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常常喜欢这样做:清晨一个人开车到山顶,把车停在路边,然后看着黎明和升起的阳光下蓝色的云。
这个时候他会想到一个女人,那个如云一般淡雅的女人。
自从上次一起喝红酒的晚上,转眼间秋天到了,叶子有些微微地泛黄,然后开始一片一片地往下落。这中间他和她见过几次面,不过也就是相互点个头的瞬间。她在忙她的店,他在忙他的工作。
每次见面他都希望看到她不再寂寞,可是每一次却发现:她身上的寂寞和以前一样。她总是微笑着说“我不需要另一个人陪”,其实,他知道,她非常希望身边有一个人能让自己的心不寂寞。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开车下了山。
“歌淮,手机。”喻瑾递给叶歌淮正在震动的手机。
“你好,叶歌淮。”她正在一手继续插花一手接过了手机。
“叶小姐。”
“周小姐?”听声音是周秘书,她好像很着急。
“叶小姐,我们总裁生病了,我翻他的手机看到了你的号码。”
她插花的手一顿,“江赫他生病了?”如果不是很严重,周秘书不会打电话来找她,“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中心医院。”
币了手机,她和喻瑾打了声招呼,叫了辆车直接去了医院。
“周秘书。”一到医院就在候诊室里看见了她,叶歌淮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周秘书一脸担心地说:“今天开会的时候我就发觉总裁有些不对,我想可能是他的胃病又犯了,所以一开完会就去给他拿药,结果回来就看见他倒在会议室里。”
“他有胃病?”
周秘书点头,“听说有好几年了,他一直都在吃药。本来是想让总裁身边的亲人来的,结果只在他手机家属那一栏看到了你的名字。”
她一怔,压下心头的不安,“医生怎么说?”
“还不知道。”
最后,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们,江赫是因为有胃病又不按时吃药,加上发了高烧才会这样,然后给开了一大堆的药,叮嘱着至少要好好休息一个星期。
“那我先回公司了。”周秘书对叶歌淮轻声说,“总裁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他是我朋友。”叶歌淮一边送周秘书一边说,“请假的事情,麻烦你安排一下。一些不重要的事就交给他的助理,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他作决定的,就拿到他家里。无论如何,我希望他能好好待在家里一个星期。”
“我明白。”
“谢谢,再见。”
她回到病房,江赫已经醒了。脸色有些白,看样子精神倒是很好,“醒了?”
见他挣扎着要起来,她扶起他坐了起来,“有没有想吃什么?”
他摇头,“你怎么会来?”
“你的手机总共只拨过我的号码两次。第一次,你叫我吃中饭;第二次,就是现在你胃病发高烧。”
听出她口气不是很好,他仍是问:“你怎么会来?”
“周秘书在你的手机里翻到我的号码。”
“你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生病又不关我的事。”她没告诉他,当她听到他出事的时候,她并没有表面上的冷静。
他沉默。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杯牛女乃。
“喝一点吧,听周秘书说你早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接过牛女乃,缓缓地说:“对不起。”
她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是你爸爸。”当年叶桓死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工作劳累。
“我知道。但是,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你们这些认为工作比身体还重要的理论。”
“我没有。”他冷冷地说。
“那为什么这次会病倒?”她挑眉看着他。
“不喜欢。”吃药。
她一怔,然后微微地笑了,“那么很抱歉,我想你必须吃上一个星期的药。”
见他喝完牛女乃,她扶他躺下,“还有一瓶液要输,你先休息一下。我回家一趟。”
“歌淮。”他叫住她,“谢谢。”
“不客气。”
“喻姐,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叶歌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电话。
“出什么事了?”
“我朋友病了。关于店里的事……”不想多做解释,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店里的事情,她随手放了件睡衣在包里。
“以前的一个朋友?”喻瑾的声音笑笑地传来。
继续收拾着可能要带到江赫家的东西,她没有回答。
喻瑾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别人管你的私事,但是歌淮,我从来没有看见你为谁这么费心过。”包括歌淮她自己。
拉上窗帘的手顿了下,“就这样吧,我挂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一句话,喻瑾的一句话撩拨了她如止水的心境。猛地拉上窗帘,现在她不想去想这些烦人的问题,一切顺其自然。
提上袋子,她把软糖放在肩上锁好了门。
一觉醒来,看见身边站了一个抱着小猫的女人,江赫的思绪一下子跌落到十七岁那年,抱着猫坐在树上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和她长长的辫子上浅绿色的蝴蝶结。
“歌淮。”
“醒了?可以走吗?”
他点了点头。
“车钥匙给我。”她伸出手。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没有车,并不代表我不会开。”
“西装口袋里。”
她把软糖放在他手上,“你等我一下,我去办出院手续,然后把你的车开到门口。”
江赫看了眼她放着的袋子,她打算照顾他一个星期?怀里的猫蹭着他,“喵喵”地叫,好像是在跟他撒娇。他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情有些复杂。
这辈子第一次坐女人开的车子。她的技术好得很,这让他有些意外。软糖一下子就从他的膝盖跳到了他的肩上,他发现它似乎很喜欢趴在人的肩上看风景,一只和她有着同样个性的猫!
到了他家的门口,她把车停在车房,似笑非笑地说:“希望你家不会很乱。”
他勾了一下嘴角,“不会。”见她解了安全带要下车,“你要在我家照顾我一个星期?”
“有问题?”她反问。
“你店里呢?”她的店应该少不了她。
“店有其他人看着。”
“可是……”
“如果你这个星期再进医院,我不会管你。”她淡淡地说,“钥匙。”
他把家门的钥匙放在她的手里。
江赫的家,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没想到他会住这种楼中楼式的房子。
以前她认为他的家会是比较的冷,就和他的人一样。现在看来却很简洁,颜色和采光都是明亮而大方的。
时钟指向晚上六点。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做些给你吃。”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几乎是空的,“冰箱里除了鸡蛋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不在家里吃。”而且他也没想过要请谁到家里来。
必上冰箱,她拿起钥匙对他说:“来的时候我看到附近有家超市,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路上小心。”
江赫家门口的这间超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她晃到蔬菜区挑了几样蔬菜,记得上次他有做寿司,那他家应该有米吧。再拿了几瓶牛女乃和给软糖的猫罐头放进购物篮里,结了账。
江赫看见厨房里正忙着的女人,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她还会做饭。
叶歌淮端着一碗清粥出来,看见江赫正盯着她手上的碗看。
“怕不能吃?”她挑眉问。
“没有。”
“如果告诉你,你情人节那天吃的蛋糕也是我做的,你会怎么样?”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东西的?他的话里有一丝很轻的怜惜。
“总要会的。”她浅笑。没有告诉他,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她差点把手给切了。
见他坐到桌子前开始吃饭,她微笑着说:“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吃油腻和有刺激的东西,我切了些青菜放在粥里煮。虽然清淡了些,味道应该还不错。”
他吃了一口。
“怎么样?”她问。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好吃。”
她笑得很高兴,离开了桌子。
“你不吃?”他问。
“你先吃,我喂了软糖再吃。”她开了一罐刚买的罐头,再拿了个碗,倒满了牛女乃。
软糖闻到食物的味道,叫着从江赫的肩上跳了下来。
叶歌淮笑着顺了顺软糖的毛,然后洗了手,坐下来和江赫一起吃粥。
“你不用陪我吃粥。”他皱着眉说。
“反正我已经很久没吃了。”再说,如果她当着他的面吃其他的,好像不太厚道——虽然她很想。
吃完饭,她把剩余的东西全部塞进冰箱。
把体温计递给他,她问:“你家客房在哪里?”
“二楼书房的右边。”接过体温计,他老老实实地开始量体温。
趁他量体温的时间,她到了杯牛女乃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三分钟后,她看着体温计,“还有些烧。”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了,她把热好的牛女乃端给他。
江赫默默地接了杯子,却握住了她来不及抽回的手。两人都是一惊。
叶歌淮平静地抽回手,“你早些睡吧,药放在茶几上了,记得睡觉前吃。”转个身,她收拾好吃完的碗筷进了厨房。
必上了门,她才敢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长气,脸上滚烫一片。怎么会这样?他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她会感觉到两个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不会的,一定是因为环境和他今天生病的关系。
她和江赫?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暂时不去管它,现在他的身体最重要。一个星期以后,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也许是一个月、一年又或者是另一个八年……扭开水龙头,她开始洗碗。
江赫抱起了软糖,叹了口气。
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造成她的困扰,一切随遇而安。为什么刚才一瞬间,他会觉得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厢情愿?算了,什么都不要去想。无论怎么样,她能够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长久以来,她都不快乐。在叶家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她已经够不快乐的了,他不希望自己会是她不快乐的一个原因。
可是,刚才有一瞬间他可以感觉到存在于他俩之间的感觉。那不是错觉吧?他是不是可以希望有她的未来?
抱着软糖,他拉开了客厅的落地窗。今天的夜晚,有一轮满月。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过得很悠闲,有时候下下棋、看看书就可以过上一整天。周秘书来过几次,带了几份公司的文件给江赫签,这个时候的江赫总是给人一种过分冷静和犀利的感觉。但是,却很迷人。
“Checkmate。”
“漂亮。”江赫看着棋盘。
“如果我们每一次下棋都是我说Checkmate,我想我会更高兴。”每次下棋,三分之二赢的几率都给他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