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男友 第7章(1)
作者:千寻

岳仲岗离开七日了,半通电话都没打来,她想,就算再忙,不会连三分钟的时间都空不下来。

他不打,她打。

但接手机的永远是一个说洋文的女生,阅阅听不懂她说话,对方一样也无法理解她的语言,于是……再没下文。

这样的状况是不是代表,她和仲岗之间一样没有下文?

她不要,他明明说过,他们的爱情,不只是一个summerlove,它会横跨四季,横跨无数的岁月痕迹。

如果无心,他不会说这些,不会在出门之前还殷殷叮咛,要她别离开这里,甚至要她找时间增强英文能力,他一心一意要他们的爱情可以往下延续,所以不要说七天,就算七十天,她都会耐心等。

于是她等着,尽量不离电话太远,她在等他打电话回来,等他再说一句我爱你。

如果他再说一次我爱你,虽然她个性吝啬小气,但她决定还给他三句我爱你;而他是个慷慨大方的男人,收下她三句爱的告白之后,一定会回赠更多的爱情。

就这样,你来我往,她要在两人的爱情里面大量投注资金,让他们的爱情从平实淡然变成缤纷美丽。

她洗地板,因为他的洁癖;她尝试做更多健胃料理,因为他的身体;她学英文、念英文,因为想要追得上他;她幻想他们的未来,一天比一天绮丽。

等待虽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可凭良心说,因为想着他、念着他,一颗心里满满地挂着他,等待,比想象中更容易。

当门铃声响起,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岳仲岗,他回来了!

她忘记自己是小偷,偷住在别人家里,忘记晚上想开灯也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要惹起别人注意,然而这些谨慎小心直到岳仲岗住进这里,逐渐被忘记,她变得理所当然,仿佛她的家真是这里。

于是,她冲出大门,穿过庭院,嘴巴含了几百个“岳仲岗我想你”。然而在打开大门时,才霍然发现,门边的男人不是岳仲岗而是秃头狐狸。

没错,就是他——胡律师,用几张封条把她从育幼院赶出来,说话有口臭,还说想和她建立友谊的律师先生。

两人相对,半晌无言。

不久,恍然大悟的阴恻笑容浮上胡律师油光满面的脸。笑容是种美好的代表,一旦贴到他脸上,却严重走样。

“你为什么在这里?哦,你跟岳仲岗有一腿?”

他的口气恶质到让人想狠狠揍他两拳。

“在这里”和“岳仲岗”明明是两回事,他怎么有本事把两件事混在一起?白痴!

等等……不对,倒带、倒带,从头想一遍。

秃头狐狸怎么认识岳仲岗?仲岗不过是来这里度假,享受农村生活的观光客,而且,胡律师怎么知道到这里来找她?

隐约间,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可她想不真切,满天雾水绕着她转圈圈。

“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拒绝我,却直接找上土地主人,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果然是聪明的女人啊,懂得选正确的男人,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他不怀好意地撇了撇嘴角。

胡律师出现,是因为得到更新消息。

他听说岳仲岗回到老家度假,便匆匆忙忙找上门,企图替自己在争取一次机会,上次莫名其妙被撤换,他很不甘心。

但来到这里,和阅阅一照面,所有的事情立即豁然开朗了。

原来是宋予阅在后面挑拨离间,难怪他代管这两笔土地多年,一向顺利,竟在这当头被撤去工作。

之前这里的土地乏人问津就算了,最近政府鼓励土地观光,要将这里开发成观光区,许多想经营民宿的买家找上门,愿意给他很高的佣金,让他说服地主卖土地,他正打算趁机大捞一笔,没想到宋予阅在背后捅他一刀。

“什么土地主人?”

“你不知道岳仲岗是育幼院那块地的主人?”他做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仲岗是育幼院土地的所有人?聪明的阅阅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呆,她傻了,动弹不得。

不会吧?怎么可能。他是美国人,是大老板,是忙里偷闲的度假客……

“不必再装傻,如果你不知道,怎会住到岳仲岗家?”他从头到脚审视着她,居家服、拖鞋,她分明就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嘛。

住到岳仲岗家?二度惊吓,阅阅吓得喃喃重复胡律师的话,茫然的双眼失去焦距。

这里怎会是岳仲岗的家?

不对啦,她住在这里,纯粹是私人的入侵行为,这里是爷爷女乃女乃的家,和岳仲岗没有半分关系,他只不过是来度假,碰到她这个假主人,她一个月还收人家很多的租金。

秃头律师脑袋和头发一样坏掉,他弄错、弄混、弄……

脉络渐渐清晰,她可以连结起来,只是……她不愿意,一旦连结,代表……

代表了……这个月里发生的一切,通通是谎言……

不对,她和岳仲岗之间是存在的事实,不是谎话,虽然她骗他这里是她家,但她会告诉他的,一定会,等他回来,她马上亲手揭穿事实的真相。

至于狐狸先生的指控,才是一篇又一篇的谎话,她不要相信。

“岳老先生、岳老太太是岳仲岗的祖父母,他们死后把这幢别墅和育幼院的土地留给孙子,所有的手续都是我代办的,你骗不了我。”

说什么鬼话啊,爷爷女乃女乃的孙子,是岳岳。

爷爷女乃女乃常常模着她的头发说:“唉,我们只有岳岳一个孙子,要是能够再多几个孙子、孙女就好了,阅阅,你、弄弄、问问、闪闪和育幼院的孩子,都来当爷爷女乃女乃的孙子好吧?”

对,爷爷女乃女乃只有一个孙子,他叫岳岳,不叫仲岗,秃头律师耍白痴,岳岳、仲岗、土鸡、肉鸡……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嘛,太好笑了。

可阅阅笑不出来,岳岳、岳仲岗……否认还帮不帮得了忙?

“虽说找男人要往高枝挑,可你也得先查查呀,你不知道岳仲岗在美国已经有未婚妻了?人家是名门淑女,和你这种小人物天差地远。”

胡律师不怀好意,笑得邪恶。

阅阅想转身走开,但两条腿仿佛灌入千斤水泥,害她走不掉。

“你以为服侍得他舒舒服服,他就会把育幼院土地无条件让给你?没那么简单,人家是有头脑的商人,不做赔本生意,宋予阅,你真以为自己值那块地?”

她不值吗?她以为自己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何况,谁服侍谁啊,仲岗那晚表现得很不俗呢……不,她干么随他的话起舞,仲岗是那么好的男人,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还想再多找出几个字句替仲岗辩驳,可想了半天,她找不出来,她打死结了,在岳岳等于岳仲岗那一环。

胡律师不屑地横她一眼,“我不浪费时间跟你耗,我要找岳仲岗。”

岳仲岗是商人,有获利的事没道理放过,况且他美国台北两地跑,工作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守在这个穷乡僻壤。

至于他会选在这个落后地方度假……只能说这个小妖精的功力不同凡响。他挑眉婬笑。

“他不在家。”阅阅缓缓摇头。

他走了,离开七天没打过半通电话,她是个很NICE的女生,即使没有半分音讯,她仍然替他找足借口,说服自己,他是身不由己。

“还说谎?育幼院出身的,性格果然大有问题。”

他推开阅阅,硬是往里面走,阅阅不是阻止不了他,只是脑袋里面一片混沌,她必须先花力气把纷乱理清。

胡律师进屋出屋,绕了两圈,她不在意;他把院子前前后后跑过一遍,她无所谓;他在她面前叫嚣着难听的话语,她抓不到半点讯息,只是觉得他的嘴巴开开阖阖,很滑稽。

可她还是听进去几句,什么——“你不要以为爬上男人的床就可以控制他,还早得很咧,等岳仲岗娶老婆,你就会变成大笑话,到时候我们再来看,谁先拿到土地所有权状。”

胡律师摞下话,走人。

她傻傻地看着他发亮的头颅,傻傻地听着汽车扬长而去的声音,那个死结跳出来为难她的神经。

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逻辑很强啊,她不过是欺骗自己,以为骗着骗着就骗过去……可是,骗得过去吗?

那么简单的事啊,岳岳和岳仲岗是同一个。

一二三四……九、十,才短短十个字,文法不难,字句不难,语义……只要年纪超过四岁就能理解的事,她偏偏在自欺欺人之间夹缠不清。

突然,她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天!吸不到空气了,她瞪大双眼,用最快的速度往屋里跑,她拼命喘息,却喘不进半点新鲜空气。

被绑住了啦!快,快把衣服月兑掉。

但扣子解不开啊,她用力扯掉上衣,咱!上衣被扯开,扣子掉满地,她怔怔看着满地弹跳的扣子,仍然止不住窒息的感觉,她张大嘴巴想求救,才蓦地发觉……绑住自己的不是衣服,不是绳索,而是自己的STUPID。

双手缓缓松下,阅阅颓然坐倒,泪水沿着双颊滑落。

为什么不告诉她——

第一次到育幼院里买桑葚酱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了吧?从他到别墅的第一分钟,他就清楚她不是屋主而是小偷了吧?

她偷走他们家的芒果、莲花,她大刺刺地运着他的财产到外面换钱,他了然于胸却不说破。

为什么?想看她的笑话,想看真相拆穿那一刻,她会怎么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想看笑话,很容易啊,干么提议当男女朋友?何必让她一天一天觉得,有他真好?

明知道,他不过想在假期里面制造一段浪漫邂逅,明知道,两人之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为什么在他计划了以后,他说了认真看待时,她就泥足深陷,害得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无数问号压得她心悸,她企图寻出解释,却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矛盾混乱间,胡律师的话像把利刃,刺入她内心——

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以为服侍得他舒舒服服……

是这样吗?他在玩婚前最后一场游戏?所以他选择这里,所以他和她谈爱情,所以他架构出一堆梦想,让原本被“一个月”抓得牢牢的自己松懈戒备……

他们上床,他得到最后一项服务。

所有事情都找到解释了,她凄凉一笑。

难怪他不表明身份,是担心吧,万一她知道他是岳岳,被骗两次的自己,会不会千里迢迢追到美国,要他还一个公道?傻瓜,怎么会呢,她那么小气,怎么肯花大钱坐飞机。她不做这种事的,她顶多会花交往的一半时间,彻底把他遗忘。

难怪才经历一晚的恩爱缠绵,他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怕什么?怕她死缠他不放?不会的,就算有育幼院出身的人性格有问题,但她基因里面的骄傲,偶尔还是会采出头来提醒自己。

难怪她等了整整七天,只等到一个秃头律师,她若是继续等下去,就真的是白痴到无可救药了。

紧咬下唇,她告诉自己,不生气,生气只是浪费力气。

她恨恨起身,恨恨拿出水桶抹布,把可以擦的地方通通抹干净,她拿出刷子洗洁精,把浴室每一片瓷砖刷得清洁溜溜,她洗得尽心尽力,直到连灰尘都找不到痕迹。

她把冰箱里的东西清空,埋到芒果树下当肥料,她把整理出来的瓶瓶罐罐用小卡载到资源回收箱,有人性的小卡今天特别乖,知道主人的心情很烂,不需要精神鼓励,一样为主人尽心尽力。

她替每一棵树浇水,把池塘里的残枝落叶捡的干净,她回屋里,把每扇窗户关好、锁紧,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夜晚八点,她连自己都清洗干净了,坐在电话旁边,她要给岳岳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打电话来,她就继续等,即使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她也能理解。

她会告诉他:没关系的,她很能理解一夜代表什么意义。

她要说:她虽然很想要育幼院,但她会靠自己的劳力争取,不会用身体去换取。

她要说:承认自己是岳岳很困难吗?岳岳一直活在她心里,没有褪过颜色。

她还要说:不管怎样,她都很感激这一个月,他对她的好,让她相信人心。

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他,对不起,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偷他的东西,很感激他没有将她送交警局。

她是个讲求公平的人,他原谅了她的偷窃,她当然会原谅他的谎言。

是啊,原谅。

谁教他是她的初恋情人,谁教他的爷爷女乃女乃,她也有份,她会原谅他,真的,生气很浪费力气,她才不要做这种无谓事情。

只要他打电话来!

她没哭,只是坚持坐在电话旁边,这个晚上的等待,比过去七天都痛苦难捱,但她没哭。

可惜,他没打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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