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翎将喵唔举高看着它的脸。和所谓的“家人”相较之下,她与这只老猫的感情要深厚得多。
喵唔像是懂得她在想些什么,“喵”地叫了一声,将脸凑近与她磨蹭。呵,这只善解人意的老猫,要想不疼它都难。想当初……“鸿翎,爸在说话,你有没有在听?”说话的是她哥哥陈煜煌。
鸿翎悻悻然地将喵唔放回腿上,因着思绪被打断而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再逗弄喵唔,她仍不理会家人的对话。反正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向来与她无关。
她到现在仍然想不透,为什么母亲和雅萍——她从小就直呼姊姊的名字,因为雅萍从来不像个姊姊——连打了几通电话,要她今晚一定得回家吃饭。
当初她曾计画到国外就读大学,不过,或许是她眼界太高,中意的几所学校都拒绝了她的申请,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做无限的延伸,在有限的选择中挑了她能接受、且离家最远的台南的学校。
母亲极爱面子,总爱和那些富家太太比东比西的。比孩子的成绩、比老公送的钻石,就连送孩子的礼物都要与人较量。
人家给孩子的生日礼物是一辆脚踏车,她就会送鸿翎他们兄妹摩托车。人家送孩子一间二十坪的套房,她立刻为他们兄妹各买下一层五十坪的公寓。
所以托母亲的福,大学毕业后,她得以回到台北自立门户,将户口迁了出来。当然,母亲自是反对到极点,说什么未出嫁的女儿将户口迁了出去,没面子。不过,反对无效,她仍是搬了出去。
“鸿翎,你和姊姊感情好,说说你的意见。”李妙贞装腔作势,一副慈母的模样。
哟,今儿个起晚了,没看到太阳打哪边出来,待会儿记得要看新闻,看看今天早上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陈鸿翎面无表情地想。
有首歌叫什么来着?“母亲像月亮”?依她看,她母亲确实像月亮,不过……是月全蚀。像刚才这么温柔的母亲,她倒有些陌生了。再说雅萍吧,她们俩感情好?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给什么意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要她发表什么?
李妙贞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稳住气息,努力维持和缓的态度。“你姊姊的事啊!”
“她什么事?”鸿翎不解地问。
“你——”李妙贞再也忍不住了,朝她破口大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们说了这么老半天,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是不是?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没神经、没感情。我们现在——”
“妈,别生气啦。叫她回来就是多个人好商量嘛,你一生气,气氛都弄拧了啦!”
陈雅萍紧张地拉着母亲。
她并不喜欢这个妹妹。什么血浓于水,那是骗人的。从小就没有一块儿相处过,根本没什么感情。从南投把鸿翎接回来以后,她的态度又总是冷冰冰的,给人十足十的距离感,让人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触。加上母亲提过,鸿翎的八字会冲到他们,她更是视这个妹妹为鬼魅。
不过,平心而论,她这个妹妹是聪明的。事关自己一生的幸福,多个人商量总是好的,即使这个人是陈鸿翎。何况这桩事陈鸿翎能派上大用场。
“仲凯集团有意与我们联姻。”陈冠泉为鸿翎从头解释道,“傅董向我提过,希望雅萍能和傅逸轩,也就是他的孙子结婚。这桩婚事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
“就是啊,”李妙贞一脸精明,“傅逸轩的老子傅凯斯三天两头闹绯闻,形象跌到了谷底。傅老头绝不会将大任交给他,九成九会跳过傅凯斯,直接交棒给他的孙子傅逸轩。雅萍如果和他结婚,仲凯不就等于是我们家的了?
鸿翎不着痕迹地轻叹口气。她这个母亲,头脑简单得可以。
“没错,”陈煜煌也直点头,“傅逸轩今年才三十岁,却已经是欣凯公司的总经理。看得出来,博董有意让他接管整个仲凯集团。而且我和他接触过,他确实颇有能力,很有手腕。如果和他联姻,对我们应该是利多。”
“你看如何?”陈雅萍不作评论,只问鸿翎的意见。
鸿翎耸耸肩,“既然这样,就结婚啊!”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他们计昼、思考良久的事,却被她说得这么无关痛痒。
李妙贞首先反应过来,一手抆着腰,一手指着鸿翎,十足十地泼妇样。“你这个没心少肺的东西,说得这么简单。你以为我在买牙膏吗?喜欢就买?你以为我们这么劳心劳力地做什么?为的还不是这个家。要不是我,你哪来的屋子住?哪来的车子开?你以为你开的BMW是火柴盒小汽车吗?那可是我费尽心力赚钱买的。”
陈鸿翎觉得好笑。她费尽心力?她除了打麻将、道人长短之外,还会做什么?何况自己可没花到母亲一毛钱。十八岁那年鸿翎由家庭律师那儿得知,爷爷当初移交资产时,留了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给她。不过,要不是家庭律师把关,只怕那些股权早就易
主了吧?
“别发火。”陈冠泉拍拍李妙贞的肩,转头对鸿翎说:“你姊姊的意思是,其他企业的新生代也很优秀,像是骏升企业的唐书鸿和骏联的葛曙云。”
陈鸿翎依旧是面无表情。真是服了他们,他们总有本事把最简单的事搞得这么复杂。不过,要把事情复杂化是他们的事,与她何干?“你们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你——”李妙贞气得站了起来。
陈雅萍也气愤不已,不过她仍沉住气,拉住母亲。“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么草率地和傅逸轩结婚,岂不是错失了许多好机会?”
陈鸿翎看着这个自己应该唤一声姊姊的人,着实觉得她很可悲。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大自己两岁,那么应该是二十七岁了吧?鸿翎曾经怀疑过,为什么母亲还没将她“卖”出去,现在总算明白了,她们在找最有钱的买主。
“所以?”鸿翎看着雅萍。
陈冠泉接口:“傅董希望这个星期六我们两家能够见见面。
“那就去啊!”鸿翎自然的反应又惹怒了其他人。
陈雅萍深吸了口气,“你还不懂吗?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我要的,所以星期六的餐会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要去啊,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陈鸿翎在心中不耐烦地想。“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要去,想这么多做什么?你确定要嫁,人家还不一定要娶。”
陈雅萍和李妙贞都瞪大了眼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姊姊没人要是不是?”
“我没那个意思。”她耸耸肩,“只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在烦些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我来这儿做什么?要,就嫁;不要,就不嫁。就这么简单,需要想这么多吗?何况人家打的是什么算盘你们也不知道,在这儿想什么仲凯集团、骏升企业的,没什么意义吧?”
陈雅萍沉着脸,“我当然有我的打算,我要唐书鸿。”
陈鸿翎冷冷地看她一眼。她这是在下战书吗?陈雅萍应该很清楚唐书鸿的现任女友
是她的好友吴招弟。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雅萍在她的冷眼注视下硬是扯出个不自然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唐书鸿现在的女友是陈鸿翎的好朋友。钓了那么久的鱼竟然上了那个小土蛋的勾,她不甘心。
唐书鸿符合一切她对男人的标准——英俊、挺拔、温柔、多金又聪明。
当然,傅逸轩也符合这一切,不过,他是私生子。虽然已经正名了,但那是磨灭不掉的事实,即使它已经是过去式。况且他那个老子风流成性,天知道明天会不会再冒出一个、两个,甚至是一打的私生子来和他争财产?
相较之下,唐书鸿这一点就胜过傅逸轩了。系出名门、血统纯正,和她绝对匹配,而且他是独生子。虽然有个继弟,不过,那无所谓。她相信唐书鸿仍会是骏升企业的继承人。
然而,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在尚未确定能够抓住唐书鸿之前,她不会明白拒绝傅逸轩的。
吸了口气,陈雅萍摆出温柔好姊姊的模样。“鸿翎,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就算那个小——我是说,就算你那个朋友真的和唐书鸿有结果,你也沾不上个边,是不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帮我,让我——”
“我拿什么帮你?”陈鸿翎不带感情地打断她的话,“重点不在招弟,更不在我,在唐书鸿身上。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唐书鸿他不要你,他要的是招弟,就这么简单。如果想要唐书鸿,自己找他去。”
鸿翎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踩着了雅萍的痛处。她当然找过唐书鸿,人家也明白地拒绝她了,恐怕整个的社交圈都知道这件事。真不明白她还在妄想什么?
不理会陈雅萍足以杀人的目光,她抱着喵唔站了起来。“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所有人就这么静默着,直到她的手触到了门把,陈冠泉才开口,“星期六你也一块儿去。”
鸿翎回头望向父亲。
“傅总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全家一起出席。”陈煜煌加以说明。
“没那个必要吧?”鸿翎不认同地耸耸肩,“要相亲的是雅萍,我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相亲?只是聚餐。”陈雅萍反感地说。相亲是嫁不出去的人才做的事,想她陈雅萍何需相亲?
“星期六你得一块儿去。”陈冠泉又重复了一次。
鸿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推开大门离去。
“鸿翎,你总算回来了。”马玉珍拉着她,左右张望一番之后才小声地说道。
“怎么了?”鸿翎配合地问道。
基本上,对于这个同事她有些不敢恭维,即使是问她中午吃些什么之类的问题,马玉珍都能把气氛弄得紧张兮兮地。一遇到男性,无论老少、无论长相,她总会嗤嗤地笑个不停。所谓的花痴,指的就是她吧?
不过,她没什么心眼,鸿翎也就尽可能地忽视她的诸多“小毛病”。
“就是——”马玉珍又小心地看看周围,以右手圈着嘴说:“刚才十七楼打电话下来,要你上楼去。”
“十七楼?”鸿翎皱起眉头。
就她所知,十七楼是总经理室,由总经理和他的秘书,以及他的幕僚群、协理们驻守着,是这栋商业大楼的指挥中心。部门经理未经通报都不得擅人了,何况是她这个平常的小老百姓?
平日有事大都由协理们通知各部门经理,部门经理再下达她们这些小职员。今儿个发生什么大事?竟要她上去?
“你还不上去?”马玉珍火烧似地扯扯她的手。
鸿翎看看腕表,“现在还是休息时间,待会儿再说。”
“可是……是十七楼吔。”马玉珍紧张得很,好像她这一去凶多吉少似的。
“无所谓。”她耸耸肩。
一阵音乐声响起,原本熄灭的日光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这表示休息时间结束,上班时间到了。
“一点半了,你快上去。”马玉珍再一次催促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鸿翎不疾不徐地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搭着电梯来到十七楼。明亮宽敞的空间和她待的三楼!!那个一格一格的小蜂窝有着天壤之别。
弧形的接待处柜台坐了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陈鸿翎踏人这块禁地。
大概是新到任的吧?不想为难她,鸿翎自己报上姓名,“我是广告部的陈鸿翎,刚才——”
“你就是陈鸿翎?”女孩好似放心地吁了口气,而后又紧张地道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嗯,陈小姐。”
“没关系。”鸿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看着她,等她为自己引路。
马玉珍只说十七楼打电话要她上来,至于谁找她、找她做什么,马玉珍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显然这个女孩知道她要上来。那么,她也该知道是谁要找她。
女孩又愣了一下,而后拿起电话按了内线。通报之后,她对一旁等候的陈鸿翎说:“你请往这边直走,走到底左转就会看到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鸿翎怀疑地复诵了一次。迟疑了一会儿,仍是开口问道:“请问你知道是谁要见我吗?”
女孩睁着无辜的大眼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笑着。
鸿翎微笑地对她点点头,朝总经理室走去。
避他的,既来之,则安之。
她之前只在心中盘算着不知道是哪个协理找她,没想到竟然是要她去总经理办公室。她到职三年,除了偶尔迟到早退,可一向是安分守己——难不成老板看中她的能力,要给她升官了?鸿翎自嘲地扯扯嘴角。
看着面前的黑檀木门,她有些不情愿地举起手敲了一下。
“进来。”里头传来陌生的男音。
吸了口气,她将门推开。
面对房门的是一张豪华办公桌,桌后的黑色大型皮椅是空的。她又探向办公室的其他空间,另一端是一组沙发,排成U字形,中间搁了张漆木的黑色桌子。不过,仍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突然,她看见墙上的黑檀木滑了开来,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把门关上。”男人命令道,在黑色皮质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待她关上门,他又指着面前的沙发,“坐。”
事情愈来愈古怪了。这个男人不是总经理,也不是任何一位协理,莫非是新来的总经理幕僚或特助?没听说,不知道。
不管他是谁,总之他不是总经理。那么他怎么敢大剌剌地待在总经理办公室,还要接待小姐指引她到这儿来?
对于她明目张胆的打量,他觉得有趣。在这同时,他也细细审视着她。两人对望了半晌,他才开口,“上星期六你为什么没来?”
“什么?”陈鸿翎不解地问。他大概是找错人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
“上星期六你该与家人赴宴的,不是吗?”
他怎么知道?陈鸿翎眯起眼看他,“你是……傅逸轩?”
“宾果。让我看看,”他来到书桌前,打开桌上一个黑檀木小盒子,拿了什么出来,朝鸿翎扔了过去。
鸿翎眼明手快地接下,是一颗糖。她抬头看他。
他又慢慢地踱回沙发坐下,耸耸肩,“你答对了,这是奖品。”
鸿翎看看手上的糖,又看看他。“我不知道骏联也是属于仲凯集团。”
“你当然不知道。”他摇头晃脑一番,咧嘴一笑,“因为骏联不属于仲凯。”
那么他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要找她?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陈鸿翎心中有许多疑问,但都没有问出口。
他以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你不好奇?”
陈鸿翎只是望着他。
“啊,想必你是好奇的。”他起身来到墙边,不知碰触了什么,墙滑了开来,露出一座吧台。他打量了半晌,回头问鸿翎:“你要喝些什么?”
“开水。”她答道。
他点点头,“好女孩,不沾有酒精的饮料,是吧?”
鸿翎打量着他埋首在吧台间的背影。他没穿外套,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腕处,薄薄的蓝色衬衫掩不住他有力的肌肉线条,显然他常运动。
“啊,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他有些顽皮地回头看她,“有个好东西让你尝尝,不过有一点酒精,不介意吧?”
她盯着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他便端了两杯深色的饮料回到沙发上,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她接下玻璃杯。
他喝了一口,咧嘴笑了笑,“这真是人间珍品。”
在他的注视之下,鸿翎也尝了一口。葡萄酒,很香、很甜,几乎没有酒精的味道。她又喝了一口。
“嘿,别喝太快,它的后劲是很强的。”他笑着制止她。
“无所谓,我的酒量不错。”她耸耸肩。
“当心,男人会将之视为挑战。”摇摇食指,他对她举杯,“逗是个足智多谋又精明能干的老太太私酿的酒。”
鸿翎侧着头看他,“你找我来,就为了品酒?”
“要回归正题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将酒杯置于桌上。“你应该是好奇的,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好奇我怎么出现在这儿——骏联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打量着四周,而后盯向她,“骏联的总经理葛曙云是我情同手足的哥儿们,所以我在这儿,以及我知道你在这儿都不稀奇了,对不?”
她没有说话,迳自与他对视着。
他又起身来到酒吧斟了一杯酒,回头问她:“还要不要?”
她摇摇头。
待他回到沙发坐定后,鸿翎才开口说道:“大白天的,你喝这么多酒。”
他又咧嘴一笑,“无所谓,我的酒量不错。”
她嘴角微微抽动,这个人满有幽默感的嘛。
“想笑就笑出来。”他看着她说,“你从小就不是个坦率的孩子。”
她瞪视着他。
“我见过你!!”他吊着眼珠子在心中计量着,“四次,不,五次。”
鸿翎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不,没有,她不记得见过他。
“第一次见你,大约是你五、六岁的时候,在南投。我爷爷与你祖父的私交不错——严格说来,那也不是我的爷爷……算了,那不重要。我爷爷常会上山去找你祖父下棋。不过我只跟他去过一次。”
“下棋的老爷爷……那就是你爷爷?”她的脸因快乐的回忆而亮丫起来。
他注视她,嘴角扬起,“那么小你就扭扭揑揑、装模作样地。”
“胡说,我才没有。”小脸又沉了下去。
“你有。”他肯定地点点头,“穿着白色的蓬蓬裙,坐在角落,像个自闭儿。”
她生气地瞪着他。爷爷说,那样像个小鲍主,却被他说像自闭儿?
“还有,第二次见你,是你祖父过世的时候。”他晃着杯里的酒。“大家都穿黑色,只有你穿了一身白,想不注意你都难。明明一脸难过得要命,还强忍着眼泪。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
她将玻璃杯放到桌上,有些过于用力。“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生气了?”傅逸轩透过酒杯看她,摇头晃脑地,似乎对不准焦距。“别急,还有三次,我没说完。”
她揪着眉头,“你——喝醉了吗?”
“就这一点葡萄酒?”傅逸轩放下酒杯,摇摇头。“我说过我的酒量不错。第三次见你,是在一次餐会上。什么样的餐会我不记得了。那应该是你国中,或是高中的时
候,因为你留着学生头。”他伸手在颈背比画了一下。“那天你又是穿着一袭白洋装,装模作样地窝在角落,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有不少男生想找你说话,你都没给人家好脸色。假仙。”
“什么——”她有些气恼地咬着下唇瞪他。奇怪了,她一向是不动如山的,今天他竟然三两句话就让她动怒了。
她吸了口气,撇过头不再看他。
“你又来了。”傅逸轩摇摇头,起身来到吧台,打开小冰箱,翻找里面的东西,回头问道:“要不要吃蛋糕?”
瞪着他,摇摇头。
他拿了个小餐盒出来,又走回沙发,咬了口蛋糕后,再问一次:“真的不要?很好吃的。”
鸿翎看着他,心中的问号像泡泡般不断涌上来。他是个奇怪的男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却出现了这么多不同的风貌。像个男人、像个孩子,看似玩世不恭,却又……
在她察觉之前,问句已然进出口了,“你不用上班吗?你在这儿,总经理——我是说葛曙云呢?你的公司又怎么办?”
“曙云在开会,大概吧?”他耸耸肩,“至于我的公司……今天我放假。忙了那么久,偶尔放假一天,不为过。”他又从餐盒中拿出一个小柠檬塔。“为了等你,我没吃午餐。”
想搏取同情吗?那么他找错人了,她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我又没叫你等。”
对于她缺乏感情的话,他只是咧嘴一笑,不以为意。
吃完了柠檬塔后,他才又继续说道:“第四次,是在餐厅,那天是耶诞夜。很令我讶异,我以为你这种美女都是约会不断的;没想到你竟然是和三个女孩一起过那么浪漫的节日。”
她知道他说的是招弟她们。不过她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次,因为她自高职以来的耶诞夜几乎都是和她们一起过的。
“很有趣。”他突然看着她面前的酒杯。“把你的杯子给我。”
“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指着她的酒杯,又重复了一次,“把你的杯子给我。”
她看着面前的酒杯,了解他为什么要她的杯子了,他要喝里面的酒。他是个酒鬼吗?“不要。”
“什么?”他扬起一道眉。
“我说不要。”鸿翎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他看着她,笑了出来。“这么一点酒,不,对我来说它根本是果汁,醉不了人的。我口渴了。”
她才不相信。“口渴了喝水,喝酒干嘛?”
“我懒得去倒水,来回走了这么多次,我的头都晕了。”他像个孩子般地与她讨价还价。“要不,你帮我倒。”
看了他两秒,她起身来到吧台前帮他倒水。
“那一次很有趣,”他继续说道,“有个男人向你搭讪。你的表情……哇,酷毙了。当时我就想,再也不找美女搭讪了,遇上你这种人,那可就难堪了。”
她将水杯递给他。“你也会向女孩子搭讪?”
“曾经。年少不懂事。”他三两下就将杯中的水给解决了,将水杯放到桌上,盯着她,“你呀,真是装——模——作——样。”
什么?鸿翎生气地看他。好心倒水给他喝,竟还被骂装模作样?
“别生气,我说的不是现在的你,是第四次的你。”想了一下,他笑了,“其实,第一次到第四次的你都很假仙。你不像一般女孩那样,有男生来找你说话就乐得半死。其实你该装装傻,笑一笑,男生会很高兴的。”停顿了数秒,他收起笑脸问道:“当时,你是真的在生气对不对?”
“对。”她语气不佳地回答,“如果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找你做朋友、问你的电话,你烦不烦?”
他又笑了。
她没好气地啐道:“你大概不会觉得烦,因为你比那些登徒子高明不到哪儿去。”
他不以为意,继续方才的话题,“那一次,你还是穿了一身的白。我的天!那是冬天吔!你上哪儿去找这么一身白衣服?还有,你的朋友也很酷,那个耶诞夜真是有趣极了。”他弹子一下手指。“喔,对了。我忘了说最精采的。那一天,你还开除了一个男朋友,你是怎么说的?合则聚,不合则散?我喜欢。”他摇头晃脑地笑着,整个身子舒服地贴在椅背上。
她终于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了。她大一的那一年。
“我就在你的隔壁桌,而且和你面对面。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收起笑容,傅逸轩歪着头看她,“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吗?”
她又摇了摇头。
“我在想,”身子前倾,他直视她的眼。“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姐弄上手。”
“你——”鸿翎瞪大了双眼。“我修正刚才说的话,你比那些登徒子更低级、更下流。”语毕,她起身要离开。
不过,他的动作更快。长手一伸,将她扯进怀中。
鸿翎怒目大张。“放手。”
他摇摇头,侧转过身子,将她压在身下。
她更是生气地扯着他。“让我起来。”
环着她,傅逸轩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嘘——”
湿热的鼻息骚着她的颈,她不动了,深吸了口气,冷静地重复一次,“让我起来。”
“嘘,别吵。我还没说完。”埋在她颈侧的头晃了晃,大手抚着她额际的发。“第五次,是我两个月前到这儿来找曙云时,在……二楼,不对,是在三楼看见你。那一天,你穿的是蓝色的套装,我不喜欢。你还是穿白色的比较好看。”
“哼!”冷哼一声,她从没遇见过这么无聊的男人。
他抬起头看她,“我几乎已经忘了你了,要不是又在这儿看见你。”说到这里,他微微地皱起眉头。“真的很奇怪,对不对?我为什么总是把你记得这么清楚?”轻笑出声,他又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侧。“大概因为你总是一身的白。那第五次呢?第五次你
穿的不是白色,为什么……”
他咕哝了一些话,她听不清楚。屏住呼吸,专心地听了半晌,这才发现那竟是——鼾声?!
他睡着了。
鸿翎想将他推开,无奈他的意志太过坚定,即使睡着了,仍紧紧地搂着她不放。
办公室的门开了。
鸿翎看不到来者是谁,困窘地闭上眼。再睁开眼睛时,看见总经理葛曙云由上往下地盯着她瞧。
抿抿唇,她绽开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总经理好。”
他扬起眉。“好。”
见他似乎不打算帮忙,鸿翎只得开口求救,“能不能麻烦你,把他扶起来?”
“当然。”葛曙云点点头,将傅逸轩扶了起来。
得到一点空隙,鸿翎连忙钻了出来。她爬了爬头发、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对葛曙云微笑点头。“谢谢你。”
梆曙云看看睡死在沙发上的傅逸轩,又看向立在一旁的陈鸿翎,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算了”鸿翎摇摇头。
再看她一眼,注意到了被打开的吧台。葛曙云踅身来到吧台前查看,拿起一只空瓶。“该死的,他喝了大半瓶的伏特加。”
伏特加?鸿翎不敢恭维地皱了皱眉头。难怪他会醉得像死人。对她来说,伏特加简直就像工业用酒精。可是怎么可能突然就醉得不省人事?
眼尖的葛曙云又看到办公桌上的小药包,皱着眉望向沙发上的傅逸轩。“这个白痴,拿酒配感冒药,你这是在自杀吗?”
原来他不全然是醉了,除了酒精,还有感冒药。难怪。鸿翎了然地点点头,看到盯着她瞧的葛曙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下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