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栖云走不到五百米,就已经回头看了上百次。
他越看越气愤,“好个原天霜,就这样抛弃我了!我哪里比那个杨肃差?我比他年轻可爱、能言善道,我还会叫妳『娘子』,他会吗?哼!”
他正喋喋不休地埋怨个没完没了时,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他不由得大喜,转过身去。
眼前却站着一个壮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哇!你是谁呀?”勒栖云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守禁皱起眉头,“你知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我们寨主有请。”那壮汉粗鸭般的嗓音令勒栖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寨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勒栖云白了他一眼,嘴里却嘀咕道:深山中怎么会有疯子乱晃,莫非是被家人抛弃?或者……根本就是个野人?
“你是妙手神医勒栖云勒大夫。”那壮汉声音虽然难听,但语气却十分恭敬,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原来你没疯。”勒栖云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你们寨主请我去做什么?”
“小的就是左手抬华山、右手镇嵩山,左脚踢黄山、右脚顶衡山的徒手一派的开山祖师刘开元……”
“啊?”勒栖云不禁愣住了,这家伙就是让原天霜和杨肃讨论得忘了自己的徒手一派掌门人刘老前辈?想不到他这么年轻就有一身好本领,厉害的程度直追他勒栖云!
“他的师弟乾坤霹雳手曾汉子……”那壮汉接着说。
勒栖云不禁白了他一眼。他还以为刘开元那么大的人物也会来请他,不过刘开元的师弟……也将就一点吧,说不定还会带刘开元来见见他!
“他的第七代曾孙曾猛子!”他总算是介绍完自己。
勒栖云不禁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小人物呀!没想到这个家伙比他还会吹牛,而且算算年纪,那刘开元也该有百来岁了吧,怎么原天霜和杨肃讨论个死人也能讨论得那么开心。
“我们寨主听说勒大夫经过这里,就叫小的来请勒大夫上山用顿便饭。”曾猛子微微喘着粗气,为什么每次向别人介绍自己总要搞得这么累?他至今仍未搞清楚原因。
勒栖云恍然大悟,没想到他已经出名到这种地步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寨主是何方神圣呢!”
“这个……勒大夫上山自然便知晓。”曾猛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勒栖云疑惑道:“你们寨主……该不会是这山上的强盗吧?”他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曾猛子却脸色大变,他哂笑道:“不好意思,本大爷没空,你回去告诉你们寨主,下次要请我的话,找八个美女抬轿子来接我!”说完,他转身欲走。
曾猛子也不拦他,只是高声说:“寨主说有位原姑娘在我们乌云寨,难道勒大夫不想见她吗?”
勒栖云脸色变了又变,原天霜怎么会在乌云寨里?他看向曾猛子,脸上惊疑不定。“不可能,原姑娘不是和杨肃在一起吗?”
“如果她没事,怎么你到现在还看不到她呢?”曾猛子笑道。
勒栖云也起疑了。这里只有这一条大路可走,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已超过他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他又想起那匹无故被毒杀的马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好,你带路吧!我就不信我这么聪明的人还怕见你们寨主!”
乌云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勒栖云四处乱瞄,一点也没有紧张的神色。
“三当家!”曾猛子向一个中年女子行礼。
勒栖云看到那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浑身一颤,这个中年妇人不就是茶铺里那个老板娘吗?只是现在换了一身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徐娘半老的脸上带着一股杀气,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妳假装卖茶的。”勒栖云此时才确信原天霜一定是出事了,他不由得紧张地问道:“原姑娘在哪里?妳把她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暂时没什么事。”妇人扫了他两眼,“不过你如果不听话,我就不能保证什么。”
勒栖云故作吃惊状,“哇!妳要我听妳的话呀?可是……妳已经不年轻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年轻貌美的。”
“少废话!”中年妇人脸一沉,杀气更重,“你跟我来!”说着,她便大步往前走去,也没有回头看他,彷佛很有把握勒栖云一定会跟着她走。
丙然,勒栖云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的狠劲让他越来越担心原天霜。但是他仍然边走边笑道:“如果妳的脸上有点笑容,会比较漂亮,也讨人喜欢嘛,妳说是不是?”
中年妇人停下脚步,阴沉地看着他,“女为悦己者容,你凭什么要我对你笑,让你喜欢?”
勒栖云悠然开口道:“我不高兴,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替你心爱的人看病?”
中年妇人脸色大变,“你怎么会知道?”
“妳不知道有种叫聪明的人吗?”勒栖云得意地笑着。
他刚走进这条走廊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再看这妇人紧张又担忧的神色,他再猜不出来就是个大傻瓜。
中年妇人也不再问,将他带进一间满溢草药味的屋子里。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柔和,“杨非,我把勒神医带来了,你的病有救了!杨非,你听到了吗?”
勒栖云心头大震,看向床上那干瘦如枯柴的男人,难道他就是传说中夜盗百余户的大盗杨非?那昔日用刀如神、杀人不眨眼的魁梧大汉,怎会变成这副病恹恹、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困难的可怜人?
“勒神医,只要将他的病治好,我马上放了你和原天霜!”那中年妇人拍着胸脯,“我曾燕子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曾燕子?妳也和那曾猛子一样,是那什么左手抬嵩山、右手顶泰山的刘老前辈的师弟的后人吗?”
曾燕子点点头,“不错,我就是徒手一派掌门人刘老前辈的师弟的第六代后人曾燕子!曾猛子是我的堂弟。”
“妳介绍的倒挺简单的!”勒栖云继续问:“那你有没有学过那个刘老前辈的什么掌呀、什么拳呀之类的?”
“那个自然,不过说来惭愧,我的功夫不及师叔祖的千分之一。”曾燕子叹了口气,忽然醒悟过来厉声道:“你不要转移话题,快给杨非治病!”
“这妳就有所不知了。”勒栖才不理会她的疾言厉色,自顾自的说:“我们做大夫的,要治好一个人的病,首先要对他的病情做全盘的了解,否则胡乱下药,出了事谁负责?”
曾燕子狐疑地看着他,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叫……杨非是吗?他和妳是什么关系?”勒栖云凑到曾燕子面前。
曾燕子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他是我的相公!”
“哇!好可怜的男人……”他月兑口而出。
曾燕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苞一个又凶又狠的臭婆娘成亲,难道不可怜吗?换作是他,宁愿病死算了!可是这些话勒栖云不敢当曾燕子的面说出来,他装着一脸的笑容。“我是说,他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娶到妳这么漂亮、武功又好的妻子,却偏偏生了重病,有福不能享,妳说他是不是很可怜?”
曾燕子松开手,望向床上性命垂危的丈夫,一脸痴情。“不错,我也觉得他好可怜。”
勒栖云暗自觉得好笑,又道:“我听说以前有个大盗杨非,本领十分了得,一夜能盗百家物,刀法如神,是官府最畏惧的人,还悬赏捉拿他!看来妳丈夫和他相比,是同名不同命呀!”他边说边摇头叹息。
曾燕子却骄傲地道:“你所说本领了得的人,就是我丈夫杨非!”
“哦!”勒栖云脸色不变,却心乱如麻,双眼微红地盯着床上动也不动的杨非,“那真对不起了,我治不了他的病。”
“你说什么!”曾燕子怒目斥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可能治不了他的病?”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他现在生这种病,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我不会违背老天爷去救他的!”勒栖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忿然斥责道。
曾燕子勃然大怒,一掌摔向他的俊脸,顿时白皙的面孔出现一个通红的手印,一抹鲜血从他的唇角缓缓流下。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抹去鲜血,似笑非笑地看着曾燕子。“痛快只是一时,痛苦会伴你们一辈子的!”
“曾猛子!”她眼里快冒出火来,恐惧让她歇斯底理。“把他关到水牢里,不许给他吃饭、不许让他喝水!”
水牢的水约莫有一尺高,连着整个乌云寨的下水道,臭不可闻。牢中没有灯,只有一些光线从角落射进来。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勒栖云,彷佛要将他吞噬干净,但他只是耸耸肩,这种吓小孩的玩意儿可吓不倒他。
勒栖云的眼光触及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难道是……原天霜?他艰难地度过高低不平的水面,来到她身旁。
只见原天霜瘫靠在铁柱上,双目紧闭陷入昏迷中。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放在她的鼻前。
“哈啾!”原天霜打了个喷嚏,悠然醒转。“栖云?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看到周围恐怖至极的环境,她的面孔不禁惨白,紧紧地揪住勒栖云的衣袖。
“我们在一个神奇的地方,四周都是清凉的水,晨有阳光夜有月,我们在水中睡觉,和鱼儿作伴,连衣服都不用洗,妳说这种日子多好啊!”勒栖云乐观的逗弄原天霜。
“少贫嘴!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快臭死了!”她皱起眉头。
他难过地看着她,“这里是乌云寨的水牢。”
“乌云寨?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原天霜不解。
勒栖云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明这件事。但是乌云寨会对付原天霜,摆明了是要他治病,他不能这样拖累她……
“一定是茶铺里的茶被下了药……”原天霜思索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忽然想起那杯茶,“杨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勒栖云白了她一眼,“妳还想着妳的杨大哥呀?”他脑中灵光一闪,杨肃和杨非都姓杨,难道……
“他的腿受了伤,如果他们也把他关在水牢里,那可怎么办呀?”原天霜又是紧张又是担心,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先跑了吗?”
“妳终于想到我啦?”勒栖云睨了她一眼,不满地扭开头。
“你就在我面前,还要我怎么想你?”她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
“哼!”他依然在耍脾气,不理会原天霜。
她叹了口气,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原谅我这个小女人吧!”
听到这话,勒栖云忙转过身,辩解道:“我才没有生妳的气呢!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他慢慢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天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想要你替杨非治病,所以才暗算我们。真是太卑鄙了!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你就是勒神医呢?”
勒栖云立刻道出他的疑虑,“我怀疑妳的杨大哥就是他们的二当家,他和杨非一定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原天霜想也不想便否定。
“为什么不可能?妳不觉得他的出现太过巧合了吗?而且我以神医的名义发誓,那匹马绝对不是我下的毒!”他竖起手指作发誓状。
原天霜思索着,“也许下毒的是那个曾燕子,总之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胡乱下结论。”
勒栖云跳了起来,“那为什么当时妳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
她哑口无言,她也不知道为何当时竟会不相信勒栖云所说的话,她只要一想到勒栖云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胡闹的事,她就气不可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但是他并非她的谁,让她的心情益发矛盾起来。
见原天霜不说话,勒栖云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我可是心胸广大的人,过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不许再有下次。”
她却不理会他的警告。“谁教你平时那么顽皮,如果你乖乖的,就算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也没人会认为是你做的。”
“就像杨肃那样是吗?”勒栖云鼓起腮帮子,“我才不像他那么虚伪呢!”
她有气发不得,只是横了他一眼。
“好啦!娘子!”他又开始装可爱,“我以后会乖乖听妳的话!”
“那好,以后不许叫我娘子!”她佯装生气的样子。
“知道了,娘子!”勒栖云赖皮的说。
“你还叫?”原天霜瞪起眼睛。
“娘子,我以后一定不再叫了!”勒栖云怪声怪气的说。
她别开头,生气不说话。
“娘子,我挨了那毒妇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好疼呀!”他委屈不已。
“活该,一定是你对她不规矩吧?”原天霜口中虽然骂个不停,却还是凑过去看他的伤势。
勒栖云大叫起来:“冤枉啊,娘子!那种老太婆我看一眼都恨不得自己是瞎子,听见她的声音晚上都会做噩梦,闻她的味道倒宁愿待在猪圈里……”
闻言,原天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她灿若莲花的艳容,“娘子,妳笑起来真漂亮。”
她扬了扬眉威胁他道:“你想另一边的脸再多上一道五指印吗?”
勒栖云吐了吐舌头,“不想。不过如果是娘子的手指印,我心甘情愿!”
那一剎那,原天霜彷佛看到勒栖云眼中的认真,那么诚挚,她第一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让她慌张得不知所措,但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真呢?一定是她看错了,原天霜释然地笑了笑。
“娘子,妳应该多笑一笑,让大家都感受到妳迷人的一面。”他由衷地道。
原天霜若有所思,“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从小案母就忙着家里
的生意,没时间陪我玩:而且他们想栽培我成为匆石山庄的接班人,所以我每天都要不停的练功、读书,稍微不用心,就会被师父责骂。长大后我开始替父亲做事,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况且我又是个女子,我只有板起脸孔,手下的人才会信我、听我的话!”
“原来妳不是不会笑,是不能笑!”勒栖云恍然大悟。
“也许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笑吧。”原天霜眼神一黯。
“不会呀,还有我呢!”他豪气十足的说:“我一定会让妳过得开心,每天笑得合不拢嘴,晚上睡觉都要用手把下巴托回去才行。”
她闻言,笑不可抑。“那怎么行,每天笑个不停不就累死了?”她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每天都可以过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烦恼?”
勒栖云嗤之以鼻,“当然不是了,我不知道过得有多苦呢!只是我认为快乐应该自己去寻找,而不是等着快乐来找妳。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美好,还有许多快乐的日子在等着我。”
她神情有些恍惚,“是这样的吗?你说你过得很苦,到底是吃了什么样的苦?”
他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
勒栖云想了一下,缓缓的开口:“小时候家里是开药铺的,因为品种多又便宜,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但是因为我爹娘为人和善,穷人来买药他们都不收钱,所以家里也不是很富有。可是有一天晚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大盗,竟跑到我家挟持我母亲,要我父亲将贵重东西交出来。可是我们家哪有什么贵重东西,所以他们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兽性大发,杀了我父母……”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原天霜从来没看见过勒栖云如此伤心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恸,酸楚不已,彷佛是自己亲身的经历一般。
勒栖云又继续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我爹娘,到现在我还深深记得我爹娘惨死的模样,也记得那个首领的长相……”
原天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呼出口:“莫非他就是杨非?”难怪他死也不肯替杨非治病、顶撞曾燕子,原来他们之间竟有如此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用力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诉说着充满血泪的深仇大恨:“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帮他治病的!他是死有余辜,连上天都惩罚他!”
“我支持你!”她柔声却又坚定地道:“就算因此要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也陪你。”
勒栖云感激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愧疚和感谢。
原天霜怜惜地看着他,“那你后来怎么办?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后来我师父收养了我,他是个走南闯北的采药人,平日喜欢喝酒,一喝醉就打我。不过没关系,后来我研究出一种解酒药,每次他一喝醉,我就让他服用解酒药……”勒栖云忽然破涕为笑。
她就知道这个家伙没一刻正经,她也不禁失笑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精通医术了吗?”
“我只知道为了不挨打,一定要把解酒药研究出来,加上家里开药铺,懂得的就比较多,而我也就越来越喜欢这一行。师父的经验很丰富,可是他却不肯轻易传授给我,反而把我一个人扔在深山里,采足他要求的一百种药草才能回家,而且必须品种无误才能吃饭。”
勒栖云说起那时的生活,并没有感觉到委屈和苦楚,反而将它当作一种磨练。
“但是我不恨他,因为如果没有他的苦心栽培,我现在就不是神医,只是个庸医罢了!”
原天霜无言以对,相对于他来说,她的烦恼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勒栖云,发现他顽劣的表象下,还隐藏着一颗坚韧耐苦的心。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脚上一痛,不由得惨呼一声。
“怎么了?”勒栖云慌忙低头看去,却见一只水蛇赤溜溜地逃走,他脸色霍然一变,俯身去看她的伤口。
“是蛇吗?怎么办?”她紧皱秀眉。
“怕什么,神医在这里呢!”他笑着安慰她,口气却不甚有把握。他毫不犹豫撕下她伤口处的衣裙,晶莹洁白的肌肤中有两个醒目的牙印,令人晕眩。
“你要干什么?”原天霜惊呼出声,欲用手掩住露在衣服外的肌肤。
他迅速低下头,用力地吸吮她被蛇咬过的伤口。
“栖云,这样很危险的!”原天霜明白他的举动,用力挣扎想推开他,但一阵晕眩让她说不出话来,只得任由他为她治伤。
“旧什么,我是神医嘛!”勒栖云吐掉口中的血,又取了一颗药丸服下。
原天霜看着他将一些药粉倒在她的伤口上,问道:“我是不是没事了?”
“毒性蔓延得太快了!”他喃喃地道:“我现在只能暂时压制它,但是如果没有解药,几个时辰之后,毒性就会继续发作。”
原天霜看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在这阴暗昏黑的水牢里,到哪里找解药呢?命在旦夕,她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待在这里迟早也是一死,只是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勒栖云忽然用力敲水牢的大门,“臭燕子!快放我出去!”
“你想干什么?”原天霜急忙捂住他的嘴。
勒栖云理所当然地说:“叫曾燕子放我出去找解药给妳呀!”
“她怎么可能会同意,不乘机威胁你才怪!”她白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轻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她忽然明白勒栖云的想法,失声叫道:“不可以!你不能帮杨非治病,他可是杀你父母的仇人呀!”
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缓缓地道:“逝者已矣,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害了妳。”他的手指在原天霜粉女敕的脸颊上抚模了下,“妳看看妳,又年轻又漂亮,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埋葬妳的青春呢?”
原天霜斩钉截铁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娘在天之灵呢?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勒栖云心中一揪,“值得!我是男人,保护女人是我的使命!”
她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已不自觉地流下,“不行!那次你为了救我被张三李四打成那样,这次我不能再让你连父母之仇都不顾。”本来保护勒栖云才是她的使命,可是每一次却都要他以男人的身分保护她,她无语,再次觉得他不只是个小弟弟,而是可以包容她一辈子的男子汉!
“仇可以日后再报,而妳的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勒栖云深情地看着原天霜。他在心中恳求着爹娘能原谅他,现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她的生命重要呢?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舍不得原天霜,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过。
“栖云……”原天霜任勒栖云为她抹去眼泪,却无法道出心中的那份痛。
“傻瓜!妳以为我会为了妳就不报仇啦?我自有妙算,妳不要多管闲事啦!”他白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闲。
她不再说话,只是仰起一脸的泪水看着他,她知道此刻的他只是在强颜欢笑,她无法厘清自己心中那份莫名的感觉,也看不懂他的心。
这时曾燕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臭小子!终于知道错了吗?”
勒栖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是啊、是啊!燕子姐姐,麻烦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去吧!”
“除非你替我丈夫治好病,否则你们就在这里待一辈子!”曾燕子毫不留情。
“原姑娘现在被蛇咬了,如果妳再不放我出去采药,她就要没命了!”勒栖云也狠下心肠,“她要是死了,我就陪她一起死!到那时妳丈夫……哼哼,也活不了多久啦!”
“你!”曾燕子脸上遽变,面容煞白。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原天霜的玉足,若有所思地闭上嘴。
原天霜闻言心头一震,他会陪她一起死吗?或者这句话只是为了骗曾燕子?
勒栖云双手抱胸,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杨非是死是活端看妳怎么做了,妳好好考虑一下吧!”
曾燕子看看勒栖云,又看看原天霜,忽然放声大笑。“杨非死了,大不了我再改嫁,如果那个小妞死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一辈子吧!我看要好好考虑的人是你!”
勒栖云脸色微变,他还是太女敕,斗不过老辣的曾燕子,但他仍然强作冷笑。“凭妳这副模样,就连无盐女都甘拜下风,还想改嫁?蛮夷的臭虫都不要妳,漠北的跳蚤看到妳,一跳就越过了天山,让妳追一辈子都追不到!”
曾燕子不理会他的嘲讽,“你放心,等那个小妞死了之后,我就找一大堆臭虫来和你作伴。”
勒栖云忽然一扬手,“好了、好了,我认输!妳放过我和原姑娘,我帮妳把杨非治好,大家互不相欠,妳说好不好?”
曾燕子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们没冤没仇,只要你治好我丈夫的病,我当然会放过你们。”
原天霜早已双目通红,泣不成声,她忍痛叫道:“栖云……你过来……”
他慌忙跑到她身边,“妳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吗?”
“我没事……”原天霜紧紧抓着勒栖云的手,“你……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安慰着她道:“我知道妳在想什么,妳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他走到曾燕子身边,“我开张药方,妳立刻找人把药煎了给原姑娘吃,还要找间舒服干净的房间让她休息,这样我才有心情帮杨非看病。不然我心里又要担心这个,又要顾虑那个,万一看错了病,把杨非变成女人,到时妳可怎么办?”他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曾燕子。
曾燕子不动声色地紧盯着他,“这个自然!只要你将杨非的病治好,你要金屋银山我都给你。”
“哼!金屋银山?”勒栖云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
“臭小子,你说什么?”曾燕子脸色大变,欲出手修理勒栖云。
“打伤了我,杨非怎么办?”他有恃无恐,嘻皮笑脸地看着曾燕子。
曾燕子冷哼一声,“还不快跟我走!”说着,她便一路将慢吞吞的勒栖云拖到杨非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