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雨丝以一种无奈的姿态落下,像极了荆尔天此刻的心情,他俊秀的浓眉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盯著照片中的女孩。
那少女穿著一袭浅蓝色海军领制服,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秀净的瓜子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微翘的鼻梁,小巧的嘴巴,构成一张娇俏可爱的脸庞。
“怎么样?苏小姐长得十分讨喜可爱吧?”荆家老女乃女乃慈祥的脸庞漾起了“品质保证”的满意笑容。
“是还不错。”荆尔天俊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娶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荆女乃女乃凑近孙子的身边,眼神带著试探。
荆尔天清冷深邃的黑眸扫了女乃女乃一眼,最后还是落在照片上,看著女孩漾著甜甜微笑的精巧小嘴。
几年前,全球探索频道在出外景节目时,打捞出一艘沉没在海底的轮船,无意间发现了一封荆家女乃女乃写给初恋情人的书信,而后透过电视节目,让这对阔别五十余年的爱侣再次相逢。
虽然两人早已各有家庭,成了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和老婆婆,但是彼此之间的情谊却不变,因此他们决定让这份感情升华,并约定后代子孙要缔结一段良缘。
去年,苏家老爷爷因病去世,荆家老女乃女乃担心自己时日不多,更加积极地想撮合这段姻缘,弥补心中的缺憾。
“苏小姐聪明乖巧,伶俐又大方,人见人爱,绝对是我们荆家好媳妇的最佳人选!”荆女乃女乃不断重复著苏小姐的优点。
她布满皱纹的眼角笑得眯眯的,将目标瞄准在长孙荆尔天的身上,因为其他的孙子都已经有了归属,目前只剩他一个人是单身。
再说,她这个长孙什么优点没有,就是认真、负责外加孝顺,为了她,他一定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她心中已经拨好如意算盘,一定要软硬兼施、威胁外加利诱,让尔天和苏小姐顺利结婚。
荆尔天沉着一张俊脸,不发一语。
荆女乃女乃看见他紧绷的神情,明白他心里的挣扎,继续进行游说计划。
“虽然苏家不像我们家大业大,没有千万身价,但是苏爷爷生前是大学教授,儿子也是训导主任,你们一个是商界名流,一个是书香世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荆女乃女乃道。
荆尔天敛起眉宇,陷入沉思中。他总以为有一天当他走进婚姻里,肯定不会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扩展“卓尔电通”的事业版图。一桩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然而,如今女乃女乃居然主动对他提出了“非商业”的联姻提议。
荆女乃女乃继续疲劳轰炸,打断他的思绪。
“……苏小姐不仅长相清秀、清丽动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蕙质兰心、温良恭俭让,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人生伴侣,绝对会是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伟大女人。”荆女乃女乃睁著眼睛说瞎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老人家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请求观世音菩萨能原谅她善意的谎言。
“女乃女乃,您觉得我把‘卓尔’经营得还不够成功吗?”荆尔天一双炯亮的黑眸迎向荆女乃女乃略微心虚的脸庞。
“是……是还不错啦……”她拍拍孙子厚实的大掌。“既然都已经事业有成了,那更要赶紧成家啊!人家说长幼有序,总不能让你底下那三个弟弟为了你而耽误他们的幸福吧?”
荆女乃女乃见他还不肯应允,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动之以情。
“唉……女乃女乃我活到快八十岁了,这一辈子经历了战乱、离别、丧夫之痛,不知道在这世上还能活多久,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就两腿一蹬了,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完成我和你苏爷爷的约定……”她鼻头一酸、眼睛一眨,马上挤出一把眼泪。
“女乃女乃……”荆尔天拍了拍她瘦削的背。
他最受不了老人家的亲情攻势了,每次只要劝诱不成,女乃女乃总会以死亡来威胁他就范。
“我在生前愧对你苏爷爷,辜负了他的一番感情,如今连他最后的遗愿都难以完成……我看将来我死后也没有颜面去面对他了,呜~~”荆女乃女乃唱作俱佳,逼真的演技简直可以问鼎金马奖,或参加电视节目的三秒钟落泪比赛了。
“女乃女乃,您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荆尔天的口气透露著挫败。
“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脸再活下去,既然都已经一脚踏进棺材了,不如早一点死掉算了!呜~~我命好苦啊……老天爷真是在折磨我啊……”荆女乃女乃捶胸顿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含著泪水的眼睛偷偷瞄向孙子为难的表情,见他紧抿著双唇不允诺,立即哭得更大声。
荆尔天比谁都清楚女乃女乃的性情,如果不答应她的提议,她不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很有可能会掀翻屋顶,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抬起脸看著女乃女乃涕泪纵横的脸庞,荆尔天冷硬的心渐渐软化了下来。其实,结婚对他而言只剩义务,因为爱情早在他的生命中缺席了。
偶尔午夜梦回时,胸臆间的空虚感总是一再地提醒著他当年的愚蠢,如今,爱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既奢侈又无知的游戏罢了。
抱持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断腕心情,荆尔天决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完成这两位老人家的愿望。
“好吧。”他低首承诺道。
“不愧是我的乖孙子,女乃女乃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荆女乃女乃马上收起眼泪,咧开笑容。“我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家的人,可以开始办婚事了!”
“女乃女乃,难道您不先在结婚前安排我们见一下面,或者拿一张苏小姐的近照让我看看吗?”荆尔天对于苏小姐的“近况”十分好奇,怎么会有人拿一张高中时期的照片来相亲呢?
再说,苏小姐都要和他结婚了,他总要知道一下他未来老婆“现在”的长相吧?
他端起桌上的茗茶,大口地喝著,滋润干涸的喉咙。
“呃……这、这就是她‘现在’的照片。”荆女乃女乃心虚地说道。她也知道要叫照片中的女娃儿一声小姐太过勉强。
“噗……咳……”荆尔天差点被口中的热茶呛死,嗓音粗嗄地道:“这是苏小……姐‘现在’的照片?”
“……没错。”荆女乃女乃点点头。
“她是高中生?!”荆尔天震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这个消息比“卓尔”的股价暴跌更教他害怕!
“‘东易高中’三年级,等她一毕业刚好可以当六月新娘。”荆女乃女乃精明地打著如意算盘。
“那她不就只有十八岁?”荆尔天的俊脸阴成灰黑色,实在搞不懂女乃女乃心里在想什么,十八岁的少女根本不到适婚年纪,应该还在求学阶段吧!
“在我们那个时候,十五岁就已经结婚,十八岁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荆女乃女乃完全不把年纪的差异放在眼里。
“女乃女乃,我今年三十岁,她只有十八岁,我们之间差了十二岁!”荆尔天因气愤而微微提高音量,清楚地计算著他们年纪上的差异。
他和苏小姐不是差两岁,而是十二岁,有著四千三百多个日子的距离!
如果三岁算是一个代沟的话,那他们之间简直就是隔著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了!
“你们年轻人不是有句话叫……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苏小妹只是年纪小了一点点而已,其他都没有问题。”荆女乃女乃因为计谋得逞,笑得合不拢嘴,一心只想为两个人办场风光的喜事。
“当然有问题!”他冷冷地重申。先不管年龄上的距离,也别说什么心灵契合了,光是心智成熟度就是个大问题。
十八岁,一个半大不小的年纪,应该是正在享受青春的美好时期,而不是蹚婚姻这趟浑水,牺牲自己来完成两个老人家的心愿。
荆尔天看著照片中苏小妹纯真的脸庞漾著无邪的笑容,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摧残了国家幼苗,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罪恶感。
“哪里有问题?他们信得过你的人品,相信你能给他们的女儿幸福,对这门婚事是举双手赞成,而且苏小妹也点头同意了,你有什么好反对的?”荆女乃女乃坚持自己的决定。
她对苏家的小丫头印象极佳,生得娇俏可人不说,那张甜嘴还总是女乃女乃长、女乃女乃短的,哄得她心花怒放。
况且,她深怕若再不撮合这段姻缘,真的会没有机会履行承诺了……
“女乃女乃,我们之间真的不适合。”荆尔天坚定地拒绝,凝视著她被岁月洗礼过的脸庞。
“哪里不适合?难不成你会虐待她吗?”荆女乃女乃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即板起脸,厉声质问。
“我没有暴力倾向!”荆尔天赶紧捍卫自己的人格。
“还是你在外头已经养了情妇了?”
“我一向洁身自爱!”荆尔天澄清著。
“那就没有问题,也没有什么适不适合!靶情可以婚后再慢慢培养。”她语气冷硬,心意坚定得不容任何人拒绝。
“女乃女乃……”荆尔天的脸颊微微抽动著,知道她老人家正拿著长辈的威权在逼迫他就范。
“喜事和丧事,随便你选一个!”
……好极了,荆尔天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也罢,反正娶谁他都不在意了,那么年纪的差异也可以一并忽略,十八岁或二十八岁又如何呢?
他挣扎了三分又三十一秒,终于松口答应。
“我跟她结婚就是了。”他挫败地垮下宽阔的肩膀。
“不愧是我们荆家的子孙,就是这么有担当、肯负责任!”荆女乃女乃慈祥的脸庞堆满讨好的笑容,热络地挽著他的臂膀。
一想到他的生命中即将多出一位十八岁的老婆,荆尔天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有能力让一家即将倒闭的公司起死回生,但,他没有把握可以和十八岁的小女生相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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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苏茵茵,今年十八岁,就读于“东易高中”三年级。
她长相清秀、五官端正、身材纤细,构不上国色天香也无沉鱼落雁之美,勉强要用现在年轻人的语言来形容她,就是“正妹”。
她成绩普通、资质平庸,挤不上台清交等名校,不过以现在的大学录取率而言,要捞个私立大学念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要说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大概就只有美术方面的天分了。
在今天以前,苏茵茵就跟一般平凡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每天都为了额头或脸颊新冒出的青春痘烦恼,要不然就是妒忌哪个幸运的女孩和篮球校队传出绯闻……
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但,今天却发生一件足以影响苏茵茵一生的大事
“结婚”两个半大不小的高中生飙高音量,尖锐的声音足以淹没扩音机传来的流行音乐声。
“嗯。”茵茵咬著可乐的吸管,猛点头。每次当她犹豫或苦恼时,总会下意识地咬著吸管。
东区的麦当劳里,二楼的座位区中,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帷幕,映在茵茵的脸上,让她白皙的脸颊红通通的,十分俏皮可爱。她睁著一双灵活的大眼,望著眼前的两个好同学。
“怎么可能?你才十八岁耶,才刚考过学测就要结婚了?”张巧诗难以置信,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而她的好同学茵茵就要结婚当人家的老婆了?
张巧诗夸张地捧著脸颊,做出惊吓的表情。“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低级又无聊的玩笑啦!”
茵茵百般不愿地瘪著小嘴,秀气的柳眉蹙得紧紧的,叹气低吟:“我也希望这是愚人节的玩笑啊,但可惜……不是。等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就要当六月新娘了,对方希望能尽早把我娶过去。”
“这么急啊?该不会是你爸欠地下钱庄几百万,要你‘卖身还债’,以结婚的名义嫁给地下钱庄的老板,白天持家、晚上暖床来还清债务吧?”想像力丰富的何心恩发挥编剧长才,脑海中已经酝酿出一出高潮迭起的连续剧了。
“你爸才欠地下钱庄几百万,要你‘卖身还债’咧!”茵茵白了她一眼,冷削一句。
“那是为什么?”张巧诗好奇地追问。
“我爷爷和荆女乃女乃在年轻的时候是一对情侣,后来在战争时期分散两地,前几年他们又联络上,两人约定好要让彼此的孙子和孙女结婚,所以我爸要我嫁给荆女乃女乃的孙子……”她苦著一张小脸。
“哇!听起来好浪漫喔……”张巧诗沉醉在苏爷爷和荆女乃女乃跨世纪恋情的感动中。
“有什么好浪漫的?听说荆女乃女乃的孙子都三十岁了。”茵茵愈想愈哀怨,三十岁虽然不算太老,但是跟她这位妙龄少女比起来就是一个“老头子”啊!
如果她真的和荆尔天结婚,就不能跟其他女生一起公平追求篮球队队长了。而且,她还能够上大学吗?能够跟心恩她们一起出去联谊吗?
“哇!一个男人活到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啊?”何心恩的想像力极为丰富,立即做出大胆的推测。
“隐疾?”茵茵倒抽一口凉气,惊惧地缩起纤细的肩膀。
她的人生会不会太悲惨了?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已经够可怜了,还是个有“隐疾”的糟老头?
“他是断了条腿还是少了只胳臂?瞎了只眼还是缺了一只耳朵?”张巧诗问道。
“神经病!我都说了是隐疾了,肯定是肉眼无法马上判断出来的病症啊!”何心恩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我不太清楚,只听我妈说过他是‘卓尔电通’的董事长,事业做得非常大,听说很有钱;我哥说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爸则说这算是高攀人家,要我识相一点……”茵茵非常苦恼。
原本,她是想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就跟篮球校队的队长告白,幸运一点的话,他们可以谈场恋爱,如果被拒绝也没关系,反正以后见面机会不多,并不会太尴尬。
可现在,她的人生却跳过谈恋爱的过程,直接进入礼堂,这样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哇!董事长耶!茵茵,你要嫁入豪门,变成少女乃女乃了!”张巧诗一脸欣羡。
“笨蛋!你是没听过‘侯门一入深似海’吗?以茵茵的个性和智商,肯定一下子就成为‘深闺怨妇’了啦!”何心恩推测著。
“深闺怨妇?”茵茵嘴角抽搐,脑子一片空白。
“你不要危言耸听嘛,搞不好那个董事长会很疼茵茵啊!”张巧诗拍拍茵茵吓傻了的小脸,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电视上的连续剧都是这么演的嘛!盎家公子娶了老婆之后又流连花丛,老婆不只成了‘装饰品’,晚上受到丈夫的冷落,白天还得承受婆婆的荼毒。”何心恩以同情的口吻解释著婆婆妈妈爱看的连续剧的剧情走向。
“成了深闺怨妇还不打紧,就怕茵茵未来的老公心理不正常,有特殊怪癖。”何心恩翻开桌上的八卦周刊,压低嗓门道:“你们看,这个古家的二少爷,听说娶了一个在花店工作的小女生回家,门不当户不对的,结果小女生天天被婆婆虐待,被其他妯娌欺负,最可怜的是,最后老公还变了心呢!她承受不住打击,患了忧郁症,目前住在美国的疗养院里,丈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是离婚协议书!”
何心恩摊开报章杂志,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张巧诗看著杂志上的报导以及古太太的照片,忍不住掬起一把同情之泪。“唉……真是太可怜了,有钱人真的好可怕……”
茵茵吞咽了一口唾沫,不安和恐惧恶化了她对荆尔天的印象,现在她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自己即将嫁给一位有“隐疾”,而且还可能有“特殊癖好”的“糟老头”!
“呐,口渴的话,我的‘海尼根绿茶’给你喝。”何心恩义气十足地将自己外带的饮料递给她。平常她最喜欢喝此款饮料了,绿茶的爽口滋味加上啤酒的气泡,甜中带涩,很符合她搞怪的本性。
“谢谢。”她两眼呆滞,表情木讷,下意识地又咬著吸管。
“这都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这本周刊里还有写到,古姓富商自组了一个‘坏男人俱乐部’,过著左拥右抱、酒池肉林的奢婬生活,你看他这下垂的眼角、浮肿的脸庞,就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茵茵猛吸一口饮料,脑子里乱烘烘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助地紧抓住两个好朋友的手臂,发出求助讯息。
“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我,我不能就这样嫁给荆尔天!”她又黑又圆的眼睛浮起闪闪动人的泪光。
虽然她没有非得念大学不可,对篮球队队长也只是淡淡的喜欢,可是,她的人生还很漫长啊!她不能就这样走进婚姻,嫁给素未谋面的荆尔天!
“茵茵,也许荆尔天是个好人,不像心恩说的那么可怕啦……”张巧诗安慰著她。
“对啦,我只是看见杂志上所报导的豪门婚姻真相,才会提出一些合理的怀疑罢了,或许荆尔天真的是一个好人啦!但……都到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是有点怪……”何心恩抚著下颚。
茵茵大口大口地吸著“海尼根绿茶”,绿茶混合著酒精在体内发酵,让她发白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而且顿觉勇气十足,一扫先前积弱不振的气势。
“不行!我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我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人类,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我一定要反抗传统,勇敢地抗拒这桩不公平、不合理、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激动地站起身。
“你要怎么反抗?难道你忘了你爸手中那根又长又粗的藤条吗?”何心恩提醒她现实的残酷。苏茵茵的老爸是“东易高中”的训导主任,平时以爱的教育为名,行铁的纪律之实。
“我决定要到‘卓尔电通’向荆尔天抗议!我苏茵茵是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就算是离家出走我都要反对这桩婚姻!”茵茵的胸口因气愤而剧烈起伏,黑白分明的眼眸迸出一股杀气。
比起爸爸的藤条,现在嫁给荆尔天更教她害怕!
“别说我们没有义气,做朋友的现在就挺你到底,跟你‘杀’去‘卓尔电通’给姓荆的一点颜色瞧瞧,告诉他,咱们不是好惹的!”何心恩和她同一个鼻孔出气,认为身为好朋友,有义气相挺的必要。
“走!”茵茵拽起背包,全身蓄起一股怒气,分不清楚腾升的体温是因为酒精的作祟还是太过生气。
何心恩和张巧诗两个人决心挺她到底,三个小女生手勾著手,一同步出麦当劳,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前往位于敦化北路的“卓尔电通”。
茵茵坐在计程车里,看著窗外拥挤的车流和恣意畅笑的年轻人,油然生起一股惆怅的失落感。她好想跟其他同龄的女生一样享受青春和爱情,不想就这样走进婚姻。
她的脑海里闪过篮球队队长帅气的投篮动作,更加深了她想反对这桩婚事的念头。虽然她没有胆子在老爸的面前说声“不”,但起码可以朝荆尔天下手,让他明白她心里的决定,说不定他会愿意取消这桩婚事。
随著车子停停走走,她坐在后座,打了个酒嗝,圆亮的眸子燃著火焰,脑子里想著该如何让荆尔天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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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尔电通”的总公司位于敦化北路的商业大楼上。十几坪的会客室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三个小女生一会儿活蹦乱跳地试著真皮沙发的弹性,一会儿研究起气派的檀木桌,一下子又凑向前兴奋地观看著玻璃帷幕外的台北街景。
“怎么去通报这么久啊?姓荆的是不是不想理我们?”何心恩没耐性地抱怨著。
茵茵则是一边咬著吸管,一边思忖著该怎么对付荆尔天?
“她会不会不把我们当成一回事,认为我们年纪小、好欺负?”张巧诗也提出合理的怀疑。
茵茵低头看著腕上的手表。一个半小时前,她们搭著计程车来到了“卓尔电通”的办公大楼,想要会见荆尔天,没想到柜台的总机小姐居然以没有事先预约,不予通报的理由,冷冷地回绝了她们的要求。
要不是何心恩最后抬出“未来董事长夫人”的招牌威胁她,请她转告荆尔天,苏茵茵小姐在楼下等他,恐怕她们现在还在骑楼底下徘徊呢。
不过,虽然她们如愿进入“卓尔电通”,却被冷落在这间会客室里,因为秘书小姐只说了句“董事长正在会议室开会中,请稍作等待”,然后就对她们置之不理,让她愈想愈生气。
原本个性就率真冲动的茵茵,受到了柜台小姐异样的目光、秘书的冷落,与同学的煽动,再加上酒精在体内作崇,让她愈想愈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冲到会议室给荆尔天一点颜色瞧瞧!
她吸光最后一口“海尼根绿茶”,气愤地压扁塑胶杯,快又准地掷在垃圾桶里,缓缓眯起双眸,踩著气愤的脚步往会议室走去。
“荆尔天不来见我,换我去会议室见他!”她气愤地叫嚣著。要她嫁给一个有隐疾又有特殊怪癖的糟老头已经够委屈了,还得忍受他的漠视,这口怨气教她怎么吞得下去呢?
三个小女生步出会客室,走在明亮的长廊里。找到会议室之后,她们有默契地交换了一记眼神,何心恩和张巧诗推开厚重的门板,茵茵昂高下颚,单手插腰,气势万千地呼嚷
“哪一个是又矮、又肥、又蠢、又变态的荆尔天啊?”身穿一袭白色海军领上衣、蓝色百褶裙的茵茵不悦地冷哼著。
这个姓荆的肯定心理不正常、有“恋童癖”,否则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婚姻呢?
如果不是又矮、又肥、又有不为人知的“隐疾”,怎么会到了三十岁还是单身呢?
她凛著娇颜,明灿的双眸梭巡过坐在会议桌两侧,西装笔挺的男士们。
因为她们造访得极为突兀,大伙儿不禁停下手边的动作,好奇地望著她们。
沉默与惊愕在他们之间荡漾开来
何心恩和张巧诗没想到她的开场白会这么“猛”,看来海尼根绿茶对她来说后劲颇强,让她醉得很厉害。
“有勇气想娶本姑娘回家,却没胆子承认自己的身分吗?”她双手环胸,理智早已被酒精给吞噬殆尽了。
会议桌两侧的男士们,个个面面相觑。
茵茵的脸上泛著不寻常的彤红,她轻轻打了个酒嗝,走向前,亮晶晶的水眸瞅著胖胖的财务部经理。
“你……”她指著财务部经理的脸,数落道:“胖并不可耻,但贪吃就是不行。会议进行中还偷吃东西,太过分了!”
财务部经理错愕地停住咬三明治的动作。并不是因为他贪吃,实在是董事长方才宣布有私事要处理,让大家休息半个小时,他才拿出三明治补充体力的啊!
“还有你,眼眶这么黑,眼皮还下垂,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茵茵指著研发部的同仁,批评他的长相。
研发部的同事一脸哀怨,他的黑眼圈是天天熬夜测试程式的结果,根本与纵欲无关啊!
“还有你……”茵茵感觉胃部涌起一股酸液,赶紧捂住嘴巴,压抑住想吐的冲动。
此时,沉重的门扉再度被推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跨进会议室里,缓缓地朝苏茵茵的身边走去。
“苏小姐,听说你找我?”荆尔天询问道。刚刚他中断会议,前去会客室会见苏茵茵,却发现她不见了,在走廊上听到一阵喧哗声,循声而来才发现她正引起一阵骚动。
茵茵惊愕地转过身,圆亮的大眼迎上他俊雅的五官,小嘴张得大大的。
倏地,抽气声从三个小女生的小嘴中逸出。
他、他居然是……荆尔天!?
他长得跟“丑”字完全沾不上边,严格说起来,他根本帅得令她头皮发麻、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荆尔天长得很高,茵茵娇小的身材勉强只能构到他的肩膀而已。
他挺拔伟岸的身躯穿著一袭黑色手工西装,散发出天生的尊贵王者气质。而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蠢,深邃清亮的瞳眸透著睿智的神采,薄薄的嘴唇噙著笑意,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冲动似的。
“你你你……”茵茵的嘴巴张成O字形,极度的震惊让她暂时失去语言功能。
这个荆尔天怎么跟她想像中完全不同?看起来不但一点儿都不像是有“隐疾”或有“恋童癖”的“糟老头”,反而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看上去好像才二十七、八岁而已,完全不像是个三十岁的男人。
“我就是‘又矮、又肥、又蠢、又变态的荆尔天’。请问你是苏茵茵小姐吗?”荆尔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耐心。
这样特别的形容词,很符合苏茵茵这种年纪的人会说的,虽然他事先已经为自己打过一支强心剂,但看见她本人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我我我……”她窘迫得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见人。
“看来苏小姐对我极度反感,才会如此形容我?”他饶富兴味地挑高黑眉,凝睇著她发窘通红的小脸。
她的五官很清丽细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满布惊慌,颇有几分慧黠搞怪的气质。明明她率直、欠缺思虑的行径,为他带来了一些困扰,可不知怎地,他的心情并没有想像中闷。
“是是是……”她嘴角抽搐,努力想挤出话来,无奈嘴巴却不配合。
他犀利的瞳眸紧紧扣住她,令她慌乱得不知该如何自处,所有鲁莽而生的勇气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早就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张绯红的俏脸和瑟缩发颤的身子。
原本她的完美计划是冲进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他正视她的存在,并且在众人面前编派他的罪行,令他汗颜,最好还能主动要求退婚,结果……反而是自己丢光颜面!
“苏……小姐,”唤她一声小姐,他也觉得好勉强。“我希望有什么事你能直接对我说,不要拿无辜的人开刀,也不要对其他人做人身攻击。”
荆尔天挑了挑俊朗的眉,审视著她尴尬的脸庞。知道她跟女乃女乃口中蕙质兰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闺秀完全不同,倒也没令他反感。
面对她发窘无助的眼神,忽然之间,他的心变得柔软,明白她也是抗拒这段婚姻的,不禁对她多了一份慈悲。
“好好好……”茵茵抖著嘴角,声音低低地回应著。
此刻的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间会议室,离他远远的。
何心恩和张巧诗两个人躲在她的身后,看著眼前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会议桌两侧的同事们,则好奇她们三个女生的来历。
“苏小姐,如果有事要和我谈,可以私底下再约个时间吗?”荆尔天语气平稳,尽量不让她有压迫感。
“可可可……”面对他高大的身躯和清亮的眼眸,她紧张到舌头都快打结了,偏偏这时胃部还翻涌起一股酸涩感,直冲她的喉头。
她轻轻打了一个酒嗝,蓦地,胃里所有未消化完的食物全一股脑地,倾吐到他黑色的西装裤和名牌皮鞋上。
空气里弥漫著一股酸臭刺鼻的味道,那摊呕吐物令在场的人“惨不忍睹”,纷纷作恶地撇开头。
荆尔天的笑容敛了敛,随即又恢复原先的和蔼。
“看来苏小姐不只对我这个人很反感,而且还很‘反胃’。”他的语气淡淡的,眼眸迅速掠过一抹懊恼之色。
看到苏茵茵送的“见面礼”,他可以预见他未来的日子不仅会多采多姿,还有可能多灾多难。
“对、对、对不起……”茵茵没想到自己竟会引起这么大的震撼,早知道“海尼根绿茶”的后劲这么强,她打死也不会喝的。
她困窘地胀红了脸,一副急欲赎罪的表情。
“没关系。”腿上一股湿黏感令他难受地抖著裤管。
“要不然你月兑下裤子,我可以替你清洗干净。我什么都不会,但衣服倒洗得满干净的……”她尽力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闻言,荆尔天不著痕迹地退开来,与她保持距离。
“不用了,我办公室里有干净的衣裤可以替换,你只要去会客室待著就行了,我等会儿过去见你。”要他一个堂堂“卓尔电通”的董事长当众月兑裤,那还得了?
之后,荆尔天宣布会议结束,大伙儿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然后请秘书小姐带这三位娇客至会客室,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更衣。
然而,茵茵却趁著荆尔天不在的空档,和好友连滚带爬地逃出“卓尔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