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昔日自己曾是社长的空手道社团教室旁,凌御泯饶富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位小泵娘。
“喝!这就是内摔,记得了吗?”
这位女孩虽然年纪轻轻,力道却十足,正在众人面前示范空手道“内摔”的动作。
凌御泯从侧面看不清她全部的样貌,但或许是正在练习的关系,她双颊透红,几绺发丝随着汗水在颈间飘摇。
“注意看,我现在示范外摔!”女孩又喊了一声,所有社员乖乖行注目礼。
他看着架势十足的她,知道她应该是现任的空手道社社长,正在指导着社员动作。虽然她的动作纯熟,但看在段数更高的他眼中,仍有破绽。
“下盘不稳,还要多练。”冷不防地,凌御泯从窗口说了句这样的话。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停下动作往窗外看去,面对这些狐疑的眼光,他却只专注于其中一双眼眸。
女孩一回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瞪着凌御泯。
他知道她正不悦地看着自己,却仍忍不住端看这模样可爱的面容,她浓密细长的睫毛眨了眨,让他嘴角挂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是谁?站在我们教室外做什么?”女孩开口说话了,凌御泯看着她微怒的表情,觉得相当有趣。
“没什么,指导一下而已。”似乎故意要惹她生气,他想也不想地就说出让她在社员面前挂不住面子的话。年幼时“踢馆”的那股傲气似乎再度燃起,连他都觉得自己还真是恶劣的可以。
“请你离开,我们正在练习。”女孩走向他,不悦的神情尽写在脸上。
“我知道你们正在练习,所以才来指导一下,没想到我离开后,空手道社素质就此下滑。”凌御泯嘴角微扬,神情自若,双手放在背后低眼看着一群人,此举当然惹得这女孩相当火大。
“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你!”女孩气结。
“不要生气,要当社长就要有接受指教的虚心。”他低下头看了看这女孩,她有弯弯的睫毛、精致的唇瓣,他也将她双颊涨红、气嘟嘟的模样尽收眼底。
“我能当上社长,自然有我的本事,不需要你在这里嚷嚷。”
“本事?”眉毛一挑,凌御泯含着笑意看她,看得女孩更是恼怒。
“你什么意思?”这样的眼神实在令人受不了,她要开口骂人了。
“你问第二次了。”
“你……好,你到底想怎样?”
“呵呵,空手道讲究的是由内而外的修练,看来你不止下盘不稳,心性也有待加强。”就像逗弄一只小猫咪,凌御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
“我哪里下盘不稳?加强心性修养?这位同学,我看你品行也好不到哪去。”
“严格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学长,或者,前社长。”
“管你学长还是前社长,要不就动手较量一下,要不就马上离开!”小猫咪发火了。
凌御泯笑笑,帅气地月兑下外套。“是你说的,别说我欺负你。”
“哼哼!等你被女生打倒在地才不要觉得丢脸。”女孩已经摆好架势,准备给这个不速之客一个教训。她当上社长后还没有尝过败绩,从小辛勤练就的这身本领也没让她失手过,女孩信心满满,准备出招。
“喝!”她猛然出手,一个逆击就往凌御泯身上去,没料到他轻轻一侧,迅速闪过,并没有还手。
女孩见状,立刻再追加一个前踢,他还是转身一闪,没有正面交锋。
就在女孩收回这一脚之前,冷不防地,凌御泯小腿轻轻一扬——
“唉呦!”
就看见地上倒了一个人,不敢置信地撑住自己的身子。
“你的力道够、动作也正确,但是下盘不稳,现在懂了吗?”凌御泯伸出手,弯下腰要扶起地上的女孩,一派绅士。
“不用你假惺惺,哼!再来!”女孩从地板上跳起,再度站好准备扳回一城。
“好吧。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奉陪。”
女孩看着凌御泯嘴角那抹她恨透的弧度,再度送上一个勾踢。
他这次不再让她,以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用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撂倒了她,女孩再度摔倒在地上。
痛……
女孩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空手无先手,是告诉你不要先攻击;先手先无手,是告诉你不攻击则已,一旦决定出手就要让对方无法还击,懂了吗?”
凌御泯动作优雅,语调沉稳,扎实的招数加上高超的技巧,迷人的脸庞加上浑身傲气,不疾不徐地说完这番话,在场的社员已是个个目不转睛,几乎要忍不住蹦掌。
“哼!耀武扬威……”女孩一边揉着小腿,一边低声咒骂,因为她发现她的社员个个明显倒戈。
“我不是来找碴的,失败了才会知道自己的弱点,当年我也是被师父打得鼻青脸肿。要有胸襟接受挑战,才能当好空手道社社长。”凌御泯这次仍高雅地伸出一只手,要拉起地上的她。
女孩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不已却又无法辩驳。他说的道理都对,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理会眼前的大手,撑起身体要自己站起来,猛然起身时与他四目交会,她先是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发现他的眼中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魔力。
这股力量不知不觉地吸引了她,她往他深邃的眼神中再望去,却望不见底,只看见恼羞成怒的自己。
“不是来找碴的,那是来干嘛?”余怒未消,面子也挂不住,女孩口气还是不好。
“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我消失就是了。”凌御泯收回了手,挺起胸膛站直,拎起外套转身离开。
“喂!你!等等……”女孩没料到他说走就走,急忙中喊了一声,这一声也是其他社员想要喊出的话,大家都没见过这样厉害又深不可测的人。
“嗯?”凌御泯转过头。
“没……事!再见!没事快走。”
女孩被这样一望,有些口齿不清,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这样打败,还是他那令人迷惑的眼眸让她这般心神不宁?
凌御泯听到她这样说,留下了一个“该死的”微笑,转身离去。
社员个个低声赞叹,但碍于在社长面前又不敢太大声。
罢才与他交手的女孩则是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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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御泯离开学校后回到了凌家,坐在偌大的房间独自对着整面墙。这间房他没有让别人进来过,昂贵的电脑设备他也不想让不相关的人触碰。
墙壁上打上了电脑的萤幕,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搜集着博士提到的犯罪集团资料,却不怎么专心。
纯真、自然、不造作、生气起来挺可爱的……
凌御泯脸上悄悄泛起笑意,一张红通通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他站了起来,绕着房间缓缓走着,单人沙发、单人茶几、一人睡的双人大床、衣柜中清一色的男性服装……
这些天天看的东西,现在却仿佛昭告着他的单身生活。
罢刚真应该再多教她一个内回旋踢……
他挂着浅笑静静回味,冷不防门口“砰、砰”两声,重重打断他的思绪。
“谁?”凌御泯显得相当不悦。
“御泯少爷……是……老爷说……”
“门上的通讯器你没看到吗?告诉你们多少次,门不要这样敲。”
“对不起……少爷,那个……”
“又不会用了是吧?”
凌御泯无奈的摇摇头,打开了门。“这回又是什么事?”
家仆被御泯大少爷这样一瞪,吓得话都结巴了。“老爷说……请你一起下去吃晚饭。”
“又要一起吃饭?整顿饭光听他训话就饱了,还需要吃什么?”
“少爷……我……”
“好了,下去跟那老头说,我一会就到。”凌御泯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家仆见他允诺,松了一口气迅速离开。
哪知道关上门的凌御泯,回到房中便开始拎出行李箱打包,准备“逃”出这个令他窒息的凌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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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星期后
“世亚电子”附近的一栋高级公寓内,出现凌御泯的身影。
“小心点,这个搬到十八楼,不要撞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对着搬运电脑器材的工人们说着。
电梯来到十八楼,最后的电脑就定位,凌御泯满意地对着房间点点头。他一口气买下一层两户,打通后布置起自己的新家,当然,此举已经气炸凌家两老,不过他摆明不想再听他们啰唆。
接下来的日子,他埋首在他的新公司里,请了几位员工,开始做起简单的进出口贸易。自己则整天躲在办公室中,一会撰写程式,一会沉思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老板,您叫的披萨来了。”员工在门口敲门。
“喔,好,放一边就好。”凌御泯头也不抬,还是盯着萤幕,这是他这星期以来吃的第十片披萨了,想到就没胃口。不过孤家寡人又埋在电脑中的他,实在也没时间想还能吃什么。
寒冷的冬天,农历春节将要来临,拜年节将至所赐,世亚电子进口的一些日本新型家电用品卖得很好。看着不断成长的业务量及节节高升的获利,大家喜孜孜地等着领大笔年终奖金。
凌御泯也不小气,春节前果然让众人领了个大红包回家,所有人欢欣地开始过春节,只有他……
唉!凌御泯叹了口气,打开搜寻引擎key入几个字:家事清洁公司。
他自己单独住在外面,没有另请佣人打扫,但现在年节将近,又忙于工作,他打算花笔钱请现在流行的家事清洁员整理一下屋子。
萤幕上出现一整排家事清洁公司的网址,有的强调经验充足的家庭主妇兼职,有的主打训练有素的专业清洁员提供一流服务。
不过离春节越近,价格就被哄抬得越贵,一片眼花撩乱中,凌御泯看见一家公司简介上写着“学生兼职,请给半工半读的学子一个机会”。
“呵呵,还有这种行销花招?”他好奇的点入网站,网站中不断强调他们的清洁员虽然是学生,但个个认真勤快,大多都因家境清寒,想要趁寒假赚一些学费。
“挺感人的。”凌御泯拿起电话,依网站上的号码拨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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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还是坚持不回凌家的凌御泯,已经把手机关机,他知道一回家又是一堆“怎么不接掌家业”、“何时结婚生子”等的问候语等着他,这样千篇一律的对话他今年已经懒得再听。
他待在屋里等着今天的清洁员到来,不久一楼管理室透过通话器通知:“凌先生,有一位康小姐说要到您家里打扫,请问您有约吗?”
“是我约的人,让她上来。”
那天在电话中,清洁公司告诉他安排了一位“康小姐”在过年前到他家打扫,凌御泯开了门等她。
开门后的三秒内,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是你?”
“是你?”
康心纭瞪着眼前这位一个多月前,让她在空手道社颜面尽失的“混蛋”,半晌说不出话。“你没事请什么家事清洁员?”
“这是你跟雇用你的老板说的第一句话?”凌御泯这些日子心中小小的思念,尽显在露出的那抹微笑中。眼前这位康小姐围着围裙,手拿着各式“专业”拖把抹布,还真有模有样。
他看着她一样动人又生气勃勃的脸庞,示意要她进屋。
康心纭正要拎起她的“吃饭家伙”时,只见凌御泯一个大掌已经将所有东西提起,往屋内走去。
“假好心……”她小小声地念着,心里却不自觉感到一丝暖意。
这几天,有钱人家的嘴脸她可见多了,为了超高的时薪,她都忍了下来,像这样绅士的“老板”,她可是第一次见到。
“累不累?先喝杯果汁吧?”
正要蹲到地上拿出抹布的康心纭,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眼前竟出现一杯贵得半死的现榨柳橙汁?!
“现在应该还没开放熊猫进口喔。怎么我家多了一只?”
“咳!你什么意思?”才刚接过果汁的康心纭,差点没呛到。
“你怎么老爱在我面前说『你什么意思』这句话?”凌御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语带戏谑地说道。
“凌大少爷,是你自己说话很难懂耶!”
“难懂吗?你的黑眼圈活像只熊猫你不知道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凌?”
“拜托,接case不用知道对方姓什么吗?”康心纭放下了杯子,拿出抹布准备擦地板,显然不想再抬杠。
“你这几天应该非常忙吧?”凌御泯看见她动作相当熟练,双手不停在地板上来回擦拭,心中突然有股不忍。眼前这个显然已经累坏了的女孩,他怎么忍心再这样“虐待”她?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康心纭。”她简单的回答,一点也不分神地整理着屋内。
“我看……你休息一下再工作好了,你的黑眼圈那么重,是睡得很少吗?”
“休息?不用了啦!打扫完你这间,我还有其他屋子要打扫。”
“还有其他的?”凌御泯有些讶异。“怎么这么拼命?”
康心纭拿起拖把,准备拖地。“过年前是时薪最高的时候,打扫一间房等于我一个月兼家教的收入耶。现在多接几个case,下学期学费就有着落啦!”
凌御泯听了渐渐明白,网站上的介绍所言不假,她应该就是那种需要半工半读的清寒学生。
“你都是这样独自进入屋主房内打扫的吗?”他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单独进入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屋内,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尤其她还有几分姿色。
凌御泯望着她不断在房内进进出出,纤细的身躯、清新的脸庞,不知为何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不会啦!别忘了,我可是空手道社社长。”
“女人终究需要有个男人保护。”凌御泯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有些讶异,不过眼前的康心纭的确让他有些想怜惜。
“我不需要,我会照顾自己,男人……有时只是话说得好听罢了。”
不料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凌御泯有些不解。“你对男人这么反感啊?”
“不是反感,我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康心纭说这些话时,脸上显出些许落寞,她拿出了沙发专用的清洁剂在抹布上喷了喷,开始仔细擦拭他进口的小牛皮沙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谈论自己的私事,没有再多问。
“我跟你一起整理吧,这间房子我从搬进来开始就没有好好整理过。”
“嗯?”康心纭愣了一下。
“怎么?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学长吗?”凌御泯笑道。
“对啊!难道你不是吗?”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会猛点头,他脸上还真是三条黑线。
“那天你的态度真的令人很……咦!这是什么?”康心纭擦着沙发,突然看到沙发座垫中有个花花的东西。
凌御泯一看不得了,还来不及阻止,东西就被康心纭拉了出来……
“呃……你的……裤子……”她拉着他这件消失许久的四角裤一角,拿给他也不是,该放哪也不知道,尴尬得不知所以。
凌御泯头上飞过一群乌鸦,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觉得丢脸。“这是干净的,别误会……我那天洗好一堆衣服忘记折,一定是不小心掉到里面了……”
般什么,这东西怎么掉在这?害我连说话都结巴,以后怎么做人啊?
康心纭跋忙将小裤裤放在一旁茶几上。“嗯……喔……好,那我放这里喔。”然后红着脸继续擦拭沙发。
凌御泯也忙说道:“我去整理我的书房,你慢慢擦,不要太累。”
这样尴尬地“躲”进自己的书房他还真是第一次,凌御泯在房内一边拿着除尘纸擦拭电脑,一边暗暗回味自己刚刚内心的感受。
康心纭无疑是一个独立的女孩,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家境清寒,但可以想见她一定从小没有父爱。
“应该是这样所以必须学着保护自己,难怪现在可以是空手道社长……嗯,她还兼家教,表示功课应该不错。”他喃喃自语,头脑像在思考程式般推理着。“还有为了学费可以不辞辛苦做这样的工作,真是难能可贵。”
“最重要的是……”凌御泯挑了一下眉,对着自己说道:“最重要的是见到本少爷这般风流潇洒,居然没有像只花蝴蝶般拼命在我面前飞来飞去,不攀权附贵,难能可贵。”凌御泯半开玩笑地说着,也反应出他逃离凌家的心境,那些成天找尽理由接近他的名媛淑女,他实在是受够了。
而在客厅努力工作的康心纭,心中也有奇异的感觉。
从一进门就二话不说帮她拿打扫用具,到那杯递到她面前的新鲜果汁,这位凌大少爷显然和一般雇主大不相同。
那天,她到一位“有钱人”家中打扫,居然像下人一样被呼来唤去,一会要她把所有柜子移开清扫后面的灰尘,一会要她帮老太太按摩,根本不把她当专门的家事清洁员。她虽然一肚子气,但碍于还想多接一些case,没有和雇主吵起来。
“他似乎挺客气的,还一直要我不要太累……其实,仔细看一看,他……也挺好看的。”康心纭想到这里,双颊像两朵绚烂的云彩,暖烘烘地宣示出她心中小小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