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千万不行!求大侠为我们作主!”带伤男子跑到了谢卫国的面前,扑通一声便是跪下了。
“求大侠作主!”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跪了下地。
“胡兵来袭,清河城被围一月有余,食粮殆尽。百姓以树皮、青草、野鼠维生,苦不堪言。眼见饿莩满街、尸臭冲天,官老爷才会甘冒大险开仓济民。求大侠作主,小民必会立上永生牌位为您祈福。”男子拜了倒,哽咽地说着。
“师叔。”萧子灵也低声说着。“我看事情不单纯,我们把他留下吧。”
然而,谢卫国只是平静地听着,没有什么表示。
“还不走了。”华服男子看谢卫国如此,就也低声喝着。于是,押着老人的双胞男子也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出去。
“慢着,慢着!别这样!别这样!”带伤男子一把扑了上前,拉着双胞男子之一的袍子。
“师叔!”萧子灵在原地跳脚。
两个男子本要离开,岂料衣摆却拖着一个人。一直默不吭声跟着的高大男子缓缓地将手伸向了带伤男子的头颅,微微蜷曲起来的手指蓄满了内力。
一见此状,华服男子的眼皮跳了一下,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但是,萧子灵却是出手了。
只见一团暗青色的身影闪过,萧子灵的手扣在高大男子的手腕上,本要借着巧力把他带了远去,而男子见萧子灵出了手,便也翻过了腕要去擒他的手腕,只见两人翻过了十几次掌,饶的都是快得分不清究竟是何人。眼见自己竟然敌不过一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的小女圭女圭,高大男子有些不悦了,运起了十分十的内力,改掌成拳,竟然是要与这萧子灵斗上了。
华服男子眼见不对,本要阻止,然而见到墙上那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也就把话收回了嘴里。他倒真想看看名闻天下的蝴蝶山庄是否真有天大的能耐。
另一方面,见到高大男子似乎已经没有取走带伤男子性命的企图,萧子灵却不恋战,轻飘飘地向后退上了三步,朝高大男子抱了拳,没有继续与他交手的打算。
然而,男子却怎么肯放,气冲冲地向萧子灵迈上了三个大步,狰狞的面孔似乎是要把萧子灵拧成肉酱般。
眼见冲突一触即发,谢卫国终于说话了。
“还不走?”
“求大侠……”带伤男子见萧子灵先前如此,连忙转向了萧子灵求情。
“自身难保。”谢卫国说着。
等到了众人终于离开后,跟着老人的那行人也继续哭哭啼啼地跟着队伍。
萧子灵越想越不是滋味。
“师叔,您怎么能如此!”
“不然?”谢卫国平静地回答着。
“您可知那人这一去,性命难保。”萧子灵跳着脚。
“做得出私开官仓的事,就要有掉脑袋的准备。”谢卫国说着。
“可……好,那么这匾额是怎么回事!华亲王要造反了,师叔却要跟着同流合污吗!”
“不然呢?”谢卫国看向了萧子灵。
“我们该要设法阻止,接着让人尽快上报朝廷……”
“朝廷肯信?”
“当然!我的话玄武肯定是信的!”
“就算肯信,他们能做得了什么事?”
“他们可以出兵……”
“北方有鲁儿列作乱,西方与南方有察维尔为祸,如果朝廷有余力肯管江南,为什么我守在这儿都不曾见过朝廷的人。”
“这……”
“前有察维尔,后有华亲王,如果我不低头,这清水镇怎么可能守得住!”谢卫国拍上了桌,颤抖着声音。
“……师叔?”萧子灵难得见谢卫国如此激动,不免有些害怕。
“不可以,这里一定要守住,不管一棵树还是一株草都不能毁的。”
“为什么呢,师叔,为什么您一定要留在这里?”萧子灵问着。“以天下之大,一个清水镇有什么能让您留恋的?”
“……我答应过的……”
“啊?”
“我答应过他,一辈子……都要留在清水镇……”
谁?
“他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水,这里的山。他常常说,当一切事情都结束了之后,他要带我回清水镇,在这个小镇上静静生活着。他的身边只有我,我的身边只有他,无论晴雨晨昏……可是,他……他竟然……”
“就为了如此,您要让整个丐帮都与朝廷为敌吗?丐帮的千世英名会毁了的,古良难道就不会难过?”
“古良……”
这一夜,清凉如水。谢卫国站在庭院里,看着前方的屋子,不发一语。
树上小小的白花缓缓洒落着,洒得他一身清透的香。
柄家大义,民族大义,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了。自己已经不是当年为了行侠仗义,仗着一身热血持鞭闯荡江湖的小表头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放在心上的事物就越来越多了,然后,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这座小小的清水镇有什么好眷恋的?
他怎么会晓得,每一寸土地、每一口水,都是他们当年一起走过、一起饮过的。
看看如今的清水镇,与当年几乎是一模一样。因为战祸倾颓的屋舍让他修了复,在清水镇里的人则还是跟古良在的时候一般,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有时候自己会想,为什么任何事情在古良手里就是会变得有条有理的?就算他已经不在一年多了,他手下的人还是跟以往一般地过着日子,各司其职。就算他已经不在了……
……对了,自己也好久没看过他了……
……是啊,古良呢?
谢卫国猛然一个转身,然而身后就只有自己的影子。
“古良?”谢卫国开口问着,仓皇地扫视着四周。
“古良!?”谢卫国沙哑地呼唤着。
是了,古良呢?古良呢!?
“古良!”
“饶是个什么东西,呼来唤去,我瞧他也没什么本事,还不是乖乖地归顺?”那个华服男子一改奉承嘴脸,在火堆边喃喃说着。
“因为你们不是当时的人。”长胡子的老人说着。“蝴蝶山庄的威名不是一夕之间达成的,虽说近几年收敛了许多,然而在十几二十年前可真是声动江湖。”
“我瞧最近也没落了,除了之前的几个人外,也没什么后起之秀。”
“就这几个人也够瞧了。”老人抚着自己的胡子。“一年前毒娘子不也在嚷嚷着什么叶月明就是沈云开?如果真是如此,现在江湖里朝廷上可也不晓得还躲着多少人。”
“想起来就发毛。”华服男子喃喃说着。
“如果真能拉拢了谢卫国,大业就定了一半。想想,如今势力最大的也许就是你刚刚见过的那位,就算是察维尔的将军还得礼让三分哪。”
“……算了算了,事情既然都办好了,快些回去吧,以免节外生枝。”华服男子说着。“在他们的地盘上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到这里,大个子要注意一下。给那小女圭女圭一闹,好象真想干上一架的样子。”长须老人说着。
“……说的也是……咦?人呢?”华服男子四处看着。
“先前说是去捡材火,不过看他的样子,只怕是回去了。”双胞兄弟的其中一个说着。
“回去!?”华服男子跳了起来。“真他的傻个子!真要闹起来谢卫国会不管吗!门主会把咱们宰了!”
“还说,快回去!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前!”长胡子的老人也站了起来。“可不要弄出什么大事。”
想着前些时候受到的挑战,高大男子全身的真气都在沸腾着。
虽说当时那个小女圭女圭只有用着单手,然而却也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洛英掌的影子。
看来也只有十八岁的年纪,这套掌法使出来却也有大将之风。只怒的是,他竟然是浅沾即走,让自己心搔难耐。
斑大男子走回了清水镇,躲过了夜里丐帮巡逻的弟子,潜进了宅院。
阴森森的宅院里,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吸声。就连门外弟子混浊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高大男子,不免有些疑惑了。
真的没人在吗?高大男子皱了眉头。
“古良,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隐隐约约的,突然有了人语,高大男子吓了一跳。
月光下可以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墙边,然而……也只有一个人影。
彷佛是那位谢帮主的声音?究竟他是在与谁说话?
“我晓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们走了,清水镇一定会被毁了的……我舍不得啊……古良……真的舍不得……”
待得走近一瞧,这先前让他们奉为将军的丐帮帮主竟然是在对着自己影子说话?
惊愕之余,男子高声笑了起来。他还道这丐帮的帮主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要护法亲自出马招降?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个疯子!
“你是谁!”猛地里爆出一声怒喝,先前挑衅的少年站在男子身后皱着眉头喊着。“三更半夜潜入,有何居心?”
“哈哈,没想到你师叔竟然是个疯子。”高大男子对着萧子灵笑着。“真是想不到。”
见到墙边的谢卫国看着他们两人发呆,萧子灵心里一紧,杀意斗生。
不可留,真要让他把话传出去,师叔就不用做人了。
“你来这里有何目的?”萧子灵沉声问着。
“找你过招。”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来?”
“独身一人。”
“好!”
萧子灵突然出了手,而高大男子正要凝神接招的时候,冷不防一道亮紫色的光芒闪过,喉头便是一阵的冰凉。
“莫要怪我,只道你知晓得太多。”萧子灵轻抖剑尖,一滴鲜血便迎风洒落。
“紫棱剑……”言语变成了血中的咕噜声,高大男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子灵。
“萧子灵!你真已入了蝴蝶山庄门下!”随后赶到的数人翻过墙后,见到了萧子灵手中的软剑,便是一阵的惊呼。
从来也没有想过杀人竟然是件如此容易的事情,萧子灵的心里既是害怕又是兴奋。手中的剑微微颤着抖。
墙边的谢卫国看着这一幕,只是说了一句话。“别留活口。”
“饶你个谢卫国!别欺人太甚!”华服男子怒斥着。“今日是谁不留谁活口,一切都可难说!”
“慢着,护法。”老人说着。“先把事情弄清楚,真要是大个子闯了什么祸,就别冒犯了谢帮主。”
“……说的是。”华服男子稳下了声音。“谢帮主,今日萧子灵杀我门人,到底是为何缘故,您竟然是坐视不管?”
“……”谢卫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
“……谢帮主?”
“我已经说过了。”谢卫国终于开了口。“不留活口。萧子灵,你没有听见吗?”
闻言,萧子灵的手颤了一下,然而,不是因为惧怕。
等他抬起眼睛看着华服男子两人时,老人突然觉得,很久很久以前,在萧家庄彷佛也见过那么一对眼睛。掌门师弟惨死于紫棱剑下时,使剑的女子就是有着那么的一对眼睛。真要说仇恨,自己却倒是因此而终于能出头,只是如今心头还盘据的是什么?只是对于那冰冷的紫色有着一种深深的恐惧罢了,而这,却也是这十年来练剑时所念念不忘的对手。
“让我来。”老人说着,从背上拔起了剑。
“对付这个小子,不用单打独斗。”华服男子阴冷地说着。
“是吗?”谢卫国说了话,往两人踏出了脚步。“那么,谁是我的对手。”
“……谢帮主,你可知这个决定对于丐帮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华服男子说着。“华亲王不会坐视这件事情不管。”
“……他不会晓得的。”
谢卫国已经出手。
当谢卫国的长鞭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往华服男子击去时,老人也对萧子灵出了手。
比一般的长剑还要宽上两寸、长上五寸的大剑,对上萧子灵手中,比一般长剑还要细上半寸的软剑,简直就像是巨龙对上一条细蛇似的可笑。
老人双手舞动着巨剑,竟是灵活似少年,却又犀利似雷电。
短时间内老人已经在萧子灵的剑上以快打慢,连击上七七四十九剑!
但是,当萧子灵拉回了剑,对他微微一笑时,老人才晓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四十九剑如石牛入海,开山破石之力击上那有如柳枝般的软剑竟然就这样化为无形?
“抱歉了。”萧子灵只说了这句话。
挟着内力而来,那剑上竟然绽出灿烂的光芒,老人的双眼只闪了一闪,那剑尖就已经是到了眼前。
喝!
饶那老人也是个江湖上使剑的能手,情急之下向后跃开了七步之远,双手抡动着大剑就往眼前挡去,想要击开那怪异至极的阴邪兵器。
但是,此时的紫棱剑却是不像最初了。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金铁交击之音,那把曾经杀人无数的大剑却是像把孩儿的木剑般,应声而断。
萧子灵的剑彷佛没有遇上过任何阻力一样,切开了老人的大剑,直直削落。
这一方面,谢卫国对上了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没有取出兵器,只是用着一双肉掌迎战。
谢卫国没有多言,舞动着黝黑的长鞭就往男子击去。男子一开始也不敢硬碰硬,只是游走其中。
一寸短一寸险,更何况是男子手上并没有任何的兵器。
谢卫国的长鞭虎虎生风,华服男子甚至连接近他的身边都没有办法。
然而,华服男子并没有改变脸色,他只是沉稳地接着招,四两拨千斤地将那雷霆之力化了开去。
他在等,等那长兵器所必然会出现的空隙,等谢卫国使尽了内力,等他那一股气换过,在真气交换的空档,是所有人的破绽。他一向很有耐心,而这也是他获胜的最大筹码。
谢卫国本来也是在等,等那男子的破绽,同样也是等不到。
然而,谢卫国终于还是露出了个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当一朵白花飘落在他面前时,谢卫国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呼唤。
于是,他偏过了头去,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人张开了手,让花朵缓缓飘落在他手上,他对着他微笑,对着他莫可奈何地叹着气……
卫国……
于是,华服男子等到了他所想要等的时候了。
“师叔!”萧子灵一招得手后,见到的便是如此的场景。
华服男子穿过谢卫国眼前的幻影,以着毕生的功力蕴于掌上,击向了谢卫国!
迷雾般的幻像有如水中的倒影般碎裂了,谢卫国闭上了眼睛,彷佛一切的一切就该如此结束般……
然而,在华服男子的掌风袭到面前时,谢卫国还是侧过了身。
然后,谢卫国出了手。
三掌交会,两人都是退了一步。
谢卫国还是面无表情,而男子则是缓缓地从嘴中涌出了鲜血,接着,便是向后倒了下地。
尘埃扬起,谢卫国却没有胜利的喜悦。他张开了手掌,静静看着自己的手,眼帘微阖。
“师叔?”萧子灵走了过来。
谢卫国看了萧子灵身后的尸体一眼,然后蹲、探出手模了模自己对手的腕脉。最后,谢卫国说了。
“……还有两个人,不能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
循着火光找去,便是见到了那两名男子。清水镇外本就是稀无人烟,唯一出没的人就只有丐帮的弟子了。
然而,萧子灵感到疑惑的是,先前跟着他们的那行人到底是去了哪里。
“一人一个,干净俐落。”谢卫国说着。
“啊……是。”萧子灵连忙答应着。
缓缓走近的萧子灵两人,彷佛是深夜的罗煞。无声无息,却又致命。
谢卫国伸出了手,在抓住双胞男子之一的头时,那一瞬间,彷佛有着喀喳一声,便将他的脖子拧断了。
然而萧子灵手中的剑在划开另一人颈子的同时,竟然是顿了一顿。
“啊……”惊醒的男子本待要惊喊,颈子上却是热辣辣的一阵巨疼。
惊慌之余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却是热呼呼、黏答答的一手鲜血。
“啊……”男子喘着气,睁大了眼睛,蹬着萧子灵。
“他们人呢?”
萧子灵本就不是为了心软。
“他们……”
“知县他们。”萧子灵为了心中不祥的预感而恐惧着。
“他们……他们早就……”
一出了清水镇,老知县与那些跟着他走遍江南地带的人就被灭了口,埋进了地里。南方的小树林里,那股血腥味到如今也还没有散去。
野兽啃尽的遗骸散落在林里各处,萧子灵走走停停……
“为什么……”萧子灵说着。“至少,也要上官府给他个合理的交代。至少,剩下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罪过……”
“太多人本就没有什么罪过。”谢卫国只是如此说着。“然而,死得比他们惨的,却是大有人在。他们,只是在清水镇的土地上,多添了二十条冤魂而已……不会寂寞的。”
同样的,在清水镇的宅邸里,本来要添的两条鬼魂如今却是让鬼差少取了一条去。
本已经没气的华服男子,在气息停止了半个时辰后,突然之间猛然喘了口大气,接着便是睁开了眼睛,挣扎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撑了起来。
他一向都是活到最后的人,这次也不会有例外。除了无比的耐心外,他还修有能压抑心脉的邪功。
可恨的谢卫国……华服男子撑起身体时,喃喃咒骂着。可恨……
谢卫国那一掌几乎击碎了他的内脏,然而,他还是活了下来。
可恨……
“失火了!”
惊见熊熊火光,萧子灵两人便是连忙赶了回清水镇。
“帮主!失火了!”吴城见到谢卫国,就是惊声喊着。“弟兄们如今正在抢救着。”
“哪里?是哪里?”谢卫国问着,一边看向了烈火的方向。
“是……古长老的宅邸。”那人颤着声音。
华服男子放火烧了大宅,然后在众人兵荒马乱之中趁乱逃了出来。清水镇大宅失火,众人为了抢救此时可能也陷入其中的帮主跟长老,已经是全体动员。华服男子趁此远走高飞,谢卫国也是在最后清理火场时,才发现少了一具尸首。
“帮主!您有见到长老吗!”吴城的声音一直都是抖着的。“火太大了,弟兄们进不去……”
然而,谢卫国却又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见到了那株彷佛檠天火炬一般的白花树,以及渐渐化为灰烬的古老宅院,还有几个在他眼前担心地流下男儿泪的丐帮弟子。
“帮主!”
他是一帮之主。
“帮主!怎么办?长老是不是还在里头!”
他是一帮之主,然而,却只是一个人!
“不在。你们别管了,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了。”谢卫国说着,接着便是落寞地掉头离去了。至少,他可以不必亲眼见到。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谢卫国站在一片残垣破瓦中,看着倾颓的屋舍以及焦黑的树木,像是心里头突然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似的,只留下一块血淋淋的、空荡荡的伤口。
“啊,不要紧,咱们弟兄齐心合力,三两个月就又盖好了一座不是?”看到谢卫国难过,以为自己的帮主深怕无法对长老交代,连忙说着。“保证跟以往的一个样子,而且还要更新、更牢靠,相信长老……”
“够了,别再说了,拜托,让我静静。”谢卫国低声说了,而吴城也只得默默地走了远去。
谢卫国走进了那曾经是重重院落的地方,来到了古良以前的房间。这里也是一样的,只剩下一堆的焦土。
谢卫国走到了被烧成只剩骨架的橱架前,看向了那经历了大火,却是奇迹似地完好的玉城。
他自己以前摔碎了一座,那时也是心痛到无法自己。
然后,古良如今又为自己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却不是那时的玉城。
“啊……”当谢卫国触及这件稀世珍宝后,因为极为细小的裂痕,这件玉器却是碎裂了。上好的玉块掉落在灰烬里,焦黑的地上多出了十几道闪闪发亮的圆润光芒。
“啊……”转过了身,谢卫国的手抵着墙,低声、沙哑地喊着。自己帮里的人就在不远处,他不能让他们晓得自己此时的可笑样子……
但是,为什么呢,自己想要留住一切,一切却是无情地消逝。
不留下任何东西,任何……
“少了一个人。”清理火场的时候,萧子灵低声说着。
“啊?”一名弟子疑惑地问着。
“有一个人跑了。”萧子灵重复着。
“谁?”从宅院后方走回的谢卫国,沉声问着。
“不晓得,认不出样子。”萧子灵说着。“不过,树下的尸体应该要有两具。”
“是的。”谢卫国看着地上唯一的一具尸首。
“怎么办呢,师叔?是不是让人去追?”
“算了,就这样吧。”
“啊?”
然而,谢卫国已经转回了头。
“传命下去……即刻……返回总舵……全部的人……”
“这……那清水镇……”一个弟子问着。
“不用管了……别再管了。”谢卫国说着。“至于子灵你……我送你到软沙冈。”
“啊?”萧子灵一时不敢相信。
“什么?帮主您……您不与我们一起回去?”吴城惊呼着。
“……我已经累了,十分累了。就这样告诉岳心莲吧……她会懂的,她一向懂的……”
武威关中。
“……好的,我晓得。京师那儿,就由我来吧。”冷雁智平静地说着。
将军府内,书斋中。四人对谈。
书斋外,空无一人。将军府外的士兵,排成了三十列,背对着将军府向外警戒。又有十队机动军士,沿着将军府外围巡逻着。
冷雁智、姜将军以及胡人的将军跟一个汉人,在书斋中、地图旁,低声研商。
“至于武威关,我推荐由韩典来守。”姜将军说着。“韩典擅守城,只需两千军士,武威关稳若盘石。”
“那么,姜将军与我同行吗?”胡人的将军问着。
“不,我与冷公子一道去京师。”姜将军说着。
“冷公子那儿无需第二人调度军力了。”胡人的将军大笑着。“冷公子一代将才,小小的京师怎会放在他眼里,倒是我这儿如果没姜将军替我分劳,只怕打得辛苦。”
“将军过谦了,有二王爷在,将军自已有人分劳。”姜将军也笑着。“不瞒将军,姜某亲人埋骨京师郊外五里冈,自要祭扫。”
“如此一来……那就不强求了。”胡人将军沉吟着。
“将军心里挂怀何事?”姜将军问着。
“不……无事……”胡人将军说着。
“大哥心里想些什么,说出来,二弟也可替您分忧。”先前与冷雁智、姜将军一块攻城的将军问着。
胡人主将一出将军府,便让自己的二弟见着了自己愁眉深锁,那胡人的将军也就策马一旁,低声问着。
“说来也无大事……倒是,你可见过了那位?”
“那位?”
“赵公子。”
“……不曾。”那二王爷也皱起了眉头。“不曾见过他又怎么?”
“沉寂数年之久又突说发兵,一举攻入中原后却不曾见过人影,由不得我疑云重重。”
“哈,大哥,那又怎的?战事至此顺遂,甚至死伤不足百人,眼见中原就要落入我军之手,大哥又在担忧什么?”
“战祸殃民,中原土地大好,却不是我黄沙故乡。”胡人主将说着。“若非求一个推心置月复的好友,若非求一个永世太平,若非报那永永远远也还不清的恩情,我岂会将子民大好性命葬送于这异乡的土地。”
“……那冷公子……”
“与我结交之人并不是他。”胡人主将冷冷说着。“姜恒为报大仇引我军入主中原,若说他与冷雁智只是狼狈为奸、共图江山之辈我也不会惊异。”
“大哥的意思是那冷公子……会背着赵公子……自取帝位?”
“不是不可能之事。”
“哈!大哥……你也未免想得太多。我瞧那冷公子不是这种人物,再者……名不正言不顺,他拿什么即位?汉人最重血缘,没有帝王之家的血统,难得人心。”
“不得人心又如何?原本是他们汉人之事,我担心的是若他翻脸不认人……”
“就算如此,汉人的大军也只有五万,我方有足足八万的兵马。”二王爷抬起了下巴。
“可我们如今是在异地,食粮饮水半数以上全赖汉人供应,万一……”
“万一真是如此,瓦哈拉妹子也会找她夫婿为我们报仇不是?”二王爷笑着。
“不过,我想大哥是多心了。大哥想想,当初要不是他们,今日我俩只是在草原上牧羊的两个平凡男人。”
“我没说他们全信不过,我只是信不过赵飞英之外的人。”
“大哥,你快与女人一样疑心了。”
“……也是,我想来是太过小心小眼。”
“我想,大哥是累了。”
“不……也许,我只是想与赵公子再共饮一杯。”主将看着天上的月亮,低声说着。“人生知己难得几人,我却与他将近四年未见。”
“等攻下中原之后再一起饮酒吧,大哥。喝了酒以后,大哥就不想再拿刀了。”二王爷笑着。
“呵……错了,我们一向只饮清水。”主将说着。“清水净心,这是他教我的。”
然而,等到主将拍马而去之后,二王爷只是在原地不甚赞同地喃喃自语着。“瞧大哥将他说得多好……他还不是只想利用我们替他们打江山而已。照我说来,一举拿下中原算了,中原富庶,我族人就不用游牧为生……”
另一头,与那汉人一同出府的冷雁智只是凝神听着汉人的低语。
江南已下,丐帮弟子不见踪影。华亲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那么,山庄呢?”冷雁智低声问着。“山庄那儿有什么动静?”
“一点动静皆无,冷公子。事实上,江湖没有蝴蝶山庄的消息已经很久了。”
不可能,山庄应该已经晓得大势几乎已去。就算不在江湖,无论是丐帮亦或是其它还在江湖上的师兄姊,都应该会将消息传回三位师父的耳里。是真不管江湖事了?为什么?应该……她们应该要急如热锅之蚁,斥责应如狂雷来到自己面前。
事情……不该如此顺遂,甚至到了现在,他周围不但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山庄的人,就连山庄的消息都无一些。
甚至到了现在都引不了山庄出面?
真要……真要自己率兵南下扫荡遍及南方山岭的一草一木,方能找出那已经隐蔽深山的山庄吗?
“……冷公子休急。”察言观色后,那名中年的汉人低声说着。“量那山庄也不敢伤及公子分毫,等到大事定了,天下尽入掌中,即使是蝴蝶山庄,也得低头了。”
真要……真要到如此的地步吗……
“冷公子务必要沉着以对,将心神专注于大业。”那人继续说着。“山庄那儿,察唯尔三亲王已经承诺必会留意,一有消息亦会快马万里回传,冷公子不必多虑。”
离开了山庄后,凭着一股不甘心的仇恨,找上了他们。
于是,沉寂了数年之久的大业又开始运作,这次,还加上了华亲王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然而……他原本只是要三千军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
冷雁智在自己暂居的府邸外、小院中,沉思不语。
“你疯了吗!”一个男子愤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冷雁智只是一愣,立刻就转头四顾着。
幻觉……是幻觉!?
是幻觉吗!他竟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怎敢答应?怎敢答应这种事情!”
“……师兄?是师兄吗!?”听见了如许严厉的斥责,冷雁智却只是仓皇地找着声音的源头。
“三更出城来,我有话对你说,别让其它人跟着。”
“冷公子?您要到哪里去?”守着城门的士兵问着。
“我去走走。”冷雁智说着。
“好的,请等等,我请队长派人跟着您去……”
“不用。”冷雁智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我一个人去,还不开城门?”
“深夜城门没有将军手谕不能开启。”卫兵说着。“军令如山。”
“……好,我懂了。”冷雁智看着那个卫兵说着,接着便向上跃了起。
“啊,冷公子?”
即使是绝顶的轻功,也不可能越过如此高耸的城墙,于是,冷雁智出了刀。
一刀切入了石壁,借力使力,冷雁智空中一个翻身又向上跃了去。
上了城墙,冷雁智收起了刀,在一干将士的惊愣眼神中快步走到了城墙边。
“等一等,冷公子……”
冷雁智轻轻一蹬,衣衫轻飘,有如天外飞仙一般跃下了高墙。
一般人只会跌得粉身碎骨,然而,冷雁智却是回头一掌击在了墙上,减缓了向下的力道后,又再击了一掌、又一掌。
就连城墙上的军士都会感到摇撼的三掌过后,冷雁智轻轻跃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还不与四位将军通报去!”一个队长喝着。
冷雁智只在城外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那人就出现了。
月光下,远处的身影有些模糊。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晓得的,你一定会来的。”冷雁智的语气有些急切,他走近了那名男子,一步又一步。“你怎么醒的,怎么来的,身体要不要紧,夜风很凉,为什么不进城里?”
“我很失望,非常的失望。”那人却只是冷冷说着。“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为什么你擅自决定了,冷雁智,你说个明白。”
“……我……”冷雁智站定了脚步,手脚冰冷。
“我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那人自己走了近,于是在月光下露出了一张满是小疣的丑陋面容。看不清表情,然而,从那语气来想,该也是愤怒异常的了。“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不是我!”冷雁智终于也喊着了,三分的恐惧加上七分的着急。“是察唯尔!他们耐不住,所以就先起兵了!”
“那你为何让鲁儿列一起,为何让我方五万的军士也投入战场。察唯尔……如果只有察唯尔,事情不会如此的难以收拾!”
“……你……师兄,你在怪我?”冷雁智走近了十几步。“我……我只是……想要人帮我救你出来,然而,如果不与察唯尔合作,我是要如何下得了江南,回得去山庄?”
“借口,只是借口。”那人沉下了声音。“你大可与朝廷合作,率领如今的十三万大军一同迎战察唯尔。你之所以不如此做,是因为你的野心在作祟!”
“……你说什么……我的野心?”冷雁智失声喊着。“我哪来的野心!”
“帝位,君临天下的帝位。你之所以无法拒绝他们的提议,就是因为你无法抵抗王位的诱惑。”
“不是!”冷雁智高声喊着。
“你之所以为虎作伥,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我,我……只是你的借口。”
“不是!”冷雁智高声喊着。“你怎么能如此说!你怎么能都怪我……”冷雁智踉跄一步,跪坐在了地上。“你怎么能都怪我,我……我是为了你啊,如果你不是不醒,如今我也是心甘情愿地守在你身边……”情急下失言了一句,冷雁智让自已的话语给吓得连忙咬住了唇。抬起了头,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现在,还来得及……”那人却是平静地说着。“走吧,雁智。回去山庄吧,一切都还来得及。明天他们见不到你,首先鲁儿列就会回头了。而他们……自然不会冒险孤军奋战。见不到鲁儿列跟他们,察唯尔也会晓得的,而朝廷……只要给朝廷一点时间,一点喘息的机会,察唯尔是敌不过朝廷的。”
“……师兄……可是……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冷雁智低声吶喊着。“就只差一步了。”
“……走吧,雁智……走吧……趁着现在还来得及……”男子伸出了手。
令冷雁智在瞬间屏住气息的,是从男子右眼角流下的一滴晶莹的泪滴。
所以,在这个剎那,冷雁智几乎无法思考地,就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让男子握了住。
“……好的……我跟你走……”冷雁智的唇剧烈地颤着,几乎要说不清楚话了。“带我走……”
然而,男子却只是静静看着他,很久很久,最后,闭起了眼睛。
“……傻瓜!”突然地,那男子甩了月兑冷雁智的手,转过头走了几步,掩面痛哭着。
在男子嘶哑的哭声中,却是挟带着几声女子的嗓音。
冷雁智的全身在瞬间僵硬。
“笨蛋!笨家伙!”那人哭到了最后,从脸上撕下面具,愤恨地朝着地上扔着。“混帐东西!混帐!”
“谢玉!”想到了一个故人,冷雁智站了起身,哑声喊着。
“……混帐东西!”那人却是只有一愣,然后就是气愤地不断踢着脚下的黄土。“混帐!混帐!”
“谢玉!”冷雁智气极怒极,大步走上了前去,一把将那人拉扯了过来。
在月光下十分清晰的,是一个女子的面容。两行清泪凝在脸颊上,本也是个绝世佳人。
“妳……”剧烈喘着气,冷雁智甚至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女子哭着。
“妳……妳……”冷雁智的手抓得死紧。“妳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妳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妳说啊!”
“……因为,你不肯见我……”谢玉哽咽地说着。“我三次求见,你都不肯见我……”
“……走!”冷雁智从喉里挤出了一个字后,将谢玉扔在了地上。“走!现在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杀妳……走,立刻走!”
“冷雁智!”谢玉哑声喊着。“我刚刚说的话没有错,飞英他确实是说过的,没有他的决定,你怎么能擅自作主!”
“……我说过了,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冷雁智还是背对着她,冷冷说着。
“冷雁智,你这样一来,会万劫不复的!”
“是!万劫不复!可是,我现在难道就不是吗!”冷雁智回过了头,对着谢玉冷冷说着。“不然,你说该怎么办?啊?好,叫我等,我也等了两年。然后呢,什么都没有!而山庄……趁着这两年躲了起来,躲到了我不晓得的地方,这就是山庄对我做的事情!”
“冷雁智!”
“……我会的……会停止的……”一阵激动过后,冷雁智微敛了眼眸,看着地上的谢玉。“妳去……叫她们把师兄还给我,我就住手。”
“……冷雁智,你听我说……”
“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冷雁智喊着。“现在除了他以外,谁的话我都不想听!叫他来!叫他自己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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