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苏亦文随着敲门的时间越来越长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刚刚以那种类似于耍赖的方式虽然让她没有反驳,但是他心里一样忐忑不安。可是现在门内的毫无反应令他初始的沾沾自喜慢慢消失,剩下的全部是担心和害怕。担心她已经离开,害怕她的拒绝。
“仪汐,你在吗?你回我一声啊。”他边敲门边叫。
屋内的林仪汐被他的喊声拉回思绪,三步并作两去给他开门。他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了,听到门响慌忙回头。
“我以为你走了。”他边向回走边说。
她“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听到。还有,我答应过你就不会反悔的。”
这句孩子气十足的话令苏亦文很开心,他笑了起来,跟着她进了房间。她进卧室换衣服,他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缓步前行。
夕阳粉黄色的光辉浸透了这一片开阔的西天,绚丽的晚霞给白云披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千奇百怪地撒满整片天空。苏亦文看着离自己一步远的林仪汐,穿着淡粉色短大衣的她犹如一朵被夕阳染红的云彩,分外秀丽。他紧走一步跟上她的步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西天那一大片彩霞。
“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他看着彩霞说,“和那片彩霞一样漂亮。”
她抿嘴一笑,“谢谢。”
电影院离她家并不远。两个人随便选了一家餐厅吃晚饭,他仍旧吃得少,仍旧是看她吃。她吃得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吃完饭时间刚刚好,他买完单,两个人并肩进了电影院。影片的名字是《初恋五十次》,讲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因为一场车祸丧失了长时记忆的能力。她把每一天都当作车祸发生的前一天,固定的节目是采凤梨,帮爸爸买生日礼物,将房间刷成彩色,为爸爸过生日。除此之外无论这一天发生什么事,她遇到什么人,只要第二天太阳升起她什么也不记得。一个平常的日子她遇到了一个男孩子,两个人互有好感。第二日这个男生再去与她邂逅的地方,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这个男孩子只有不断制造机会,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假装与她相遇,一次一次令她爱上他。这个关于爱与记忆的爱情喜剧令影院每一个人在欢笑之后都有感动。
苏亦文受到的触动比每一个人都要深。记忆这个东西实在是开启一切的钥匙,倘若没有记忆他便没有现在的快乐和幸福。他相信,在这一生之中他一定会记住仪汐,永远不可能再忘记她。
银幕上滑过一行一行的演员名单和工作人员名单,刚刚还沉浸在影片情节的人们纷纷起立,拉着同伴说笑着向外走。她没有动,一直等到银幕上打出“TheEnd”字样她才站起来。
随着人流涌出电影院,迎面的寒风让刚从温暖空间中出来的人们浑身颤抖。林仪汐紧紧身上的短大衣,双手放在脸上暖了一下就放进了口袋。苏亦文见状月兑下自己的大衣为她披上,她吃了一惊,伸出双手慌忙推托。他不肯妥协,坚持要她穿上。慌乱中他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一阵冰凉经过他的手渗透到他的心。他有些心痛,不由自主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掌中。“怎么手这么凉啊,自己冷怎么都不说呢?”他有些自责,刚刚一直顾着想从前,竟没有注意到她。
她被他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双手被他紧紧地攥住,他手上的温暖一点点传到她的身体。她看到他脸上担心和自责的神情,心里暖暖的,一种被呵护和被宠爱的温暖蔓延至全身。感动到她口不能言。
不经意想起六年前苏玉发病的那个晚上,他将大衣披在自己身上,他周身的温暖令她的眼泪差点滑掉。她埋首其中,怕自己真的掉眼泪,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她一直是假装坚强的那一个,平日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平和模样,仿佛她什么都不需要。其实,她多么渴望有个人可以真正地关爱自己,真正地陪伴自己,在冷的时候月兑衣服给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逗自己笑。对于人生,她真的只有这个要求。
仅此而已呵。
这个瞬间身体有个冲动不可抑制,真想扑到他怀里。她看着他宽阔的胸膛,想象着那里一定很温暖。
可是理智最后还是占了上风。她知道这个位置不属于他,他与她已经不是可以依赖的关系了。
一种很难过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他的怀抱那么有吸引力,可是他却不是自己的。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向下流,顺着脸颊滴到他的大衣上。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看起来肯定像只小花猫,但情绪就这样排山倒海而来,她怎么也控制不住。
看到他的眼泪苏亦文也慌了,因为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印象中她的脸总是安然恬静,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张脸也不会有任何风吹草动的痕迹。此刻,夜风习习,冬日的街头人影攒攒,她泪水迷蒙的脸越发显得生动。
他放开她的手,慌乱地掏自己的所有口袋,想找纸巾或手帕之类的让她擦眼泪。可是他的口袋除了钱夹、手机和房间钥匙什么都没有。他只好用手帮她拭泪,一边擦一边问:“仪汐,你怎么了?你先不要哭了好不好?”
林仪汐抽抽鼻子,拿掉他的手,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净脸,停了很久才有办法开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他帮她整理了一下大衣和被风吹乱的头发,感慨万分,“以前的事有没有可以让你觉得留恋的?”
她不看他,脸仰望着星空,“我都已经忘记了。”
“忘记,真的可以忘记吗?”
她看着他的脸,“有些不愉快我们终究需要忘记,如此方可以活得好一些。我记得我的养母告诉过我如果人没有记忆便会一直没有痛苦。不去记住一些人,不去想念一些人,人生便可以平静度日。”
“仪汐,我听阿舞说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养父母也双双去世。你一个人怎么可以生活呢?”
她冲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灿烂如恒星,让他的心莫名地停跳了一拍。
“生命其实就是一场奇遇。在生命的最初你会遇到什么人,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这些你都不可能预见。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正视,因为已不可能再改变,所以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一直仰望着星空,嘴角微微上翘,笑容极具感染力。此刻的她像个活泼的孩子一样让人觉得喜欢。至此他方明白妈妈为什么喜欢她,她身上所蕴含的洒月兑和自然吸引着一生都被一种不可解月兑情绪包围的妈妈。她给了妈妈心灵的安慰。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比他要成熟冷静。在面对爸爸妈妈婚姻这件事情上他同妈妈一样有着逃避,不去想,不肯正视,最终曲终人散之时方知已无路可回头。
她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就像一块玉,一旦走进就被她周身散发的光芒吸引住。他的眼睛已经不能再从她身上移开。
现在的她就像一株夜兰香,在灯火憧憧的夜晚静静开放,花香淡淡,不事张扬。
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人。
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微微仰起的脸,喜欢她说过的那些可让他放松的话。
他喜欢上她了。
这个感觉和认知让他欢呼雀跃。他真想挽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然后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
人啊,无论多大,遇到爱情还是会乱了阵脚。
他与她行走在冬日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夜虽然寒冷,他却感到一切都很美丽。
走到拐角处他看到路旁有一家花店,心念一动就走了进去。走在前面的林仪汐偶尔回头不见了他,东张西望搜寻他的身影。
一大束粉红的玫瑰举到她面前,娇艳的花朵与她灿烂的笑脸相映,美丽无暇。
他笑,“送给你的。”
她问:“为什么?”
“在我的记忆中你只和我要过两样东西,一样是戒指,一样就是花。”他说,“我想你喜欢花。”
听到戒指字眼她赶忙将左手藏到口袋里。他注意到她的紧张,会心地笑了。
她伸出右手将花接过,“谢谢。”
这一路花香陪伴,两颗心越走越近,可能真有一天他们会再度走到一起吧。
这是苏亦文的希望和梦想。他真想就此昭告全世界他喜欢上一个人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美好到放眼看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仪汐啊,我的仪汐,你带给我的是多么意外的惊喜啊。
真想对你说,我爱你。
请你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