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保证她一定是隶属于某个与世隔离的隐居教派。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拿来解释:她对厨房里的洗碗机那种着迷的程度,以及她向他要“牙粉”却得到“牙膏”时的惊讶模样,她甚至还告诉他她是多么喜欢它那种清凉的薄荷口味哩!
而现在,他正坐在一旁,欣赏着她是如何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电视萤光幕上的卡通影片。
这是周末的早晨,而他居然有个修女客人坐在他客厅里观看“蓝色小精灵”?!实在是不可思议!望着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电视,他才发觉自己的眼神始终离不开她。
她简直已经被电视催眠了,瞧她那副全神贯注、目眩神迷的模样。刚才他准备要打开电视的时候,她并没有说什么,于是他便把遥控器递给她,拾起桌上的报纸,坐进旁边的沙发里,准备开始享受一下昨晚的“新闻”。
没想到正当他要开始读一篇有关于日本贸易逆差的专论时,忽然被一阵高亢的哀号声吓了一跳。那阵声音不仅尖锐,而且还挺吵人的。他立刻折下报纸顶部一看,竟发觉那位已经成年的修女小姐正浑然忘我地盯着她眼前正上演的一场幼稚冒险卡通片。
她看起来是那么地年轻,那么地天真,完全被电视上那出愚蠢可笑的卡通给掳获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会心的微笑。她端坐在沙发椅的边缘,两只手整整齐齐地叠在膝上,而她那双极为老式的鞋子正从她那件弄脏的毛织修女袍底下偷偷露了出来。
她看起来就仿佛正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似的,所以,当她最后忽然开口之际,他差点没被吓得从椅子里弹起来。
“他们为什么是蓝色的?”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
他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直专心埋首于报纸上,而不是一直在偷看她,甚至看得入迷了。
“这些人……这些‘东西’,他们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其实他第一遍就听到她的话了,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点时间,拖延一下而已。
“这是部‘卡通’,你以前没有看过吗?”
她摇摇头。
汤马士只能耸耸肩。“我猜想他们是以为这样看起来可以显得——俏皮一点吧!”
“‘他们’是谁?”
“他们?创造者啊——”
“创造者?”她的两眼张得大大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让他马上察觉他说错话了。(译注/《创造者》一字的另一个意思是指《造物主》,即指上帝)
“喔,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那些设计出这部卡通的人,也就是昼出萤光幕上这些东西的艺术工作者!”
他终于无奈地把话说完,尽避充满了挫折感。其实换作是平日,他大可以正确引用“法人组织法”上头的正式条文来说明什么叫作“艺术创作者”,可是,他发觉自己居然在她面前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找不出一个简单的答案,可以用来解释一部笨卡通!
“你何不用我刚才交给你的那台遥控器呢?”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相信别台一定还有其他你会喜欢的节目吧!”
唉,最起码这件事足以证明了一点:她绝不是个诲人子弟的教书型修女。瞧瞧她,自己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而且他敢发誓,她在今天早晨之前一定从来没有看过电视!
这简直是教人难以置信!
麦姬盯着她面前的彩色萤幕,一再地提醒自己要记得吸口气才行。电视!这是汤马士对它的称呼。对她而言,这简直是她所见过最神奇的东西了。它就好像是个魔法师的百宝箱,而她就是那个魔法师!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触,她就可以要求它提供服务,好比说请这些调皮可爱的蓝色小精灵出现,或者是一出穿着奇装异服表演的喜剧——任何她想看的,随她挑选。
这个时代的人们多幸福啊!她想,她从小到大只看过一出戏剧,而且那还是一出在教堂上演的荒谬戏剧!虽然当时她还很年轻,大概还不到十二岁吧,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礼拜六!
不过,如今见识到这个叫作“电视”的东西,她才算是真正开了眼界,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迷人了,教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最后,深呼吸,她继续让自己跟着电视上的剧情发展,时哀时乐,融人忘我的境界。
☆☆☆
他继续注视着她大约有十分钟之久,实在是被她脸上的惊奇神情给深深吸引住了。最后,还是一通电话铃声让他回过神来,她当然也被吓了一跳,而他则为这场意外的中断连声抱歉,不过他还来不及安慰她的受惊,只得赶快把话筒接起来,好停止这阵扰人的响声。
“啊——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话里的邀请意味清楚自明。
他摘下眼镜,瞥了一眼此刻正忙着玩弄选台器转换频道的“玛格丽特修女”。
“现在不是适当时机!”他轻声回答。
然而线路那端传来回答他的声音却显得有点恼火。
“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汤马士,我需要跟你谈一谈!”
他再一次望着旁边那位漂亮的修女,现在她已经整个人坐到电视机前面的地毯上了。
“等一下!”他对着话筒低语了一声,然后起身,准备告退片刻。
尽避他并不相信那位天真无邪的好好修女会偷听到他说的话,因为此刻的她全副注意力正集中在一个叫作“小矮人剧场”的儿童节目上头,她看起来有点困惑。
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个节目也同样令他困惑,他把电话拨到餐厅去接,同时还在思索,怎么会有人做得出这种节目给观众看,难道他们把观众当作傻瓜吗?
他在十二把成套的餐椅当中的一把上面坐下来,他还是希望继续能看得见玛格丽特修女,他只是不希望让她听得见他。
“安琪莉亚?”
“你那儿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前妻立刻追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得很。说吧!你有什么事急着要告诉我?”
“你不必用你那种百般无奈又不胜厌烦的公事口气来问我,汤马士。”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打扰了你,让你感到很烦,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我还没有忘记我们的协定。”
他立刻就后悔了刚才那番出言不逊,对她恶态相向。毕竟,安琪莉亚在过去这几年来一直是个好朋友,他们俩也曾经有过一段甜蜜时光,只是如今他们俩不再住在一起了,那也是因为他们俩对于适合彼此的生活方式,无法达到一致的共识与认可,所以他们俩才会协议分居。
“抱歉!”他低声说道,“只是昨晚从西雅图飞回来实在是累坏了。好啦,有什么事找我?请说吧。”
他听见她粗野的笑声,“何不让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的两难吧?!你知道吗,寇特坚持要在今晚前往维也纳,就在七月四日——”
“这是你坚持要嫁给一个德国伯爵所得到的后果。人家才不管什么美国传统哩!”
“够了!汤马士,寇特还是很体贴人的……,只不过他脑子里一直抱有着JFK事件即将重演的念头,因为所有美国人都会在这天到大街上发射烟火。”(JFK即甘乃迪缩写)
这回轮到汤马士大笑了,只不过笑声并不大愉快。
“还值得吗?”他以倦怠的口气问道,“要花费多大的工夫来打通多少贵族们和社交圈,好抹杀掉你其实嫁的是个七十一岁的老窃贼,一个自称他是什么‘蒙地奎斯哥伯爵’的假道学。”
“你闭嘴,汤马士,他是‘蒙地瓦伯爵’,你明知道的,而且他也不是个贼,他是个生意人。”
“他有百分之八十五的钱都是在美国赚来的,可是他一年到头却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会待在这个国家,只为了不必缴税。这可不是正当致富的生意人,这明明是赚取暴利的暴发户!亲爱的。”
汤马士忍不住摇摇头,仿佛藉这个动作或许能收回他的话,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对这个逃税天才嫉妒得要命,因为他自己每年缴给国税局的数目简直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他开始按摩着两眼之间的部位,希望能止住逐渐成形的头痛。奇怪了!他今天早晨究竟是怎么搞的?!
“你说完了没?!”
他深吸一口气,“嗯,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再提起这个话题的。你打算跟他一道到维也纳去吗?”
电话那头是好一阵子的沉默。
“老实说,这正是我的两难之处,不过,现在我倒不觉得我想待在你身边了。你的口气听起来糟透了,我看我还是继续过我的国庆假日好了。”
“我很抱歉,我现在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你到欧洲去或许会过得比较愉快吧!”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汤马士,今天一整个早晨就听你老在抱歉个没完。难道你是说你并不想见我吗?”
他可以听得出她声音里流露的惊讶。拾起视线,他望向客厅里的修女。
不。或许到了明天他会后悔,但是目前他很肯定他不想要安琪莉亚,即使是很安全。毕竟,这位伯爵由于年事已高,多少有点无能,所以每当自己老婆要去跟她前夫会面之时,倒也能淡然处之,不以为忤,算是个道地的欧洲人。
话说回来,他和安琪莉亚之间的会见频率倒也不算高,大概每两、三个月碰个一次面,而且,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在床上结束。有时候,他们俩是真心享受着彼此的陪伴,所以不免常会惹人疑惑他们俩怎么会离婚?因为,无论怎么说,汤马士还是要比那个老伯爵有价值得多了。
当然,汤马士自个儿也明白,当初教安琪莉亚离开他的不是钱的缘故,而是寂寞,还有汤马士一直不肯参与社交圈的游戏规则。他向来珍惜他的隐私;而安琪莉亚则向往着彻夜狂欢的生活,她期待的是剧院的首演之夜;豪华餐厅的精致佳肴;大都会博物馆的盛装舞会;以及周末与合适人选在康乃迪克或麻塞诸萨的豪华农庄度假。
这周而复始的活动始终未曾间断过,到了最后,连他也不得不宣告投降,因为当中实在没有哪一点能让他真正感到快乐与自在。
所以,他们俩一直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即使到了离婚之后,他们俩仍旧继续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可是,如今,他该怎么样对她开口呢?
“我还是认为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安琪莉亚。”
“你是说真的吗?”
她的口气显得有点失望,似乎她原来期待的是他的接受。
“我……我还有点工作要完成。有时候在接管手续之后,还得清理一些剩余的文件。”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
“听着!安琪莉亚,你先别激动,这个周末我八成会很忙,实在很抱歉。”
“嘿!你听听看!你又来了。你干嘛抱歉个不停?!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从你声音里就听得出来。或许我该过去你那儿,自个儿瞧瞧。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你?!我以前也曾见过你冒着重病还在熬夜工作——”
他一听立刻坐得挺直,感觉胃部似乎一阵纠结,他的视线仍停驻在客厅里那个红发女子身上。
“不!我很好!我正在忙!如此而已。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婚姻了,所以这是份开放的关系,安琪莉亚,当必要的时候,我大可以在家里工作。”
他可以听见她在深呼吸,这表示她正极力克制住自己。
“如果我们之间还有婚姻关系的话,我会为你这种狗屎行为再跟你离婚的!汤马士!好!看来我是被迫非得到多瑙河去放烟火了,当然是比不上哈德逊河的好看啦,而且不用说,当然是迟了一天的!”
他不由得咧嘴一笑,“想想看那岂不是一场帮你打知名度的免费宣传吗?安琪莉亚!”
她发出一句很不淑女的诅咒——尤其是对一个伯爵夫人而言——然后就咱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汤马士也跟着放下了话筒,然后站起来,忽然感觉到一股如释重负的快感。而且,他迫不及待想要再回去看他的“玛格丽特修女”。
这简直是病态!他痛责自己,八成是他最近几乎等于独身的生活方式所引起的。而他刚才居然把安琪莉亚一送就送到欧洲去,一连好几个礼拜!老天!
当然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可是,他发觉有一种非常奇怪、非常难以忽视的现象,正在他身上发生、进行之中,那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觉,而他不记得自己这辈子曾经对任何人,甚至是安琪莉亚,产生过像这样的感觉。
对安琪莉亚,他曾经想要对她证明,他有能力为他们俩的将来提供一幅生活富裕的蓝图,没错,他是曾经爱过她,爱过那个他心目中以为的“她”,但是那份爱并没有持续下去,反而融成了一份深厚的友谊,一份看来将持续到永远的友谊。
而如今,他感觉自己又像个情窦初开、坐立不安的小男童似的,每当那个好好修女对他微微笑,他就羞得满脸通红,喃喃自语地说着他本该侃侃而谈的答案。
她实在是个教主人紧张难安的客人。
她同时也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小女人。
☆☆☆
一个钟头之后,他端着茶,走进客厅要递给她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他们俩正在等谭克医生过来作检查,所以汤马士把手里的托盘往旁边桌上一搁,便微笑着走向门口。
“我马上回来,”
他以安抚的语气说着,因为他晓得医生一来又会害她紧张个半死。
不过,接下来映人眼帘的这一幕,倒是教他们俩都大感意外。
“噢……别看来这么一脸失望嘛!亲爱的,难道你真以为我会不先过来检查你一下,就踏出国门吗?那我怎么放得下心嘛,你说,我会在终点站跟寇特会合,不过首先我一定得要——”
她这时忽然中断,睁大了眼,盯着麦姬,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麦姬一看到这位身穿套装长裤、足蹬惊人高跟鞋的美女时,她的心立刻不断往下沉。
汤马士正站在美女的后面,不停地用手拨头发。
“我……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那位美女平心静气地说着,然后注视着麦姬身上的修女服,她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这个周末有得忙了,汤马士,化装舞会的戏服?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一面——”
“安琪莉亚,”汤马士赶紧趁她还未能说出什么丑话之前打断她,“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玛格丽特·麦姬·吉布莱修女。”
她转向他,“你没开玩笑吧?”
他点点头,安琪莉亚则摇摇头,吃惊得扬起眉毛。然后,仿佛是作好了决定似的,她把皮包往沙发上一扔,便大摇大摆走向麦姬面前。
她不着痕迹地伸出手。
“你好,玛格丽特修女,我是汤马士的妻子。”
他的妻子!
麦姬只觉得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只能让那个女人拚命地摇晃着她的手,同时听见汤马士在一旁大叹。
老天!他已经结婚了!
而她居然是在爱慕别人的配偶!
老天,她至今已经打破多少条戒律了!
汤马士这时立刻走向麦姬,他愁眉苦脸,一副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安琪莉亚是我的‘前妻’。”他解释道。
麦姬望见他转过去,对那位高大的美女瞪了一眼。
“喔……”
麦姬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她不只感到难为情,还感到无比的困惑。
“我们几年前就离婚了。”汤马士补充说。
麦姬觉得脸更红了。
“你们……离……离婚了?”
她话才一月兑口,就好想再把它收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她真的很好奇地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这么迷人的美女——瞧瞧人家俏丽的金色短发,更加衬托出她匀称的五官和脸蛋,而她那对明亮动人的眼眸,此刻似乎也正在笑着他们俩。
这时安琪莉亚举起手一挥,迅速驳回了这个问题。
“我们不是在教堂结婚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
麦姬摇摇头,这下子她完全给搞胡涂了。
“我恐怕不晓得……喔,你是不是在说……有关于破坏教规会被逐出教会的事,由于离婚——”
她简直是不知所云,不知所措,站在这位高雅的女士身边,她只觉得自己又笨又丑,她只想赶快逃出这个房间,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
于是,清了清喉咙,她说了声“对不起”,就准备要离开他们俩,可是,安琪莉亚这时又出声拦住她。
“你的头是怎么受的伤?”她问着,同时盯着麦姬头上的绷带。
麦姬转回头来,真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勇气,来面对这个冷静自若的女人。她该如何向这个曾经嫁给汤马士为妻的女人解释,而且她又能解释得了什么呢?
“玛格丽特修女在大厅的阶梯处跌倒了,”汤马士及时解围,“谭克医生和我当时都认为最好让她留在这里过夜。”
安琪莉亚盯着她的前夫,那表情好像认为他八成是神智不清、昏了头了。
“那她为什么不上医院去?我实在很难相信谭克会赞同这种事。”
“安琪莉亚,没关系的,玛格丽特修女是隶属于一支隐世教派,她以前从来就没有进过医院,所以我们看不出有什么理由非要强迫她接受一次可能会惊吓到她的经验,就是这么简单!”
他说着,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安琪莉亚抬起下巴,张大了眼,“一支隐世教派?”
点点头,汤马士说,“以目前的情况,她是我的客人,她将会待在这里一直等到我们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为止——毕竟,现在还是假期当中。”他提醒她。
“这还是很不合理啊,”安琪莉亚反驳,“你,和一个修女?”
汤马士看来显得有点生气。
“安琪莉亚……”他略带警告意味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惜她似乎没听见。
“玛格丽特修女是我的客人。”
“反正,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挺好笑的,”安琪莉亚继续自顾说着,她的眼神也反映出她的兴味,“你们俩到底是怎么相遇和认识的?!”
麦姬继续注视着这位曾经嫁给汤马士为妻的美女。安琪莉亚的脸颊有点粗糙的纹路,而她的嘴唇上则涂有暗红色,而且不知是出于何种理由,她的眼皮上涂有更多色彩,就连她的指甲也涂上了同样色调。
麦姬从来就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人,而且,她从来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只觉得自己是个平凡呆板的老处女,而且,她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只想要逃走,逃离这个成熟世故的女人,这个相形之下只会教她更加痛苦的女人。
她从来就不敢奢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达到这种优雅、自在的形象……就仿佛这种富丽堂皇的生活型态是她理所当然拥有的。
汤马士的妻子就拥有这种特质。安琪莉亚是个天生的贵妇,但麦姬绝不是。
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她们俩之间的差别会是如此痛苦的缘故吧,因为,麦姬一直沉醉于在汤马士面前假扮成像她那样的女人角色。但是如今,就这个角色也宣告结束了。
她只是麦姬·吉布莱,一个来自破矿区的穷苦女孩,而她居然傻到自以为会因为情况而有所差别。
“你还有其他衣服吗?修女姊妹?”
麦姬只能对她眨眨眼。显然人家是在对自己说话。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她笨拙地回应。
“没有,安琪莉亚,她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最起码没有什么随身的,我想关于这点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回答的竟是汤马士,他的语气听起来又开始有点恼火和不耐烦,让麦姬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在这对夫妻之间造成了更多紧张压力。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毕竟已经离了婚,所以当然不会处于良好的关系状态之中。
这时,安琪莉亚转过去,面对她前夫。
“喔,汤马士,我想她可能会需要一些东西,一些可以取代这件长袍,等到它洗干净为止的衣物,而且,据我以往的经验让我得知,服饰向来就不是你的优先考虑,所以她会落成这副模样在你家作客,理由可想而知。你刚才是说她把行李搞丢了,是吧?”
汤马士盯着那位修女。她身上的修女服沾满了粉末屑,所以穿起来当然不可能舒服到哪里去。
七月的大热天还得穿羊毛衣?!
他不得不敬佩她的耐力,如果说玛格丽特修女将会留到礼拜一教区开始上班的话,那么,他们势必得好好处理一下有关衣服的问题。
他望着安琪莉亚,而她,则显得充满戏谑,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意。
“亲爱的,我不认为我们俩是穿同样的尺寸。”
他默默同意。安琪莉亚身材虽高,但骨架小,相较之下,玛格丽特修女虽矮,但是却更为丰满,也更为柔软——该死!
他差黠就要甩甩头。制止住这一连串一发不可收拾的遐想。他从眼角瞥过去,发觉那位好修女正在一步步悄悄从客厅往后退,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极度不安。
“如果两位容我失陪的话,我想去看看我其余的……其余的衣物……是不是干了?!”
麦姬说着,不自觉地模了模头发,也就是本来应该戴上头巾的位置。然后,她就转向走廊,迅速地告退。
当她一踏进自己房内,她就关上门,静静地倚靠在门边。
她看得出他们脸上的同情,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她的迷惑舆不安。究竟他们在她作白日梦的时候讨论着什么呢?
一定是有关于她的事。这点她还有自知之明。
“喔,上帝,”她忍不住低喃,“我在这里做什么?你对我究竟有什么计昼呢?为何还要留我在这里?”
她抬起头,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她用力抑制住盈眶的泪水,以反抗的口气再补充了一句。
“如果没有,那就请你行行好,再把我送回矿区吧,至少在那里,我知道自己归属何处。我在这里完全迷失了方向,我跟这些人合不来。所以求求你,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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