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破烂成这样了,我再给您绣过新的吧。”
‘我就喜欢这块,你洗洗,把破损的地方补上即可。’
“堂堂的国君,用补丁的帕子,象话吗?”
‘这是你绣的水,一泓绿水、一泓水儿……我就要。’
燕国与紟唐并列为中原两大国,往年为求和平相处,两国均会派各自的皇族前去对方国家充当质子,以表达不会动干戈的诚意。
一个月后,奉宁王南宫千奉命前去燕国当质子,行前,在城门外,奉宁王毫无尊严的在来接人的燕国使臣面前大哭不肯去,搞得紟唐群臣汗颜,几乎在燕国使臣前抬不起头来,闹了半天才终于将人顺利送走。
这日,谢红花坐在深宫里,身边有大批人保护,避免任何“意外”发生。
“娘娘,张英发,张大人求见。”宫娥来报。
“张大人来了?”她讶然。他怎么会单独来找她?
片刻后,张英发出现在凤殿。
“张大人有事指教吗?”谢红花笑问。
他坐姿庄重,笑容谨慎,瞧着四周所有尖锐之物全都移除,连地上都铺有防止摔伤的软垫,伺候她的人更是如临大敌,随时戒备,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丝损伤,感受到这股战战兢兢的气氛,他不禁暗自叹气。
“请教不敢,臣是有事相求。”他沉声说。
她蹙了眉。“张大人还是有话直说吧。”此人不失为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她向来敬重他,但听他有事相求,心情不免就有些不安,若不是发生大事,相信他不会来找她。
张英发表情凝重,足足过了好一会才激动道:“皇上有意挑战天地,请您、请您阻止!”
“挑战天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开口,她便惊愕住了。
他一脸沉重。“娘娘,就臣所知,皇上为了您打算与天杠上了。”
“如何杠上?”她心惊的问。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她清楚,爷满月复机关,似乎又有事瞒她了。
“皇上为了与天争人,决定放手一搏!”
谢红花错愕地睁大了眼。她已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她摊着已经破损不堪的四方帕子,摇着头。
“爷,这帕子没用了,不要了吧。”她翻着帕子,上头污损严重,她见了都头痛。
南宫策把玩着她的发,听到她的话,目光一慑,神情莫测。
“您还要?”她眉角上扬。
“当然!”
“都破烂成这样,我再给您绣块新的吧。”她樱唇微抿,一副要他别找麻烦的模样。
“我就喜欢这块,你洗洗,把破损的地方补上即可。”
“堂堂一国之君,用补丁的帕子,这象话吗?”
他垂了眼脸,修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你绣的水,一泓绿水,一泓水儿……我就要。”
她心头霎时又发热了,鼻子微微的酸。
不禁忆起某日李公公跑来说,原先她绣的那条飞龙在天的帕子,教安仪公主不小心给弄污了,央求她再绣条帕子给爷。
她心想,帕子脏了就丢了吧,何必这么麻烦的要她再绣一条,况且,她绣的东西也不是上品,他应该不会中意吧?
所以她不肯再花时间绣上一条,结果李公公居然就急道,因为帕子被弄脏,爷震怒,心情不好,整日找人碴,底下的人都苦不堪言,请她行行好,救救大伙,再绣上一条。
她听了万分惊讶,想着,那男人为一条帕子就大发脾气,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为平息他的怒气,她当然不好再推辞,正烦恼着要绣什么才好时,忽然心头涌上一个念头——水,一湖水,水能平息他的戾气。
但,当时她尚未恢复前世记忆,并未深想为什么认为水能安抚他躁动的心,绣好后,交给爷,他果然非常喜爱,总是带在身边。
如今,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条帕子,因为她送他一湖水,这水是自己,她将自己送给他了。
难怪,他异常珍惜。
“好吧,我给您修补看看,若补不了,我一样再送您一泓水。”她忍住鼻酸,收起那残破的帕子。
“这泓水……不如现在就送了。”他盯着她,眼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猝然地吻上她的唇。
她先是一惊,旋即含泪微笑的回吻,两人深情拥吻,直到他吻到她唇上有泪水咸咸的味道,这才恼怒的停下来。
“谁许你哭的?”他跋扈的问。
“爷若不许人哭,就别弄哭人。”她眼眶还是湿漉漉的。
“我怎么了?”
“您讨厌!”
一双好看的剑眉微扬,很“宽容”的再笑问:“真是讨厌吗?”
“爷!”她躲进了他怀里,吸着鼻子。“您还没告诉我,这趟去了长沙,结果如何,见到大哥了吗?”这家伙做了太多令她感动的事,每一件都能让她流上三天三夜的泪,但此刻,并不是流泪的时候……
他深瞳里的笑意瞬间无影无踪了。“见到了。”他表情淡漠下来。
“他身体如何?近来都没接到嫂子们寄的家书,大哥应该没事吧?”她担忧的问。
他下显微微绷紧了。“你大哥还好,老样子。”
她稍稍放心了。“那……您见到那术士了没?”她再问。
“没有,没见着。”他神色更淡了。
“那我大哥怎么说?”
“他说那人也许是神仙,找不着了。”他冷哼。
老天敢给这女人找麻烦,要她背负他的原罪,终生受累,他偏不,这血光之灾他非得为她解除,甚至,他不惜……
“找不到就算了吧?”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的说。
“你愿意带着隐忧过一生?”
“我穿着红裳就可以——”
“红裳无用了。”
“……我还有您给的环佩铃铛。”
“它死了。”
“它会再活过来的,只要给它一段时间……”
“水儿,你可知,整座皇宫,地震时,只有你所处的地方坍塌,这代表什么意思吗?”他不愠不火地岔开了话。
她立刻低首无语了。
“怎么不说话?这是针对你而来,既是如此,也休怪我无情!”他目光肃冷,极度的凛酷森然。
“爷,不要,不要因我而反天,您如何斗得过天?收手吧,求您收手吧!”她扑向他,终于焦急的要求。
“反天?你见过什么人了?!”南宫策立刻敛容的问。
她马上噤声。他实在太精明了,若是不想牵累张大人,还是别再多说了。
隐藏在他双眸中的情绪深不见底。“水儿,你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是吧?”
他声音幽幽冷冷,却饱含威胁。
谢红花一窒后,不由得重重的叹气。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呢?唉,说开也好。
她索性用力的点头。“是的,我都知道了,而您难道不能够停止吗?”
他目光倏冷。“不能!”他极度决断地丢出这两个字。
三日后,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才前去燕国不到月余的奉宁王南宫千遭到刺杀身亡了!
原因指向是燕王为破坏两国和平而杀人示威,紟唐群臣激愤,在朝堂上一致主张出兵将燕国踏平,为奉宁王报仇。
谢红花听了这些事,心惊胆跳,脸色发青。
在众人吵了半天后,终于发现皇上未发一语,天威难测,这才有人开始不安的暗示大伙该问他意欲如何?
“皇上,针对燕王刺杀咱们质子之事,您打算如何处理?”有人试探的问。
“奉宁王乃是朕唯一的弟弟,却惨遭杀害,你们说朕该如何是好?”他反问众人。
“当然是为奉宁王报仇!”
“你们认为朕该出兵?”
“没错,咱们紟唐国富兵强,正好趁此机会宣扬国威,打得燕国从此成为紟唐的属国!”
南宫策嘴角几不可见地轻扬。“一旦发起战事,可是劳民伤财的事,你们这些人,不是一向主和不主战,这次毅然出兵,众卿也同意?”
“人家都踩到咱们头上了,连奉宁王也敢杀,咱们若不还击,燕王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下回他们会干脆大胆出兵侵犯咱们,与其处于挨打位置,不如先攻抢得先机,杀他燕王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冷瞳转热。“既然众卿有志一同,也难得你们如此团结,好吧,咱们就出兵吧,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朕的弟弟枉死啊。”
“皇上英明!”
“南宫策,你这个、你这个——”姜明却在此时衣冠凌乱、气生气死的冲进大殿内,怒指着他,竟是咬牙切齿的说不出话。
众人惊讶。姜明是患了疯症不成?敢这副模样出现,还敢大不敬的直呼皇上的名讳?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南宫策只是笑意沉沉,不见怒意。“姜大人这是想通朕要你回去想的事了?”
“你、你!”他还是气得说不出话。
南宫策没心没肺的一笑。“朕已给了你提示,是你笨,又怎能怪朕?”
姜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你好阴险,居然这样利用我!”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受重用了,这是要让燕王以为千儿就是下任的紟唐帝王,让燕王以千儿为扬威目标而杀之。
想他当初受到南宫策破格重用时,还沾沾自喜,殊不知,南宫策是故意让他弄朝,他越是为自己外甥的未来费劲,就越是害死他!
等到他终于想明白时,千儿已命丧燕国,这南宫策果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弟弟也能这样设计陷害。
南宫策笑得凉薄无情。“朕可不知你在说什么,如今朕决议出兵为春宁王报仇了,你对此该感到欣慰的不是吗?”
姜明怒极。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你就是想——”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御前侍卫给拖出去了。
群臣心惊,见他如此狼狈不堪,无不心想,这老匹夫当其为奉宁王的死伤心到脑袋糊涂了,竟敢指责皇上的不是,这是不要命了!难怪会被皇上轰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