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时间似乎流逝得特别快。转眼,农历新年要到了。
每学期结束考试时,Z大会停课两到三周,给学生们充分的时间复习备考。今年是两周。
两周,对优资生而言,绰绰有余;对中等生而言,心无旁鹜。对混混生而言,兴高采烈。反正来年的补考逃不掉,临时泡的佛脚也没用,倒不如借此撒野撒个痛快。
方舶帆属于中等生一类,除开自己的程序专业外,对学校安排的公共课一律同等对待,毫不偏心。
千万别误会,这不是说他老兄多么地努力。事实上,即便是专业课,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个B,从不奢望跨进A的名单之列。可想而知,对于公共课,他老兄的要求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C等,这是他的基本要求。
中等生的心里一般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不希望得到教授的青睐,也不渴求一年一度的奖学金,只盼望能平平顺顺地拿到毕业证。
当然,要平安的拿到毕业证书,还是得划出部分时间来复习。方舶帆此刻正努力和书本上的程序搏斗,试图找出错误所在。
王八蛋!低咒着,他丢开书本往课椅后躺去。
程序设计是他的专业,他倒不会担心自己不过关。只是……心理课有些麻烦。
他学的是理工科类,对文学类的内容本就兴趣不大。原本以为入了大学后,只要学好专业就行,没想这Z大的规矩还真多。大一要开文学课,拼死拼活的背,总算过关。大二开英语课,倒也轻松过关。至于大三,居然开心理课,且根据系别的不同,分别设在不同的学年开,最迟也不过大三……
照此一算,他岂不是要熬到大四上学期结束,噩梦啊!
并非故意对心理课或教心理课的导师抱有敌意,无奈天生不爱背书,哪有心记条条段段的文字定理。
妈的!
不满地咒骂,方舶帆一肚子火。明明Z大没设心理系,却偏偏重视学生的心理教育,这不矛盾吗!
自遭那颜教授点名,他这两个多月来可是绝对认真的好好学生。上课认真记笔记,眼睛更是盯着教授打转。从颜教授那不时鼓励的目光下,想必他成功地改变了先前建设的懒惰形象,弄得他自信指数狂飙。
可……印象变好,不代表他的成绩也会好呀。
他每堂课听得认真没错,笔记记得详细也没错。但是,记不到脑子里去。翻翻这学期的心理笔记,不过十来页。内容较大一时的文学笔记,不多,真的不多。可偏偏不愿记。
是不是老了?靠着课室的木椅上,方舶帆叹气。他才22岁呢,没理由记不住这些理论?
文学一定与他天生不对盘。他如此安慰自己。
要不要学那些喜好谄媚的同仁,去和那颜教授拉拉家常?想法未成形,方舶帆马上加以扼杀。他本就不喜善舞长袖,更不屑做它。
算了,自己努力吧!
唉……翻翻孤零零的笔记,他头都大了。
测试前一夜。
八点的校园已渐渐安静,学子们均养精蓄锐,以饱满的精神对付将要来临的大小测试。
南方的冬天虽不太冷,却仍有微微的寒气。白昼与黑夜间的温度,时常令毫无防备的人步入流行的趋势,来一个世纪大流感。
秉紧身上的棉外套,颜诺打了个喷嚏。自停课以来,整整两周未见过那孩子了。
他想抽身的,真的想。可惜,一颗心就是没由来的相思成灾。
方舶帆是个好孩子,他该有自己的人生。一个……正常的人生。他会毕业,会找中意的工作,恋上喜爱的女孩,组织幸福的家庭。最重要的,他……不会爱上男人。
拜相思所赐,颜诺发狂地找寻有关同性恋的一切书籍,电影和报告研究。
对男人动心,究竟是心理上的,抑或是生理上的?很可惜,他不是解剖生物学家,不能从生理之一角度来剖析自己。至于心理上……他只能说事不关已,关已则乱。
呵呵!苦涩地摇头,颜诺默然。那孩子只当他是一般的教授,虽然近两个月的上课见他笔记记得勤,可他以为,那不过是方舶帆在努力做学生的本能,以讨他这个师长的好感。至于其他,他从不奢望。
不敢奢望,却又希翼不断。
真的不奢望?颜诺自问,却不愿正视心底隐隐浮现、昭然若揭的答案。
自己骗自己呢!否则,他怎会在无人的运动场边徘徊,只希望能有幸碰上方舶帆一面。
知道方舶帆爱打篮球,机缘巧合在夜间的球场撞见过几次。是以,颜诺以为方舶帆喜爱在夜晚八九点钟的光景出来打球解闷。所以,不知哪根筋不对,停课的两周,他总会将八九点的黄金时间耗在球场边,只为一睹那孩子活跃自信的跃动身影。
无奈,十二天的徘徊换来的只是感冒的荣宠,害他鼻子塞得难受。
喟然长叹,呼出淡淡的轻愁,颜诺拉上领口的拉炼,不死心地加快脚步,住球场方向走去。
砰──砰!
夜风吹得鼻子有些发痒,心神却被场内篮球击地的声音吸引。颜诺心中一动,会是……晕黄的朦胧灯光,投射出一个跃动的人影。灰灰长长的,看不真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数量。只有一人。
谁呢?感冒让他双眼迷蒙。颜诺眯起眸子。
“这位同学……”就在颜诺张口叫人的同时,玩球者因一个投篮得中而旋身。
一打照面,两人同时一愣。
剎时,颜诺有种想哭的感觉。圣母玛利亚!前一刻还死气沉沉地宛如超市里的秋刀鱼,现下马上又活蹦乱跳得像冰鲜鱼。他的心情起伏还真大。
拌颂完西方诸神后,他又不厌其烦地点将中国的神祇,一个个感谢。长小笼包的如来佛主保佑,居然他他在今夜遇到……他想了近半年的人哪!
插在口袋中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指甲掐得掌心生痛。吸吸鼻子,颜诺一脸傻笑:是方舶帆呢……
相较于颜诺的呆笑,方舶帆倒是没太大表情。愣神之后,也不过挑挑眉而已:“颜教授,这么晚了,你也来打球吗?”
看他的衣着:皮鞋、休闲裤、棉外套,领口坚起盖住大半张脸,只露个眼睛在外;双手插在棉外套的口袋里。横看坚看都不像来打球的样。篮球都不带一个,难不成这教授以为今天的篮球场上会有很多人,所以准备和人共享一球?
“颜教授?”冻傻啦?方舶帆弹起篮球走近颜诺。
“呃?什么事?”恍然回神,颜诺就见方舶帆用左臂夹住篮球贴在身上,稳稳地站在他面前,他不禁月兑而问:“阿帆,你有多高?”
平时上课总见他坐着,上次鬼使神差地点他去办公室,也没注意他的身高。如今两人站在一起,颜诺稀奇地发现,这孩子居然高他大半个脑袋。
“一米八零。”无意识地答完后,方舶帆呆了呆。这心理教授又搞什么鬼,跑这儿来问他的身高。
“不止。”抬头估量,颜诺摇头。“我有一米七六,你比我高大半个头呢,应该不止一八零。”
“嗯?”眨眨眼,方舶帆头一歪。“我进校时量的就是那么高,可能又长了点吧!”
“打篮球的人总是比较高的。”颜诺点头称是。
“您也是来玩球的?这球给您玩。”误以为他来打球,方舶帆大方地将球递给他。没办法,这球场上就他一人,也就这一个篮球,难道他在篮下蹦得像猴子,让这教授在一边看着。
“不用。”连忙摆手,颜诺窘困地笑笑。“我不是来玩球的,只是……散散步。嘿嘿,我不太会打篮球,最多只是跑跑步。”
“哦!”见他不接球,方舶帆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立在原地拍球,希望这位跑来散步的教授快些散到别的地方,让他再多玩会儿。估计看管球场的勤卫杝该来关铁门了。在待一会儿,他也要回公寓休息,应付明天的考试。
想到考试,他眉头一皱。
“有什么烦心的事?”觑见他表情一凝,颜诺月兑口而问。
“没什么。”淡淡应一句,方舶帆弓子,用双手传球。
“考试吗?”
“还好。”继续拍打着篮球,方舶帆并无多大的表情变化。
这孩子似乎很烦燥。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颜诺皱眉。光听他拍球的节奏及专球时手腕的摆动,均传达着一种狂燥和不耐。当他提到考试时,这孩子的表情没多大波动,弹球的频率也无加快或减慢,照理应该不是心烦这个。
是什么事让这孩子在考试的前夜如此心绪不宁?颜诺心奇。不仅仅只是爱恋和关心,更是犯了职业病。
“阿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能帮你吗?”
“什么?”抬起头,方舶帆笑笑,很生疏地礼貌而笑。
虽是笑脸,看在颜诺眼中却异常刺眼。自动心的一刻,他就觉察到,在方舶帆眼中,似乎隐藏着狂放不羁的恣意,以及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冷漠。但这孩子藏得及深,一双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脸总是挂着淡然。
或许总是爱挖掘表像后隐藏的真实,颜诺并不以为方舶帆真如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啧,看来他的职业病还真不是普通极别的。
“你在担心明天的考试?”无奈,颜诺决定声东击西,并默颂孙子他老人家的伟大。瞧,几百字的兵书,居然各个领域都能实战实用,不是伟大是什么!
“考试啊?还好。”半天等不到颜诺移动脚步,方舶帆只好站直身子。“颜教授,这么晚了您还散步啊?”
“不是因为考试烦心吗?”颜诺将后句赶人意味十足的话自动消音。
“不烦。”
“也对。你们考完后就放寒假了,应该高兴才对。”进一步推进,颜诺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啊,放假了。”漫不经心地点头,方舶帆垂首。放假就意味着回家,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家。他在家,只有碍人好事的份。撇撇嘴,一丝火气串上心头。想到那个人,他就烦。
“回家过年,一家团圆,多好。”见他快速地将球在两手间拋来拋去,颜诺眯眼:这孩子似乎对回家感到烦心。
“……”没反应。
“你不想回家。”颜诺直捣黄龙。
“呵呵!”方舶帆轻笑,并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