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政殿怒冲冲离开的东方政,此时的心情实在不够美妙。
在御书房看了会奏折,便脸色不悦的将奏折摔到书案上,嘴里骂着,“都是些废物,朝廷每年支出大笔俸禄养他们,却连区区一个盗贼都抓不到,既然一个个都已经无能到这种地步,还留着做什么,干脆滚回老家种田去吧!”
旁边正拿扇为他扇风的小顺子,急忙倒了杯清茶递上,“殿下又何必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坏身子呢,这天下之大,到处都有不平之事,如果殿下事事操心、劳神费力,到最后吃亏受罪的还不是殿下您自己。”
东方政哼了一声,接过茶杯啜了两口。
闭上眼,“赏金猎人”四个字便映入脑海。
这几年来,不少朝廷钦犯都是仰赖赏金猎人来捉捕,虽然支付出去的银子只是国库中的九牛一毛,可想到朝廷如此无能,心中一团怒火便腾腾烧起。
最令他不悦的就是,那该死的赏金猎人名字,总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脑海,挥之不去,经年累月的,竟成了他心底的魔。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身,对贴身太监道:“今儿个的奏折就先批到这里,没批完的,都送回太子府吧。”
说罢,步出御书房,直接出了皇宫。
埃安和福康,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贴身侍卫,立刻跟上。
太子府距皇宫不到二里地,主仆三人骑马回太子府。就在这时,街道上竟然发生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飞快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少卖菜的摊子都被他给撞得七零八落。
没等东方政等人回过神,不远处的屋顶上,一抹瘦削高的白色身影便施展傲人的轻功追来。
那黑衣男子见状,惊慌的准备转身逃走。
这时,那白衣身影跃下屋顶,一脚踩上骑着白马的东方政的肩头,足尖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转,接着鱼跃龙门似的直奔黑衣男子飞身而去。
几个招式攻过去,黑衣男子被一脚踹翻在地。
他一个鲤鱼打挺正准备起身逃窜,那白衣人旋身一脚,又将他踢倒在一个卖冬瓜的摊子上。
不给他起身的机会,一条绳索干脆俐落的将他捆了个死紧。
在场的老百姓无不对这白衣人的功夫惊叹不已。见过功夫好的,但好到这种程度,那就真是世间一绝了。
与此同时,街头跑过来一队官兵。
白衣人一把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男子丢到官兵面前,神情倨傲道:“江州犯人朱永福,曾犯下十七宗杀人重罪,三个月前朝廷贴榜追捕的通缉犯,现下已被逮捕,将他送进大牢关起来吧。”
那群官兵的领头闻言,抱拳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人不卑不亢的拱拱手,“在下赏金猎人玉狐狸,稍后,自会亲自到府衙向大人讨赏。”
话出口后,在场老百姓顿时炸了锅。
这可是北岳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
民间早有传言,玉狐狸出手逮人,几乎是十拿九稳,任其生了双翅,只要被玉狐狸盯上,绝对是难逃法网。
此时玉狐狸本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离得近的,忍不住开始打量玉狐狸的样貌。
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五官俊美逼人,如同谪仙下凡。
他年岁不大,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如此年纪竟有这般成就,真的是后生可畏。
至于朱永福,的确是朝廷几个月前便发出通缉令要逮捕的钦犯。
如今这恶人终于被缉拿归案,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就在老百姓暗自称奇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两个身手敏捷的男子,一人一条胳膊,将玉狐狸的手臂反扭过来。
玉狐狸眉心微皱,不解道:“两位兄台,这是何意?”
这两人,正是东方政的贴身侍卫福安和福康。
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虽然捉捕朝廷钦犯是功劳一件,可是……”他的目光移向不远处傲然骑在白马上的男子,“脚踩当今太子的肩膀,按北岳律例,这属大不敬之罪。我不管你是玉狐狸还是纸狐狸,既然冒犯了天威,眼下便同我等去刑部走一趟吧。”
玉狐狸顺着对方的目光向白马上的人望去。
年轻而俊美的东方政,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周围的老百姓得知这个马上的男人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东方政冷冷看着被福安和福康钳制住的玉狐狸,唇边逸出一记嘲讽的冷笑。突然,他甩动长鞭,抽了马一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望着他背影的玉狐狸无声的笑了笑,回头对福安福康道:“不是要将我送去吃牢饭吗?走吧!”
埃安和福康不约而同投给他一记同情的眼神,便将人直接押走。
两天之后,东方政驾临刑部大牢时,赏金猎人玉狐狸,正悠闲自得的躺在牢房的茅拿堆上,姿势不雅的交叠两条长腿,哼唱着一首民间小调。
看到这一幕,他气得脸色都变了。
狱卒见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迎接,顺便用力咳了几声,提醒被关在牢里的那位也该适可而止。
虽然玉狐狸犯下不敬之罪被关了进来,但在刑部当差的牢头,对赏金猎人玉狐狸还是十分祟拜的。
所以当玉狐狸被太子的人押来刑部关进大牢的时候,这些狱卒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本来嘛,玉狐狸之所以会踩了太子殿下的肩膀一脚,那也是为了捉朝廷钦犯。
这些年来,若没有玉狐狸从旁帮着朝廷捉拿要犯,中央和地方的官员,可就要焦头烂额了。
正哼着小曲自娱的玉狐狸听到牢头的咳声,慵懒的向牢门口扫去一记目光。
当看到身着华服且容貌俊美的太子殿下时,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慢条斯理起身,走到牢门口,朝东方政行了个大礼。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东方政冷冷看着牢里的人,“这刑部大牢,住得可还舒服?”
“回殿下,目前来说,还算不错!”
“既然觉得不错,从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好生住着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玉狐狸不疾不徐道:“殿下今日前来探望草民,难道就是想亲口对草民说,让草民从此以后将刑部大牢视为自己的家?”
东方政侧过脸,看了对方一眼。
玉狐狸不卑不亢又说:“好歹我也是深受朝廷重用的赏金猎人,虽然之前为了捉捕犯人,不小心踩踏了太子尊贵的肩膀的确是草民的不对。可如果太子真的因为这件事将草民终生监禁在此,怕是传扬出去,对殿下您的名声会有所损的。”
这番话及时拉回东方政的脚步。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牢里的人,半晌后,突然掀眉道:“你这是在为自己求情?”
“草民只是就事论事。”
“好,既然你想就事论事,本太子就和你就事论事!”
他脚步踅回,倨傲的看着明明对自己卑躬屈膝,可神情中却无半分恭敬的家伙道:“按我北岳律例,折辱皇族是砍头重罪,就算你当时的所作所为是为民除害,可功过相抵,本太子赏你一顿板子,也绝对不冤枉。”
说到此,他冷笑一声,“想要出这道门,行!只要你挨过五十大板,就能换得自由之身,怎样,这个惩罚,还算是公平公正吧。”
“草民触犯太子殿下的威严,挨打受罚本就是罪有应得,不过嘛……”他自负的笑了笑,又说:“草民想到另一种将功抵过的方式,不知太子想不想听?”
东方政微眯着双眼,忖度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只见玉狐狸从怀里模出一只做工精致的锦盒子,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的将锦盒打开。
当看清盒里装着的东西时,东方政脸色微微一变。
玉狐狸笑道:“这枚定魂珠,乃两年前在永炎帝陵墓丢失的那一枚,听说自从这枚珠子遗失后,北岳国运急转直下,朝廷暗中派人寻找它的踪迹却始终无果。”
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不知这枚定魂珠,可否换得草民的人身自由?”
东方政被其自负的模样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在对方极度无辜的表情中,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玉狐狸慢悠悠走出来,双手奉上定魂珠。
他冷冷的不发一语,迳自盯着玉狐狸,末了他一把将对方手中的定魂珠拿了过来,“你走吧!”说完,他转过身,向刑部大牢外走去。
慢吞吞跟在他的身后,玉狐狸一直跟到外面,亲眼看着对方上了软轿,才加快脚步,在轿旁问:“殿下难道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闻言,东方政掀开轿帘瞪他一眼,目光中绽满危险之意。“趁本太子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他也不恼怒,反而故意凑近道:“可是殿下,草民有事想同太子商议。”
东方政面无表情的瞧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吗?”说罢,他对轿夫吩咐,“起轿。”
玉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轿子后,也不管对方的冷言冷语,迳自说着,“殿下,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嘛,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此番我刚刚踏入京城没几天,便与殿下重逢,难道殿下不觉得,这根本就是老天爷的安排,给你我之间制造机会吗……”
听了这话,东方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阴沉和愤怒来形容。
见自己的示好始终没换来对方的回应,玉狐狸不屈不挠的又继续叙旧。
不知不觉,一轿一人,走出整整一里路。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东方政突然听到轿外传来一群女人的叽喳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其中一个女人嗓音娇软的说:“哟,这是谁家的公子爷,生得可真俊俏。”
“公子,这天气炎热,不如上咱们牡丹楼坐坐,喝杯凉茶,再找几个漂亮姊妹陪公子聊天解闷吧?”
听到这里,东方政伸手掀开轿帘。
就见刚刚还跟在自己轿子后面的玉狐狸,不知何时被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拉走了。
仔细一瞧,不远处的硕大牌匾上写着“牡丹楼”三个大字。
他脸色顿时一变。这牡丹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据说楼里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多才多艺。
可恨的是,玉狐狸一张俊美的脸上,居然堆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由着那群姑娘拉进牡丹楼。
看到这里,东方政忍无可忍的叫人停轿,在玉狐狸的脚丫子即将踏进牡丹楼之际,一把将其揪到自己面前,并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扯掉玉狐狸头上的玉簪。
转瞬间,就见一头柔长的墨发在风中飘扬开来。
再仔细一瞧,之前还挂着潇洒微笑的玉狐狸,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绝色大美人。
东方政对着玉狐狸的耳朵低吼道:“姜珞臻,扮男人的把戏,你到底还要玩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