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色照耀着N大道——贫民聚集的地方。
所有临街的公寓都小心谨慎地门窗紧闭,而街道上嘈杂的音乐声,叫骂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宣告着又一天颓废的夜生活已经降临。
人群中,一只做工精细雅致的手工制锦袋正绕在一只纤细的手上滴溜转着,划着一圈又一圈优美的圆弧。那只手的主人此刻得意地挺着胸接受一众伙伴羡慕的眼神,在噪音似的音乐中扭动着她细小的腰肢,引得人群不时迸出轻佻的笑声。
“不是我吹牛,我下手的时候那老家伙丁点感觉也没有。”自己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有着尖尖下巴的年轻女子摇着手中的锦袋,忍不住笑出声来,“等他发觉的时候,呵呵,只怕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女子轻蔑地眨眼,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看就知道是只外国肥羊,而且看起来行色匆匆的——这才是她肆无忌惮的最主要原因。想起钱夹里让自己足足兴奋了一夜无眠的厚厚一叠钞票,她忍不住再次擦了擦自己的口水,这些钱,足够自己奢侈地过上一段舒服日子啦。
有人打起了口哨,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蛇似的扭着腰肢给他一个飞吻,神态极是妖娆轻佻,众人立时哄然哗笑起来。
夹杂着口哨的笑声中,一个粗壮高大的黑人拨开人群走出来,所有叫嚣着的人顿时灭了声音。他抱着双臂瞪着她,神色不善,“甜心,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惹麻烦?”
她先是冷漠地斜眼看他,然后叉起腰嚣张地扬起两道细细的弯眉,“谁给你惹麻烦了?而且,波尔,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要那么叫我,恶心死了。”
叫波尔的大块头一直走到她面前,皱着眉一把抢下她手中的锦袋,“这是什么?Chin?”
什么Chin呀?这个大块头每次叫她名字的时候都这么难听,让她直想用熨斗烫平他的舌头,“战利品!”她不甘示弱地一把抢回来,冲他龇牙咧嘴,“抢什么?该交的那份我已经交过了。这个,是我的!别想抢!”
波尔摇摇头,这小妮子永远是这么活力充沛,他还真不舍得让她去蹲监狱呢,“不是我不帮你,不过这次你惹到的家伙真的很麻烦。”他耸耸肩一摊手,不是他要出卖她,上面的来管他要人,就只好把她交出去;为求以后的“长治久安”,这样做才是配合的正确态度,“不过,你只会被告偷窃而已。相信我,亲爱的,用不了几个月你就可以出来!到时候我们都会去接你。”
笑容慢慢消退了,随之是疑惑的表情爬上她的脸庞,手里紧紧扣着那个锦袋,她皱起眉,昂首对着面前的大块头低吼:“波尔,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意思就是,你前几天偷到了一个扎手的主儿。”波尔一双手搂上她的小蛮腰。唔,真是舒服的手感,她一直拒绝所有人的亲密动作,这使她在他们之间极具吸引力,几乎每个认识她的男人都会对她心存幻想,“警局那边一定要我们交出你,你不要怪我。”
“扎手?”一伸手,拍掉波尔不老实的爪子,她眯着眼睛偏过头看他,“扎手到什么程度?你也解决不了吗?”
“我?”波尔对她是一万个没辙,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没办法,“我根本连解决的机会都没有。相信我,亲爱的,我真的不想出卖你,可是这次不行;警察说了,一定要下手的那个人。好吧,甜心,不过就是几个月而已,几个月以后就可以跟现在一样了……”说着,他又再一次向她伸出手,目标是她乌黑的头发。
猛地扬手,挥掉波尔伸来的爪子,她厌恶地瞪他,“狗屎!”然后一把推开他转身从人群中挤出去。
波尔扭头看着她走掉,无奈地耸耸肩,“祝你好运,亲爱的Chin!"
一脸不忿的她就这么被推到了莫吉的面前。
大使馆内秘密议事厅内,满脸皱纹的老宰相坐在首位的高背椅上,两道眉几乎皱成一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歪着头嚼着口香糖满脸写着不甘心的小表。
不错,她还只是小表。
看上去也就一米五多点的个头,黑色的头发有点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眼睛瞪得很大,而里面的光彩是轻慢无礼的;尖尖的下巴嚣张地扬着代表了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只有面容还算清秀而已。莫吉在心底下了个结论。只是,她实在太瘦了,大概还不到90斤吧,为什么东方的女孩子都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莫吉拧着下巴,眼睛里透着锐利的光芒,不怒自威,“把你偷去的东西,全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被警察关起来反而送到这个鬼地方,不过她不在意,大咧咧地抱着双臂嘲讽似的朝他吹了个泡泡。她完全没有身为犯人的自觉,“在警局的时候都被警察搜走了。”不就是偷了他的钱夹,大不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嘛,有什么好怕的!虽然那老头看起来一副威严的模样,不过如果轻易低头就不是她了。
嚣张的小表!
莫吉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踱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用低沉的声音贴近她的耳边说道:“这里,是伽德里亚的大使馆,是一个高度自治的地方。你大概还没有机会知道,我们有的是让伦敦警察都自叹不如的恐怖手段,我不想给你知道的机会——我不忍心把这些手段用在你这一个小不点身上,你觉得呢?”
心脏猛烈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他的语气缓慢而低沉,有着不形于外的沉重压迫感,最后的几个字更咬得清晰,钻破她的耳膜,好似已经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直叫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可怕的老东西!
莫吉很满意地看到眼前的小不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好孩子,把你私下藏匿的东西交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她的眼光垂了下来——算了,不过是个漂亮的小袋子,下次有机会弄个更漂亮的就是了!犯不上为了这个东西得罪眼前这个看起来像要吃人似的老家伙。
从贴身的地方掏出那个精致的锦袋,她低垂着眼睑,把东西举到老家伙的鼻子前,“喏,给你。”
“很好!”莫吉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他飞快地从她手中将锦袋接过来,试了两次才将暗格上缝的线拆开来。不错,还没有人动过,机密的文件还在里面!
当着瞪大眼睛的小贼,莫吉带着淡淡的微笑将折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从锦袋中抽出来。
“噢!”她的叫声中充满了懊恼,想不到这个漂亮的袋子里居然还另有乾坤,看他那么重视,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东西!
“好奇?想知道这是什么?”文件已经到手了,莫吉心中的大石已经落地,只要这个东西不要落到“他们”的手里,他此行的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咽了一口口水,她点头。怪不得自己会倒霉地被拎到这里来,原来这老家伙看重的是这个东西——莫非这东西比他钱夹里的大叠钞票还值钱?她简直好奇死了!
手握着文件,莫吉已经恢复了好心情,他轻轻地在小贼的面前展开白纸,看到小贼睁大了双眼在白纸上寻找财富的征兆的滑稽表情,他迸出了开心的笑声,“哈哈——”
中气十足的笑声让她更加气愤恼怒:什么破东西!白纸上面鬼画符似的画着几行“东西”,只是有一点点看上去像是象形文字的“东西”,不过,不是日文,更不是中文,也不是其他她知道的文字——虽然她所知道的文字种类极其有限。
不敢出声,她在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老不死的骂上一千遍。
“你觉得我是戏弄你吗?告诉你,这是我国的文字,伽德里亚王国的文字!”莫吉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再仔细地折好,这可是需要交给大使的王令!王令里面记载了公主的一些特征,不过他现在很怀疑那个白痴大使看过以后到底能派上多大用场。
至于这个害自己心脏病差点复发,此刻正瞪大了一双眼睛不问可知正在心里骂自己的可恶小贼,莫吉已经没有耐心再面对她了,就把她交给伦敦的警员处理好了。他伸手按了按桌上的按钮,马上就有人打开门走进来,是他的心月复——杜朋。“大人——”大个头的杜朋像个黑色的阴影隐在门口处,低头等待着主人的吩咐,莫吉冲他扬扬眉,“把这个小表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吧。”
杜朋马上便几步走上前来,捏紧了她的胳膊,将她向门外拖。
“狗屎!”她已经忍很久了,现在这老东西要把她送到警察局去了,不趁这个机会骂骂他以后可就“永别”了,“别以为你高高在上,投了个好胎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就是一坨狗屎!要是我投到皇后的肚皮里也一样是公主……下流坯,臭狗屎……”恶毒的字眼一个接一个从她嘴里冒出来,她用力扯着杜朋的手臂,抽出一只手伸着中指在莫吉眼前比划,还冲他吐了口唾沫。
“等一下!”她的话虽然很难听,可是却让莫吉的心中怦地一动,“等一下,先等一下!”他需要整理一下头绪。
杜朋立刻停止了动作,但仍将她控制在手臂中,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狐疑地扬着秀眉,她斜着眼睛瞄着那老家伙,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难道看自己长得漂亮,要把自己卖到国外?呃,有这个可能。
“你是哪里的人?父母干什么的?”莫吉在她身边转了几圈,她,看起来应该不到二十岁,又很巧是黑头发黑眼睛,老天不会这么不开眼吧?
人贩子问这个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哇咧……”话没说完,她的手被杜朋紧紧地拧着,痛得直咧嘴,“好了,住手……好,我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心里将杜朋和莫吉一起用最难听的字眼咒骂几遍,她抬起头合作地假笑,“我根本没看过父母长什么形状的。就是听说,听说我妈妈……”
“怎样?”莫吉的眼睛紧紧盯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停顿,他的心跳也跟着一窒,“说!”
“听原来收养我的人说,我妈是中国人。”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你问这个干什么?”贩卖人口之前还要先打听身家吗?
莫吉捏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开始变得深邃,“年龄!你多大了?”
她皱皱鼻子,“二十,至少我的身份证上是这样写的。”
二十岁吗?有一点出入。莫吉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死心地追问一遍,“肯定是二十岁?”
不知道他突然对自己的私人问题这么关心是什么意思,不过鉴于自己身旁有个孔武有力的野蛮家伙,她决定老实地回答,“不能肯定,生日是收养我的人家编的,他们不知道我的出生日期。”
“收养你的人家呢?”
“我十年前就离家出走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天南还是海北。”越问下去越离谱了,要卖就卖嘛,在这里叽叽歪歪地问个不停,干什么?要不是身边这个野人紧紧捉着自己的手腕,她还真想吐口水给那个老家伙呢!
越来越有趣了!莫吉眯起眼睛,再次用评判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你……”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猛地瞪大眼睛,“你身上,有没有哪里有红色的胎记?”
胎记?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她两条细细的眉毛已经拧到一块了,“喂,你别打哑谜,有什么目的直接说行不行?”
“回答我的问题!”莫吉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严的味道,同时地,那个高大的杜朋飞快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发誓能听到自己手腕上的关节发出卡卡的声音。她咧着嘴,申吟地出声,“……松手啊,我说就是了!”
低声嘀咕一两句,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有。”
“在哪里?”莫吉的心开始猛跳,但脸上仍旧不见一丝波澜。
她从杜朋的手中挣月兑开来,“嘿,放开我的手!”不忘挑衅地冲杜朋扬一扬下巴,然后用力地撸起左边的衣袖,高高地举起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