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之后,两个女人共享美容沙拉。娉婷笑眯眯地说,“明心,你的小说写完了哦?”
“是啊!”唔,这块猕猴桃好甜。
“那,可以帮忙卖面包哦?”
“是啊!”啊,这只草莓好漂亮耶。
“呵呵,谢谢啊!”
“谢什么?”明心还没回过神。
“谢谢你啊,以后下午的面包都归你了。”
“哇,才走一个地主,又来一个地主婆啊!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不是啦。”灯光下娉婷的脸似乎有些发红,“你知道,有些事情总要花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不是吧,你要生孩子了?”
“我和阿泽要准备结婚了。”娉婷似嗔似喜地白了她一眼。
“真的啊!”明心的眼睛都亮了,“没问题没问题,你们好好地准备,这里就交给我啦!呵呵呵,我最喜欢看别人结婚啦!”她痴笑,有粉红心形从脑袋里升到半空。
然而收钱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嗯,火腿包一块五一只,这里是四只,一共六块钱,收你十块,找你五块。啊不,找你四块,四块。”
“喂,有没有零钱啊?一百块买一只女乃油包?你耍我啊?”
“……是,是,我知道,上午的时候你拿了五块钱来买了三只豆沙面包,一共是一块五毛钱。但当时我没有空找,所以先欠着,现在你又买了这么多,剩下的那三块五已经不够付了……不是啊,那五块钱算进来了,哦不,是那剩下的三块五算进来了。对对,上午的三块五,这里一共六块,你再付二块五就行了……唉哟,张女乃女乃,我说了,上午你只剩三块五,你忘了上午你还拎了三只豆沙包回家?”
明心的数学功底在今天遭受到最大的考验。
在她累得快趴下的时候,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来到柜台前,“小姐,我要这里所有的面包,麻烦请帮我包好。”
“所有的?!”她看看这人略显单薄的身形,吓了一跳。然而马上她就想起阿泽说的那个人了,转眼便换了一副笑脸,“好好好。你稍等。”
他人付了钱,分了好几批把面包都塞进车里去。咦,竟然是拉小货用的三轮车。那文质彬彬的男人骑着这辆发出“吱吱呀呀”声响的三轮车远去。
第二天傍晚,他又来了,照样搬了一车面包走人。
“喂,我们干脆只做他一个人的生意好了。”明心跟一心忙着做新郎官的老板商量,“反正每天都是他包圆。”算那些零钱都快耗光她的脑细胞了。
“大家都喜欢吃啊!”阿泽笑眯眯地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明心估量着就算她说把店拆了他也能笑得出来。
那个每天拉一车面包的人终于引起了整个巷子居民的注意,三姑六婆都在打听该人出处。一面加大对美味记面包的抢购力度,原先要五只的现在要十只——唔,都有人用车子来拉这里的面包了,可见这东西有多好!还不快赶紧买?
为此,不等到傍晚,美味记的面包都卖光了。那文质彬彬家伙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台愣了一下,“卖完了?”
“是啊!”累得快要趴下的明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明天赶早吧!”
三点钟,美味记面包准点出炉的时刻,第一位顾客就是那用车拉面包的人。
“我要全部的面包。”他说。
呵,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牛人!
明心太崇拜他了,在装面包的功夫问:“你们家多少人啊,吃得了这么多吗?或者,你们也拿来卖的?我们这里的价格跟外面的行情一样呢,你拿出去卖也赚不了多少钱啊!”她看着这名男子始终含着微笑的脸,透出一股秀逸的书卷气,她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你是拿这个东西来做研究吧?”她神神兮兮地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嗓音,“你们在研究什么?总不是想造一个可以活动的面包人吧?”
男子忍不住笑了,“不是。”
“那是用来干什么?”她都快好奇死了。
“嗯,是一个男人,想令他爱的女人过得舒服一点。”
“用面包吗?”明心诧异极了,“用这么多面包?”
“是的。”
男人拎走面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是一个极值得挖掘的爱情故事啊!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三轮车,明心悠然地想。
嘿嘿,手上这本已经写完,下一本还没题材呢……这真是,生活处处皆文章呀……明心很“阴险”地笑了。
当晚,把娉婷拉住,“明天下午,面包归你卖。”
“明天关一天门。”老板娘很爽快地说,“你陪我去挑婚纱。”
“婚纱后天挑。”明心的眼里闪着恶魔的光芒,“明天,嘿嘿,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下午三点钟,文质彬彬的男人骑着车子载走了面包,明心用一条宽大的丝巾包住头,再从阿泽那儿抢了副可以遮住她半张脸的墨镜,骑着从“女乃油包”那儿借来的自行车,偷偷跟在他后面。
只见那车子摇摇晃晃,晃晃悠悠地过马路,穿街道,到了一家面包店前。店里出来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把面包拿出来,放进玻璃柜里。
咦,他还真是拿来卖的呀?
扫兴,扫兴,什么一个男人为了让他爱的女人快乐?全是狗屁。呃,那店老板倒像是个窈窕的女孩子哦。
耶,原来故事在这里呀!
明心兴奋地盯着店里的动静,过了大概一刻钟,那男人出来,继续骑着那辆三轮车,折回头。
这次竟然回到了面包店那条巷子附近,穿进了比邻的一条巷子里。这儿的房子构造都差不多,也是一所两层的小楼,一楼应该也是店面,只是没有启用。打开大门,把车子扶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原来他住这里。
明心骑在车上,考虑这段故事是该从这男人入手呢,还是去找那个面包店的年轻老板娘?
还没等她考虑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那男人出来,把明心吓了一跳,赶紧闪进一条叉巷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啊,原来跟踪人家这样刺激。就是运气不大好,挑了个藏身之地,原来是小小的垃圾堆。
每天会有垃圾车从这一带经过,自行收掉这些分散堆放的垃圾——这里的居民也太懒了一点,一个垃圾总窑也不建。
然后这个垃圾堆有点特别,明心忍不住“咦”了一声,她看到是一堆垃圾吗?
躺在她脚边的,是一堆玫瑰。
虽然她们已经是断枝残瓣,零落如雨,可醉人的嫣红,美丽的花瓣,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玫瑰花啊!
奢侈啊奢侈,就这样把它们当垃圾扔了。
轻轻的“嗒”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小巷分外地响。一朵红郁郁的玫瑰花从那幢小楼的天台飘落,落在路中央。
明心白了那天台一眼,秋天明净的阳光下,可以看得见,天台上有个人在走动。
没有公德心……浪费……
她撇了撇嘴,骑着车子回去。
文质彬彬的男人照例来买面包,明心趴在柜上,看着他,不说话。
“请帮我包好。”男人客气地提醒她一遍。
“姓名。”
男人不明白。
“你叫什么?”真是,看上去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嘛,怎么连话也听不明白?
“呃呵,安越云。”
“姓安?”这个字令她有些敏感。
“嗯。”
“你买这么多面包干什么?”
“这是帮别人买的。”
“嗯……”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敲着玻璃柜台,“你家还有什么人?”
“呃……”他可真搞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了,查家谱吗?不过本性老实的他还是乖乖地回答,“嗯,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
“那在你家楼顶往下扔花的是哪个?你弟弟多大了?”如果是个小孩子,到是值得原谅。
“我家楼顶?扔花?”他怔了怔,转瞬明白过来,一笑,“你跟踪我?”
“谁说的?大家顺路而已。”明心的目光乱飘,脸上有被捉赃的红。
“这面包,就是为那个人买的。”安越云笑着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她是想去啊,可这私入民宅的罪过……
“你跟我走吧。”像是明白她的犹豫,他说。
“那我不客气??”她连忙跑出店外,跳上他的车子。
穿了几幢楼,就到了他家。原来两家真的挺近。
“那,你上去吧。”安越云打开门,对她说。
“那你呢?”
“我还要送面包。”他说,“放心,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你也得带我上去啊……”万一给人家乱棒打出来怎么办?然而这姓安的家伙已经跨上三轮车,送面包去也。明心大着胆子上楼,咳嗽两声,“请问,家里有人吗?”
表都没有一个。
被耍了。
然而就在她愤愤地想离开的时候,楼上传来一个声音,“是越云吗?”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样耳熟。
“为什么总是种不活呢?”一个人踩着楼梯从天台下楼,声音里有些些的气闷和挫败,然而,语调平淡,如果不是仔细听,一定听不出来。
那人两袖挽起,右手拿着铲子,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下楼来,想去洗手,转身之间,身形忽然定住了,慢慢地回过头来。
“嗨……”明心的嗓子忽然发干,“是安越云介绍我过来的……那个,我可不是小偷……那个,你、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真是太像了……”
太像了,太像了,两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像?!
那个拿铲子的男了定定地站在原地,“是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站在微光里,明心舌忝了舌忝唇,说不出来的紧张,“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他放下铲子,走到她面前。
那淡定的神情,那内敛的眉宇,那双隐隐闪着光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