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拉着走,姚姝姝觉得手疼,但没有作声。
她忍住痛问:“你找大夫做什么?”
她的手就这样任他牵着,在大街上走着,没想到她非但不感觉奇怪,还有种可以依靠的安心感,而这种感觉让她颇为喜欢。
她忍不住打量男人一眼,他的身子看起来还颇硬朗,生病的人应该不是他才对。
男人嫌弃的睨她一眼,“抓药。”
“啥?”
“抓药。”真是的,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他讲话也没有口齿不清。
“谁生病?”
她真的非常爱问。男人显得一脸不耐烦。
“我师父。”
“那……”看他不悦的神情,她仍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再问一个问题:“那……他人呢?”
“家。”
天!他少得可怜的耐心已经快要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给消磨殆尽了。
她是哪只眼睛不对劲,没看到他已经“目露凶光”了吗?
“什么病这么严重?”姚姝姝不禁露出同情的表情。
病重到无法下床给大夫看,这……够悲惨的了。
“风寒。”看到她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又补上一句:“越来越严重了。”
“风寒,很严重……”她忍不住蹙起柳眉,脸上布满不安。“不给大夫看看好吗?很危险的……”
“妳倒是很有爱心。”这句话的讽刺意味高于赞美。
姚姝姝也不知道是不是迟钝,竟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你师父在哪里?给大夫看看真有这么不方便吗?”她关心地问。
迟疑了下,他其实并不想告诉这女孩,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但是当她用着善良无害的纯真表情看着他,以极度诚恳的口吻要求他告诉她时,他竟然该死地开口了。
闻言,姚姝姝倒抽一口冷气。
“山上?这么远!”
是的,非常远;要不是因为非常远,要不然他也想带师父下山给大夫瞧瞧。所以她还是快快发善心,指点一家好的药铺。
想到独自一人待在山上小屋里的师父,他感到不安。
于是,他催促她。
“快走吧。”她不是说她知道好的大夫、好的药铺吗?
姚姝姝觑了他一眼,额上顿时爬满因疑惑而皱起的细纹。“可是……这个……那间药铺的价格--”她支吾其词。
终于,男人的耐心在这一瞬间用罄。
“叫妳快点就快点!”他真的是受够这女人了。“妳当妳是乌龟在地上爬啊?我看连乌龟都比妳还快些。”
什么?她小脸一黯。
竟然把她比作乌龟!她不高兴正想发作时,没料到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到口的话又乖乖地全数吞回去。
瞧他那个眼神……好凶哦!
走就走嘛!哼,待会儿后悔了可别怪她!
姚姝姝领着男人,两人绕了点路来到“善心药堂”,双双掀帘进入。
进入的那一刻,姚姝姝有些不安,毕竟大夫对她并不陌生,到时要是被认出来,可就糟了。
吸了口气,她跟上他的脚步。
“先说了,待会儿有事不准怪我。”她得事先言明。
男人不理她,一进门就冷冷地开口:“我要抓药。”
“什么药?治什么病?”大夫迎上前。
“病人舌苔薄白、发热无汗、流鼻水。”
“听这症状,肯定是得了风寒,这是小病,莫要慌。”大夫一笑,“这简单,吃我这儿的药,若是对症下药,保证好得快。”
大夫招来店里的学徒,开了药方给他。
不一会儿,那学徒取来药方上的药。
“这是通宣理肺丸、麻黄止嗽丸、小儿四症丸,还有要按着我写的方式服用,还要用生姜、葱白煎汤当药引……”说着,大夫手一伸。
要钱!
男人不耐烦地看了大夫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贪财,不禁怀疑起他的医术,不过这小女孩应该不会骗人。
“多少?”
大夫讲了个数字,药包还紧紧拎在手上。
“什么?”惊呼一声的是姚姝姝,“大夫,您做人太苛了吧,这么贵。”
“不多不多。”大夫摇了摇手,道:“我这回用的药材都是比较好的,收费当然也要跟着提高,要不然怎么治得好病人呢?”
男人的眸色一沉。
“但您算得……真的太贵了!”姚姝姝仍嘀咕的说着。
“小扮,您不能这样说啊,我这些药材都是最好的--”大夫一径地说着,丝毫没发觉这公子是易了装扮的姚姝姝。
“这真的太贵了……”
“我没那么多银两。”这回,男人发话了。
几帖药需要那么多的银子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禁皱起眉。
“没银两?”大夫尖叫,狠狠地把药包抓在手上。“没钱就抱歉了,我这里是不赊账的。”
“大夫--”就知道这家的医术好是好,但就是大夫的要价太高,她刚刚本来要提醒他的,却硬生生被他截断话。
翻翻自己带出门的钱袋,她推了推男人。
“你有多少?”
男人报了个数目。
加上自己的……唉!她叹息。
这样还是不够啊!就是还差了那么几两银子!
好吧,心一横,反正这家药铺是她带他来的,而自己又有那么点担心他师父的病。想着,她咬牙转过身。
“帮我个忙。”
“什么?”
“我身上有个金锁片,那应该还值点钱……”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异采,立即回答:“不!”
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提醒自己。
虽然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头闪过一抹异样的情感,但这终究不能代表什么,他不要欠下任何的债,尤其是人情债。
看他这样的坚决,姚姝姝竟倔强起来。不知怎地,她为他这样急于把两人的关系撇清而感到不高兴。
“是我带你来这儿的,而且这是镇上最好的大夫了,要治好你师父的病,也只有这里最稳当,我以人格担保。”
“这位小扮说的是。”大夫笑嘻嘻地道。
男人冷睇大夫一眼,他立即乖乖地噤口。
“那锁片……”姚姝姝继续劝说,“那是我出生时,有一回……”
好吧,为了说动他,她开始编织谎言:“有一回,我到市集去逛逛时刚好捡到的,我娘觉得很……很幸运,就让我戴在脖子上,一直到现在。”顿了下,她又继续说:“所以,那是意外之财,暂时抵押了也没什么关系。你就听我的吧,如何?”
这个说辞很具说服力,男人有点被说动了。
“就这么办了,帮我拿下来吧。”姚姝姝立即转过身。
当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碰到她细女敕的颈子时,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敏感的身子在他的指下轻轻一颤。
完全没料到她的雪肤竟是如此娇细、柔软……他忽然觉得他的大掌实在粗糙得很。
指月复滑过她的肌肤,如同滑过娇女敕欲滴的玫瑰花瓣,这花瓣在他的无心拨弄之下,竟微微地颤抖……彷佛在挑逗着什么未知的般,男人蓦地感觉有股奇异的火热直冲脑门。
“你……快点!”她打破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出声催促。“你有没有看到那链子?”
有没有听错,她的声音似乎也在微抖着……
他试图平复情绪。
“看到了。”虽然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喑哑,但不知怎地,胸口却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找出金色的链扣解开。这链子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精致,锁片上似乎有个手工精细的图腾。
他把金锁片交给了大夫。
那一刻,他竟为她的慷慨而心疼。
这是,她的金锁片吶……
“走吧。”接过大夫的药,姚姝姝扯扯他的衣袖。
他尾随着她离开了药堂。
为此,男人请姚姝姝上了真正的茶楼,聊表感谢之意。
她知道他所剩的银两不多,所以她只点了一样茶点。
她吃着糕点,嘴角漾着浅浅的笑,心情从没有这样愉悦过;瞬间,糕点桂花清爽的味道,若有似无地在鼻间飘散着。
“这口味恁地好。”她忍不住赞道,“真让我想到家门前的桂花树,以及师娘做的桂花酿。你没吃过我师娘做的桂花酿,超好吃的,但是跟这茶楼里做的又是两种风味。”
说了那样多的话,她搁下筷子,瞥了瞥他冰冷的脸孔,忍不住笑了。
原本她是有些惧怕这男人的,但相处一小段时间后,她隐隐地看出了他的好心肠,要不他怎会这么在意师父的病,还在意她暂时典当的金锁片?因此,她的胆子也大了些。
“你怎么老是板着一张脸?”姚姝姝面露善意的笑容,“这样会吓跑一干人,你的邻居不就跟你交恶了?”
“我住的地方没什么人。”
对喔,他说他住在山上。
“你住哪里?”她好想弄清楚。
听到的依旧是这个答案,但这已不能满足她的好奇心了。
“哪座山?”她看见他眼底的犹豫,又加了句话:“告诉我没关系。”
他的防备意识出乎她意料的高。
“俪人山。”面对她甜甜的嗓音和暖暖的笑容,他说了。
俪人山啊……
“离这里不会很远?”
“我不常下山。”他平静的说。
姚姝姝隐约感觉到他不下山似有特殊的理由,但她并不在意。
“我没上过这座山。”她坦言。
他猛地抬头看她一眼。
“这是真的。”看到他眼底微微的吃惊,她解释道:“我的身子不好,除了出门看大夫之外,师娘不准我到处跑。”
想着,她决定告诉他这个秘密:“今天我是偷偷溜出门的,我实在受不了一天到晚都关在家里。我今天才真正了解到,原来逛市集真的很有趣……”
闻言,他不禁看了她一眼。
她的身子真的很单薄,这样瘦一定很容易就能抱起,而且风一吹,好像很容易就被吹走……
她清瘦得很不健康,但此时她苍白的小脸上竟出现两抹迷人的红晕,嘴唇不点而朱。
她……很美!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惊地看着她。
“我想上那座山。”她咬着唇说。
蓦地,他拉回飘远的思绪。“妳方才说什么?”
“我、我想上俪人山看看!你是个好人,住的也一定是个好地方,我想看看俪人山,看看你住的地方是怎样……”她不受控制地月兑口而出。
然而,因着这话,男人的眼忽然转为黯沉。
“妳怎么会觉得那里是好山好水?”他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妳别被骗了!我们相处不过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
他突如其来的反驳,令姚姝姝吓了一跳。
“我从来就不想当个好人!”他的眼底露出凶狠的神色。
她太先人为主地认定他是个好人,为此他感到不安。他从来没有过这个经验,从来没有人不惧怕他这张冷凛的脸,连他猎捕的那些飞禽走兽都怕着他,独独她例外。
她怎能就这样认定他是个好人?
太可笑了!
他有的,就只有满腔的不平与愤怒。好人这两个字,头一回有人将它跟他摆在一起!
他不屑要!
“你本来就是个好人!我知道的……”姚姝姝辩解着,从他的一些动作她就能看出来。“你为什么要否认!”
听他这么说他自己,她竟意外地气极了。
“不管,我要上俪人山,我想要知道俪人山是什么样的地方,你阻止不了我!”
良好的氛围被她这么一搅,全破坏殆尽,他愤怒地推开坐椅,走向柜台付了银两便离开。
姚姝姝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愤怒感到害怕,但赌气的依旧不放弃。她搁下筷子,也跟着推开坐椅,急急忙忙地就要追上他。
“等……等我!”出了店门,她急忙地喊着,但他并没有回头。
他真狠心啊!
她发现他的步伐故意跨得好大,她必须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她跑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要去哪里?回山上吗?
如果他要回山上,那可好了,她就能跟着一起去,要不然她可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山。
当他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走出市集之后,姚姝姝开始有些累了。心里头有微小的声音劝她别再跟了,但她不依。
他真是个好人啊!看他药包抓得那样紧,肯定是想要快点回去煎药给他的师父吃。
但是,为什么他要否认呢?
走着、走着,她累了,真的很累了,有些喘着,但男人的步伐始终没有慢下来。
姚姝姝有些生气,同时很想哭,但她强迫自己压下那些未滑出眼眶的泪水。因为她要用行动告诉他,她不是弱者,她说的话定能做到!
不知不觉的,人群逐渐稀少,路旁蓊蓊郁郁的树不知何时多了起来。
她只顾着追赶他,竟然忘了注意路旁景致。她注意到的,只有道路从大道逐渐转为羊肠小道。
这路更加难走,她的脚还痛着哪!
路崎岖颠簸着,有好几处上坡,她必须要小心翼翼地扶着路旁的树干走,才不至于跌倒。
“呼……”她轻轻喘着气。
她有多久没做过这样激烈的运动?一瞬间,她忽然讨厌起自己不中用的身子。
她肯定他知道自己就在后头,但是他为什么不停下来关心一下自己呢?就是一下下也好啊……她怨着。
路旁忽然窜出了只野兔,她吃了一惊忙着要闪,却一个不注意忘了看路,脚一滑,手没抓紧,就整个人往下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