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中秋节,皇上给众臣长达三天的假期,容小满和东方珞也在安乐王府里耳鬓厮磨了整整三天。
收假之后,东方珞又恢复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但不管有多忙,他都会回王府陪容小满一起用晚膳。
中秋过后没多久,容小满父母的忌日就到了。
由于当年贺家是被先皇灭族的,她不敢明目张胆的为爹娘烧纸上香,所以每年的八月二十,她都会去庙里上香,趁机求佛祖保佑父母在天之灵。
今年也是一样,到了八月二十这天,她对东方珞提出想去庙里上香的想法,他本来想陪她一起去,可是要上朝,他月兑不开身,便派了几个家丁护送她出门。
大清早,容小满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爹娘生前最喜欢吃的菜肴,在家丁的陪伴之下,乘着软轿来到离京城不远的静安寺。
由于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所以香客并不算多。
她提着食篮,来到佛祖面前,跪下,磕头,默默许着愿望。
在过去的三年里,她像灰老鼠一样苟且偷生的活着,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以报血海深仇。
事实上,如果不是师父执意阻止,早在三年前,她就冲进刑场,和魏世峰同归于尽了。
师父过世后,她只身从盛德来到京城,想替死去的爹娘报仇,可是凭她一个弱女子,要同当朝国师对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如果不是重遇三哥……
想到东方珞,容小满不由得心头一甜。
在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值得去牵挂,去惦记,去想念。
她仰头看向佛祖,真心的祈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踏出静安寺时还没到晌午,王府的软轿一直候在寺外,见她出来,家丁掀起轿帘。
容小满坐进轿子,想着今晚要亲自下厨替三哥做顿好吃的。
也不知道三哥今天会不会早点回来?听说刑部最近很忙,身为刑部之首,他更是肩负重任。
别看他平时为人刁蛮任性,做起事来可是六亲不认,铁面无私。
想到他居然当着皇上的面执意要娶她为妃,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甜蜜。
做三哥的妻子,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容小满喜孜孜的想着。
轿子三光一晃的被人抬着走,原本喧闹的街市渐渐变得宁静下来。
按理说,从静安寺到安乐王府,速度再怎么慢,也不过就是两炷香的路程,可是从她坐进轿后到现在,约莫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容小满脑中警钟大作。
她偷偷掀开轿帘向外看去,果不其然,繁华的街市被宁静的青草地所取代。
此地人烟稀少,并非是回安乐王府的路,那么这些轿夫将要把她抬去哪里?
不对,问题出在轿夫身上。她隐约记得踏出静安寺时,几个轿夫全都低着头,像努力遮掩着自己的容貌,此时想来,轿夫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人给掉包了?
小心翼翼的放下轿帘,容小满开始寻思。
看来有人想要偷偷除掉她,究竟会是什么人呢?她最近唯一得罪过的人就只有魏金枝,那么这回偷偷绑架她的人,会不会是魏金枝派来的?
想到这里,容小满轻轻闭上眼,逼自己一定要冷静,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方寸大乱。
幸好她身上总会带着一些必备的防身秘药。
师父说,她是个姑娘家,又不会功夫,出门在外若是遇到危险,没有一些防身的本领,早晚要吃大亏的,所以懂事之后,她就将痒痒粉或迷幻粉之类的药随身携带着,应急逃跑时非常好用。
她仔细算计一下,抬轿的一共有四个人,现在吹的是东北风,如果将迷幻粉从轿窗向左洒,左边的两个轿夫应该会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而借着东北风的风向,右边的两个轿夫也会受到波及,只不过药粉的药性不够强,所以她担心右边的两个轿夫仍对自己有威胁性。
这样一来,她必须尽快逃离他们的魔掌,只要躲起来不被他们追上,生命安全应该暂时无虞。
打定主意,她不敢再多做耽搁,急忙取出药包,掀起轿帘,趁人不备,将药粉撒了出去。
片刻工夫,轿子的左边就倾斜下去,容小满早有准备,趁机飞也似的窜出轿外,疯狂往前跑。
后面传来几个男子的追喊声,她回头一瞧,心底一凉。
原来她估算错误,除了那四个轿夫外,轿子后面还跟了三个黑衣男子。
完了,看来这回她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她奋力往前跑的时候,脚下一滑,还没回过神,人就滚下山坡,右腿不知被什么刮到,瞬间传来的疼痛令她哀叫一声。
几个黑衣人速度非常快,眨眼工夫,就已经逼近她的面前。
其中一个看着她摔倒的模样,冷冷一笑,“看你还往哪里跑?”
三个黑衣人的模样很陌生,不过脸上却都流露出挥挥的表情。
容小满想要起身逃跑,可右腿似乎扭了,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几个黑衣人见状,哼哼一笑,为首的那个狰狞的笑道:“听说你就要嫁给安乐王了,如果王爷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被人给轮暴了,不知道你这丫头还有没有机会当上王妃。”
容小满眼露惊恐,想到自己被几个大男人轮暴的场面,心凉了半截。
她就知道,每当自己刚刚尝到幸福滋味时,上天就会降下灾难到她头上。
也许,这一世她注定不配拥有幸福吧。
唇边荡出一记惨淡的笑容,不理会那群黑衣人的狂笑,她猛地从袖里掏出一把匕首。
与其被人侮辱,不如趁早结束自己这条性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震天的狮吼声。
容小满神情一怔,啪啪啪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雪白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几个黑衣人见到一头雄壮的大白狮露出一口尖利的撩牙向这边奔来,全吓得面无血色。
阿宝的速度非常快,纵身一跃,一把将其中一个男子扑倒在地,露出比刀子还锋利的牙齿,对着那人的颈项,一口咬了下去。
眨眼工夫,刚刚还露出满脸婬笑的黑衣人,就断了气。其余两人见状,“妈呀”一声大喊,拔腿窜逃。
可阿宝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两人跑没几步,就被阿宝一爪子拍去,滚落山坡,一个撞上凸起的石块,一个撞上树干,看那力道之猛,想要活命,怕是不可能了。
而此刻的安乐王府内,接到家丁的回报,知道容小满下落不明后,东方珞整个人都要发疯了。
院里跪了一地家丁,他们这回失职,害得未来王妃被人劫走,如果真落到歹人手里,他们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就在这时,一声狮吼从门外传来,正发脾气骂人的东方珞见阿宝驮着浑身是伤的容小满回来,飞也似的奔向门口,一把将她从大白狮背上抱下来,一脸焦急探她鼻息,确认她只是昏迷,吊在喉咙处的那颗心才慢慢放下。
事后,容小满才知道,非常有灵性的阿宝在得知她遇难后,就闯出府,凭着气味寻到她的下落,幸好它及时发现,才能将她从那几个歹人的手中救了下来。
终于回到东方珞身边的她,直到醒来仍旧心有余悸。
幸好她的腿伤并不严重,只是扭到和一些皮外伤,疼痛是难免的,但只要按时用药,很快就会痊愈。
被人伺候着洗了澡又吃过药的容小满,此刻乖巧地靠在东方珞的怀里,把今天的经历源源本本的讲给他听。
“那几个黑衣人知道我的身分,也知道三哥想要娶我为妻,所以我猜测,他们是有备而来。还好我身上带着师父留给我的那把防身七首,如果他们敢乱来,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听到这里,东方珞抬起她的下巴,表情十分严肃,“小满,不管发生什么事,这条命,你都得给我留着。”
容小满可怜兮兮的说:“可是如果没了清白,这条命,我也宁愿不要了。”
啪的一声,他用力揍了她的一记。
“这种该死的决定,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三哥……”
“清白怎么比得上你的性命重要?!就算你真的遇到这样的危险,也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我不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任何蠢事。”说着,他收紧双臂,像在害怕什么。“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纯洁最高贵的,哪怕真的有人想要用恶毒的方式来侮辱你,该得到毁灭性惩罚的人也绝对不是你。”
他低头再次警告她,“所以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给我努力的活着,听到没有?”
容小满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快让她透不过气来。
面对东方珞霸道的命令,她没来由的心头一酸。她知道这个男人爱惨了自己,如果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疯掉的。
她轻轻点头,贴着他胸口倾听他急迟不安的心跳,小声承诺,“我答应你。”
将容小满劫走的黑衣人,的确是魏金枝派去的。
自从她被黑狗追落牡丹湖、生重病,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后,胸口就积着一口恶气,想找罪魁祸首容小满算帐,无奈她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而之前父亲亲自上门找东方珞讨公道,竟被不客气的打发回来。
遭遇这一切她已经够火大的,没想到中秋前夕,她最喜欢的那支金步摇竟然不翼而飞。
为此,她的贴身丫鬟在她的命令下挨了整整五十大板。
可怜那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身子骨太过娇弱,没挺过那五十下板子,竟被活活打死了。
眼看自己的贴身丫鬟断了气,魏金枝只是皱皱眉,挥挥手,命人给那丫鬟里了张草席,直接扔到后山埋了。
经此一事,国师府的下人都有些心凉。
如果那金步摇真是她贴身丫鬟偷的也就罢了,问题是,当大小姐下令到那丫鬟的房里搜找,根本也没有发现金步摇的踪迹。
魏金枝十分懊恼,金步摇没找着,派出去整治容小满的几个杀手下场也都十分凄惨,她气得大发雷霆,将几个近身伺候的奴才狠狠骂了个遍。
罢下朝的魏世峰,一踏进门,就看到女儿在发脾气骂人,不由得皱起眉头,无奈道:“金枝啊,这又是怎么了?你刚刚康复没多久,别动不动就发脾气。”
“爹爹!”她一头扑过去,搂住案亲的手臂,哭丧着脸说:“早上派出去的那批杀手,让安乐王府养的那只大白狮给弄死了。”
闻言,魏世峰一把捂住她的嘴,又使眼色让四周正跪着等罚的下人退下。
直到众下人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他才低声对女儿提醒,“你这傻丫头,隔墙有耳,如果被东方珞知道是我们派人去害容小满的,你以为他会放了我们吗?”
魏金枝有些委屈的扁嘴,“怕什么?这国师府上下都是爹养的奴才,如果他们敢去告密,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魏世峰叹了口气。他这女儿真的被他给宠坏了,分不出事情的轻重。
算了,金枝再怎么样,也是他唯一的骨肉,就算现在没人敢要,他就不信以后没人争着抢?他暗暗冷笑一声,似乎对不久后的将来非常有信心。
他安慰了宝贝女儿一番,答应她一定会将容小满活捉回来让她出气后,她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罢刚踏进书房,他的心月复就一脸兴匆匆的尾随进来,“大人,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魏世峰先是警觉的瞧了眼院落四周,表情严谨的将房门关上,只见对方拿着一卷画轴,一脸一神秘的走近,当着他的面,缓缓展开。
当他看清画中的女人后,不由得一怔,“她不就是东方珞扬言要娶进王府当王妃的容小满吗?”
那人微微一笑,点点头,“五官的确相似,可大人仔细瞧,这已经有些年代,画中的女子和容小满只是一神似,并非是她。”
“这女子究竟是谁?”
“大人可还记得贺子昂的结发妻子骆玉梅?”
魏世峰仔细回想一下。
对于骆玉梅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她曾经也算得上是京城有名的人物,她才华横溢、貌若天仙,当年不知吸引多少王公贵族的追求。
可她却独独仰慕贺子昂,在十八岁那年,嫁进了将军府。
虽然骆玉梅美名在外,但她却是个甘于平淡的人,自从嫁人后,就安分守己的在家相夫教子,很少在人前露面,让不少欣赏她文呆的文人豪客,扼腕遗憾。
他第一次见到骆玉梅的时候,她已经年过四十,虽然从五官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一位大美人,可当年的风采却早已消失不见。
“这幅画像,是当年倾慕骆玉梅的一个画师画的,上回中秋节我随大人一同参加宫宴,无意中看到容小满,发现她与骆玉梅的五官十分相似。
“大人,现在不是都在传言,说贺子昂的么女贺歆儿如今尚在人世吗?您想,这容小满与那贺歆儿,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闻言,魏世峰双眼一眯,唇边露出一抹阴森的浅笑。
他老神在在的拎了把胡子,“这的确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如果我没猜错,东方珞可能早就查到贺歆儿的下落,难怪他要在中秋宫宴那天,急匆匆求皇上赐婚,原来如此啊!”
之后,他在心月复耳边咕哝一阵,对方轻轻点头,转身,疾步离开书房。
一个人站在书房中的魏世峰,轻轻转动一个古董装饰的机关,两道书架慢慢往两旁退,露出一秘道,他冷冷一笑,迈开脚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