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府,坐落在开封城中。
侯府占地广阔,围墙高耸,隔绝了外在的喧嚣;府内鸟语花香,楼宇华美,宁静优雅,宛如世外桃源。
午后,两名年轻丫鬟带着宋雨蔷,绕过回廊,走过曲桥,路过一座座精致巧妙的庭院,来到一座偏僻又不起眼的院落。
丫鬟们领着宋雨蔷进入无人看守的院子,不时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
“小鲍子就住在这。”其中一名丫鬟指着庭院深处的老旧厢房说,“你自己进去吧。”
“小鲍子不是侯爷的独子吗?”宋雨蔷开口,嗓音轻轻软软的。“为何住在这呢?”
靖远侯府唯一的继承者,竟像是重病被隔离的病人,住在偌大的侯府里最为偏远的角落,宋雨蔷颇为意外。
两名丫鬟交换了一记犹豫的目光,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侯府中人尽皆知却不敢声张的旧事?
“宋姑娘。”一名丫鬟忍不住了,小声的开口问:“你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你进侯府时,难道老夫人没跟你交代……呃,某些事吗?”
宋雨蔷故作茫然的摇头。“我和老夫人虽是远房亲戚,可身分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来投靠她,只是当下人,老夫人需要对下人交代什么?”
那名丫鬟有些沉重的开口:“你的差事不像一般下人负责洗衣扫地这些杂事,你是去伺候小鲍子的,千万小心了!”
宋雨蔷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小鲍子脾气很坏吗?”
两名丫鬟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小鲍子非常调皮,府里的下人几乎没一个敢亲近他的,连老夫人都拿他没辙,叫他混世小魔王。”
“他经常闹事捣蛋,因此老夫人罚他独自一人住在这偏远老旧的屋子。”
宋雨蔷一手捂着脸,语气慌张的说:“听起来,小鲍子很可怕呀!”
丫鬟怜悯的看着她,“你如此娇小柔弱,又是老夫人的亲戚,真不晓得老夫人为何将这苦差事交给你?”
宋雨蔷低下头,羞涩道:“我自小喜欢照顾小女圭女圭,或许老夫人认为我能安抚小鲍子吧。”
“小鲍子可不是个听话的小女圭女圭,虽说只有八岁,使坏的本事却比八十岁的人更厉害!”
“是啊,即使老夫人百般处罚,小鲍子的坏脾气依旧不改。除了侯爷,没人管得住小鲍子;可是侯爷领兵在外征战,两年没回府了。”
宋雨蔷一边听着丫鬟们小声咕哝,一边扫视着前方老旧的房屋。
房屋的门窗紧闭,但凭她习武之人锐利的眼神,仍是发现一道身影正贴在门后偷听她们说话。
她暗暗一笑,想必那人便是侯府里的小鲍子郑元朗了。
靖远侯府中,曾有过一段惊天动地的旧事。丫鬟们不敢说,宋雨蔷却晓得,那件事在外也有流传,只是人们没胆子张扬。
据说靖远侯郑毓廷性情冷漠,但领兵出征打仗,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兵权在握,天子也要敬他三分。
这么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侯爷,却因为娶了性子骄纵的妻子,致使他的人生有了污点——
两年前,靖远侯出外征战,他的妻子按捺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丢下稚儿与情人私奔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可怜的小鲍子,母亲丢下他不管已经够惨了,竟还遭到长辈们的迁怒,在这府里备受孤立。
如此气派的侯府,却安排小鲍子住在最偏远老旧的房屋,简直是虐待。宋雨蔷幽幽一叹,为那即将见面的孩子感伤。
“雨蔷,我们就不为你引见了,你多保重吧。”两名丫鬟把宋雨蔷留在院子里,匆匆离去。
宋雨蔷也不在意,慢慢的迈开脚步,带着一脸的温柔腼腆,轻轻的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小鲍子,我是老夫人安排来照顾你的侍女,我能进去吗?”
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雨蔷害羞的容颜微微一变。
半晌,里面的小魔王开口:“进来!”
她推开门,直觉不对劲,立刻往后一退。
下一瞬间,只见放在门顶上的木板和小水盆,一古脑的往下掉,猛烈的砸在地上。
水盆里的墨水犹如骤雨四处飞溅,幸好宋雨蔷后退得快,没让墨水淋得浑身漆黑。
“啧啧,小鲍子欢迎人的方式真特别。”她文风不动,看了看沾到墨水的裙角,脸上的温柔腼腆不减分毫。
出手这般恶劣的孩子,难怪会让人打发到偏僻的院落。收起了对小鲍子的同情,宋雨蔷放眼望去。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躲在屏风后,露出半张脸蛋窥视她,见她没中埋伏,男孩的眉眼布满了失望之色。
宋雨蔷与他的目光对上,忽然惊喜的叫出声。她像蛇见到青蛙、猫见到老鼠似的,双目紧盯住小男孩。
这个白白女敕女敕的孩子,就是她要照顾的女圭女圭!
“你鬼叫什么?”郑元朗不悦的吼道。
宋雨蔷露出觊觎之色,慢步靠近他,脸上的温柔腼腆一点点消失,换上了狂野如火的表情。
“小鲍子,你好可爱呀!”她张开双手,一把抱起小男孩。他比星星还明亮的大眼,比棉花还雪白的肌肤,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
“你要做什么?别碰我,放开!放开!”向来受人冷淡对待的郑元朗,从未遭遇过如此热情的对待,不由得惊慌挣扎,死命抗拒。
他纯洁的目光、害羞的表情,令宋雨蔷热血沸腾。她拥紧拚命反抗的郑元朗,猛地一口亲上他洁白的小脸蛋。
“哇啊——不要——呜呜!”以捣蛋闹事为乐趣的小魔王,发出了生平第一声哀号。
那哀号声一直传到大厅。
大厅内,郑元朗的祖母——宋老夫人正在观花品茗。
听见孙子的尖叫,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欣慰道:“终于有人可以压制住那个小坏蛋了。”
“老夫人,小鲍子他……不会……那个……宋姑娘……”管家一边听着小鲍子的哀叫,一边惊疑不定的捧着东西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手一挥,打断了管家语无伦次的话。
明白管家是担心宋雨蔷和小鲍子闹得太厉害会受伤,但她胸有成竹道:“我这远房亲戚,可是个非常独特的孩子。别看她长得娇柔弱小,本事可不低,绝对有办法整治得元朗服服帖帖,不再顽皮。”
说完,老夫人取饼管家递上来的盒子,打开一看,盒中放着一封信,是靖远侯从边关送回的家书。
老夫人展开信来观看,看着上头几句平淡的字句,她沉重的叹了口气。
“唉,不晓得该去哪儿找个人来照顾我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