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雍趁着客户去上洗手间,问易行朗:
“宋芸歇做得还好吧?自从上次她协助你谈成阪上的那笔生意后,公司里有不少人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哩。”
易行朗喝了一口酒,不屑道:
“化妆的技巧糟透了。如果能不要老打瞌睡会更好。”
“不会吧?我看她很有活力,不大像是会偷懒的人,是不是你给她太多工作了?”
“我?哼,最好是!看她忙不过来,我第一天给她一般人的份量,第二天减半,第三天以此类推……”
易行朗忽然手一滑,酒杯摔落地面,他像是看到鬼一样,忽然不作声了。
“易总,怎么了?”
雷子雍循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啊呀--那不是……
“王董,再来一杯嘛!”
宋芸歇一边撑起虚伪的假笑,一边倒酒给这个色迷迷的老头。她知道自己笑得实在太假了,连妈妈桑都想揍她一顿。
不要再模了……老色胚!
挥手挡掉咸猪手,再次接收到妈妈桑凌厉的视线……
看来她尚未被父母打断腿,就会先被这里的人给围殴。想她也是书香世家出身,怎么会为五斗米折腰哪?
谁叫老爸老妈不给她钱,还老念她太浪费。她发誓,她只是想打打零工,过了捉襟见肘的这个月,下个月她一定闪人不干。
她可是挣扎再挣扎,才决定下海的。
厚!那个王八蛋老头竟然还敢嫌她太矮、没前途,若不是她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下海”。
虽然得来不易,可是才来一天,她就想溜了。
正确来说,她才来不到三个小时,就发现被人轻薄的次数远远超过她这一生的累积相加。
不说她的酒量差,还要被人模身体……
嗯……这个老头……比她爸还老……
她的忍耐实在快到极限了,他还想往她那超短的热裤里钻?
这个老不羞如果再不住手……
她的理智快断线了,心中的一条弦是愈拉愈紧--
忍无可忍!毋需再忍!
正当她拿起托盘想往那烂人头上狠狠敲下去时,一只似曾相识的铁腕紧紧握住了她!
猛一回头--
“啊啊啊!易总经理!”
经过酒店老板的解释,易行朗和雷子雍终于相信她真的是第一天上班。
但两人对于宋芸歇会选择来这里打工,实在不能理解。
“妳是欠了人家多少钱要来做这种工作?”
“呃……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
雷子雍开口问:
“妳很奢侈吗?我看妳不像啊,难道妳有什么苦衷?”
“我前两个月没工作,我的室友要我负担这两个月的三分之二房租和水电费,所以……”
“所以妳就出卖灵肉、自甘堕落?就为了区区一点钱?!”
她低下头,无法回话。
他这话远比以前在餐厅时所受到的侮辱还要严重。
听到最爱的易行朗这么说,她真的很难过……先是受好友的气,然后被陌生人模来模去……
最后钱也没赚到……
而这个什么忙也没帮上的混蛋,凭什么这样说她?!
她气极而泣--
“反正什么都有的易总是不会懂的,你要开除我请便,我最讨厌你了!”
说完,便往暗巷跑去。
雷子雍本想追上去,因为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差,一个女孩子家……
可他还没动作,就已经有人比他更快追上去了!
“呜……呜……易大笨蛋!易大王八蛋--呜……呜……”
宋芸歇气到失去理智,即使腿不长,她仍然卖力的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觉得累了,才停下来。
许是方才发泄过了,现下她倒不那么气了。
喘息暂歇,她感到腿软,便蹲下休息。
等她冷静下来才想到--
她刚才跟易行朗讲了什么啊?!
啊啊!她竟然亲手把光明的未来给毁了!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笨的人吗?!
她呆坐在地上,不断地骂着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四周围上来几个人影。
“小姐,一个人吗?”
“要不要我们陪陪妳啊?嘿嘿!”
“穿成这样。不过,长得很普通嘛……没办法,只好将就将就。”
将就将就……跟这种人?
她才不要咧!
她不是小孩子了,对于他们明显的企图,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她内心虽害怕,却故作镇定的看着这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一边思考着要如何月兑逃……
对方有三个人,她能顺利逃跑吗?
要往哪个方向跑才不会被抓到……
当她还在研究逃生计画时,其中一个男人已扑向她!
“啊!放开我!放开我!”
她死命的挣扎,但因男女天生力量差异太大,所以她反抗无效……
一个抓她的手,一个固定住她的脚……
一只骯脏的手袭上她丰满的胸部,她泪水立刻夺眶而出……
她只能绝望的大喊:
“易行朗!救我!”
明知道这样喊没用,但她在最惊慌最害怕的瞬间,还是只想到他……
她闭起眼,不想看那些人渣的脸。
心里还在祈祷着会有奇迹出现……
列祖列宗在上,宋芸歇给所有前辈磕头了,请饶她这一回吧……
啊!有人想月兑她的裤子了!
难道她宋芸歇的清白真要毁于今夜?
不……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还是处女啊……
虽然很俗,但是她只想留给心爱的人。
比如说是易……
咦!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人……
侵犯她或是……
原来搁在她酥胸上的手,也早就移开……
她悄悄的睁开一只眼,马上就被吓得两眼全开!
那三个男人全被打得惨不忍睹,脸上都是血,躺在地上不断哀号。
她四处搜寻,想看看是谁救了她……
“易行朗!”
她压根儿不敢相信,那种感觉就好像终于确定外星人真的存在一样救她的,居然是五分钟前被她臭骂的易总经理!
他伫立在红灯区的暗处,强壮的身躯被冷风吹着,将他的大衣掀了又掀,拳头滴下了血,杀红的眼让他看来像变了一个人似……
有如地狱的恶鬼,嗜血、残忍又无情。
太多的震惊,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易行朗在确定地上的畜生站不起来后,缓缓走向她。
他和她四目交接,她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他的情绪,但是……
他眼中闪过太多情绪,她还来不及看清,就全换成了--
狂怒。
靶受到易行朗的愤怒,宋芸歇不禁瑟缩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放心了,看看先前想非礼她的那三个人……
真惨!
他走近她,她则涌起一股想逃的冲动;但她的动作太慢,还未来得及逃就被他攫获。
他的铁臂用力扯住她的手,将她拉近……
“啪”地一声……
他先是打了她一巴掌。
她被搧得耳际发热,又麻又辣又痛!
唉得救的喜悦全被愤怒所取代,她再次掉泪,但这次是因为生气了!
“你……”
她尚未讲出第二个字,整个人即被他纳入怀中。
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她,好像若不这么做,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一手还摀着脸颊,她又呆掉了……
从他的体温传来了讯息--
似乎,他很担心她;还有,他很在乎她。
她突然领悟到:刚才的那一掌,也许是因为他太担心她的安危。
也许他是在怪她太莽撞,让自己陷入困境。
她的心头冒出阵阵喜悦,像春天的土壤长出女敕芽般……
原来是这样……难道他也对她……呵呵!
她放肆地开始妄想。
哦……她可以吗?
易行朗,她可以有一点点的期待吗?
也许跟小槿一比她还差得远,但她想要给自己一些勇气……
让她继续朝和他相爱的路上迈进!
她运气,预备鼓起勇气问他……
“宋芸歇,妳没事吧?!”
是雷子雍的声音。
易行朗像触电般地放开她,然后维持着一段距离。
她得强压下心口那股怅然若失,才有办法回答雷子雍。
“我还好,谢谢你。”
易行朗定定地看了下她,然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
“妳现下没钱,到我那儿去吧。”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人同时傻住,尤其是宋芸歇。
一想到他厨房里那好棒的厨具、客厅的舒适沙发……还有还有,辽阔的视野,岂是她的小套房可比拟?
她可以想象自己与那些华丽的陈设是多么相配呵……
但是……等等--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的收留她?
难道他是为了--
想与她厮磨缠绵?
哦,达令,你只消说一声就好了呗,何必这么绕一大圈?
她绝对愿意用最快的速度洗个香喷喷的澡,然后跳上他的床……
咳咳!
宋芸歇啊宋芸歇,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
“多谢总经理的美意,但是我和我室友还有很多问题尚未解决,所以……”
“随便妳。”他看似不在意。
“……子雍,走吧。”
易行朗示意她跟在他后面离开,她小跑步的亦步亦趋。
“呃……总经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他听若未闻。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到她家楼下时,她哀怨地看着易行朗,期盼他能原谅她。
但他只是和雷子雍坐在车内,仍是不发一语。
正当她以为大势已去,准备回家躲棉被痛哭一顿时……
易行朗将手伸出车窗,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宋芸歇和谢于婷当初因为找房子找到累极了,便草草同意住这顶楼加盖。
虽是顶楼加盖,但由于房东本身在做装潢,因此房子并不像一般的那么寒酸。
只不过,当她下班疲倦得要死时,她压根不想爬这五层楼。
包何况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踩着千斤重的脚步,蹒跚的拾级而上,刚走到门口,都还没拿出钥匙呢,就听到杨荣川和谢于婷的对话--
“我赌她这次付不出那三分之二的钱。”
“这样好吗?她跟我是同乡耶,若是被以前的同学知道,那我还有脸见人吗?”
“安啦!以妳家的情况,谁不会同情妳?而且,她爸妈再吝啬,也不会眼睁睁看女儿没房子住吧?”
宋芸歇还是听不大懂,便贴近房门再仔细听。
“所以你才会要她付这三分之二的钱?哦,这样她付不出来,我们就可以跟她吵要她搬走……”
“当然!苞她一起住多不方便。谁知道她哪天又没工作,老是待在家,看了就碍眼!”
至此,她终于听懂了。
为什么……谢于婷要这样对待她?
十年了,她们一起长大……
一起看书一起听音乐一起逛街……
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
她们在一起做过好多好多快乐的事!
如今,为了一个烂男人,竟让她们的友谊荡然无存!
她气炸了,斗大的泪珠滑落下巴,她摀着嘴,怕哭出声。
她还真是笨啊,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想和她撕破脸!
没办法,因为早在多年前谢于婷丧母时,她就暗暗发誓:
此生一定要照顾谢于婷。
所以当谢于婷二年后再跟她联络上,且一开口就是要跟她同住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可是现在……
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
她以为她们有深厚的交情,现在看来,恐怕是她自作多情吧。
她转过头,静静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宋芸歇在路上游荡了好久,因为肚子饿得咕噜叫,才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知道谢于婷和杨荣川这时已不在家,便又绕了回去。
谢于婷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她心神恍惚地随意看了看,大意如同她在门外听到的一样,谢于婷要她搬出去……
而且是在明天。
这大概是杨荣川的主意吧?整她个措手不及。
她不想搬哪,可是……下个月的房租和其它费用后天就得付了。
她拿什么付?
还有,那一线生机也被易行朗给搞砸了……
易行朗……唉!
早知道就不要拒绝他,那么至少短时间内就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她该怎么办?
“宋芸歇!正事不做,妳在看什么报纸?!”
算他行。
每天都来这么一吼,若是哪天不吼了,搞不好她还会不习惯。
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钓不钓他的问题了,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空去管打扮得美不美。但是说也奇怪,自从她不再精心打扮后,他看她的眼神反而变柔和了,也许他不自知,但她却常常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莫名情愫……
啧,房子!房子要紧!
“没有,易总,人家是因为……”
她昨晚想了很久,是她拒绝他的,所以现在也不能明着要他把房子借给她住。
因此,她决定用提示的。
她装作不经意的抖抖租屋版,希望他能会意。
可惜她算盘打错啦。
“上班时间请自重。这些……我下午要。”
又抛下一座圣母峰后,便不再理她。
但她并不因此而退缩,收起报纸,等待下一次出击。
长龙的中午用餐时间为两个小时,可说是相当充裕。
“芸歇,妳就只吃这样?会饱吗?”
“小樱,我想减肥嘛!”这借口是所有女人都会拿来用的。
闻言,季容樱果然露出会心一笑,便继续用餐。
自从她和季容樱进公司后,每天都会在员工餐厅一起吃中饭,但是偶尔还会有不速之客来凑热闹。
像是雷子雍和俞以宽。
雷子雍表现得很明显,他丝毫不隐藏对季大美人的好感,对美人嘘寒问暖兼跑腿,且乐在其中。
即使被众人取笑也不以为意,摆明着就是要追求季容樱。
而俞以宽……宋芸歇可就模不透了。
舅妈因为工作忙,所以很少跟她碰面,反倒是位居执行总监的俞以宽三天两头就和她“巧遇”。
俞以宽在得知她是姻亲后,更借故多多关照她。
像现在就是--
“芸歇,妳只吃这样,下午怎么会有体力?”
俞以宽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夹了堆菜肴到她盘里。
虽然身分不宜,但她的肚皮早就弃械投降了,因此感激得快五体投地。
“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俞以宽微笑的看着她狼吞虎咽,更确定她不是为了要减肥。
等她一口气吃完,并打了个惊人的饱嗝后,俞以宽便带她到中庭去散步。
中庭是长龙员工较少进去的区域,原因无它……因为长龙的大头们喜欢来这儿思考公司的决策和未来。
而当人部属的,又哪敢不要命的来这扰君清幽?
俞以宽手撑着栏杆,斜睨着她。他的上好西装外套随意的挂在身上,可以看出他经过锻炼的好身材。
他的这个动作,令她想起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
他吃饭了没?
别人总道长龙的总经理是何等威风,只有她知道,易行朗真正是在为公司卖命,每天没日没夜的操,还常常忘了吃……相形之下,老是呼呼大睡的她,真要好好检讨了。
不过那魔头也真奇怪,她都已经睡成那样了,他竟还不开除她?
“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真是荣幸!”
她看着假山、流水、锦鲤,以及芬芳的各色花儿,还有雅致的泡茶区……
啧啧!斑级,真是高级!
“只要妳喜欢,我可以每天带妳来。”
啥?
不用了吧?想她一介平民,实在无福消受。
“谢谢俞总监,恐怕我……”
“以宽,叫我以宽。我可以叫妳小歇吗?”
小歇?还泡沫红茶哩。
“好,以宽,谢谢你,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等!”他拉住她。“妳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什么?”
“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宋芸歇听了,一双明眸闪着晶亮且张得老大!
她现在确实像快溺水的人,即便没有救生圈,稻草也行--
“真的吗?以宽,你不是在骗我吧?”
“当然。妳是不是有经济上的压力呢?”
“更惨……唉,我是没地方可去……”
俞以宽大喜,正想邀她去住他家,可就在他刚升起这念头的……
一个冷得像北极风的声音很不识相地插进:
“我不是早说过要妳来我家住吗?”
“易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