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钦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在外面偷听的事,我和父皇心里都十分清楚。我和父皇当初的那场对话,其实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隐瞒下去。
“皇兄的生母乃是皇后,你的出身,比后宫中任何一个皇子都高贵许多。也许一生下来就赐给你的太子身份让你太过自信,父皇始终担心你会因此而没办法坐稳那个位置、忘掉自己的责任,所以——”
李容堪打断他,“你们故意说出那一番话给朕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激励朕奋发图强,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朕其实是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的?”
“是,而我自始至终未曾想与你争那皇位。父皇临终之前曾私下对我说,皇兄虽然心地不坏,可为人过于自私且刚月复自用,做事又不择手段。你那些年一直把我当成竞争对手,怀有敌意的情况他一直看在眼里,所以,他将暗部的权力交给我继承,就是担心有朝一日,皇兄会不顾手足之情对我痛下杀手,好让我有自保的能力。”
李容钦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
“这几年,你做的一切证明你越来越容不下我,你借着我母妃因病早亡一事,向外界传扬我生了一双不祥的妖瞳,又接二连三替我将根本不可能与我有结果的女人纳进王府,故意将我克妻克母的谣言扩大,这些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
鳖着,他指向穆环贞。
“但你连我拥有孩子的权力都要剥夺,是不是太过份了?穆府大小姐,打从出生便体弱多病,大概四年前,她患上怪病,卧床不起,曾有大夫去穆府给她瞧病,当时为了挽回她的性命,给她喝过一种奇药。”
话至此,李容钦冷笑一声。
“穆府大小姐喝了那药之后,命的确是保下来了,可是,她却因此不能生孩子了。”
这话说出口,不仅李容堪皱了一下眉,就连穆环贞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李容钦领了片刻,轻轻一笑。
“你处心积虑做这一切,无非是担心我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拥有可以夺你的孩子皇位的子嗣……”
“你……你怎么知道?!”李容堪震惊了。
当年有一个算命极准的老道士,曾经给他卜过一卦。
卦象表明,李容钦若在二十五岁之前拥有名正言顺的子嗣,那孩子将来必会夺他后代的江山、取他后代的皇位,成为天阙王朝真正的一代霸主。
这样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他自已已经备受弟弟的排挤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子嗣也承受自已的痛苦。
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些完全不可能为李容钦生下孩子的女人送进六王府。
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拖时间。
只要李容钦二十五岁之前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夺位之事,自然就会化为泡影,不复存在了。
李容钦不答,只是笑了,他转过身,走向傻掉了的穆环贞面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皇兄,可惜你的计划出错了!环贞的肚子里,已经怀了我的骨肉,再过几个月,皇兄就能看到你侄子活蹦乱跳的降临在人世间了。”
李容堪已经完全无语了。
环贞怀了老六的孩子?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穆环贞也在震惊之中猛然想起几个月前,当李容钦得知自己并非是真正的穆家大小姐时,脸上所露出的笑容究竞有多灿烂。
原来,事情的真相竞是这么的戏剧化。
“说起来我还要向皇兄道声感谢,如果当初不是您降旨将穆府大小姐嫁给我当王妃,今日,我又怎么能拥着娇妻抱得娇儿,在这里向皇兄耀武扬威呢?”
这话险些把李容堪气死。
就是穆环贞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也难怪当年李容堪会被他气得誓死也要得到皇位,好堂堂正正的踩在他头上,用各种手段欺负他了。
这李容钦的嘴实在太可恨、太欠揍、太让人崩溃了,得了便宜卖乖不说,还专门挑人家的痛处去踩。
她突然有些同情起李容堪,竟有一个这么会气人的弟弟。
另外,闲散六王爷一下子变成什么暗部首领一事,她仍旧有些无法理解。
李容堪刚刚说,李容钦被斩首之日,就是他李容堪被人取下首级之时。
这么说来,他们夫妇二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李容钦夫妇的确不用死了。
因为李容堪还设活够,他不想被人取下首级去为六弟吊唁,他也没有能力去挑衅整个暗部。
不过身为帝王,金口玉言既出,想要收回决定,也总要想些办法。
那天见了李容钦回宫之后,李容堪便亲自拟下圣旨,向文武百官解释自己心存仁慈,顾念手足亲情,到底舍不得自家六弟真的被赐死,故暂免其罪,待杨锐将功补过。
而大将军杨锐,当初不明不白的失踪,在圣旨一下后,又奇迹般的被找到,杨锐立刻部署一切,带兵东夷,和对方杀个你死我活。
不出半个月,杨锐率兵将东夷主帅的人头取下,大大杀了东夷军队的士气。
虽然想征服东夷还需要一段漫长的对间,但大战初捷已经令人十分欢喜了。
为此,李容湛又连下几道圣旨,鼓励杨锐一定要将东夷打败,为天阙争光,当初为他做担保的李容钦,也趁这个机会被赦了罪。
外人看上去,就是皇上英明、皇上仁慈、皇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皇上。
六王爷不用死了,皇上找回了面子,总之结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真相如何,皇上不说,六王爷不说,其他知情人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放回六王府的穆环贞,心情始终处于纠结状态。
李容钦早就暗中部署好一切,并且料定了只要他公开自己是暗部首领的身份,必会逼得李容堪向他妥协。
可她却傻傻的跑到李容堪面前替夫求情,还又哭又闹的要和李容钦同生共死。
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小丑,让李容钦这混蛋看足了笑话!
这样一想,穆环贞不禁开始和她丈夫闹冷战。
不肯让他进房间,不肯让他上来、不肯让他再碰自己一下。
这可把李容钦吓坏了,连忙又是哄又是劝的,又是求饶又是认错,总之把他前半生没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一萝筐的全都给说了出来。
他把姿态放低了好几日,穆环贞心底总算有松动的迹象。
不过她心里仍旧有些不满,恨恨道:“如果当初我真的为了活命,而送择给皇上当女人,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去收这个场!”
李容钦急忙哄她,“娘子,我对你很有信心,知道你对我忠贞不二、死心塌地,一定不会向皇上妥协。再说了,就算你真的妥协,大不了等我逼得皇兄向我让步之后,再去他的后宫把你抢回来就是。”
穆环贞被他的无赖言行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人真的是掌控天阙王朝一半大权的暗部神秘首领吗?
半年之后,杨锐终于带兵凯旋归国。
东夷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为了保住最后一点尊严,东夷国君终于写了降书,向天阙王朝妥协,正式答应做天阙的附属国,每年进贡送礼,尊称天阙为国主。
回京后的杨锐,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六王府向李容钦请罪,并说出当初他之所以会莫名失踪,完全是情势所逼。
当初他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决定带兵去攻打东夷,结果李容堪派人发来急信,让他临时取消计划,等候命令再进军东夷。
杨锐那个对候真的很心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被保出天牢,是李容钦从中帮的忙。
可皇上却在信中对他说,杨家三百多口,全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不妥协,就不要怪他心狠无情。
一方面是家人的命,另一方面是六王爷的性命,这令他陷入两难,但期间却接到神秘人来信,信上让他听从皇上的意思行事。
那信的落款写着一个“钦”字,杨锐认得那个字迹,知道是李容钦亲笔所写,便放下心来,答应了皇上的要来。
即便是这样,当杨锐带着大军凯旋归国的时候,仍旧亲赴六王府请罪。
可当他第一次看到六王妃穆环贞时,竟怔了好半晌。
李容钦笑着调侃他,“怎么?本王的妻子是不是生得美若天仙,把你这小子的三魂七魄给迷走了?”
穆环贞忍不住瞪他。这李容钦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不正经!
杨锐被他调侃得脸红,他从小就不是李容钦的对手,做为他的伴读,以前可是没少被这六王爷欺负。
欲言又止了半晌,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王妃,您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姊妹啊?”
穆环贞被他给门愣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容钦例是挑了挑眉,“你怎么会这么问?”
“呢,这次回京的途中,偶然经过一个名叫流西村的地方,遇到了一场喜事所以不由得便多瞅了几眼。”说到这里,杨锐傻笑的模了模后脑,“有热闹,谁都会多瞅两眼嘛,结果就瞧见那新娘子生得实在好看……”
他又看了穆环贞一眼,点头确定着,“像!真是太像了!王妃,我敢拍胸脯保证,那姑娘和您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
李容钦和穆环贞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仿佛都有了想法。
莫非杨锐口中所说的那个姑娘,就是当初逃出穆府的那位真正的穆家大小姐?
是与不是,两人都无从判断。
不过穆环贞宁愿相信是,得知对方如今已经成了亲,嫁了人,心底也不免为对方感到开心。
大家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解决了东夷的问题,短时间内杨锐可以留在京城暂时做个京官了。
两个月之后,六王府传出喜讯,六王妃给王爷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天骥。
别看这李天骥年妃小、个子矮,却绝对是个能惹麻烦的孩子。
今天欺负李忠的小孙子,明儿个又调戏韩翼家的小彪女。
整个六王府,被这小麻烦闹得翻天履地乌烟瘴气。
穆环贞经常被儿子的调皮捣蛋气得满院子追着他打,每到这个时候,李容钦便从中阻拦,努力帮即将要挨揍的儿子逃月兑母老虎的追打。
日子在欢间嬉笑中度过。
几年之后的某一天,六王爷进宫和皇上在御花园中下棋。
在李容钦又是出阴招又是耍手段的无赖行为下,他终于赢了今天的第一盘棋。
没办法,下棋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想要赢皇兄,不使些阴招还真有些困难。
对于自家六弟的无赖行为,李容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上无赖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什么方式都不用,因为没用。
近些年来,两兄弟的往来也频繁了许多。
李容湛曾说过,让李容钦在朝中领个一官半职管些事情,但自由惯了的他却对当差没兴趣。
况且他手中还掌管着暗部,根本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再管其他。
“其实有句话,朕一直都很和你说。”
“如果皇兄想要再和我下棋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下棋这种事,费心费力费脑子,好不容易耍无赖赢了一盘,他可没精神再下第二盘了。
李容堪笑了笑,“朕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几年前,当朕得知你是暗部首领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李容钦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朕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将你杀掉,只是那个对候事情的发展失去了控制,朕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挽回这个错误。你派人将暗部首领的权杖交到朕手中的对候,朕的确是震怒的,但另一方面,朕又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朕才能为自已找到一个不用杀掉你的理由。”
说着,他笑了笑。“或许你会觉得朕这么说有些矫情,可是这些话憋在朕心中好些年了,总觉得,如果不说出口,到死的那一天,会成为一个遗憾。”
李容钦喝了口茶,道:“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当年的那点事,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也好,毕竞那并不是一段多么值得回忆的往事,有些人,只有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能真正的成长。或许当年你和父皇在御书房中所说的那些话,的确对朕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是……朕宁愿从来都没听过那些话,那样一来,之后的错误,也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皇兄,这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些无聊的事情来?”
“是啊,这些事是挺无聊的。好了不提了,都过去了,今天晚上你若无事,就留在宫中与朕一起用晚膳吧。”
李容钦摇摇头,“环贞还在家中等我回去,这晚膳啊,皇兄还是找你那些美人陪你吃吧。”
他笑呵呵起身,“我就不留在这碍皇兄的眼了。”
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却突然又回过头。
“其实在我的心里,皇兄一直都是我的哥哥、是我最敬爱的那个人。”
“我自幼失去母妃,是皇后娘娘一手将我抚养长大,我早已经将皇后当成我的亲娘,而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就算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可亲兄弟之间,又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在李容湛微微诧异的眼神中,李容钦转身离开了。
坐在原位的天子,细细回味着皇弟刚刚所说的那番话。
是啊,亲兄弟之间,又怎么会有深仇大恨呢?
一切都已经过去,是他一直放不开,心中才反履纠结着这些烦人的琐事。
其实六弟没变,他仍旧是幼时那个喜欢跟在自己后面,女乃声女乃气叫自己太子哥哥的那个霸道、狂妄又任性的小不点……
很多年之后,膝下始终没有皇子的惠仁帝李容堪,在暮年之时立下遗嘱,言明待自己驾崩之后,传位于六王爷之子李天骥为帝。
天阙江山不管由谁来主宰,只要一直姓李,那就比什么都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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