迟来的新婚之夜,让两人筋疲力尽,相拥进入梦乡。
拥著怀中温暖柔软的小人儿,连一刻都舍不得放开,曹堇睿第一次感到内心充满无法言喻的强烈满足感,且上瘾,只想一直和她温存,他好像可以体会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在别庄过了甜蜜的半个月,柳丹诗终于依依不舍的准备起程回曹园,毕竟放著主宅那么久没管,怎么说都说不太过去。
而曹堇睿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没处理完,必须再留下来一段日子,不过他也向她承诺,半个月,顶多一个月,他就会回去。
幸好没有男女主人坐镇的曹园,在魏管家尽责的打理之下,一如以往般,并没有任何不同。
一回到曹园,柳丹诗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房中,将床榻掀起一半,在木制的床板上推了一下,一块横木便被推起,露出下头一个秘密小空间。
紧接著,她将带回来的牡丹花簪放在小空间中,打算好好保存,这小空间内还有另一样东西,是一方已经微微泛黄的巾帕。
那巾帕就是元宵夜时,曹堇睿拿来给她绑伤口用的,她一直好好的珍惜著,将它当成宝贝,现在她珍惜的宝贝又多了一样,就是他亲自为她买下的这一支发簪,她根本就舍不得戴,只要能偶尔拿起来瞧瞧,就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瞧著这两样东西,她忍不住开始傻笑起来,陶醉在自己的甜蜜世界里,以至于有人都大剌剌的开门走进来了,她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哇……小祖宗,你还真不简单,居然有个可以藏私房钱的秘密地方,连我都不知道。”
“嗄?芷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丹诗脸红的赶紧盖下木板,推回床榻,还原一切,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打死不理曹芷倩那暧昧的笑容。
“就在你想相公想到连魂都飞了的时候。”
“算了,我才不要理你。”懒得理会曹芷倩的揶揄,她精神一振,准备大显身手,“我决定了,接下来我一定得当个称职的女主人,打理好曹园,让相公对我刮目相看,当个配得起他的成熟女人!”
“唷,这么有干劲,真是不简单呢。”
“那是当然,相公经商那么辛苦,我不能再给他多添麻烦,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一想到这,柳丹诗就干劲十足,马上招来魏管家,要和他认真学习如何当个称职的女主人,这吓得魏管家嘴巴差点阖不起来,真不敢相信,只是去了一趟台湾府而已,她怎么成熟了不少?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他在惊讶过后,倒是乐见其成。
就在魏管家努力严格的教导之下,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柳丹诗也可以藉由学习打发等待相公的时间,让自己不再那么寂寞。
她本以为从此之后他们的生活会一帆风顺,不再有任何阻碍,可谁知道!!
“什么?你说……我娘病倒了?”
在会客大厅上,柳丹诗瞧著从娘家赶过来的管家,担心不已。
柳府管家微微点头,接著说道:“夫人病得严重,特别思念小姐,所以老爷希望小姐能回柳家一趟,让夫人开开心,看能不能好一点。”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心急如焚也没细想,“好,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和你回柳家。”
然而,大家以为柳丹诗回娘家去,顶多待个一、两天就会回曹园,可没想到她一回去好几天都没消息,就算魏管家派人去柳家询问状况,也只是得到一句她还没打算回来的回答。
而且这句话还不是柳丹诗亲口说的,是柳家管家代为回答,他们连夫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这让他们不止纳闷,更开始怀疑,不知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几天之后,曹堇睿风尘仆仆的回到曹园,先是被他误以为是嬷嬷的曹芷倩吓一跳,曹芷倩连忙自称是柳丹诗的姊妹淘,是为帮两人才假扮老鸨,他就不再多问。后来连著几天却没见到自己思念的小妻子,问魏管家为什么她回娘家这么久了都没回来,他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这让曹堇睿有些不安,直想马上冲到柳家,亲自把妻子给带回来。
“啊──等等,你别这么冲动嘛。”
趁著曹堇睿还没冲出前,曹芷倩拉著魏管家赶紧在入围长道上将他给挡下,“稍安勿躁,冲动只会坏事而已,你要先冷静下来。”
“我怎么有办法冷静,这事情摆明了有蹊跷,柳家是刻意扣住丹诗不放,不知道他们到底安什么心眼?”
曹芷倩当然也知道事有蹊跷,但她还是不赞成他这么冲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与其这样贸贸然去要人,倒不如先找人去打听清楚状况,再来想带她回来的对策也不迟。”
“不,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一定要现在就去找丹诗,将她带回来,她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她的父母也没有权力将她留在柳家,不让她回来!
“嗄?曹堇睿,我求求你别冲动。”
挡不住已然失去冷静的曹堇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著他走出曹园,然而就在这时,柳家仆人突然出现在图门外,让大家讶异不已。
魏管家抢先一步来到门前,善尽避家的职责,板著脸开口,“不知道你来到曹园有什么事?”
“咱们家老爷听说曹爷已经回园,特地吩咐,要将一样东西交给曹爷。”
“什么东西?”
仆人拿出一只漆著红漆的精美盒子,双手捧上,“就是这样东西,麻烦请交给曹爷。”
一拿到盒子,魏管家马上来到少爷面前,将盒盖打开,里头放著一张纸,其他什么也没有。
一瞧见那张纸,曹堇睿顿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他还是伸手取饼纸张,摊开一看,瞬间脸色难看无比,只差没将手中的纸给捏烂。
“柳家居然……退还了婚书!”
“退还婚书?”曹芷倩一脸困惑的问魏管家,“魏管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管家也吓了一大跳,“这、这简直就等于是……柳家想离婚。”
在这个时代,大家对仳离多有忌讳,况且这对女人来说更是吃亏,如果女人被丈夫以一纸休书给休弃,以后想再找个好人家嫁,简直是难上加难,而中上阶层的人家想仳离,多只是彼此交还婚书,忌立休书,留给对方一点颜面,免得女方以后难做人。
听魏管家解释完退还婚书的意思,曹芷倩错愕得瞪大双眼,也难怪曹堇睿的脸色会这么难看,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不抓狂才怪。
况且这次还是女方先退还婚书,在这时代简直是荒谬难堪到了极点!
瞧著他那难看到已经濒临暴走临界点的可怕表情,她虽然感到有些害怕,却还是嘴贱、忍不住、不怕死的开口──
“你真的被休了?”
***
他怎么可能被休?他是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马不停蹄的赶到柳家,曹堇睿压抑住满腔的怒火,说什么都要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懂,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要不然丹诗绝对不会不给他任何一点消息,更不可能搞出退还婚书这种荒谬的事情来!
一来到柳家大厅,柳老爷早在厅上等候多时,脸色同他一样难看,碍于对方是长辈,曹堇睿只好强忍著怒气,尊敬的开口,“岳父大人,许久不见,这段日子别来无恙?”
“你还认得我是你的岳父,真不简单呀。”柳老爷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丹诗的娘家还有父母在,才会从没见你在婚后带著丹诗登门拜访过。”
“这是小婿疏忽,请岳父大人原谅。”
“疏忽?说得真是好听,谁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咱们家的丹诗,也连带的不在乎咱们柳家,只要商业联姻的目的达到,你也懒得再理咱们了,不是吗?”
“岳父大人,绝对没有这种事情。”
“没有?哼,你敢说,我还不敢听。”
曹堇睿微皱起眉,柳老爷对他的敌意出奇得重,让他感到纳闷,“岳父大人,到底是什么事让您发如此大的脾气?您又为何要退还婚书?可以直接说清楚让小婿明白吗?”
“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柳老爷又哼了一声,“丹诗所受的委屈我都已经知道了,虽然她早已嫁入曹家,但我不会放著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既然她在曹家如此委屈,我宁愿将她带回来,好过被你们糟蹋。”
这下子曹堇睿的眉皱得更紧了,“我不懂,您是为了什么说咱们曹家委屈了她?”
“你敢说你没在新婚夜冷落她,留她在曹园不闻不问?”
柳老爷刚听到时,简直气得想马上找曹堇睿算帐,亏他女儿还联合曹家的人压下这件事,完全不敢让娘家知道这种情况。
要不是有人偷偷告诉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被瞒多久,而心爱的女儿又必须受多久的委屈。
柳老爷的问话一出,曹堇睿深知理亏,但他已经在改,也尽力在弥补丹诗了,“岳父大人,请听我解……”
“事实如此,你还需要解释些什么?还有,丹诗追到台湾府,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而受到危险,自从嫁过去之后,她在你身边从没有好事,你叫我怎么放心让她继续留在曹园?”
曹堇睿闻言倒是微微愣住,不明白岳父为什么会知道在台湾府的事?况且那时大家只知道她是天香楼的花魁牡丹,几乎没人知道她就是柳丹诗,岳父又是哪里听来的风声?
虽然感到奇怪,像是有人故意挑拨岳父,好破坏曹柳两家之间的姻亲关系,但他还是回答,“岳父大人,我不知道您是从哪知道这件事,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再也不会让丹诗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很可惜,我已经不相信你了,当初我就该狠下心拒绝你来提亲,也不该心软听了丹诗的恳求,让她嫁给你。”
要不是女儿坚持要嫁,他早就回绝掉这门亲事,现在可好了,曹堇睿根本就不是好丈夫,白白糟蹋女儿的青春,说什么他都要阻止这段错误的婚姻继续下去,让她重获新生,过得更好!
他们柳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何必让女儿继续受委屈,就算离异也不要紧,他们并不在意。
“岳父大人,曹家的女主人永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柳丹诗,请您相信我,让我带她回去。”
“不,我不想再和你们曹家有任何往来,你请回吧。”
曹堇睿没想到岳父对他的成见如此深,完全拒绝听他的解释与承诺,但他绝不能放弃丹诗,因为他真的爱她!
“岳父大人,我是不会答应和丹诗离异的,请将丹诗还给我。”
柳老爷的态度异常坚决,“我不会让丹诗再跟你回去的,你省省吧。”
“她已经是我的妻,是曹家的人,你们没有理由将她给扣留在这,请把她还给我。”
“还给你,然后再让你糟蹋?你以为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
“岳父大人,的确,以前是我冷落了她,让她受委屈,但我现在以我的性命做保证,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委屈,我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爱护,再也不会忍心伤害她的。”
“你现在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还是请回吧。”
见不到丹诗,曹堇睿焦心不已,而岳父坚决拒绝他的态度,更是让他感到丧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岳父放下对他的成见,依现在这样的僵局……很难。
但他不会放弃的!他爱她,不能没有她,或许这正是上天在考验他的真心诚意,所以他不会认输,会继续努力,直到柳家肯再次将女儿交给他的那一天到来。
抱敬的向柳老爷躬身,他语气坚定的说:“岳父大人,您现在不相信我不要紧,但我会努力让您认可的,这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曹家,而是为了丹诗,因为我知道她正在等我……”
她一定在等他带她回去,所以他绝不能放弃,绝不──
***
在那天之后,曹堇睿每天都来拜访柳府,不论晴雨一定出现。
但柳家大门始终紧闭,摆明就是不欢迎他,就算如此,他还是每天都出现在柳府大门前,直到天黑才离去。
他这样的举动引来大家的好奇,并且议论纷纷,不过不管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都无动于衷,每天都来拜访,直到柳家人愿意开门接受他,相信他的真心诚意为
柳老爷禁止柳府内任何人谈到曹堇睿,更严禁在柳丹诗面前提起,但半个月后,仆人们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开始谈论这件事,对曹堇睿的毅力佩服不已,也因此终于让这件事传到她耳里。
“小春,怎么样了?”小春刚从前院急急忙忙的奔回来,在花园内的柳丹诗赶紧询问她情况。喘了几口气,小春才有办法顺利的开口说话,“老爷还是不让姑爷进门,这次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完全不打算妥协。”
“真的?该怎么办才好?”
一听到曹堇睿居然将近一个月都被挡在门外,柳丹诗顿时心疼不已,她好想去见他,却总是被家人硬生生阻止。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是听说自己的母亲生病才回来探病,结果她一回来,才发现母亲无恙,反倒是父亲气呼呼的不让她再回曹家,硬是将她给留了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已经得知她极力隐瞒自己从前被曹堇睿冷落的种种,所以才大发雷霆的将她给骗回来,事后不管她如何解释,柳父都不相信他们现在真的相爱,还认为她是在替他隐瞒事实、委屈自己。
这下柳丹诗真的是百口莫辩,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就算柳父禁止她和相公见面,她还是好想见他,恨不得自己有什么穿墙之术,直接穿过这些囚禁她的铜墙铁壁,回到相公的怀里。
“不行,我不能再眼睁睁瞧著爹爹这样惩罚他,我要出去见他!”
“嗄?小姐别冲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接到老爷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放你出去见姑爷的。”
“我才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去见他!”
“哎呀,我的小姐……”
小春完全挡不住柳丹诗,眼见她就要朝前院走去,这时许晋安却突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更是生气。
“晋安哥,请你让开!”
“丹诗,你现在就算闯得出去,也见不到你想见到的人。”
“为什么?”
“因为曹堇睿已经走了。”
“什么?”她错愕的紧咬下唇,“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他是真的离开了。”许晋安摇摇头,话语中半带嘲讽,“我还以为他能坚持得更久,结果只一个月就放弃了,这样又怎么有办法说服别人,他是真的爱你呢?”
“我不准你这样说他,他是真的爱我,就算你们都不相信,却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就算他真的放弃在柳家大门外等待,她也相信他是有其他打算,并不是代表他要放弃她了。
爱可以让人变得坚强、傻气、不顾一切,她可以为了曹堇睿付出所有,没有半点后悔,因为他也回报给她同样的情感,让她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没有第二句话。
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在别人眼中或许非常疯狂,没有深陷其中的人,是不会了解那种深刻的感觉的。
瞧著柳丹诗那坚定灿烂的眼眸,许晋安的眼神一黯,似笑非笑的扯开自己的嘴角。
“丹诗,你真是傻,简直是傻到无药可救。”
“只要能够回到他身边,要我继续傻下去,我也毫不在乎。”她转而埋怨的瞪著他,“倒是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和曹堇睿之间的关系?我们哪里碍著你了,你说呀!”
许晋安原本苦笑的面容一沉,突然变得有些危险,“你怎么会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是在说之前在发钗店的事,许晋安却以为他这次向柳老爷进谗言的事她也知道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冷笑了一声,“他不够爱你,根本就没资格拥有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趁这次机会彻底离开他吧。”
当初听到柳丹诗答应嫁给曹堇睿时,他简直是错愕不已,本以为,凭著他们青梅竹马的情感,她会喜欢上他,之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但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是打算等她再长大一点,便登门向柳家提亲,可曹家却早了他好几步,原以为婚事不会谈成,没料到她却出人意表的坚持下嫁,真的订下了这门亲事。
许晋安虽然懊恼,却只能暗暗吞下这口气,伺机将她抢回来,好不容易让他等到机会,他马上介入破坏,不让两人如愿在一起。
而且他也已经打算好了,等他们离了婚,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他会向柳家提亲,娶回柳丹诗,让她成为许家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够爱我?就算以前他真的不爱我,但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并不需要了解,反正你别再回到他身边了,听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柳丹诗眼眶泛泪,对他失望透顶,“许晋安,够了,别让我恨你。”
恨?她居然说出恨他这么残酷的话?他酸涩的紧咬下唇,“丹诗,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
直到这一刻,柳丹诗终于懂了,原来许晋安也爱著她,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这让她有些讶异,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的心早已给了她最爱的人,无法再分给另一个人了。
轻轻漾起一抹苦笑,她转而劝他,“因为我不是你命定中的人,相信我,属于你的那个女人,还在某个地方等著你找到她,与她共结连理。”
许晋安知道,她终究还是不会爱他的,但他就是舍不得放手,“丹诗……”
“晋安哥,放手吧,饶过你自己,别再拿我当枷锁,把你自己困在原地,始终无法月兑身。”
他该走出去了,不是为了她,是为他自己,他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得走,她不会陪著他,但她会推他一把,不让他再停留原地,禁锢了自己。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只要他能走出这个迷瘴,他们还是好朋友,只是──
从前的青梅竹马,现在只能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