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律师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宣读完季明远的遗嘱时,季纤纤两行滚滚而落的清泪,就像踩了煞车一样顿时停止,只余两道泪痕。
她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看著律师,惊愕的问道:“律师伯伯,我父亲的遗嘱真的是这样写的吗?”
她父亲真的把会赚钱、有盈余的公司留给大妈和姊姊,把年年亏损、负债累累的公司留给她!
那岂不是要她一继承就得准备跑路?
爸爸不是个偏心的人,否则他不会一辈子一直在大小老婆及两个女儿之间找平衡点,她不相信爸爸会这么做。
以爸爸平常的作风,应该会让她们平分他的遗产与债务,他绝不希望看到她被一群债权人追著跑。
“季二小姐,遗嘱确实是这样写的,你可以看一下。”律师将遗嘱交到她微微颤抖的手中。
每每宣布完遗嘱后,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景象,当律师的他早就司空见惯,麻木了!
还好,这家子都是女眷,应该不会有大打出手、脏话一箩筐那种情况发生,顶多是吵吵架。
他可是恨透了当和事佬,当得不好还成了双方的出气筒,彷佛遗嘱是他立的。
季纤纤看著用电脑打出来的遗嘱,上面并没季明远的亲笔签名,只有盖了个私章及手印,一看也知道这肯定是大妈和姊姊伪造文书,欺负她妈妈死得早、爸爸又刚走。
然而,她没证没据。
“纤纤,白纸黑字,律师已经把公司过户的手续都办好了,只等你签名。”杨燕表情淡漠,心中可爽快了。
还好她趁那死老头陷入半昏迷状态、和纤纤未回国之前,拟了这张独善自身的遗嘱,否则她们母女岂不是什么都要和她平分了。
这辈子丈夫跟人家平分就算了,连财产也跟人家平分,她可做不到。
季纤纤泪水又开始滚落,她哽咽道:“大妈,我并不想要爸爸任何东西,所有的遗产全部给你和姊姊。”
再说,父亲最怕她哭了,只要她一哭,他就什么都依她。如今她身边一个靠山也没有,才来学耍心机,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所有的遗产给她们!这爱哭的丫头有这么大方?杨燕讶异。
接著她脑筋一转,开什么玩笑,她以为她只会哭,没想到还有一点小聪明,她差点让她给骗了。
把所有的遗产给她们,不也包括那间年年亏损、负债累累、要关也不是、要救却不知怎么救的公司。
她好不容易替这问公司找到一个冤大头来背债务,说什么也不能因其他财产的继承而失大。
杨燕从茶几上的面纸盒抽了一张面纸递给季纤纤,“纤纤,你爸爸的东西你怎能不要呢,该继承的你还是得继承。”
季纤纤接过面纸擦掉泪水,吸吸气说道:“大妈,我还要回美国读书,怎么管理公司。公司一向都是你在管,你就不要客气了。”
“大妈怎么会跟你客气呢,我们也算是母女。我只是认为,你爸爸把公司留给你,那是他对你的一份心,你一定要收下。”
“爸爸的心意我明白,我也很想收啦,但我真的没时间、也不会管理。大妈,我就把公司送给你,谢谢你这么疼爱我。”
“大妈受之有愧、受之有愧。”不收就是不收。
“姊姊,我听到爸爸的噩耗匆匆回国,忘了给你带耶诞礼物,我就把它当耶诞礼物送给你。”她把箭头转向同父异母的姊姊。
季盈盈虽不聪明,但她也不笨。“纤纤,虽然我们是亲姊妹,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姊姊,怎么连你也跟我客气。”
亲姊妹也得明算帐。“纤纤,只要你好好经营,它也会有大好前途的。”
“我不会经营。”她嘟著嘴说道。
“纤纤,你跟律师办过户手续吧,我和盈盈有事要先走了。”杨燕扯了扯季盈盈,两人迅速离去。
爱哭的死丫头,哭得她心烦,哭得她不好开骂,不赶快走的话难保不会心软真收了那间烂公司。
看著她们不顾她死活、奸计得逞似的离去,季纤纤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律师索性把整盒面纸放到她手中。“季二小姐,不要哭了,你把文件签一签吧,我好赶快办一办。”
季纤纤摇摇头,“律师伯伯,公司我可不可以不要啊?”现在一签,她待会儿就真的得跑路了。
“为什么不要?我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不争遗产反而让来让去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季明远该死而无憾了。
季纤纤拭去泪水,拾著蒙胧泪眼看著律师,委屈的说道:“您不明白,这间公司负债累累。”
昂债累累?律师惊讶的微开著口,双下巴抖动著,“那……那也没办法,你无法抛弃继承,也只好继承了。”
难怪她们让来让去,原来是烫手山芋。
才刚拭掉的泪又潸然而下,这次她也不擦,任它滴落在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资料上,看能不能把它给哭糊了。
律师急忙将文件收回,连抽好几张面纸拭去文件上的泪水,他没见过这么会哭的,虽说她哭得不难看。
折腾了一阵之后,季纤纤还是签了。
律师将文件收进牛皮纸袋里,铁石心肠的他也因她的哭而动容。
“季二小姐,不如把公司卖掉。”
“有谁会买,送人都没人要呢,您刚刚不也看到了。”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捐给慈善机构?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爸爸当初是靠这间公司起家的。只要公司结构完整,应该会有人买。”
“那我该怎么卖?这些我根本不懂。”
“你可以找皇朝资金管理集团,他们专门收购或投资一些想月兑手的公司,你可以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兴趣。”
“皇朝资金管理集团,我要找里面的什么人?”
“以你这种情况,你直接找副总裁皇甫逸,大家都称他为逸公子,你没听过吗?他可是挤身上流社会四大名公子之一,因为他是皇朝集团的副总裁,所以大家尊称他为皇朝逸公子,他不但拥有庞大资金,市场分析一流,眼光还特别独到。”
“没听过。”她摇摇头,像极了一只井底之蛙。
“你可以找他试试看,可他很会压价钱,你要小心跟他谈。”怕她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他好意提醒。
“谢谢。您知道他的电话吗?”
“知道,我写给你。”
接过皇甫逸的电话,季纤纤再次感激的道谢。
“季二小姐,皇甫逸手腕太高明,你真的得小心跟他谈。”再次交代后,律师才离去。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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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纤纤循着地址来到皇甫逸位于故宫博物院旁的豪宅。
她已跟皇甫逸通过电话,本来是约在他的公司谈的,但因为巧遇周休二日,她又亟欲想把公司月兑手回美国继续读书,只好没通知他就直接登门拜访。
才到门口,她便听到音乐声混合著许许多多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透门而出。
不过,她还是按下了电铃。
怎么会有人这么晚到?居然有这么大脾的情妇!魏俊生手拿著皇甫逸的群芳录正在点名,听到电铃声颇戚讶异。
他打开门,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挺面生的。
只是,连逸少爷都不见得能把每个情妇的样子和名字串在一块儿,他又如何会记得每张脸孔。
“请问皇甫先生在吗?”季纤纤礼貌的问道。
“当然在,你来晚了。”生日快乐歌都唱过了才来,也不怕惹逸少爷不高兴,扣她的零用钱。
来晚了?“皇甫先生知道我要来?”
“怎么会不知道,进来。”今天是逸少爷生日,他养的每个情妇都得到,最晚的也在生日宴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就到了,谁敢像她这么晚。
“谢谢。”她走进门。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他翻开群芳录,顺便点名。
“季纤纤。”
“季纤纤。”魏俊生逐页翻著,“季纤纤……怎么找不到?”
“皇甫先生可能没我的电话,都是我打给他的,我写上去好了。”她接过魏俊生手上的群芳录,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姓名、电话。
“顺便把帐号写上去。”奸方便他每个月汇款。
帐号?事情都没谈妥就跟她要帐号,那他肯定是愿意买了,她高兴的把帐号也一并写了上去。
“我家逸少爷就在里面,进去吧。”
“谢谢。”她走进大厅。
大厅中间摆了一张长方桌,桌子中间摆了一个五层蛋糕,蛋糕旁全是精致的糕点、水果与酒。
一群女人衣著暴露,全围著一个俊逸挺拔的男人打转,不是喂他吃东西就是喂他喝酒,要不就紧抱著他不放。
哇!这简直是一场活色生香的大戏。亲临现场的临场靶,让她看得是面红耳赤兼傻了眼。
这男人是大厅里唯一的男人,那他就是皇甫逸罗!
回过神后,她试图接近他,希望他能拨空理她一下,怎知才一靠近,就被一堵堵的人肉墙给挤了出来。
再试一次。还是被挤了出来。
她只好大声喊著:“皇甫先生,我是季纤纤,我有打过电话给你,我要跟你谈季氏企业收购的事。”
显然她喊得不够大声,不但完全没引起皇甫逸的任何反应,却招来外围人肉墙的白眼。
这些女人的眼光太恐怖了,她识相的退到一旁,一边享受著美食,一边观赏激情大戏,想等宴会结束再跟他谈。
吃著等著看著,她肚子都快撑死了,戏码还在上演,而且还愈演愈激烈,那群女人动起手来了。
“小心、小心。”她刚好扶住一个被挤出来的女人。
“哼,要你管。”说完,那女人又加入混战中。
“哎哟!”
一声惊叫,一个女人简直像是被丢出来的,
接著又一声:“要死啦!”
又一个女人被丢了出来。
而这些不怕死的女人站起身后,愈挫愈勇,精神可嘉的继续加入混战中。
季纤纤来回走动著,虽伯被人肉沙包丢个正著,也仍在寻找缝隙,想看看皇甫逸是不是还活著?
男人真奇怪,被这么多女人蹂躏,不死大概也剩半条命,殊不知古代君王短命皆其来有自,却还有人乐在其中。
继续寻找缝隙,她非常虔诚的在心里祈祷著:拜托,你干万得活下去,否则谁来收购我的公司。
“好了,不要再挤了,我要你们跳舞给我看。”皇甫逸的声音突然从众女音中扬起。
这群女人还真听话,他一个口令,她们一个动作,真的开始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且个个不落人后,即使个个跳得难看。
“你为什么不跳?”季纤纤正不怎么满意的欣赏著她们的舞姿,皇甫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蓦地转头,正好迎向皇甫逸阴黯精亮且质疑的眼神。
花钱豢养这群女人,除了与其他三位名公子较劲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到她们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我也要跳?”不会吧,她是来找他谈收购的事,怎么会要她也跳。就算有求於他,也没必要对她颐指气使吧。
“没错。”这个情妇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是时常把名字跟人搞混,但还不至於没印象。
“她扪跳的舞我不会,你若想看,等我发表会的时候再寄一张招待券给你。』
她是个舞者,举凡芭蕾、民族舞蹈、交际舞她都会,甚至现在流行的阳踏舞她都曾参加演出,就是不会她们乱跳的艳舞。
耙违逆他!“我要你跟著跳。”
“我没办法跟著她们一起跳。”那有辱她一个舞者的身分。
“我要你跟著跳。”他重复并低吼著。
被他一吼,季纤纤吓了一跳,眼眶尚未泛红,泪水已迷蒙了双眼,教那双美目更加熠熠动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容易掉泪,只要心情不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任何波动到心情的喜怒哀乐,总会让她掉泪。
“你在哭什么?”他最讨厌女人哭,哭得好看也一样,他目光虽嫌恶却又在她脸上流连不去。
“那你干嘛凶我?”她噙著泪回斥道。
“我要你跳舞,你跟著跳不就得了。”还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怎么会收她当情妇?
“我不跳。要跳你自己跳,跳完我再跟你谈。”
“不跳?那就不用谈了。”他倏然转身离去。
这些女人每个月拿了零用钱还不满足,总会再找些其他名目跟他要钱,他绝不会吝啬那些小钱,但她的态度恶劣。
噙在眼眶的泪骤然滑落,看著皇甫逸壮硕的背影,她在心里暗忖著:有什么了不起,不谈就不谈,我不信只有皇朝集团专搞收购。
皇甫逸走到沙发椅上坐下,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季纤纤的脸:她厉害,掉泪时鼻子不会红得像莲雾,也不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泪水彷佛在帮她洗眼,一双秋波水光粼粼。
但不要以为这样他就会妥协,他若妥协了,将来如何让其他情妇对他服服帖帖,大家岂不有样学样跟著造反。
季纤纤拭去泪水,有志气的移动脚步往外走。
皇甫逸则是看得怒火冲天。他有叫她走吗,她居然就这么走了!看来她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算她有个性,情妇群当中,他还能容许有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是,他怎么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