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傅晴微素着一张脸,跑进沈夕言的办公室,极其认真地问:“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
沈夕言看着她,也极认真地回答:“没有。”
“我相信你。”迟疑了一下,傅晴微吸了口气。“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怔然地望着她离去,沈夕言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倘若她真的相信他,那又何必特地问他,何必对他有所质疑。
但无论怎样,接下来的几天,在工作上傅晴微不再刻意避开沈夕言。
也因为两次企划的外泄,让下半年的企划陷入僵局,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繁忙中度过。
暗晴微有意开发一件新案子,从市场评估到实地考察,事事悉心戮力。作为特助,沈夕言自然也要责无旁贷地陪她四处跑。两人朝夕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当工作终于告一个段落,傅晴微佣懒地窝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女乃茶。
这两天来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十小时以上,他恐怕累坏了。想到这里,她有些内疚,有一股类似于酸楚的感觉在心头漫开,她站起身子,莫名地想见他一面,听他说话。
今天没什么事情,是个翘班的好时机,而她则是好久没和他一起吃饭了。
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傅晴微大略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要走出门去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请说……恩,送上来吧。”
伴下电话,她拉开窗帘,面色沉凝地望着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压得她心头也莫名地一沉,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原秘书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总裁,您的快递。”
僵直着背,傅晴微依然望着窗外,并没有回头。直到原秘书离开,她才缓缓地转过身子,一手撑在桌上,怔怔地望着桌上密封的文件。沉默半晌,她伸出手,却在碰到文件时又收了回去。
她慢慢地吸了口气,坐在宽大的转椅上,闭上眼,过了良久之后,她才取饼桌上的文件,指上微微一顿,开启密闭的信封……
电话铃声响起来,沈夕言轻咳着,伸手欲接的时候,铃声却未再响起。
他收回手,靠着椅子合上眼眸,身体很累,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干涩得像火在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扶着额头,手掌接触的热度让沈夕言无奈地叹息,看来昨天的感冒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比起浑身的无力戚来,胃部像针扎般的刺痛反而没什么,只是一阵阵地痛着。
他非常讨厌生病,特别是发烧,身体的不适带给他诸多限制,也让他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抬起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沈夕言懊恼地发现自己完全集中不了精神。只能认命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正想要端起手边的温水时,却听到两记敲门声。
“请进。”他唤了一声,声音低哑。
门被推开,傅晴微站在门口,面色比他更加苍白,她漠然站着,丝毫没有踏进办公室一步。
“晴微?”心头一沉,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沈夕言起身走向她。
暗晴微一动不动,只是以目光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两人之间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晴微,你怎么了?”沈夕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暗晴微依然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再告诉我一逼,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沈夕言蹙起眉,“你究竟怎么了?”
这两天一直都好好的,今天为什么她又匆然问起这件事?
暗晴微不理他,只是冷冷地道:“告诉我,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看着她的眼睛,沈夕言声音低哑,吐宇却很清晰。“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
啪的一声,傅晴微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身体本就极端不适,又忽然被重重甩了一记,沈夕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闭了闭眼,才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怔住。
一个年轻女孩从转角处冲了过来,一句话也不说,拾手就是一耳光朝傅晴微结结实实地招呼过去。
“悦宁!”他伸出手,却没有来得及阻止盛怒的妹妹。
沈悦宁黑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傅晴微,“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打人?告诉你,要是再被我看到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早晨哥哥出门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对,让他在家里休息偏偏不肯,却连药都忘记带在身边。她实在不放心,所以翘课送药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令她无比火大的一慕。
仿彿那记耳光是打假的,傅晴微看都不看沈悦宁一眼,迳自对着沈夕言勾起嘴角,嘲讽地说:“直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身价最高的男公关。”
一叠厚厚的资料扔在地上,印满黑字的白纸散落在沈夕言的脚边。
“你……”沈悦宁气结,想冲上去却被沈夕言一把拉住。
没有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资料,沈夕言的背挺得笔直,他吸了口气,漆黑的眸子此时格外空洞。“你调查我。”
“几年前,商界龙头之一衡顺集团的干金疯狂地爱上一名公关,不惜背离家族,携带千万钜款离家出走。她甚至将家族集团一切机密都告诉他,但那个男人却完全没有珍惜她对他的感情,反而将它们卖给衡顺的对头,导致衡顺一夕之间分崩瓦解。事后,那女孩疯了,那个男人却不知去向。”傅晴微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说那个男公关不是你,就像你说从来没有骗过我一样。”她蓦然拔高声音:“你说啊!”
“你是这样看我的?”沈夕言悲凉地一笑,她的话语如利刃般扎在他的心头。
偏偏这颗心早已经干疮百孔,即使再被她扎上几刀又如何?
但为什么他的心还是好痛,就好像硬生生被剜去了什么。
在一旁的沈悦宁拳头揽得死紧,身体发着抖。
这些日子来,她看得很清楚,眼前这女子对哥哥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哥哥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即使为了她,哥哥常常弄到自己体力透支,她也不说什么,一心希望哥哥能开心就好。
没想到这段感情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暗晴微,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沉默了一下,傅晴微开口,吐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语。“你要我怎么看你?”
沈夕言扶着门框,扣住门框的指节泛白,一丝血红透过龟裂的指甲渗出来。
他闭上眼,用力逼回眸中的泪水,过了半晌,他睁开眼,眸光清冽一如深潭。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回到办公室里,取了几样东西出来,交到她手里。
那是一封信和两把钥匙,一把是办公室的钥匙,一把是车钥匙,公司有配汽车给他,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开过,现在该是完璧归赵的时候。
“明天我会把违约金汇进公司的帐户。”沈夕言抬眸,他的心绞痛着,一阵比一阵厉害,可脸上却漾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容。“希望我离开之后,你能幸福。”
说完,他转头离去,在他旋身的那一刹那,傅晴微发现似有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蓝黑的字迹,衬着洁白的信纸,飘逸中隐含着苍劲,这是一封很普通的辞职信,措辞温和,却也生疏得令傅晴微心慌。
收到这封辞呈已经三天了,违约金也已汇入公司帐号,她却依然没有让人事处去选新的特助。
纤指抚过信纸,辞呈末尾所签的日期是两个礼拜之前,也就是她在他的衣袋里发现那封挖角信件的那天。
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辞职的准备,但他却一直没有走,不管她如何地刺伤他,他都坚持着没有离开。
但这一次,她却深切地体会到,他是真的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办公室冷冷清清的,原本热烫的黑咖啡已经凉了,喝到嘴里却依然苦得涩口,望着杯子里焦黑的液体,她有些恍惚,依稀问仿彿又看见了那温和的笑容,清澈的眼眸,以及透着温暖的皇家女乃茶。
如果三天前他没有递出这封辞呈,而是为所做的一切向她道歉的话,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忽然之间,她哑然失笑,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衡顺集团的干金会疯狂地将一切捧到他面前,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家族。
哀着额,她灌下一口冰凉的咖啡,将信笺搁到一边。这几天来,她已经懈怠太久,是时候该振作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傅氏的营运中。
叩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暗晴微从厚厚一叠企划中抬头,“进来。”
一颗五光十色的脑袋探了进来,罗佑伸腿一勾,门被他踢拢起来。
望着他稀奇古怪的装扮,傅晴微皱起眉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东一撮红的,西一撮紫的,左一撮绿的,右一撮金的,简直就像孔雀高高翘起的尾巴。明明是漆黑的瞳孔,偏偏带上碧绿的隐形眼睛,和波斯猫有得拼,鲜黄的夏威夷衬衫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配上一条紧绷的贴身皮裤,他哪里像大公司的广告总监?根本就是痞子一个。
罗佑拖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搞怪才是王道,你看现在的新新人类,哪个像你这样一本正经的?”
“你已经二十九岁了。”傅晴微没好气地提醒。
这个罗佑还真以为自己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吗?都一大把岁数了,还不知道收敛。
“唉……”罗佑重重地叹了一声,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眯起眼睛,傅晴微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这家伙没毛病吧?居然学会叹气了?”
“我三十岁了,我居然快三十岁了。”罗佑碎碎念着,脸上显出痛不欲生的神色,从口袋里掏出个纸飞机,咻一下飞到傅晴微面前,嘴里喃喃地道:“长痛不如短痛,该来的还是会来,唉……”
拿起那纸飞机,傅晴微拆开瞄了一眼,不禁挑眉看向他。“辞职信?你玩真的还是假的?”
“虽然我不想离开你,虽然我舍不得离开你,虽然离开你会让我心如刀割,但请相信我,这封辞职信是真的。”罗佑捧着心,含情脉脉地凝睇着她,荒腔走板地唱道:“要不是家中高堂干般磨来万般泡,教我如何忍心离卿去。卿卿你纵使干难万难要将我等,将我等啊……”
暗晴微面不改色地听完,并且从中分析出重点。“你爷爷要你回去?怎么,他终于忍不住,打算不放任你胡闹下去了?”
身为全球十大企业之一的盟科财团唯一继承人,罗佑混得实在很过分。她常常觉得奇怪,盟科现任董事长,也就是罗佑的爷爷,怎会放任他逍遥那么多年?
“你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至少要给我一点面子,哀戚一下才对。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和太上皇订下劳什子的契约,弄到骑虎难下的地步。”罗佑望着她,满心不是滋味地说。
“什么意思?”傅晴微皱起眉头。
“我答应太上皇,如果三十岁以前不能把心爱的女人给拐到手,这辈子就随他做主。不但乖乖接下盟科,就连他帮我找的未婚妻,也要二话不说地接收下来,哪知道现在我已经三十岁了,却还没把心上人儿拐到手。”罗佑瞅着她,可怜兮兮地道。
莫名地有些不安,傅晴微怔了一下,“这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罗佑用力地点头,“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眨眨眼,再眨眨眼,傅晴微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你在开玩笑的吧?”
陪伴在她身边近十年的朋友,忽然毫无征兆地说要离开,还说喜欢自己,让她怎么相信?
“你居然说我开玩笑?”罗佑悲伤地垂下眼眸,幽幽地说:“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为什么十年如一日地守在你身边。如果不是喜欢你,为什么在你难过的时候,我免费贡献自己的胸膛。如果不是喜欢你,为什么我对女孩子们的投怀送抱毫不动心。我对你这么好,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说我是在开玩笑,我好伤心、好难受。”
“停……”傅晴微搓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实在不适合演煽情的戏码。”
“没良心的女人。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你告白,你竟然这么对我。”罗佑闻言不禁摇摇头。
看来他的爱情注定没有结局,一开始是刘海蜂,接着是沈夕言,他守了她那么多年,她偏偏就是没有发现,从头到尾都把他当朋友;真不知道是他做人太成功呢,还是太失败?
“你玩真的?”傅晴微蹙起眉心,望着他碧绿的眸子。
“当然。”罗佑毫不回避她的注视,
“你呢,愿意接受我的求爱吗?在我默默等了你十年之后?”
良久,傅晴微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对不起。”
一阵沉默过后,罗佑匆地一声轻笑。“算啦,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罗佑,我……”
“什么都不要说,其实你真要答应了我,我才害怕呢!毕竟做朋友和做情人完全不同,说不定不到两天,我就受不了你那阴晴不定的脾气。”罗佑望着她,笑了出来,“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有说过。来,告诉我,说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暗晴微抬眸,用力地点头道:“当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罗佑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叠文件,“既然是朋友,那这份离别的礼物就送给你,这里面有你亟欲得知,却无从知晓的一切。”
如果今天她答应了他的求爱,那么这份礼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给她,但是她却拒绝了他。
“谢谢。”傅晴微伸手接过,也厘清一下紊乱的心绪,她淡淡一笑,“早该想到你终有一天要回到盟科的,以你的才华,不该被困在小小的傅氏。”
“我却心甘情愿被困在你身边。”罗佑嗓音低沉地说,却在看到傅晴微怔然的脸色后,顿时哈哈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感动的话,就给我一个吻别吧。”
一掌拍在他凑上来的脸颊上,傅晴微冷笑道:“痞子,吻别你别想啦,不过我可以为你饯别。”
“凯悦吗?”罗佑涎脸笑道。
“作梦,请你吃路边摊就不错了。”傅晴微三两下就收拾好东西,“再不走的话,连路边摊都没有了哦。”
罗佑快步跟上去,嘴里喃喃地叨念:“唉,无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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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罗佑,独自回到东区的住宅,傅晴微洗了个澡,将自己埋入蓬松柔软的被窝。
尽避屋里的灯亮着,温暖的橙色灯光洒落一室,但她却没有家的感觉。
拥着被子,她睁大了眼,依然无法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过来。
她忽然有些怨恨罗佑,为什么在临别的时候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她宁愿就这么恨着沈夕言一辈子,也好过如今心口一阵接一阵的抽痛。
为什么就认定了是他做的呢?其实只要她再多信任他一点,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她不是个多疑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跟随她多年的原秘书,没想到她竟为了中远那张两百万的支票将她给出卖了。
资料里说,她九岁的小女儿突然罹患心脏病,必须尽快送到国外治疗,急需用钱。中远很聪明地利用了这次机会,不但挖走了一个傅氏总裁身边的资深秘书,也成功地让她疏远了沈夕言,甚至与他决裂。
也许是因为曾经遭刘海峰的背叛,所以她下意识地不愿全心全意相信沈夕言,然而这对他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合上眸子,一遍遍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尖锐的话语,嘲讽的眼神,以及那一巴掌。她依然记得他错愕的表情,那么悲伤无奈地望着她,被逼到绝境时递上的辞呈,还有临别时那抹极为温柔的笑容……
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
用力抚着额头,她努力平息着胸口的起伏,却飞快地步下床,对着镜子,穿上一套粉色洋装,淡淡的粉底掩盖了苍白的容色,晶莹的唇彩在寂静中点缀出一丝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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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飘着细密的雨丝,傅晴微打着伞,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高楼大厦林立,神色匆忙的上班族,这个城市依旧如此忙碌。
就是这样的雨天,她第一次见到那对她微笑着的男子,他清澈的眼眸,温柔的笑容,沉静的容颜,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珍藏在心底。
曾经她向他敞开心扉,却又在猜忌和怀疑中将他拒于心门之外。一次一次伤害着他,他都包容下来,这一次呢,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只要他还愿意爱她,她会永远永远相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将伞柄捏得更紧,紧到细白的手背上都浮现出青筋,她站在一栋老式公寓前,目光穿过迷蒙的雨丝,望向大楼的入口。
然而,她却不敢进去。
静立良久,突然她被人用力一撞,身体微倾,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墙壁,一阵狂风吹过,雨伞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随风而去。
回过神来,看到一道湿淋淋的人影神色匆忙地跑进大楼,隐没在电梯里。
她并没有去捡回雨伞,只是站在雨中,任冰凉的雨丝飘在脸上。雨并不大,然而片刻之后身上已经半湿,凉风吹过,令她环着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甭伶伶地站在那里,没有人会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也没有人会带着淡淡的微笑为她打伞挡雨。她抱着肩,慢慢蹲子,蜷曲地靠在墙边,任疲惫和寒冷侵蚀着自己。
她好想好想见他,明明近在咫尺,她却不敢踏进大楼,如果再次相见,面对的是他冰冷疏远的眼眸,那么她宁愿在暗处守候。
“原谅我。”她低声呢喃,将自己环得更紧。
渐渐地,她感觉不到寒冷,但是寂寞却纷涌上来,她蜷缩在墙角,只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道声音。
“小姐。你没事吧?”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即使是饱含担忧的语气,却依然如银铃般悦耳。
暗晴微没有抬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感到一只纤细的手臂挽起她的身子,将她扶起往大楼里走去。
“你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这样会生病的。对了,你在等人吗?那么晚了,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待在楼下淋雨?”女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声中有掩不住的关心。
这是个很热心的女孩。模糊中,傅晴微这样想。
她令她想到沈夕言,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这么关心她,即使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她努力配合著女孩的步伐,随她走进大楼。
就在即将踏进电梯的一刻,支撑着她的手臂却忽然松开,猝不及防之下,虚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傅晴微身形一晃,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是你?”
她听到女孩惊讶的声音。她认识她吗?
暗晴微甩了甩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俏丽容颜,年轻的面庞上,五官清秀雅致,眉宇间却隐隐带着倔强的神采,那是一张很有魅力的面庞,如果神情再柔和一些的话,与他该有七八分相似吧!
是啊!站在她面前的是沈悦宁。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傅晴微却已经将她的容颜牢牢映入脑海。不仅是因为她曾经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更因为她是沈夕言的妹妹。下意识的,关于沈夕言的一切,她都保持了较多的关注。
努力地撑起身子,傅晴微不禁苦笑。没想到竟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见到沈悦宁,她会如何嘲讽她,抑或是笑她自作自受?再或者,将她踢出楼外,让她经受风吹雨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悦宁咬了咬唇。
暗晴微别开眼,沉默半晌,“没什么,我该回去了。再见!”
她鼓不起勇气说想见他,不只是怕沈悦宁的冷嘲热讽,更多的是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见他。
她旋过身子,勉强想要离去的时候,却被抓住衣袖。
沈悦宁望着她,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哥哥的违约金应该早已汇进傅氏的户头,他和傅氏已经没有瓜葛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他清静?你真的要害死他才甘心吗?”
暗晴微无力地摇头,“不会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他。”声音逐渐微弱,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她匆忙拭去,望着沈悦宁道:“请你为我带三个字给他,就告诉他……对不起。”
拽着她衣袖的手没有松开,沈悦宁咬着唇,注视着她,忽然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亲口对他说?”
诧异地抬眸,傅晴微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你愿意让我见他?但是……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你见他,我恨不得你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不可能了,你已经深植在哥哥心里,如果一定要将你的影子从他心里连根拔起,那只会是一片鲜血淋漓。”沈悦宁激动地瞪着她,“哥哥从来都没有对谁动过心,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心,可是为你付出的感情却被你如此践踏伤害,却仍然不肯恨你。即使悲伤难过,他都不会形于色,只会淡淡地微笑。他却不知道,看着他这样笑,我们有多心痛。”
“他……愿意原谅我?”傅晴微几乎颤抖着问道。
“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哪里谈得上原谅?”沈悦宁吸了口气,生硬地道:“但是我不原谅你,我要你全力地补偿哥哥,让他一生幸福快乐。”
“会的,我会的。”
暗晴微闭上眼,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从来不敢奢望被他原谅,但……忽然被告知他其实并没有怪她。
这一刻,她除了感谢上天外,又有什么时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