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恶劣,也越来越冷,今天更是雨加雪一起来。谭君雪打着伞,在湿滑的路上行走分外小心翼翼。雨雪飘进来,湿了脸,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上脸颊,依旧抵挡不住寒冷。只想快些到公司,躲进有暖气的地方。
“嗨,雪雪。”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回过头去,是小黛。
两人并肩走近公司大楼,步上台阶,收起伞,谭君雪接过保安递上的透明塑料袋,套在伞上。自动门打开,迎面吹来一股暖风,脚踩上大堂的地板,就远离了外头的风风雨雨,人也一下子暖起来。与小黛一起朝电梯走去,嘴上开始聊着昨晚看的电视剧。
等在电梯前,谭君雪发觉自己的鞋带松了,于是把包和伞交给小黛拿着,自己蹲下去系鞋带。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鞋带松掉就是说明有人在想你,但是左脚还是右脚呢?不记得了。
她笑笑,系好鞋带站起来,电梯正好下来。门打开,谭君雪跟着小黛后面走进去。电梯里有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她看见自己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忽然,她发觉耳朵上似乎少了什么。
“天啊!”她猛抽了口气,右边耳朵本来戴着的耳环又掉了,这可是周送的啊。
“怎么了?”小黛听见她叫,关心地问。
“我的耳环掉了!我要去找回来!”不等小黛反应过来,谭君雪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推开身前的人,挤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一层一层往上升去。
小黛惊讶得张开嘴,很久没合拢。雪雪就这么冲出去了?不管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不管外面正下着雨,还有雪?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两把伞,雪雪甚至连伞也没有带。外面很冷耶。
有这么重要吗?那个耳环?她上次不也掉过,也没见她这么慌张地跑出去找呀。
出了电梯,小黛依旧没想明白。来到谭君雪的桌旁,把她的包跟伞放上去。心里祈祷她能在九点以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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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零五分。
周骛远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来,看向谭君雪的桌子。只见包和伞,说明她已经来了,但人呢?
“谭君雪到哪里去了?”他高声问。
没有人回答。大家也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向谭君雪那无人的办公桌。只有小黛将脸埋在文件夹里,不敢去看周骛远。如果让他知道雪雪跷班去找耳环的话,不晓得会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吗?”环视一圈,周骛远看过每一张脸,再问一遍。
“有。”小黛举起手,所有人都把脸转向她,她咽了咽口水,“嗯……她上厕所去了。”神啊,一定要原谅她无心的谎言啊,她这可是为了朋友。
“哦。”周骛远没有怀疑,走到茶水间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在回办公室之前交代,“等谭君雪回来了,你们让她进我办公室。”
等周骛远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小黛一下子瘫在椅子里,松了口气。雪雪啊雪雪,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小黛,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啊,没看见雪雪在里头。”有女同事发出质疑之辞。
小黛朝她挥了挥手。
“你别管啦。”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黛每隔两分钟就看看表,看看电梯的方向。谭君雪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九点三十五分。
上个厕所不用半小时吧?周骛远合上文件夹,转动皮椅,面向落地窗。支着头看窗外大雨滂沱,高楼大厦朦胧一片。
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谭君雪的座位还是没有人,桌子上雨伞的水渗出塑料带,在她的办公桌上化作一滩。他移动视线找到小黛,小黛似是看见他了,却又故意低下头去假装办公。
有问题!
他走到小黛身边,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小黛抬起头,露齿而笑,旁人都看得出她笑得有多僵。
“什么事?周经理。”她问。心虚得很。
“谭君雪到底去了哪里?”
小黛有些不敢直视周骛远的眼睛,平时他虽然表现得很随和,但偶尔也会有不怒而威的时候,就像现在。他面无表情,抿着嘴唇,看着她,令她心慌慌。
死了,死了。不知道这次是她死,还是雪雪死,或者两个人都死定了。
“呃……嗯……她……”
“去了哪里?”周骛远的声音平平,身体前倾,带给小黛强烈的压迫感。
“她……找耳环去了!”小黛眼一闭,心一横,月兑口而出谭君雪的去向。
死一般的寂静,连自己微微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楚。小黛睁开一只眼睛,周骛远的表情告诉她,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耳环?”
“就是雪雪最近一直在戴的,那个向日葵形状的耳环。今天来公司的路上,我跟她碰到,在搭电梯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耳环不见了,于是就跑出去找了。我叫也叫不住她。”既然开了个头,后面也就一五一十地招供。
向日葵形状的耳环?是他送给她的那一副!
“她没有带伞就跑出去了?”周骛远问。他忽略不了谭君雪桌上那把还在淌着水的雨伞。
“是的。因为当时她的包和伞都在我的手上,她叫了一声,然后就冲出电梯,根本没想到要拿伞。”她也很担心啊,外面雨是越下越大,雪雪也许在淋着雨找耳环。
周骛远不假思索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伞朝电梯走去。他要去找她。她怎么可以这样疯狂,只是一只普通的耳环而已。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吗,雨又大,还在下雪子。她居然不撑伞就跑出去!
走出办公大楼,温度骤降。雪已经停下了,但雨还下得很猛,打在伞面上“啪啪”响着。冷风刺骨,被这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甚于冰。周骛远加快自己的脚步,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有没有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他的手已经被风吹到麻木,指关节泛白。
终于,他找到她了。
她蹲在人行道的中间,浑身湿透,在发着抖。一头卷发披散在背上,水珠停留在她的发梢,滴落于发尾。
他走上前去,把伞移到她的头顶,为她遮挡风雨。谭君雪抬起头,她的脸上满是水,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周骛远一把扶起谭君雪,单手抱她在怀。
好温暖。谭君雪双手环住周骛远的腰,脸紧紧贴靠在他的胸前,连带地把周骛远的西装也弄湿了。但他不在乎,没有人在乎。他的胸膛好温暖,她多想能这样靠一辈子,不再离开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跑出来,连伞也不撑?”周骛远抚着她的湿发,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问。
“你送我的耳环不见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头埋在他的西装里。
“只是一只普通的耳环而已,上次你也不是丢过吗?那时你并没有慌慌张张地出来找啊。”
“不同的,不同的。这是你送我的,跟别的意义不一样。”男人们总是不明白,即使只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对女人来说都可以比钻石更珍贵,只因为是自己所爱的人送的,天涯海角都要找到。
“唉,”周骛远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傻呢?”
他投降了,他向谭君雪投降了,也向自己的心投降了。面对一个如此爱他的女人,他没有办法不丢盔弃甲。错过了这一个,他想不会再有下一个。重要的是当他听见她不撑伞就跑进雨里,他很久没有过的心慌;当看见她蹲在大雨中,瑟瑟发抖,他很久没有过的心疼。
饼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来,我们有的只是现在。不想留恋于过去,等到现在成了过去,再来后悔,继续留恋。
她是对的,他不应该再为过去所困。他该放下了,也许更可以开始遗忘,不要再去深深记得,如刻进骨髓,午夜梦,每每忆起,无眠到天亮。
多么神奇,玲珑没有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他要好好地与她重新开始,好好地把握住现在,把握住面前这个有时傻气有时天真有时成熟有时娇媚的女人。不让她哭泣,不让她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
“周,耳环我没有找到,怎么办?”谭君雪吸吸鼻子,微抬起头盯住周骛远干净的下巴。
周骛远松开抱紧谭君雪的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闪动,如雨雾中正在盛开的一朵莲,惹人怜爱。
“别再去想它了,以后我还会送一对,两对,三对……无数对的耳环给你。”
他说完,低头吻上她的嘴唇。彼此冰冷的唇,在辗转贴近中慢慢升温。谭君雪轻轻地探出舌头,与他的互相纠缠,柔软的感觉蔓延到胸口。他的手托着她的头,如海藻般的头发丝丝缠绕。他品尝着她口中的琼浆玉液,夹带着咖啡的香气。
她太开心了!周在亲吻她,他在亲她!这说明什么?他肯接受她了吗?他要爱她了吗?她觉得整个人晕陶陶的,脚下虚浮,有些站不稳了。腿一软,她慢慢向下滑去。离开周的唇,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抱着他腰的姿势。她好舍不得哦……这是她最后的意识。
谭君雪晕过去了。
抱着她的周骛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居然在接吻的时候昏过去。他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不去理会路人侧目的眼光,不去管雨还在下个不停。即使再冷,即使风吹得再猛,即使雨下得再大,已被点燃的爱之火也是不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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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骛远抱着湿透的谭君雪回到自己家,第一时间打开空调,并把谭君雪抱到浴室,放进浴白。扭开水龙头,有温热的水流出来,很快装满整个浴白。
也许是被热水包围的舒服感觉唤醒了谭君雪,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也让站在一旁的周骛远松了口气。
“这里是哪里?”她开口,声音沙哑。入目的都是陌生的摆设,陌生的布局装潢。
“我家的浴室。你需要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周骛远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件白色浴袍,“洗完之后你就穿上它吧。”
谭君雪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于是周骛远关上门,退了出去。
月兑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服,谭君雪照周骛远说的,好好地洗了个澡。泡在热水里,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她晕过去之前,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接吻!是梦吗?这到底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就像以前一样,早上醒来后,环抱她的只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
泡到皮肤开始发红,谭君雪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她站起来,随便拿了条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走出浴白,套上那件过大的白色浴袍,系紧腰带。她可以闻到,浴袍上沾染着的周的气味。
打开门走出去,周骛远也已经在隔壁的浴室洗完澡,换上了干的衣服,浑身透着干净清爽,正坐在床边等着她。
她立刻定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过来坐。”周骛远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谭君雪坐。
谭君雪见了,只能听话地走过去,她觉得她的头还是晕晕的。她坐上软软的床,周骛远的存在感那样强烈,让她有些紧张。
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
“果然,你发烧了。”
啊,自己发烧了吗?淋着雨走了一个小时,天气又这么冷,发烧是自然的吧。难怪她这么难受。
“要不要去看医生?”周骛远柔声问。
“不用了,你家里有没有治发烧的药?我只要吃了药再睡帮觉就好了。”从来她感冒发烧都是这样对付过去的,去医院看医生太麻烦,还不是打一针,再输液。
“那好吧。”周骛远站起来,为谭君雪铺好床,“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去给你拿水和药。”
一等周骛远走出房间,谭君雪立刻呈大字形扑向床的怀抱。她才不会拒绝呢,可以睡在周的床上,她开心都来不及。她爬爬爬,钻进被子里,脸则在枕头上蹭来蹭去。都是周的味道呢,有被周拥抱的感觉。
周骛远走回房间,就看见谭君雪像只猫似的,不由得笑起来,她好像很喜欢他的枕头。他把水和药递给她。
“吃药吧。”
“哦。”谭君雪接过药,就着水咽了下去。
周骛远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揉了揉谭君雪的脑袋。
“你乖乖睡觉知道吗,我还要回公司,顺便帮你请假。”
“嗯……周,我有话问你。”谭君雪拉起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吗?”她的脸红起来,幸亏被被子遮住,周看不见。
周骛远弯下腰,在谭君雪的额头落下一吻。
“是的,你是我的女朋友了,这一辈子你休想从我身边离开。睡吧。”周骛远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带着甜蜜的笑容,谭君雪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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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听不见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室内一片暗沉,应该是晚上了。周还没有回来吗?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头比睡之前更晕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费力地抬起手模自己的额头,好烫。想起刚才没有把头发吹干就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害得她比刚才烧得更厉害。嘴巴也好干。
她不知道床头灯的开关在哪里,只能在黑暗中,借着一点月光,探向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一个不小心,却把水杯推到了地上。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带起飞溅的水珠。
周骛远刚下班回到家,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从他的卧室传出来。他连忙月兑了鞋,跑向他的卧室,推开门,顺手打开吊灯。他看见谭君雪半靠在床上,脸通红,眼睛无助地瞪着地板。
“怎么了?”
“周,你回来了。”谭君雪把视线移到门口,对上周骛远担心的脸,她还注意到周的手上拎着一包东西,“我想喝水,可是把水杯打破了。”
“你怎么样?为什么脸这么红?”他快步走上前,不去看湿了的地板,也不理一地的碎玻璃,只模上谭君雪的额头,“你烧根本没有退,反而烧得更厉害了!你把粥吃了,我带你上医院。”
谭君雪不敢再反对,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去医院看一下不行。可是——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她现在说出的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不行,一定要吃一点。”周骛远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上床头柜,打开外面的塑料带,拿出里面的一碗粥,“我喂你吃。”
“好吧,就吃一点。”谭君雪只能妥协,周都说要喂她了,她怎么拒绝得了。因为生病的关系,东西吃到嘴里都品不出味道,但她却甜在心里。一口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很快竟吃了个底朝天。
汗!她本来还说只吃一点的,竟然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一碗。
“还要不要吃?”周骛远又拿出另外一碗,问道。
“不,不要了。”谭君雪摇着头,“你自己吃就好。”哦,头更晕了。
等周骛远也填饱了肚子,准备送谭君雪去医院时,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我没有衣服穿,要怎么去医院?”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只是周的浴袍,而她本来的衣服还湿湿地堆在浴室里,她总不能穿着浴袍上医院吧。如果要她穿周的衣服,她是想啦,但也不好意思穿到外面去。
周骛远只略微考虑了一下。
“我就先载你回自己家一趟,换一身衣服,再去医院好了。”说完,便打开衣橱,从里头拿出了一件厚厚的羽绒衫,把谭君雪从头包到了脚。
“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抱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她不是过于柔弱的女人,但她勾住了周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走。有时候她还是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让自己依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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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了一次家,再赶到医院看病。就跟谭君雪想的一样,让人打了一针,还要留下来打点滴。她发烧到42度,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医院里,一片白色,压过来让人窒息,到处也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谭君雪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虚弱到不行。她一手打着点滴,一手紧握周的手掌,十指紧扣。她听得见有小孩子在不停地哭闹,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痛苦的申吟。周围还有其他打着点滴的病人,只是大家都不说话,安静极了。
她和周也没有交谈,但彼此的体温从手掌之间传递,这样的感觉很好。迷迷糊糊之间她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开着的门外走过,是——
“玲珑!”她叫起来,声音不响,但在这样安静的地方,任何细小的声响都可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骛远听见谭君雪的叫声,回过头去看,果然是玲珑。她和一个鼻子上架着金边眼镜,身着白袍的男子站在一起。那张脸他好像是见过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玲珑也听见了谭君雪的声音,她与那个医生样的男子作了告别,走进了谭君雪和周骛远所在的房间。她看见了他们相握的手,握得那样紧。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她的表情有些扭曲,似是带着恨意。嘴角上扬,挂着讥诮的笑。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玲珑是周骛远所陌生的,与她相识十年,她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表情。她应该是天真的,虽然偶尔任性、耍脾气,但她只是个不懂爱恨嗔痴的大女孩。她对父母给予她的漠视,从来没有过怨恨,她只是不明白而已,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与她们住在一起,也从不来看她,不带她出去玩;妈妈为什么经常不在家,为什么从来不抱她,亲她。她只是个会带着迷惘表情看着他,问他问题的小女孩,即使后来慢慢长大,她也没有恨,没有怨。
而玲珑对他的感情,他想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她很心爱的玩具,不肯放手。
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他在她的脸上看见恨了呢?难道只是因为他离开她了?她以为她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
她不该有这样的表情的,她应该常常笑逐颜开,她的笑声总能让人感觉快乐。
“你怎么会来医院?看病吗?”周骛远让自己不去在意玲珑的表情,出声问道,尽可能显得平常。
“不是。生病的不是我。”玲珑刻意看了谭君雪一眼,“我只是来看望一个朋友而已,他在这里工作,是这里的医生。”
应该就是刚才的那个男人了吧,周骛远想。
“周大哥,可以让我和谭小姐单独谈谈吗?”玲珑的声音还是甜甜的,就像以前跟周骛远撒娇一样地拖着调。可是眉眼之间却全是挑衅的味道。
周骛远有些犹豫地看向谭君雪,谭君雪朝他点点头。
“周,你去给我买瓶冰红茶好吗?我想喝。”
也许是该让她们两个好好谈谈,周骛远起身向病房外走去。
玲珑坐到了刚才周骛远的位子上,她笑起来,是真正因为开心而笑,没有一丝杂质的单纯的笑。
谭君雪就坐在病床上看着她笑。
“周?”她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已经开始交往了吧,他还只让你叫他周吗?”
“你想说什么?”谭君雪问。她虽然还很不舒服,但是不想让玲珑看见她的虚弱,她强打精神,发出的声音虽轻,可是坚定。
玲珑食指点着唇角,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只有眼睛泄露她的不良心思。
“他不让你叫他‘骛远’吧?我一向只喊他周大哥的,而他的父母朋友也都一律叫他周。‘骛远’这个称呼是个禁忌哦,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叫他。”
“谁?”谭君雪并没有如玲珑所愿地表现出不安的样子,她还是一脸平静,不急不徐地开口。
这让玲珑有些不满意了。她说这番话就是想搞破坏的,为什么谭君雪一点反应也不给她?如果谭君雪真的爱周骛远的话,就一定会介意。没有哪个女人不会介意的,自己所爱的男人心里存着一个最隐秘的角落,是不为自己所知的,并且那是另一个女人的天地,是她所触及不到的。
“反正那个女人不是我,也不是你。”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呢?”这次轮到谭君雪笑了。
她的笑给了玲珑很大的刺激,她腾地站起来,又戴上了讥诮的面具。
“如果你要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也没办法。”她走到病床的另一边,执起谭君雪正输液的右手,注视着手臂上戴着的银色手镯,那枝严冬里孤独绽放的梅花,让玲珑看着看着竟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你抢走了这个手镯,也抢走了周大哥。要我怎么原谅你?”
谭君雪真是看不懂司空玲珑这个女人,她的脸部表情这么丰富,让她招架无力。
不要对她露出这样哀伤的表情啊,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来应付。本来司空玲珑打了她一记耳光,她是该记仇的。如果对方不给她好脸色看的话,她也不会示弱。但若是露出此刻这种表情的话,她就会想起玲珑的身世,她也就不禁不忍再说什么重话来打击她。
“手镯是我先看中的。”她只能这么说。
“呵呵……呵呵呵……”玲珑手掩住脸笑起来,但谭君雪可以听得出她的笑声有多苦,“跟我讲先来后到?那么周大哥呢?也是你先认识的吗?也是你先看中的吗?”
谭君雪无言。她不知道要怎么来反驳。
“没话说了吗?”她甩掉谭君雪的手,“我会睁大眼睛来看的,谭君雪,看你跟周大哥到底会有怎样的‘好’结果。”
玲珑带着恨意来,也带着恨意绝尘而去。留下谭君雪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脸色异常苍白。
她没来由地心慌。她也问自己,和周真的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吗?会有披上婚纱,走进礼堂的一天吗?然后白头偕老,钟爱彼此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