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舜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置身在干净整洁的房间,墙刷过粉,地板铺了砖,窗户也糊了纸纱,微风轻送,依稀可见窗外风光。
这显然是有钱人家的住处,屋内的家具虽不精致但也端正完好,穷人是用不起的,但他怎么会在这?
“啊——你醒了啊!是我救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家住哪里?为什么会受伤?”
连续不断的问话,打断了方舜禹的思绪。
这种唠叨的说话方式,他似乎在哪里听过……正要回想,马上感到头痛,他意识到这绝对属于不愉快的记忆。
方舜禹微微眯眼,审视床边的陌生姑娘,认出她与自己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相遇,顿时,他又想昏死过去算了。
“啊?怎么又不说话?该不会是伤到脑子,傻了吧?现在还不方便找大夫,怎么办啊?”见男人毫无反应,玉雯芝不禁感到焦急。
他这一清醒,她才察觉,男人原先红肿如猪头的脸,已经回复英俊的面目。她看着他,察觉到自己如此靠近一个陌生又没穿衣服的男人,实在不合适。
方舜禹二话不说,直接扯过她手中的布为自己盖上,闭起眼睛,心想晕不死也得装晕。他知道自己多半被这个女孩儿救了,但他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到底怎么啦?”见他一动也不动,害玉雯芝很无措。
她本该离开,让下人来照顾他的,但她想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生平所做的最“严重”的事,就是救了这个陌生男子,他的生死安康与她的心情好坏已息息相关。
“小姐!”窗边突然冒出一群下人,朝里面叫道:“快出来!您要对那个昏迷的男人做什么?他都身受重伤了,您就行行好,放过他吧!”
“我没有,少胡说八道!”玉雯芝打开门,“别吵,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那人已经清醒,你们出去外面看看动静,没什么问题的话,尽早去找个大夫来检查这个人的脑子,我觉得他快变痴呆了。”
方舜禹再次睁眼。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一个男人要爱护妇孺,他也始终遵行着,可直到此刻,他第一次发觉他的信仰错了,有的妇孺并不需要爱护,而是需要一双手狠狠掐断她的颈子!
“哎呀,你又醒了。”打发下人离开后,玉雯芝本来也想走的,发现男人张开双眼,目色清醒,她的脚步陡然定住,移不开了。
玉雯芝连续不断的问了方舜禹好几个问题,他依然不声不响,毫无反应,她开始担心起他的伤势。
“这是几啊?!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得懂吗?”
“你是谁?今年几岁?家有何人?”方舜禹拍开她的手指,反击似的学她连连质问。
玉雯芝大感惊奇,这人懂得问那么多,不傻呀!她瞪着对方,“这些私密之事怎么能告诉你这种完全不认识的外人,我还没出嫁呢!”
名字不能说,仍就能如此坦然的站在床边观赏他的身体?方舜禹调整姿势,防止露出过多部位,一边吩咐道:“丫头,叫你爹娘过来。”
“我家长辈不在,这里我最大,你要做什么?”这人会说会动,应该没什么问题,玉雯芝稍微安了心。
“……找件衣裳给我。”方舜禹忍痛坐起身,知道自己需要安静休养,但他还有许多事急需处理,没空疗伤。
“躺回去,躺回去。”玉雯芝赶紧一掌将他推回去。
男人冷眼瞪她,“让我走。”
“去哪里?”玉雯芝文风不动。
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离开。”
“在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麻烦了!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礼貌又粗鲁……”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霎时间,方舜禹的感动和压力全都飞走了,他很想将玉雯芝一脚踹到天边去,但念及她是个女子,加上他本就酸痛的脚真的抬不起来。
“你这种态度要改,做人那么没品,怪不得会被打成猪头……”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忍无可忍的男人,火大的掀起长布,朝喋喋不休的人儿扔去。
“你做什么?想谋财害命吗?”玉雯芝气急败坏的址下白布。“不要轻举妄动……还翻白眼?这是对待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方舜禹蓦地起身,rou体的痛楚比起她永无止境的精神攻击,实在不算什么。
他听说过三个女人凑一起就能变成一个喧闹的市集,以前他总以为这种传闻太过夸大,现他反而觉得太含蓄了——这丫头只要一个人,就能吵到他身心崩溃!
“你、你……”看着方舜禹不着寸缕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险些停止,小手紧紧掩在嘴上,忍住了惊呼与尖叫。
这男人是何等的厚颜无耻,何等的举止卑劣,何等的——身材太好?喔,她快哭了,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体内激烈厮杀,难分难解。
“衣裳。”方舜禹重复他的需求。
“下、下、下流!你的羞耻心到哪去了?”随着他的逐步逼近,玉雯芝一步步后退,眼睛尽量不要看他腰部以下有什么古怪东西。“还、还不快遮住你的那个、那个,站住不要动了!”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呢?玉雯芝面红耳赤,话说得结结巴巴:“你再、再这样、上上官府、告告你那个、那个伤、伤风败、败俗!”
“真不想看,转身离开就是,眼睛睁那么大,边看边嫌弃,你演哪出戏?”方舜禹嘲弄道。
上过战场流过血,伤到几乎快没命,一直生活在危险之中的他,哪会在乎玉雯芝毫无杀伤力的指责?
相反的,他认识许多人,表面上讲究礼仪廉耻,私底下做起见不得光的事,比谁都下流。
玉雯芝羞愤至极,嘴巴一动,似乎想要反击。
方舜禹见状,大感不妙,怨自己不该和她争吵的,因为论起口舌之争,他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啊——刚在考虑是不是该挖个洞躲藏,却见她面红耳赤直跺脚,居然憋着不言不语。
这……是害羞吧?方舜禹从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然而此时,从玉雯芝毫不掩饰的神色,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心情,他不由得庆幸对方是个姑娘,眉头一松,露出嘲弄的笑意,既然她不反击,那就轮到他了吧?
“你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他像是得到莫大安慰似的,“被我说中了?”
玉雯芝恨恨的咬牙,如果她理直气壮,自有滔滔不绝的本事让对方俯首称臣,可惜这一刻,面对他满是嘲讽的俊脸,她心虚了,只能甩头,大步朝门口跑去。
这时,屋外亦有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打听到一些重要消息!”一名小厮仓惶的跑进屋来,差点与玉雯芝撞在一起。
“出去说——”玉雯芝刚开口,身边猛地一阵旋风刮过,就见方舜禹如苍鹰出击,袭向小厮。
眨眼间,他便将人撞倒在地,并迅速剥掉小厮身上的衣裳。
“你你你非礼啊——”玉雯芝看得目瞪口呆,“快点放开他,你想对他做什么?”
方舜禹给她一记凶悍的眼神,随即将小厮的衣裳套穿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玉雯芝被他看得心头发颤,快步退到门边。“你继续。”
“站住。”方舜禹在她即将跑出门的刹那,身影一闪,来到她身旁,手掌按在门板上,阴森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玉雯芝胆寒了,手指着躺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厮,对方舜禹道:“英、英雄,他的裤子还没月兑,您接着剥吧,别靠小女子那么近,多谢多谢!”
“闭嘴。”这么胆小,早知道多吓唬吓唬她。
玉雯芝赶紧点头,双手覆在嘴上,一副听话配合的模样。她畏缩的态度,终于让方舜禹屡受挫折的心得到些许平衡。
自以为找到对付她的办法,方舜禹满意的笑了。这丫头会害怕会害羞,抓住她的弱点他顿时觉得她不再危险,甚至因弱点而变得有一些可爱。
这时,屋外又传来喧哗声响。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一群人赶到门外。
救兵来了!玉雯芝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救,方舜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微施力道,透露出威胁之意。
“你叫叫看!”语调压得低沉,方舜禹挑眉冷笑,那张仍有淡淡伤痕的脸流露出一股邪气,像个轻挑的坏男人,很危险又很有魅力。
生怕脖子被一把拧断,玉雯芝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黯淡,那鲜明的变化让方舜禹感到好笑,差点就笑出声来。
只要不给她喋喋不休的机会,这丫头看起来还满顺眼的,尤其那双圆亮眸子把心事都显露其中,让他感到十分有趣。
“小姐,方才星不是你在喊非礼啊?”下人的询问声不断传来。
玉雯芝委屈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说话啊,小姐?”
方舜禹又轻声给了她一次警告:“打发他们。”
玉雯芝万般无奈,朝着门外的下人们喊道:“没你们的事,快走开,不然我就——那个就——就非礼你们!”
一瞬间,屋外陷入沉寂,人群四散,悄然无声。
方舜禹忍住笑意,将玉雯芝和小厮拉到一旁,低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几天了?”
小厮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胸膛,衣服根本不合身,方舜禹只能将他的外袍系在腰腿周围,遮住重点部位,肌肉结实的胸臂小腿仍是在外。
“这里是清水村,你在我家昏迷四、五天了……”玉雯芝退到窗边,看看半开半掩的窗户,想着若是跳出去得花多少时间?“我叫玉雯芝,今年十九岁,尚未婚嫁,家中有爹娘和众多亲戚。”
“没问你的话不必多嘴。”方舜禹瞧出她的企图,当她的面将窗户关紧。“好了,蚊子,准备点干粮给我,顺便找些宽大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