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郦水城的夜晚很热闹,因为这是一年一度的七夕夜,城里有放水灯的活动,每年总是吸引不少人参与。
郦水城的城名由来就是因为郦水在城中横亘而过,七夕这一晚不但城内灯火通明,百姓们也会来到郦水河道边放水灯。
水灯是荷花花朵形状,中央花心放置一个小蜡烛,而人们通常会对着花灯许下愿望,再将包含自己愿望的水灯放入河中,祈祷愿望能够实现。
既然是七夕,当然最多人许下的是与姻缘有关的愿望,但也有不少人放水灯以祈求家人平安康泰,因此郦水城的七夕夜是不分男女老少都会出门来游玩。
“姑姑,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了,咱们快出门去放灯吧!”
季初兴手中提着姑姑帮他做的荷花灯,兴奋不已,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大门,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放水灯活动。
季清音手中也提着一盏荷花灯,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等待什么,连侄子的话都没回应。
“姑姑。”他干脆来到她身旁,轻扯她衣袖,困惑的问:“怎么了?”
“呃?”这时才回过神来,漾起笑意,“没事,咱们等天色再暗一些再出门,好吗?”
“为什么?”季初兴一脸不解。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事情起因于昨日下午,她教完琴从闻府离开时,玄公子又如过往般出现送她回家,她不知他到底如何得知她在闻府教琴的时间,可以将时间抓得刚刚好,每一次都来回接送她,她很受宠若惊,但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已经被他这简单却诚意十足的举动给打动了。
她知道他话少,所以她总是主动提起话题,只要她问出口的,他就会回答,并不会让她一个人唱独脚戏——
“原来,玄公子是这一个月才刚到郦水城的?”她不问不知道,一问倒有些讶异,“有长住的打算吗?还是暂时居留而已?”
“看情况,还不一定。”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不确定他是否会久留,让她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乐于提醒他,“那么明日七夕的夜晚有放水灯活动,城里会很热闹,玄公子千万不要错过。”
“放水灯?”他微蹙眉头,“一个人放水灯,有趣吗?”
“要不然,你跟咱们一起去吧。”她一时冲动的月兑口而出,“我与侄儿会去放水灯,你……要不要一同来看看?”
但话才一说完,她就有种想咬了自己舌头的羞窘。这样说好像是她主动邀他出游一样,而且还是七夕这个特别敏感的节目。
他眸中一抹微光闪过,没给她反悔的时间,即刻回答,“好,入了夜,我过去找你。”
所以今日她才一直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等他出现,一直心浮气躁的,又紧张、又期待。
他说会来就是会来,但她困扰的是,自己到底该以何种心态面对他?她明白他对她是有意思的,但他不曾确实表态,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拿捏与他相处的分寸。
叩叩!
此时传来的敲门声,瞬间抓回季清音的思绪,她内心的紧张更是明显。应该是他来了。
季初兴率先离开前厅,往大门的方向跑,“我去开门。”
他开开心心的打开门,不知道是谁来,但当他见到站在门外的人后,原本的笑意即刻淡了下来,内心顿时警戒高涨。
居然是他!他来做什么?
闻人玄羲敏锐的感觉到季初兴对他的敌意,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打声招呼,“你好。”
“玄公子。”季清音紧接着也来到门前,对他漾起有些羞涩的笑意,然后轻声对侄子念道:“初兴,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
他不想打招呼,他讨厌这个人!季初兴一脸的不情愿。他有种必觉,这个人是来抢他姑姑的,所以他一点都不乐见这个人出现。
“不要紧,不是要去放水灯,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闻人玄羲即刻回道。
虽然觉得有些困惑,侄子平时并非不懂礼貌,但既然玄公子都说不要紧了,她也就没继续责念,“好吧。”
季初兴讶异的瞪大眼,“什么?他要跟着咱们?”
“是呀,玄公子初来乍到,还没见识过放水灯的热闹,咱们就当东道主,带着玄公子一同去瞧瞧吧。”季清音笑意盎然的解释。
他才不要!但此时此刻根本就没有他拒绝的机会,他只能默默闷着气,好好的游玩心情全都被打坏了。
季清音关起门,带着侄子与玄公子一同走上热闹的大街。这其间季初兴都故意站在两位大人中间,不想让对方有更靠近姑姑的机会。
“玄公子不放水灯吗?”瞧他两手空空的,她干脆将自己手中的荷花灯给他,“我这个灯给你吧。”
闻人玄羲根本对放水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之所以会来,图的完全就是与她相处的机会而已。“还是你放吧。”
他将荷花灯轻轻推回,指尖不经意碰触到她的,一股酥麻之意即刻在两人交叠的指上传递开来,害她心一跳,羞涩悸动,只好赶紧收回手,娇羞一笑,“真的不要?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而已。”
闻人玄羲轻勾起浅笑。荷花灯哪里会比她吸引人呢?今晚的灯火再如何的灿烂夺目,也比不过她的一颦一笑。
他以前不懂为何人们只要一有了心上人,就想无时无刻都与对方在一起,想尽镑种理由都要与对方见面,他甚至还对这种态度不以为然,没想到他现在却正做着自己曾经不以为然的事情。
因为只要能与她见面,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时半刻,那美好的相处气氛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舍不得太早分开。
季清音没有漏看他那微微显现的笑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果然,跟她曾经偷偷想象过的那般吸引人,而且带着笑意的他,比起平日更添了几分温柔暖意。
季初兴横亘在他们俩之间,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不时散发出暧昧气息,感到又急又恼,非常的不安。
自从这位玄公子出现之后,他就被忽略了,姑姑的眼神始终都是放在玄公子身上,就算他在一旁紧紧抓着她的手,也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得不到任何关注。
泵姑是他的、是他的,谁都不能把姑姑从他身边抢走!
除了季初兴心急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很心急,他们偷偷的跟在不远的人潮后头,时时注意眼前状况。
“就只是放个水灯而已,有很稀奇吗?”早已看惯繁华帝京各式各样稀奇表演的闻人白萦忍不住抱怨。跟着一大堆人挤来挤去的,肩膀不断被人撞来撞去,真的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公……小姐,既然您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情况,那何必非得跟出来不可,由小的看完之后,再回去向您报告最新进展不就好了?”秦知权也感到很无奈。他一方面要盯着主子与季姑娘的最新进展,一方面又要顾着背后这一个娇贵的拖油瓶,很忙耶。
“那不一样,透过你转述的,与我亲眼瞧见的,那感觉差得可多了。”她没好气的回答。
反正她都被抓来郦水城“跑龙套”了,暂时回不了京城,当然要替自己找些乐子。而现在最有趣的乐子,当然就是五皇兄终于“动了凡心”,有了心仪的姑娘,这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可以错过!
她还打算回京就去母后跟前大大宣扬一番,没亲眼所见,那有什么意思?
反正闻人白萦就是嘴上不断的嫌,但还是打死不退,硬要凑热闹凑到底,秦知权也只能继续两头忙了。
季清音三人终于来到郦水河边,河道两旁早已聚集不少放水灯的民众,他们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空档靠过去,终于见到河面的壮观画面。
一盏又一盏的荷花灯漂浮在水面上,散发着点点烛光,照亮河面,就像是天上的银河倒映在河上一样,灿烂夺目。
河道旁不断有人蹲放灯入河,谈话嘻笑声不绝于耳,热闹无比。
“初兴,可以放水灯了。”季清音帮侄子点亮手上的荷花灯,笑问:“今年你想许什么愿?”
季初兴微抿着嘴,没有回答姑姑的话,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连最期待的许愿也不想许,只想赶紧放完水灯了事。
“初兴,怎么了?”她终于发现到他非常不寻常的反应。
“没什么。”他闭上眼,决定祈求上苍快点让这玄公子消失,这样就没有人来抢他的姑姑,姑姑还是他一个人的。
在许完愿后,他就蹲,将荷花灯放在水面上,慢慢混入其它荷花灯之间,闪闪烁烁,很是美丽。
虽然觉得侄子的反应很奇怪,但他们现在正在外头,玄公子也在,她实在不好多问,打算回到家再好好弄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紧接着,季清音点起自己的荷花灯,有些羞涩的瞧向心怡对象,“玄公子,那要不要……咱们一起放这一盏灯?”
闻人玄羲微微一顿,心一暖,表情也跟着转柔,“好。”
季初兴见他的手就要伸过去了,心一堵,胸中一口闷气过不了,不知哪里突然冒出的冲动,一心只想将他给推入河里,不让他与姑姑一起放水灯。
而他即刻发现小家伙的动作,但他若是往旁一闪,掉下河的就会是这个冲动的小家伙了,所以他不闪不避,就由着这个小家伙暗算他。
使出全身所有蛮力用力一推,季初兴硬是将他给推出去,季清音错愕的看着他即将倒入河中,赶紧伸手想要将他拉回,“玄公子!”
然而他的身子太沉,她根本拉不回,反倒跟着他一同栽入河内,两人接连溅起好大一阵水花,吓坏了一旁的其它百姓们。
“姑姑?”季初兴错愕的睁大眼,又急又慌。他可没打算害姑姑一同坠河呀。
在后头的秦知权与闻人白萦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噗哧一声,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凭主子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家伙暗算,还狼狈的落入河里?
笔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