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奴才传话,说太后的话您不用在意,他会要太后收回懿旨的,这事您尽避放心。”打石在她离宫回府后不久,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斑月眼神有些空,不知在想什么,他瞧了紧张。
“您还好吧?一切有皇上在,您真的不用担心的!”他连忙再保证。
她两片红唇抿得死紧,空泛的眼神逐渐聚焦。“打石,回去告诉他,不用费心了,也无须去找太后,高月决定——嫁了!”
“什么?”他石破天惊的大喊,“您要吓死奴才吗?这话要是让主子听见,那还得了?”
她表情冷肃。“就这么帮我传话,说高月愿意成为靖王妃,请皇上成全!”
打石瞠目结舌的问:“您……这是赌气吗?”
“不是。”
“若不是还恼着皇上,您又怎会愿意嫁给靖王爷?更何况,那靖王爷是皇上的大敌啊!”她这是要让主子呕血吗?
“高月年纪不小,该嫁人了,刚好靖王爷来提亲,又蒙太后恩典促成,高月没有理由再拒绝。”她压抑的声音听来十分紧绷。
她认真的神色看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打石注意到这点,神色慌张起来,转身惊慌的冲回宫禀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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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府外的亭子边,丰钰一身常服,深情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亭子内翩然而立的女子。
她身形纤瘦,裹着夹袄长袍还是显得单薄,在月光下她肤色泛着银辉,显得清艳动人,美得如月下仙子。
她发上簪有两支簪子,一支朴素,一枝缤纷,两支都是他亲手做的,她刻意戴上是知晓他今晚会来。
他踏上亭子的石阶,慢慢走向她,身上的檀香味随着秋风送进她的鼻息。
斑月背着他而立,没有移动分毫,而他靠近后展开双臂由身后圈住她的身子。
“我来了,小月儿。”他轻声唤她。
她没吭声,只是轻轻合上眼,选择暂时放纵的倚靠着他,汲取他的温暖。
丰钰轻叹一声。“别嫁好吗?”他涩声要求。
她静静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回应。
他松开圈住她的双臂,扳过她的身子面对他。“小月儿?”他语调急切,索求承诺,不允许她嫁人。
只是,当他见到两行热泪自她眼中落下时,他心神一震,情绪在刹那间翻腾汹涌,立刻方寸大乱。
“不。我要嫁,请不要阻止我。”她坚定的说。
他心一拧。“不管母后怎么逼你,你都不该答应!”
“太后没逼我,是我自个儿想通了。”
“还是皇后……她对你说了什么吗?”她进宫后的动向他了若指掌,只是不清楚她与陈芝贞谈了什么,但他不信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嫁给申璟,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斑月紧绷的面容仿佛罩了一层霜。“没有,皇后只是帮我解围,省去刘妃找我麻烦罢了,我还得谢谢她。”他既知她进过宫见了谁,也该知那刘洁儿打算对她做什么。
他俊美的面庞顿时充满内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事实上,这次进宫我得到每个人的祝贺,她们皆很高兴我能嫁人。”
“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认真的,申璟贵为王爷,能成为他的正妃是我的福气,我很满意——”
“不要再说了,我不信你会在乎当上一个王妃!”
“当一个王妃也许比不上宫里的贵妃,但是,我会是王府里名正言顺、最尊贵的女主人,至少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她想起对陈芝贞下跪的那一幕。
丰钰瞬间面无人色。“你怪我……没能让你成为皇后吗?”他声音都颤抖了。
“是的,我是怨你的,我在乎那个位置,就算当初你是不得已才选择陈芝贞,但这已是事实,那些你对我的承诺,你大张旗鼓宣告的爱意,在你立后的那一刻起便将我的心击至粉碎……由此可知,其实你在乎我的程度,不如你自己想像的深,所以失去我,你应该也能够承受才对。”
月光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太后懿旨己下,下个月初三成亲,我不奢望能得到您的祝福,但至少请不要阻止,让我能顺利嫁人。”
“你真的……决定了?”他声音破碎艰涩。
“是的。”她坚定的点头。
“不后悔?”他眼中的绝望渐渐堆积。
“不后悔!”她回得决绝。
他退离她一步,怔怔地凝视着她,那瞬间,她的面容仿佛像雾一样,一碰便散去。
“朕……不会阻止你的决定。”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沉痛,他的这声“朕”已生生将她自心头割开。“但朕要说的是,朕不后悔爱上你,你依然是朕心中那最重要的珍宝,你若怨朕,就让自己真正幸福,不管身在何处,与谁为伴,都要笑着过日子,朕会……望着你,一直望着你。”
他在落泪前,走了,空气中的檀香味也瞬间消逝。
眼睛开始发热,她悲伤的捂住了双眼,眼泪从指缝里滑出,一滴一滴地落到石板上。
她,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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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府这一日又有圣旨下来,封前东宫女官高月为三品御前女官,但无须带职御前,却可行走宫内随时面圣,另赏赐珠宝玉石无数,大婚后再封为“诰命王妃”。
天子如此隆恩,前所未有,一时京城沸腾,高月大名再次遭受街头巷尾疯狂议论。
这御前女官通常最高也只有五品,她却是一跳三品,更何况还无须带职当班,表明是虚位,但既是虚位又恩赐她能随时面圣,这在历代绝无仅有,百年来只出她一个。
诰命者,得代表天家男子出席祭祖或任主祭,是地位非常显贵的女子。因此,命妇得封“诰命”者,娘家得家世显赫,才担承得起这份殊荣,可她高月家世一般啊,天朝至今受封为诰命的女子不出三人,她竟是其中之一。
斑月连连破格获得如此恩荣,难怪众人钦羡之余,当然也议论个不停。
“月儿,明日就进王府了……你当真要嫁?爹一直以为你最终会跟了皇上,结果……”高琼松语气中饱含意外以及遗憾。
女儿进宫陪伴天子多年,他由担心女儿性格直率会冲撞天家,到逐渐放心她在东宫过日子,这心态的转变,是因为瞧见这些年皇上对她非比寻常的厚待……多年的观察,让他有了想法,这女儿莫非有朝一日能麻雀变凤凰,成为天朝尊贵的女人之一?
虽是抱着这样的私心希冀,谁知……唉,他高琼松的女儿,终究是没那个命吧!
可这无妨,只要女儿知足幸福,不进宫也是好的,最起码不用被隔绝在宫内,父女俩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只是,他心里清楚,女儿并不爱申璟,因此她会允婚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女儿,不想嫁就走吧,趁夜逃走,有事爹扛着!”他拍着胸脯,扬声说。
斑月打趣着。“爹,你这气势真的很足,但是要女儿趁夜逃走,却嚷得这么大声,怕是我要走也走不了了。”
斑琼松被女儿这么一揶揄,闹了个大红脸。“没办法,你爹是粗人,讲话总是压不下嗓门,不过,你若真想走,要是有人敢拦你,爹还是会拿着刀帮你挡人的。”
她笑得更大声了。“爹,凭你一把刀能砍靖王府多少人?”
“你可别小看爹,爹手下的人也不少,他们令个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对我忠心不贰,我若要他们相挺,这批兄弟绝不会有第二句话的!”
她红了眼眶。这她相信,爹待兄弟如亲人,每个人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爹虽没有好官运,却有好人缘。
“爹真自私,为了自家女儿就要兄弟丢脑袋,难道他们就没妻小家人吗?你这老大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她哽咽的取笑说。
闻言他神色一僵,立即语塞傻住。
斑月见了好笑,轻拍他肩头。“好了,爹,女儿明日是出嫁,又不是入火坑,用不着动武的,我是心平气和的想嫁。”她解释。
“心平气和?我说月儿,有人论嫁,是用这四个字的吗?这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吧?”女儿果然是不想嫁。
她涩然一笑。“爹,你就别挑我语病了,女儿年纪大终归要嫁人的,嫁申璟没什么不好,他会善待我的。”为求老人家放心,她劝慰道。
斑琼松难得拉下脸来。“月儿,是爹身份低,罩不住你,可将来你若有委屈也一定要说,爹不管如何,拼上一条命也会为你做主的!”他慎重交代。
“嗯。”她酸着鼻子颔首。
爹的这番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真要嫁人了,她的人生即将从此不同了,与那男人也将渐行渐远,再也回不了头了。
想着他封的三品御前女官,还送了个诰命王妃给她,他是怕她入了靖王府后,申璟会欺她吗?为了让申璟有所顾忌,也让她在王府的地位更加稳固,这是他送给她的最后心意吗?
她黯然神伤,眉头不由得深深锁起。
斑琼松见女儿忽然失魂落魄起来,不禁担忧了。明日的花轿真抬得进靖王府的大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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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打石跪趴在地上,汗水直流,“这是……奴才刚得到的消息。”
他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皇上的两只手用力拍在御案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自从确定高家小姐要出嫁后,已多日未曾好好阖眼,此时听闻她失踪,那赤红的双眼配上他铁青的面容,当真恐怖吓人。
“听、听说花轿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人……人不知去向了。”
“人不知去向?”丰钰沉下脸来,脸庞阴骛得不若平常温厚的他。
“到目前为止,还不确定是哪路人马所为,靖王爷怒得砍杀所有送嫁护卫。”
靖王爷听闻新娘被劫,气得七窍生烟,为了要寻回新娘,简直要将京城街头翻过来了。
良久不见主子再传出声音,打石偷偷的仰头探去,这一探,忍不住寒毛倒竖浑身颤栗。主子的眼神深得足以吞没黑暗,阴寒刺得骇人!
他惊得连忙再伏下首,不敢再视。
上回主子露出这种眼神时,是先帝驾崩、他决定接受陈敬的女儿为妻,那时他怒得差点……
这回又这样……这表示主子被彻底激怒了!打石心惊胆跳的打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