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一名严肃的老人坐在长桌的主位,高高在上的霸气毫无保留地发散著,足以让所有人震慑。
此刻,老人审慎地盯著那名端坐在他对面、为了商讨公事而前来的……
六岁的小男孩。
“虽然你年纪尚小,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你的心智年龄经过集团一番测试和交叉比对之后,确实比同年龄的孩子还要成熟,我们也观察你甚久,认为你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所以我认为,我可以以大人的方式跟你商量以下的事情。”田渠交握著双手,一脸正色道。
陈允瑞一张极为俊秀的小小脸蛋,却有著严肃和早熟,他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同意田渠的说法。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鹰集团,我会帮你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家、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大学毕业以后,薪水从十万元起跳。要知道,以上是任何一个想要成功的男人都巴不得拥有的基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只要你愿意答应我开出的条件,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陈允瑞想了两秒,面无表情地开口。“条件是什么?”
田渠拿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这是我五岁的孙女,刚升上大班,反正你还没上小学,就晚读一年跟她一同念幼稚园大班吧!学校的生活比较单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不过因为大学毕业后,你便是她的贴身随扈,你得利用这几年的时间,模清她的个性、喜好、脾气、习惯等等琐事。”
陈允瑞直直盯著照片里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大大的眼睛没有望向镜头,迳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这只是张侧面的照片,不过还是可以大致看出她的长相。
他又看了眼,将视线勉强抽离,问道:“要当多久?”
怎么觉得眼睛……好像离不开那小娃儿啊?
“到她结婚。她结婚以后,你便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鹰集团或是离开,总而言之,你就自由了。这样的条件应该算是很优渥的,你能接受吗?”
他又垂眼看向那张照片,思索了下。
起薪十万、任职到她结婚前——怎么盘算,都是挺划算的,何况是要他照料一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小娃儿,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扯了下嘴角,小大人般的向田渠伸出手。“合作愉快,田先生。”
于是,第二天,陈允瑞踏入了充满小小孩的幼稚园,走进田孙小姐的班上。
不若身旁一个个毛躁奔跑的小孩们,他静静的伫立原地,观察四周,寻找那个小女娃的身影。
应该是个花朵般娇贵的小泵娘吧!在还没见到她之前,他是这样猜想的。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一个被抢了女圭女圭、正坐在地上哭的小娃儿,嗯——不像。
“公主王子”游戏中扮演公主的那个,嗯——也不像。
门边那个模著耳边小辫子的,嗯——还是不像。
“飞天猪的!去死!”
突地,一道稚女敕宏亮的女声从陈允瑞身后爆出。
他循声转头看去——一个削著短发、穿著裤装的小女生正一脚踹向一个小男生,动作十分俐落。
小女生将小男孩踹倒后,凶狠地夺过小男生手里的女圭女圭,交给刚刚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小娃儿,然后又多踹了他几脚。
角色对调,现在换被踹的小男生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陈允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她?!
照片里,那看起来很有气质、很有教养的田小小姐,那个他未来要拼死保护的人……不、不是吧?
他不太想承认这件事,但接下来的声音让他想逃也难——
“老师!田佑雯她打人啦!呜……”
丙然是她……
娇贵的花儿?食人花还差不多。
他摇摇头,发现自己的预估错误、判断错误再加上决策错误。这样的野姑娘,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如果嫁不出去的话……他恐怕永无月兑身之日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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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佑雯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颤动迷茫的昏黄。
“嗯……”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她现在的所在位置。
太好了,这里是她的房间,不是地狱……
她记得刚刚去了趟地狱般的户外教学之旅,里头到处都是陈允瑞的照片,吓得她完全动弹不得。
好险只是个梦啊!好险好险……
“小佑……”
“啊——”一张满脸皱纹的老人脸突地凑到她眼前,吓得她大叫出声。“见鬼啦!”
“喂,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咒我啊!”田渠嚷嚷著抗议道。
以前的田渠对于被叫成“鬼王”可是得意的很,但上了年纪后,对于被当成鬼变得很忌讳,虽然五十几年来他跟鬼实在也没差多少……
田佑雯捂著因惊吓过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坐了起来,一面骂道:“死老头,你想吓死人啊!你待在我房间干嘛?”
“你昏倒了,我当然要待在你旁边啊!我可是个慈爱的爷爷呢。”田渠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道。
“昏倒?”田佑雯模了模额头,皱起眉细细回想著。
咦?好、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啊……
“是啊,你昏倒两个小时了,你再晚半分钟醒来,我就要叫人把汪大夫拖出去喂獒犬了!”
那、那么为什么会昏倒啊?
田渠拍了拍孙女的手,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身为我田渠的孙女,什么血腥暴力的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连看到这种东西也会昏倒呢?它又不会咬人。”田渠说著掏了掏口袋,拿出那张照片放到她膝上。
吓——出现了!
田佑雯的脸瞬间扭曲成不规则型,嘴角抽搐地望著它。
对!就是这个可怕的东西!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这小子日后都要跟在你身旁,当你的贴身护卫了。”田渠火上加油地再度提醒道,完全没有注意田佑雯恐惧的表情。
田佑雯鄙夷地弓起两指,火大地把膝上的照片像虫渣一样弹掉,抬头坚定地对著田老头嚷嚷。“我不要!”
田渠一脸不解地瞪起牛眼,不敢相信孙女儿这般唾弃他精心培养的人才,失落地大声质问:“他有啥不好?”
“我就看他不顺眼啊!”
说真的,从小到大,她没跟陈允瑞说上几句话,甚至不敢说她对他这个人有什么了解,不过光看到他成天端著一张死脸在她眼前出现,她就不由自主一阵火大,只想逃开有他的地方。
这样令她火大的家伙,现在竟然得时时刻刻跟著她,还要她跟他打交道?
喔,不——她做不到!
“唉呀,反正他以后只会跟在你后面,又看不到他的脸,不顺眼又不会怎样,是呗?”
田佑雯手抵著额,在田老爷子这种歪理的摧残下,觉得头又昏沉了起来。“我不想见到他……难道我没有其他选择吗?”
“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田渠伸出两支手指,十分坚持。“一,就是继承鹰集团,然后天天有两打的随扈跟在你身边。我年轻时对这种排场也很讨厌,但这样的生活还是过了五十几年,相信我,一下子就习惯了;第二种嘛,就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后让陈允瑞跟在你身后保护你,顺便做牛做马……”
原本一脸哀戚的田佑雯,在听到老头子最后一句话时,表情瞬间顿住,眼睛一亮!“啥?做牛做马?!”
“废话,身为鹰集团的一员,就是注定是要做牛做马、过劳而死啊!这可是帮规咧!何况我对他有恩,我为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开启了一扇光明的窗,给他最好的教育、一个健全的家、吃的用的都很好,一个月的薪水十万元起跳,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当你的保镳而已,开什么狗玩笑,这么好的差事,一堆人抢著要啊!”
对厚……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田佑雯边听著,真觉得老头子说得太有道理了!
是啊,保护她的这个差事这么好康,她实在不能让他领闲钱,反正只要在“不死人”范围内的事,都可以叫他做,不是吗?
“怎么样?接不接受啊?”田渠问道。
“行!我接受。”她调皮地笑了笑,头一次欣然接受老头子的安排。
哼,谁教他衰,让她看不顺眼!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田佑雯开始觉得让陈允瑞当她的保镳,好像不是那么恼人的事,她甚至还有点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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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
一声惊呼,从田宅大门口一名正在扫台阶的女佣口中喊出,她瞬间僵硬地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管家闻声而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也在大门口顿住脚步,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呼声。“吓!”
烈日下,一名身形颀长、体格精壮,戴著黑墨镜、穿著黑夹克、黑裤、黑鞋的男人缓缓步上台阶,走进屋里。
随著他的步入,他所经过的每个人都像前面两个案例一样“吓”的一声,愣在原地。
黑黑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只见他板著一张冷峻的脸,浑身散发一股慑人的杀气,震退所有闻声而至的仆佣。
男子持续往屋内走,完全无视于旁人呆若木鸡的反应。事实上,旁人的观感对他来说,从来就不重要,他的使命,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一个……
他一直走到了楼梯口,才缓缓转头,对著站在门边瞠目结舌的管家说道:“不带路?”
发现男子是在对他说话,管家这时才回神,却不太敢上前,只待在原地怯怯地问道:“您要不要穿拖鞋?”
男子扬眉,一脸写著很不满意管家多此一举的问题。
避家察觉男子压根不想回答这问题,赶忙机警地改口问:“您……找哪位?”
“你们孙小姐。”
啊?找孙小姐?!避家声音更微弱了,本不希望再多问的,但不问也不行。“呃、呃……请问您是?”
男子默默地拿下墨镜,冷著一张脸,没有温度地报上姓名。
“陈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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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书房的门被谨慎且小心地敲了两下。
“进来。”田渠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低声应道。
坐在一旁的田佑雯一脸戒备的望向渐渐开启的木门。
避家缓缓步入书房,恭敬地报告道:“老爷子,陈先生来了。”
田佑雯闻言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啥咪?他不是明天才要来吗?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田渠点了下头。“嗯,叫他进来。”
“是。”
避家将门再打开些,让出大大的位给跟在他后方的陈允瑞,缓缓退出书房,然后,立刻转身拔腿落跑!
田佑雯无法自制,胸口“砰、砰、砰”地震起来,她偷偷做了几下深呼吸,掩饰紧张不已的情绪。
真是的!她没事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他来就来,还怕他不成!
虽然这么想,但紧张感仍是有增无减,她戒备地瞪向门口,等著他的出现。
一个高大的黑影随著沉重的脚步声,映在门外的白色壁纸上。
接著,陈允瑞那张跟她记忆重叠的扑克脸出现了,只见他冰冰冷冷地朝田渠点了个头,目光一偏,落到她身上,跟她四目相接。
乍见她的瞬间,陈允瑞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他很快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没让任何人发现。
田佑雯一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漾开……
在过去那十几年的悲惨岁月中,即使他常出没在她左右,迷昏她身旁那些无知的女同学们,即使他是她几乎天天见到的人,但她最常看到的,还是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要不然就是他冷漠的背影。
像这样超过好几秒的对望,可从来没有过。
她一直以为他的颜面神经是失调败坏了,所以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情,但现下对上了,才赫然发现他的眼睛除了冰冷外,还有吓人的霸气,像是一把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
但她的震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微微垂下眼,安分地站好,一副尽职的保镳模样。
但她却因此移不开目光了,压根没注意到爷爷已经开始向陈允瑞精神训话。
她细细地打量他,从那刚硬的脸部轮廓、充满英气的眉,看到他一身俐落帅气的黑色系简单打扮,原来他还挺好看的嘛……
喂!等等,她花痴啊?这般夸他做啥?呿!真是的!
“好啦,我的宝贝孙女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当心点啊!”田渠一脸凶狠地训完话后,拍拍,准备到厨房偷吃点心去也!
嘿嘿,佑雯要离开家了,虽然很令人难过,不过往好处想想,以后不会有人再限制他每天吃甜食的份量、拿糖尿病的种种可怕来威胁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一堆点心了!
田渠关上房门离去之后,书房只剩下田佑雯和陈允瑞两个人,瞬间的寂静有些恐怖。
几秒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对望了眼。
这让田佑雯心头又是一震,一种奇怪的感觉浮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缓缓别开了视线,很自然的走到书桌旁,假意整理老头子散乱的期刊杂志。
藉由眼角余光,她可以感受到陈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阵不自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表情,有些无奈,决定先打破沉默开口。“那……你接下来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从南部搬到中部去,总应该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头,继续在书桌上模东模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么还不回答啊?感觉……还真有点别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处”,总该以“开口对谈”做为起步吧?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书房里仍是寂静无声。
田佑雯终于疑惑地扬起眉,抬头瞧他,赫然发现他那张冷脸仍是没有情绪的望著她,像是不确定她在跟他说话、或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似的,只是冷冷地、无言地、眼睛眨也没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悦地皱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恼怒。
正当她一把火烧起来、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隔壁。”
这什么态度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你想那么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唠叨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说话了,继续凝视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衅,只是单纯地望著她,陈允瑞就这样望著她的脸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十五秒钟后,金口再开,发出十分精简的一声——
“喔。”
砰!轰嘎——
田佑雯瞬间抓狂大叫。“你‘喔’什么‘喔’啊!你雷龙喔?反应那么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陈允瑞根据之前在集团内部测验的结果,十分诚实的回答,语气中有著察觉不出的笑意,觉得这样的对话非常有趣。
“我没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气地绕过他,走出书房,往楼上走去,边走还边念。“你最惹人厌的就是这点,老是摆著一副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别人跟你示好也不给人家面子,真是闷死了!”
“要开窗户吗?”后头那个始终沉默、任骂任损的人类请示道。
“我是说你闷!”她气炸了,转头大声骂他,却险些撞进他怀里。
“小心——”陈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她瞬开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开。“不要靠我这么近!猪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还不够,现在还得随时黏在一起!”
陈允瑞微微扬起眉,但不是不悦,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丝兴味。
耙这样大声数落他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边走著,一边碎碎念,在心中哀号。
她后悔了!才五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都怪当时自己头昏脑胀,判断力太差,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老头!
她走进房间,在床上颓败地坐了下来,抬头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远的他,忍不住又问问题了。“你不会排斥吗?我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温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孙女耶!粗鲁又没教养,全身上下缺点一大堆,很难伺候的!”
她恐吓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这次进步了,想了两秒钟后,盯著她,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用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嗓声回答。“我不这样觉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却又让她的心头小小悸动了一下。
可恶,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呢?
“孙小姐。”
避家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有些畏惧地望著田佑雯那张宛如掉进猪圈的脸,不晓得自己成功地破坏了两人间持续累积的火药味。
“干啥?”田佑雯语气甚差地应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好跟司机说一声。”
“明天早上九点。”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赶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模得八九不离十的管家先生,马上知道孙小姐现在心情正烂中,马上一步步往后退,“咻”地一声迅速离去。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尴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没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陈允瑞,无言地揉了揉额际,更加觉得自己掉入老头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听到可以任意使唤陈允瑞就乐过头,压根儿没想到——她还没有享受到奴役他的乐趣之前,可能就已经被他气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家或到剧团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剧团里,一定会有很多好奇的团员问东问西的,而且他一张死脸站在那儿,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这种死脑筋超难沟通的人,一定会回她“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蠢话。
“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看吧!丙然跟她想的不谋而合。田佑雯深深叹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做,跟著你其实挺有意思,我满喜欢的。”
闻言,田佑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苞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这个冰山男怎么有办法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得如此顺口?
她冻结在原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惊愕地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能适应这种出乎她意料的感觉。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越觉得心慌——为自己的反应,也为他的不可测。
她别过脸,高傲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出房,关上房门。
当田佑雯听著房门“喀”地一声关上的声音,转头呆呆望向合起的门板。
他们久别重逢才十分钟不到,怎么感觉如此诡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起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她踮著脚尖想要越过前方的人墙,看看布告栏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长的暴力,硬是挤到最前头,才抬头,就看见“陈允瑞”这三个字被稳稳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们又被分在一班了。
当时她没做二想,脏话直接飙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直接,讨厌他讨厌得多么爽快啊!可现在呢?她应该要好讨厌好讨厌他的,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看过,但为什么在她决定要跟他打交道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田佑雯不解的呆望著门板,愣在原地好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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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再小心一点。
必上房门的陈允瑞,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叮嘱著自己。
田佑雯粗鲁归粗鲁,却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让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来,她一定会马上察觉。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败垂成。
他承认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物,不笑、不会讨人欢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们总是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但他却从来不想理会。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一直演变到后来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对他而言,是个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粗鲁的生物竟然可以称为女孩子,甚至是个千金小姐。
上课用橡皮筋射人、骂人骂得特大声、下课和男生冲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级欺负时,她领著大伙去找他们打架……
柄中的她,头发很短,配上她的个性,简直就像颗永远静不下来的火爆毛球,拥有过人的精力,随时都在跳动。
他不讨厌她,有时也觉得她这般暴躁易怒还挺逗的,或许这就是长得可爱的女孩的特权吧!不管做什么都很难令人反感。但他也常觉得疑惑:这样一个勇猛的毛球女超人怎么会需要他的保护?又怎么会接受他的保护?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总是如此冷淡的态度,甚至讨厌他的存在;他有时还有些担心,万一哪天她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她而来,可能会直接把他从学校顶楼丢下去。
但基于敬业的精神,他很认真地观察著她,也始终观察著她,从国小一直看到国中,再看到高中。
总之,看她,成为一种无法克制的下意识动作——听见她的声音,耳朵便特别灵敏;眼睛随时跟著她,捕捉著别人看不到的一面。而这一切,他认为是他身为一个保镳理所当然要具备的。
然而,参与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是很奇妙的经历。
随著她的头发渐渐留长,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高中。
一天午后,天气有些热,坐在他斜前方的她烦躁地将簪著长发的原子笔抽掉,想要重新簪过,那黑亮的长发落下,衬出那陶瓷女圭女圭般白皙的侧脸,漂亮极了。
他顿时愣住了。原来,静不下来的火爆小毛球蜕变了啊?
他脑中轰隆隆地直响,从那时开始,他注意她,不再出于什么职业道德,只因为他想看她。
其实打从国小开始,他便发现班上总会有一堆男生暗地里谈论她、偷偷暗恋她。要不是大部分的爱慕者怕被她从学校顶楼扔下去,成为草皮的肥料,跟她告白的人可能多到得电话预约。
但还是有不少变态秉持著“揍是情,踹是爱,鼻青脸肿好痛快”的伟大理念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拳头……不,她的青睐。
接近?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他可是她的保镳,不缺接近她的机会。但他要的更多——他想要她,希望她完全属于他。
他太清楚自己的胜算了——田佑雯是只脾气暴躁的猫,挥舞著尖锐的爪子示威著,但却没有比他这个看似无害、却心机深沉的老虎行。
终于,他一直期待的贴身保镳生涯开始了。
等著吧,他一定能让她成为他的囊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