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司机把他们载到附近山区的一个石洞口之后,马上又奉命掉头回去前线接应,原本答应隔天来接他们,但那司机始终没再出现过。
躲在山洞里的第三天,水源和干粮都已经所剩无几,医疗物资也告用罄,开始有人出现感冒的症状。
季隽言开始担心可能无法撑到救援抵达,他找尚商量好要一起离开这里回难民营找救兵,由英格丽留下来照顾伤病患者,并等待救援。
天亮之后,季隽言和尚带着两人两天份的水准备出发,英格丽跟到洞穴外跟他们话别,一脸担忧的神情,看在季隽言眼中有说不出的心疼与不舍,但继续留下来等也不是办法,他决定尽力一试。
英格丽强忍着泪水向他们微笑挥手,季隽言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再一次叮嘱道:“剩下的水和粮食顶多让你们撑完这两天,如果我们到了后天入夜后仍然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下去,带着可以离开的人想办法求生。如果在我们回来前,部队先派人来接你们回去,不要等我们,也不要来找我们,赶快跟着部队回到难民营,我一定会尽全力回到妳身边。但如果没有也不要为了我而难过,妳只要记得,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还在想着妳就够了。”
季隽言在英格丽的唇间留下最后的吻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英格丽泪流满面的摀着嘴不敢发出声音,她好怕此去就是永别,再也见不到面,但所有人都快要撑不下去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英格丽才抹去脸上的泪痕,收拾心情回到其他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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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到了约定当天的傍晚,英格丽看着天空渐渐变暗,但依然没等到季隽言或是军队,粮食已经没有了,剩下的水源也不够了。
两天前开始有感冒病征的人,身上的红疹已转变成大片暗紫色血斑,也许是不眠不休的照顾伤病患,让她感到身体非常疲劳虚弱,也常头晕。
族长跟英格丽说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今晚如果詹姆斯博士和国民兵都没出现,隔天清晨就要依照当初的约定,带着可以上路的人离开。
英格丽点点头表示同意。看到更多人纷纷开始出现感冒的迹象,而最早发病的人身上那些怪异的斑点也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心中隐约担忧着是否和疫病有关。
外头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幽暗的洞穴里陆续传来咳嗽的声音,英格丽拼命的用手在那些冷到发抖的人身上反复搓揉,试图帮他们保持体温。忽然,有人开始呕吐,恶心的酸臭味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英格丽不顾呕吐物的污秽,连忙蹲在病患身边轻拍着他的背,想让对方能舒服一点,但是那人却在呕吐完之后,身体一阵猛烈的抽搐后断气了。
为了不要让腐烂的尸体滋生细菌影响大家的健康,英格丽和族长一起合力把尸体抬到洞穴外,他们就着月光的亮度,寻找适合的地点把死者放下,她发现死者棕色皮肤上布满的血斑全变成可怕的深黑色。
她和族长都还没有感冒的迹象,两人互换了一个沉重而了然的眼神,彼此心照不宣确定这是疫病无疑,和死神赛跑的码表已开始倒数计时了。
一整夜,英格丽与族长合力照顾那些发病的人,完全没有合过眼,直到东方天空出现第一道光亮,他们早已心力交瘁却仍咬着牙根死命撑住,如果连他们都倒下,那么这些仰赖他们照顾的人就更加无望了。
等不到季隽言,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眼前伤病患者的哀号申吟让她无暇去细想,甚至哀伤。
又一个人死去了,疫病在一夜之间已经连续夺走了三条人命,在黎明时分又带走了第四条人命,英格丽和族长早已哀伤到麻木了,他们只能保持着清醒的意志在心中默默祈祷,连流眼泪的力气也没有,抬起死者往停放的地方走去。
放好死者,英格丽虔诚的跪在遗体旁边,双手交握,第四度念着天主教丧礼的祈祷文,祈求天使迎接死者进入主的国度。族长也在一旁用他们部族的语言念念有词的为亡灵祈祷,请古老的圣灵接受新死的亡灵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他们搀扶着彼此站起来,疲惫与饥饿、哀伤与担忧,让他们身心俱疲。
英格丽沉默的走在族长身后,天空已完全明亮了起来,忽然间她听到季隽言呼唤她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也许是太过于思念的缘故。
饼了几秒,她又再度听到季隽言的声音,这一次族长先回过头瞪大眼看着她身后,她才不确定的循着对方的目光回过头查看。
远远的一辆吉普车上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她挥手呼唤,就在她快要失去信心被绝望击垮的时刻,季隽言带着救兵回来接他们了。
她流着泪往吉普车跑去,当车队接近的时候,季隽言跳下车冲上前去拥抱她,把她抱起来旋转,兴奋得亲吻她。
英格丽哭着抚模季隽言的脸,真实的感受他的体温,好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过于疲倦或是过于思念而在作梦,此刻拥抱着的确确实实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爱人。
“我赶回来了,我没有对妳失约,我回到妳身边了!”季隽言激动的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的诉说着两人约定好的承诺。
长期紧绷的情绪瞬间获得抒发,英格丽感觉自己全身放松,脚下像是没有着力点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抬起头看着季隽言,却发现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糊,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英格丽昏倒在季隽言的怀里。最后的意识丧失前,只听到季隽言在黑暗中声嘶力竭吶喊着她的名字,“英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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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和季隽言在往难民营求救的半路上,遇到前往战地采访的媒体车队,他们立刻把他们送回难民营。而世卫派来的人也已经在难民营等着要接他回去,但季隽言仍然坚持要等他带人去接英格丽。等一行人安全回到难民营之后,才能跟他们走。
他同时也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当初在沙漠中研究小组的人和载满研究资料的吉普车会离奇消失的原因,是因为遭到叛军的狭持,他们想利用珍贵的厄努瓦尔病毒实验疫苗,向联合国勒赎高额的赎金。
不过后来叛军在盟军的突袭之下被攻破了,也顺利救回了所有人与疫苗。季隽言听到小组成员顺利获救,疫苗也保住了,心情为之振奋。
在返回难民营的卡车上,英格丽开始发烧,意识不清的她躺在季隽言怀里不停的发出梦呓和咳嗽声,苍白的嘴唇因为干裂而留下几道血痕。季隽言心疼的抚模着她的脸,不断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要她支持下去。
他很清楚英格丽传染上什么样的疾病,等回到难民营之后,他会隔离并带着所有跟病患接触过的人,包括士兵,跟世卫的人一起搭军用直升机到肯亚市区的医院接受治疗,他绝不能让疫病在难民营或军队里传开。
世卫一定会认这笔帐,因为他们正愁找不到发病超过十二小时的厄努瓦尔病毒患者试用他研发的实验疫苗。
英格丽昏迷了整整一天半,再度醒来时已躺在透明围幕中的隔离病床上,她虚弱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季隽言穿着全罩式隔离衣在身旁守候。
她开口询问自己身在何方,声音却低哑得连自己也吓一跳。
从她发病以来,季隽言始终不曾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隔着手套紧握住英格丽的手,神情哀戚的挤出安慰的微笑,告诉她所有人都确定感染了厄努瓦尔病毒,还没发病的人都在肯亚医院的隔离区里接受观察。
世卫组织接到他的通知已经立刻把他研发出来的实验疫苗空运到肯亚,现正在运送的途中,只要注射过疫苗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他没说出口的是,连他这个研发者都不能确定实验疫苗是否能挽救她的性命,毕竟目前还没有使用在发病超过十二小时患者身上成功的经验。
但治疗过程会经历痛苦的副作用,就算痊愈也可能有无法预知的后还英格丽看到季隽言满脸疲倦,黑眼圈也很重,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用她那充满希望的一贯口吻反过来安慰他,“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相信你研发的疫苗一定可以把我们医好,我很快就可以下床跟你一起吃晚餐,所以你不要一直守在这里,赶快去休息,不要累坏了。”
季隽言坚持不肯离开,他双眼布满血丝,强忍住内心的忧伤,轻抚着英格丽手臂上紫红色的血斑。
他在心中默数着,从英格丽在他怀中晕眩发病的那一刻起,已经过了四十二个小时了,距离死亡的底限七十二小时已剩不到三十个钟头,等待疫苗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与难熬。
饼去他曾经好几度以为自己会失去英格丽,当时心中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仍然清清楚楚,他真的好怕失去她,他拒绝去想如果疫苗对英格丽无效,或是来不及送达,失去最心爱的人,他恐怕也不想活了。
英格丽取笑他,“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好像再也看不到我似的。”
“不要说这种话!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季隽言再也忍受不住了,紧握住英格丽的手,脸颊流下两道热泪。
他把英格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痛苦的说:“这里是为了妳而跳动的,不要说那些让我害怕的话,我不能失去妳,如果妳不在了,我的心跳也会跟着停止,追随妳去。”
在洞穴照顾过那些发病的人,亲手抬过四个往生的患者,英格丽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听到季隽言的话,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她像交代遗言似的开口说道:“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样的病,也知道最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只是比你早一步离开而已,所以当我离去之后,你要回到你的世界,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直到我们在天国重逢的那天,我会去迎接你。”
季隽言抱着英格丽埋首低声哭泣,他无法答应这种要求,他也不想答应,他宁可不计任何代价去跟死神抢夺英格丽的灵魂,也绝不允许英格丽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想带她去看许多地方的美景,想跟她一起做许多还没体验过的事,他还有好多好多计画想跟她一起实现,他不能失去她!
知道季隽言还在抗拒接受她即将死亡的事实,英格丽像之前在他失眠的时候那样轻抚着他的背,开始哼起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安抚着他哀恸的情绪。
季隽言慢慢停止哭泣,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心爱的女人,想把她脸上每个细致的线条都深深记在脑海里。“妳知道我有多爱妳吗?”
英格丽停止哼歌,流着泪回应他,“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爱你。”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我交代遗言。如果妳也一样爱我,就该知道失去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是无法独活在世间的;如果妳真的像我爱妳爱得那么深,就不要残忍的用死亡来伤害我,留下我一个人无止尽的忍受思念与寂寞的折磨,让回忆不断的啃食我……那样的人生,比在地狱里受苦还要恐怖,妳怎么忍心让我承受这一切?妳怎么狠得下心丢下我不管,一个人到天国去享福?”季隽言几近控诉的喊着,趴在英格丽身旁痛哭失声。
英格丽无声的哭泣,忍受着心如刀割的痛楚,她不能告诉心爱的人说她有多么不舍得离开人间,那只会让爱她的人更难接受她的死;她更不能告诉他说自己就算到了天国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她最爱的人不在身边,这样只会让爱她的人在失去她之后无法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季隽言抓住英格丽的肩膀,要她正视他的双眼。“看着我,我要妳仔细的看着我,然后亲口告诉我,妳忍心抛下这样的我,妳狠得下心离开!”
她不能这么自私,如果残忍的对待能够让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另一段更幸福的人生,她愿意让对方恨她的无情,也好过一辈子活在失去她的阴影里。
英格丽别过头去,痛苦得无法面对,她开始狂咳,忽然间一口气提不上来,摀住嘴的手滑落在枕边布满鲜血,再度陷入昏迷。
季隽言紧抱住英格丽哭喊着想唤醒她,“不要死!求妳醒过来……不要离开我……我不准妳死,快点醒过来……”
听到季隽言紧张地大吼大叫,医疗小组立刻带着急救的用具冲进来,护士把激动的季隽言用力拉到一旁,医生不断的跟他解释英格丽只是暂时性陷入昏迷状态而已,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季隽言早已失去理智,所有的医学专业都抛在脑后。
他冲出隔离病房到消毒室去月兑下隔离衣,然后找到沿路护送他们到肯亚市区医院的同事,不客气的质问他疫苗还要多久才能送达?那人回答他已经照他要求的通知总部了,而且实验疫苗已经在运送过来的途中了。
季隽言口气恶劣的继续追问,“那到底还要多久才能送到?”
同事想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说:“大概还要十几个小时吧。”
“十几个小时?”季隽言对着同事大吼,“我等不了那么久,你会不会通知得太慢了点,为什么还要那么久?你有跟他们说清楚病患已经发病超过十二小时以上了吗?这是很紧急不能拖延的,你知道这种病毒是会在七十二小时内致命的!都已经超过四十二小时了,到现在还没等到疫苗,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有多危急,白痴!全都是一群白痴!”
被骂得莫名其妙,那男同事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早就看出来季隽言对那个发病的女人有着不寻常的情感,于是口气酸溜溜的回答他,“发病超过十二小时以上的又不只有那一个女人,要活体试验者又不缺她一个。”
季隽言早已被压力逼到临界点,听到这种话气愤得失去理智,突然一拳挥过去,那男同事被击中鼻梁,瞬间鲜血如注,他痛得摀住鼻子大叫──
“该死,詹姆斯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打断我的鼻梁了!”
旁边的人纷纷上来劝架,把两人拉开免得再生事端,季隽言用力甩开身旁的人,转身狂奔跑出医院,直到远离人群才停下来。
当他低头双手撑住膝盖不住的喘息,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医院旁边的花圃,花圃另一边是间医院附设的小教堂,里面传出儿童唱诗班的歌声。
他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默默的走进教堂里,停在十字架前面,抬头望着圣母像,心下感到一阵诧异──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就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英格丽所信仰的天主教堂里,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的存在吗?既然英格丽的天主引导他来到这里,那么天主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能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在圣母像前面跪了下来,双手交握,眼睛望着圣母怀抱着刚出生的耶稣基督一脸的慈祥,他彷佛看到了正在难民营抱着孩子哄他们睡觉的英格丽,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从心底深处发出最诚挚的恳求──主啊,圣母玛丽亚,请聆听我的乞求!我是个自私又不信主的人,可是我爱的女人她却是您最忠实的信徒,她不像我那么的无可救药,可是邪恶的死神偏偏找上了她。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相信你们的存在与力量,我恳求你们拯救她的性命,不要那么早让她到天国去,这世界需要她,她是人间的天使,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请拿我这个自私的灵魂去跟死神交换,让她纯洁无暇的灵魂继续留在世间,就算要我下地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活下去……
不顾练习吟唱诗歌的唱诗班儿童们注视的眼光,季隽言哭倒在圣母像前冷硬的石板上,渐渐丧失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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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听得到我吗?你已经昏睡好久了,不要吓我……”朦胧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在他耳边不停呼唤,季隽言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像被凭空抽离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气。
“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艾莉西亚早已哭肿双眼,欣喜的握住季隽言的双手。她获知他得救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要求立刻前来肯亚迎接他回去,原本只是单纯的护送疫苗来给疫病患者,却没想到连季隽言也感染上疫病了。
一听到“上帝”两个字,季隽言涣散的神志立刻变得清醒,他脑海里还存留着跟上帝祷告的最后印象,他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却被艾莉西亚阻止。
“不要起来,你需要休息,你也感染上了疫病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注射过疫苗,而且你是在发病十二小时内就接种疫苗,所以只要熬过了药剂的副作用,很快就能痊愈了。”艾莉西亚柔声的解释,一面帮他把滑落的棉被盖好。
疫病?我染上了疫病?难道上帝真的听到了我的乞求,真的把我的命换给了死神?那……英格丽呢?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想到英格丽,季隽言立刻焦急的追问艾莉西亚,“英格丽呢?她注射过疫苗了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艾莉西亚整个人都呆住了,季隽言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因为看到她而开心,反而是向她追问别的女人的病况,就算是关心疫病也未免关心得太过头了,身为女人的敏锐度让她不能忽视季隽言异常的反应。
强忍住心中的疑惑与不快,她神色僵硬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季隽言不是笨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对艾莉西亚感到万分歉疚,尴尬的说:“她是隔离病房里的病患,红十字会的义工,叫作英格丽。”
艾莉西亚板起面孔,语气充满敌意地道:“喔,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只知道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经接种过疫苗了。”
季隽言挣扎着要下床,坚持要去巡视病患注射过疫苗后的情况,艾莉西亚当然知道他想去看那个叫作英格丽的女人,执意要他躺下来休息,可是季隽言却不理会她,脚步不稳的径自往隔离病房走去。
艾莉西亚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故意不上前去搀扶,希望他走不动,然后乖乖跟她回病房休息。
但季隽言依然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拖着脚步走到英格丽身边,当他透过隔离病房外的玻璃窗看到英格丽仍躺在透明围幕里安详的沉睡着,心头充满了喜悦与感激。圣母玛丽亚听到他的祈祷了,英格丽还活着,她得救了!
他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距离英格丽发病已经过了六十一个小时,但仍未月兑离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
他用手敲了敲玻璃门,要里面的人开门让他进消毒区换隔离衣,他要亲自进去了解英格丽的病情现在状况如何。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难道其他医生都不可靠,需要你事必躬亲的参与每一件事吗?”艾莉西亚终于按捺不住怒火抱怨道。
季隽言一脸的愧疚,转身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了解情况,等我出来以后再向你解释好吗?”
艾莉西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季隽言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消毒室,玻璃门也随即在他身后自动关闭。
她悲愤的紧握双拳,站在隔离病房的玻璃窗前看着季隽言跟医师讨论病历资料,眼睛忽然有点酸酸涩涩的,有种想掉泪的冲动,完全没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看在眼里。
那男人突然出声喊她,艾莉西亚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个鼻子包裹着固定器的男人。
她没好气的笑着说:“汤玛斯,你突然在我背后说话,差点吓死我了。”
那男人跟艾莉西亚是在日内瓦总部认识的,他当然知道季隽言跟艾莉西亚的关系,他对于昨天傍晚被季隽言吼叫,还被打断鼻梁的事情耿耿于怀,记恨在心,如今碰巧看到季隽言和艾莉西亚起争执,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的好机会。
包何况他早就怀疑季隽言跟那个红十字会的女人关系匪浅,所以在季隽言被人发现昏迷在小教堂给送回医院之后,他马上就去向其它隔离区还没发病的人打听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他找上了尚。
他神情诡异的对艾莉西亚说:“妳知道詹姆斯背叛妳的事吗?”
就算心底怀疑,艾莉西亚也不想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她感到被冒犯,立刻武装起来,“詹姆斯没有背叛我,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想听!”
汤玛斯冷笑道:“反正就算我不说,妳迟早也会从其他人口中知道。那个叫英格丽的女人可是个大美人,在难民营跟詹姆斯每天朝夕相处、眉来眼去,她红十字会的同事说他们很相爱,詹姆斯还为了她不顾生命危险冲进战场找她,跟她一起照顾伤患,恩爱得不得了,根本忘了妳还在美国等着他回家。”
逮到机会,汤玛斯加油添醋的说着,把从不知情的尚身上套到的消息,刻意扭曲成伤害艾莉西亚的话。虽然艾莉西亚背对着他,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他对艾莉西亚僵直的身躯和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反应感到很满意,他知道那些恶毒的话奏效了,于是带着胜利的表情扬长而去。
直到汤玛斯的脚步声远离了,艾莉西亚才掩面哭着跑回病房,倒在病床上用棉被摀着痛哭,她整颗心都被那些残忍的话给彻底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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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隽言恢复得很快,因为治疗得早,疫苗产生的副作用也没那么严重,他只有在一开始的头两天会发烧或全身发冷,时常疲倦得陷入昏睡,还会发抖、作恶梦,但到第三天就开始恢复正常,只是食欲仍然很差,有时吃了东西会马上吐出来,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也没留下后遗症。
但英格丽就没有那么幸运,她是在发病五十几个小时后才注射疫苗,虽然撑过了七十二小时,但她反复的发烧又发冷,不时会全身抽搐、昏迷不醒,有时候还会发出类似哭声的梦呓,昏迷一个礼拜到现在还没醒来。
季隽言每天只要醒来,就一定会跑到她身边守候,或是跟其他医师讨论注射疫苗后患者产生副作用的情况。他们发现不是所有发病的人注射疫苗后都能存活,那些比英格丽早发病的患者,全都撑不过一个礼拜还是死亡,疫苗只是延缓死亡速度而已。
最奇怪的是,他们发现比英格丽晚发病的患者,如果超过四十八小时才注射疫苗的,也都一样撑不过一周的时问,只有英格丽是唯一发病超过四十八小时后注射疫苗仍然存活的幸存者。
季隽言直觉判定英格丽的状况不单是受到上帝保佑的缘故,这里的研究设备不足,他只好把英格丽的血液样本,和其他所有接种过疫苗仍然宣告不治的死者的血液样本,一起送回世界卫生组织做进一步的分析化验,然后接下来就只能够等待报告结果回传,还有英格丽清醒过来的时刻了。
季隽言疲累的回到病房,看到艾莉西亚坐在床边,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艾莉西亚,谢谢妳这段期间对我的细心照顾,我真的很感激妳亲自飞来肯亚照顾我,还帮我护送疫苗过来,真是辛苦妳了。”
艾莉西亚微笑的看着他,“只要你能恢复健康,再辛苦也值得。”
季隽言忽然觉得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很残忍,但是他觉得如果继续隐瞒下去的话,对艾莉西亚会更残忍。
他握住艾莉西亚的双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真诚的向她道歉,“艾莉西亚,我不值得妳对我这么好,我对不起妳,我愧对妳,我不配恳求妳的原谅,因为我不值得原谅,但是我不想再继续欺骗妳,妳有权利知道真相。”
艾莉西亚突然敛去笑容,慌张的想挣月兑季隽言紧握的双手。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无法作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季隽言口中的事实真相,她只想继续活在假象里,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等季隽言身体完全康复之后,马上带他回美国,她坚信只要远离这里,时间久了,季隽言自然会把那女人给忘了。
“我知道会很伤妳的心,也知道自己有多残忍,但是请妳不要再躲避,我们一定要好好谈清楚这件事,我不想欺骗一个真心爱我、对我好的人。”季隽言不肯放手,坚持要让艾莉西亚知道一切。
艾莉西亚沮丧得哭了起来,她又气又痛心地说:“难道我不能拒绝听我不想听的事实吗?你凭什么逼我去面对会让我心碎的事?詹姆斯你混蛋!”
季隽言眼眶里蓄满自责的泪水,他走下床跪在艾莉西亚面前,紧握着她的双手不曾放开过,他向她忏悔道:“艾莉西亚,我知道我很该死,如果可以让妳好过一些,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向妳忏悔,但是我不能欺骗妳,就像我无法欺骗我自己的心。我爱上了英格丽,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在我爱上她之后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妳有多么不公平,我一直在接受妳对我的爱,却从来没有用心去爱过妳,我对妳的好比不上妳对我的付出,我是个自私又残忍的混蛋,我不值得妳对我付出。”
艾莉西亚忍耐已久的情绪突然间崩溃了,她坐倒在地上,双眼含恨大声哭喊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跟我结婚的吗?你不是回美国之后要娶我吗?当初我叫你不要来非洲出这什么狗屁任务,你却偏要来,如果早知道你会在沙漠里变心爱上别人,我当时就算死也要阻止你来非洲……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
“对不起!我知道说再多次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造成的伤害,但是我如果继续接受妳的付出,甚至跟妳结婚,也只会伤妳更深而已。”
看到艾莉西亚遭受折磨,季隽言心里更不好受,他双手扶着艾莉西亚因过度激动而颤抖的身躯,不停说着道歉的话,就算此刻艾莉西亚要把他杀了,他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是因为我当初主动追求你,所以你看轻我吗?还是因为我逼你跟我结婚,给你太大的压力,所以你现在想利用别的女人来摆月兑我?”艾莉西亚试图找出原因,她无法接受对方只是单纯的爱上了别的女人。
季隽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妳不要乱想,我怎么可能会看轻妳!”
艾莉西亚怀抱着一丝希望反问他,“那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回美国吗?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们回去之后立刻举办婚礼。你只是在沙漠太寂寞需要人陪才会一时迷惑,我会原谅你这一次的出轨,我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不是这样的。”季隽言打断她的话。
“艾莉西亚,妳听我说,我当初确实是真心想跟妳在一起,但是当我认识英格丽之后,我才发现什么叫作真正的爱情,我也开始学会了付出。过去我从没设身处地的替妳着想过,妳也知道我一直?只是单方面的接受妳的爱,但现在我反省饼后才发现,继续交往下去只会耽误妳的幸福。”
艾莉西亚别过头不愿面对,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一直都很喜欢妳,但那不是真正的爱情,妳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妳应该找一个真正爱妳,懂得为妳付出的男人。”
他红着眼说出他最害怕的状况,“我绝不是因为想跟英格丽在一起才坚持分手,就算她一直昏睡下去永远醒不来,我也不可能抛下她跟妳回去。”
“也就是说你宁可要一个植物人,也不肯要我吗?”她忍不住大吼。
“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耽误妳……一年多来,妳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感动不是爱情,这样对妳真的不好。”他希望艾莉西亚明白感情不能勉强。
“别再说了!”艾莉西亚用力推开季隽言,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外。
季隽言想追上去,可是还没完全恢复体力的他,才起身立刻感到一阵晕眩,又坐回了原地。
尚的发病期比季隽言还晚,可他身强体壮的,又急救得宜,恢复情况远比预期快得多,这时他已无大碍,并解除了隔离禁令。他刚刚还去探望过族长的康复情形,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告别族长,他正打算到季隽言的病房来看他,刚好在病房外听到他们俩的争执。
“你还没完全恢复,要多休养。”尚走到季隽言身边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并替他盖好棉被。
艾莉西亚从小在美国长大,英文比中文更像她的母语,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用英文交谈,季隽言知道以尚的英文能力应该听得懂他们争吵的内容,所以毫不避讳的问他,“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尚尴尬的苦笑,他确实听到了,不过他不是故意在门外刻意偷听的,他不晓得怎么回应对方,只能点头。
季隽言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自嘲道:“你的宗教有没有提过,当一个可恶的男人同时伤害了自己爱的女人,和爱自己的女人,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当然我想下地狱是免不了的,只是好奇想多知道一点自己的报应而已,我担心自己将受到的惩罚不够严厉。”
“你已经开始在接受惩罚了,此刻在你心中的懊悔与自责就是一种惩罚。”尚很宽容的看待整件事,他是法国男人怎会不了解爱情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也知道如果处理得不好,将会带来多大的伤痛。
季隽言看着窗外,无奈的说:“真希望自己当初死在沙漠,不要被你们发现救回难民营,这样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不过,我死后应该会很遗憾没遇到英格丽,但如此一来,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什么了吧……”
听到季隽言颠三倒四的说辞,尚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
他拍拍季隽言的肩膀安慰他,“我的朋友,勇于承担错误固然是一件值得赞许的诚实行为,但不要埋怨人生的遭遇,我们无法决定在人生的哪个时机点会遇到哪些人,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六年前,我妻子外遇,抛下我跟两岁的女儿离开了……”尚突然说起自己的过去,似乎想要藉由自己的例子安慰他。
“当时我很不能接受,整天沉迷在酒精里面,后来被警方强制送进勒戒所好几次,女儿也被人收养了。”尚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季隽言无法想象如今温和善良的他竟有这样的过去。
尚微笑着沉浸在回忆里。“记不清是第几次进勒戒所了,有一天我在勒戒所的团体治疗课程上,遇到一个因酗酒、暴力和自杀问题被强制勒戒的少女,我听她说生母在她出生后跑了,从小被父亲毒打,她从十岁就开始酗酒、自残、逃学、勒索低年级同学……她的遭遇让我想到我女儿,我当下被惊醒,发誓一定要重新站起来,不能让我女儿活在我和我前妻的阴影下。”
尚又继续说:“后来我离开勒戒所,戒掉酗酒的毛病,再也没碰过酒精。而且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办公大楼当清洁工。”
“听说我女儿被很好的人家收养,我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毕竟她跟着我不会比较幸福。直到三年前偶然在我工作的大楼听到英格丽的演说,当时我只是站在会议厅的门外擦着玻璃窗户,听到英格丽的歌声从紧闭的门扉里面传了出来,她的歌声好像天籁一般美丽,在台上用钢琴自谈自唱『爱的力量比死亡更强大』,我不自觉的推开门走进去听她演唱,然后听她演说,她的经历让我重新发现生命的意义,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尚对着他露齿而笑,“所以你要思考上帝让你遭遇这些事的用意,只是我们的智慧有限,无法马上想通,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现在的我一点都不怨恨我的前妻,也不再自怨自艾,人生过得充实而美好。”
他看着季隽言坚定的说:“我相信伤痛总有一天会过去,真心的忏悔一定可以获得原谅,也许过程充满了崎岖,但不要放弃希望,不管是你、英格丽,还是艾莉西亚小姐,一定会度过这个伤痛,重新寻找到生命的方向。”
季隽言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目送尚离去,转头望向窗外蓝天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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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一个礼拜的昏迷,英格丽终于醒了,但她的状况非常差,暂时性的失明失聪,全身麻痹的瘫痪状态,也无法顺利进食,只能用插管方式喂食,并且需要继续带着氧气罩帮助她呼吸。
艾莉西亚仍然不愿意接受季隽言解除婚约的要求,她固执的守在季隽言身边,希望他回心转意跟她一起回美国。
而此时世界卫生组织也在催促他赶快返回工作岗位,因为他们回传给季隽言的分析资料里面显示,英格丽的体内同时存在两种抗体,其他死者少了其中一种抗体,这就是为什么她可以幸运的在发病超过四十八小时后,接种实验疫苗依然能够存活的关键原因,世卫组织希望季隽言能够尽快回来参与疫苗的研发,毕竟他是最清楚情况的人。
仔细阅读每一份报告和病历纪录,季隽言想起在萨雷摩马难民营初见到英格丽的时候,她曾不经意的提起得过贾力亚菌株病毒的事,所以痊愈后体内会自动产生抗体,季隽言研判应该是英格丽有其他人所没有的贾力亚抗体,也就是厄努瓦尔病毒变种前的原型,因此她有更强的抵抗力去跟厄努瓦尔病毒对抗。
一位金发碧眼的英国男人突然出现在季隽言的病房门口,敲门礼貌的问他是否可以进来。
他主动握手并表明身分,“詹姆斯博士您好,我是国际红十字会日内瓦总部的督导,盖布瑞尔肯辛顿。听说是您研制的疫苗救了大家,我真的非常感谢您,所以特别前来向您致敬,希望没有打扰到正在进行的事。”
季隽言放下手边的资料,坐起来跟他攀谈。
肯辛顿告诉他,此次前来是专程来接尚和英格丽回内瓦接受治疗,红十字总会已经跟世界卫生组织商谈过相关事宜,也安排好一切,他接获消息英格丽已经月兑离危险期,所以立刻搭机来接他们。
季隽言闻言愣了一下,立刻表示反对意见,“英格丽现在还太虚弱,虽然已经月兑离危险期,不过实验疫苗的后遗症很多,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长途旅行。”
肯辛顿毫不在意,他微笑的说:“这一点我已经跟你的单位和这里的医生确认过了,他们?认为以SOS医疗专机的设备,可以安全的把英格丽送回日内瓦;而且她的血液可以制作抗体,非常珍贵,我想除非很确定,贵单位应该不会冒着伤害病毒解药的风险,贸然同意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季隽言发现眼前这个叫作肯辛顿的男人不好惹,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尖锐不容人拒绝,他实在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立刻回应道:“你说的都是实情,不过整个组织里最了解这种疫病和抗体的就是我,以我的专业与经验判断,英格丽现在不适合转诊,我会去跟总部解释。”
肯辛顿低着头笑了笑,态度平和的向他解释道:“不过你现在去跟世卫解释可能太迟了,因为英格丽已经在前往机场的途中。”
“怎么可能?”他不过才睡了一个午觉起来,难道英格丽就在他沉睡的时候被带走了吗?
季隽言瞬间变了脸,他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隔离病房查看,果然人去楼空,他气急败坏的用力搥向玻璃门,发出一声巨响。
艾莉西亚从远方跑过来拉住他,不让他伤到自己,她担忧的问他,“詹姆斯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转诊我的病人却没有人先来问过我?”季隽言气愤的吼叫。
艾莉西亚终于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口气冷淡的回道:“是我叫他们不要通知你的,组织通知我要转诊病患,带你回去报到,我只是服从命令。”
肯辛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世卫组织这次真的帮了很多忙,红十字会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们慷慨的协助。我还要去赶飞机,必须先走一步,先告辞了,将来彼此合作的机会还很多,后会有期。”
艾莉西亚和肯辛颤相互道别后就拉着季隽言回到他的病房,关起门谈话。“你知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吗?”
“不就是红十字会的督导嘛!”季隽言才没兴趣管那个讨厌的家伙。
“没错,不过他的身分不只是如此。”艾莉西亚神色愉悦的说。
“他还是那个女人的男朋友,所以专程来接她回去养病,就近照顾。”
季隽言立刻想起英格丽说过她曾跟总部的高级干部短暂交往过半年的事,难怪刚刚对话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个叫肯辛顿的男人对他的态度虽然客套,但不是很友善,原来是情敌相见,这下他总算明白了。
“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季隽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觉得很剌耳。
“分手也可以复合,更何况他还爱着那个女人。”艾莉西亚始终不肯讲英格丽的名字,总是用“那个女人”来称呼她。
“妳怎么知道他还爱着英格丽?”季隽言早猜出艾莉西亚在想什么。
“因为就是我打电话给他,请他来接那个女人回去的。他一听到那个女人月兑离危险期之后,高兴得在电话里呼天喊地的,还说要立刻来接她回去,这么明显还用问吗?当然是还爱着对方……”艾莉西亚也不怕让季隽言知道,她早就摆明着要拆散他们两个,只要英格丽回到前男友身边,季隽言没有理由不回心转意。
季隽言深吸一口气,他决定接受艾莉西亚一切的作为,因为他觉得愧对她,只要能让对方心理舒坦一点,任何事情他都能坦然的接受。
他直直的看进艾莉西亚的眼里,语气温和的对她说:“这样无法改变任何事实,妳明知道的。”
艾莉西亚气愤的转身离开,狠狠甩上病房的门。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很习惯主动追求,也懂得如何获得想要的一切。
就像当初她爱上季隽言,即使知道季隽言不爱她,她仍用尽一切的努力,就是要成为他的女友;然后又用尽一切的方法上过着他不得不答应和她结婚。
这一切?是她费尽心力与手段得来的幸福,她怎么能容许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来破坏她的人生计画!
她在心底发誓,就算要付出一切的代价,她也要让季隽言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