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应该介意温柔上下不分、喧宾夺主的,但他不,他应该愤怒她骂自己贱的,但他不,只要她肯留下……
思绪停在最后两个字,为什么非要她留下?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胆小?穿越时要求贺彝羲相陪,穿越后,他又拖着一个弱女子在身边。
难道穿越把他的胆子变小了?
不!骄傲地抬头,他急急否认自己的胆怯,他不是顾锚煮,不会去依赖一个女人,就算她再精明能干。
他只是对这个世界太陌生,但他相信情况会渐渐好转,只要多适应几天,他就会明白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没有那么困难,再多给他几天,他就能不害怕且过得自在。
嗯,再多给他几天,凡事起头难,今天只是第一日。
他坐回原位,拿起遥控器亩视半天,压下标着电源的按钮,萤幕上有画面出来了。
瞧,他可以的,他不必依赖任何人,留下温柔不过是为了……所有的主子身边都需要一个佣人。
得意的眉微翘,邪魅的凤眼微扬,他的自负重新在脸上张扬。
拿起碗筷,继续被打断的晚餐,他不得不同意,温柔的手艺非凡,吃过晚餐,他没把餐具端到洗碗槽,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必掉电视,转头,他发现温柔留在沙发上的包包。
在他的世界里,隐私权尚未被重视,而属下连性命都是主子的,所以一个包包……他挑挑眉毛,不认为自己翻出来查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胤禟把包包里所有的东西全倒在桌上,先研究皮夹半天,还是搞不懂里面一张张厚厚的小卡做什么用,不过对于零钱包的拉炼设计,他很感兴趣,如果能把这种发明带回清朝,肯定可以大发利市。
当他用原子笔在万用手册里写出字时,双眼简直大放光彩,这太厉害、太伟大了,人类的进步太让人惊讶!
手机、钥匙、发票、充饥用的零食、化妆包……一个不大的袋子居然可以摆这么多东西?了不起。
他打开一卷衣服,那是温柔的睡衣,不是性感型的,但也是无袖上衣加短裤,虽然他早被顾铠焄精神训练过好几回,不过光是想象这种轻薄短小、隐约可窥见女子身材的睡衣,他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对个古人而言,可爱睡衣已经足够刺激中枢神经,所以当他翻到集中托高的和小内裤……平地一声雷轰上他的心,心脏瞬间卜通卜通乱跳,呼吸一阵喘过一阵。
他不认为主子看属下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但是……咽下口水,他像小偷似的飞快将衣服卷回一团,连同其他被翻出来的物品,用最快的速度塞回包包里,欲盖弥彰地将包包放回原来的地方。
脑子里想着非礼勿视,他把目光定在墙壁上的全家福照片,可是才不过短短十秒,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到温柔的包包上,温柔穿着与小裤裤的模样跳进他的脑海……
不!他一惊,飞快把视线再度定回照片上,他背礼记、复诵,中庸,把记得的诗词通通翻出来默念一遍,但是不知不觉间,当他再度发现时,他的眼光又落在那个包包上……真可恶、太可悲,圣贤之言居然敌不过几块小布料?
食色性也?是谁说的,给九爷站出来!
温柔在床上不停翻来翻去,尝尽失眠的滋昧。
是她认床还是性格太贫贱?二手的三千块床垫,她一躺上去就睡到不知天堂地狱,却在顾铠焄这张几十万且符合人体工学的高级床垫上闹失眠。
唉,她肯定是被顾铠焄气爆了,才会睡不着。
真奇怪,老板明明知道惹熊惹虎,就是不能惹到很不温柔的温柔秘书,今天是怎样,熊心豹子胆大降价,让他不管会不会翻天也要拚死尝几下?
就不怕她撒手不管,日后也在企业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难道是走了一趟古代被古人洗脑,觉得花钱的主子地位很崇高,决定回来后彻底检讨他和秘书间的“主仆”关系?
好狗胆!他要真敢这么想,她一定把劳基法叫出来,狠给他炸一炸。
果足下床,温柔舍弃室内拖鞋,以免制造太大声音,悄悄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客厅里探勘。
电灯没关,老板躺在沙发上熟睡,虽然沙发加长又加宽,但他那样一尊庞然大物躺上去,还是得缩成一团。
她翻个白眼,明天就别落枕、哀哀叫,用主子身分逼她陪他去医院。
她不打算和自己过不去,因为她痛恨医院,自从母亲车祸去世后,她与医院结下仇恨。
为避免走一趟医院,转回房间,拿出枕头棉被,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客厅,耳里听着他微微的鼾声,原本板起的脸孔卸下两分怨念。
她将冷气调高两度,抬起他的头,在他颈间塞进枕头,再帮他盖上薄被,死死盯着他的脸,忍不住低声唠叨。
“睡觉不关灯,能睡得安稳吗?笨蛋!成天搞那些古董能赚钱吗?要是你肯分一点心思在事业上,那两个姊夫怎敢看轻你?你对谁都好,就对我差,也不想想是谁在背后帮你,居然用钱威胁我?行,你最好对我再坏一点,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一天跑五摊,就不相信三个月内不能把你推销出去!”
她厌了、烦了、腻了,她应征的是秘书不是保母,顾铠焄对工作不感兴趣就罢了,反正天底下的富二代又不是每个都青出于蓝,可他也不能过度醉心于死人骨头上,研究历史不是罪,但把自己搞成生活白痴就太过分了。
想她一个二十五岁、有着大好青春的女人,竟成天不是在公司、老板家,要不就是自己的烂公寓里,她也想谈一段恋爱,也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啊,可是哪来的机会?上面那三个空间里除了顾铠焄,她没有别人可以面对。
很无奈,但除了多瞪他两眼外,她又不能把他抓起来过肩摔,摇摇头,被吃得死死的温柔关掉客厅电灯,收好桌上餐具,走进厨房。
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她一坐在流理台上叹气。
大家都以为自己和顾铠焄是一对,可她怎么看,都无法认同。
为什么?他明明皮相好、家世优、性格也不坏,怎她就是看不上眼?
试问:公司里的女职员,哪个不对他流口水?有多少女员工一进公司就把目标锁定他?曾经有位新进员工发下豪语,三个月内要让顾铠焄在她床上躺平,这样优秀的男人,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对他缺乏那么几分感觉。
因为两人相处得太麻吉,她没把他当成男性?因为他对她过度依赖,她觉得自己像他妈咪?还是因为他性情温和,少了那么点霸气?
她承认自己崇拜英雄,但这里不是乱世,英雄要往哪里找?她是不是该降低标准,把董娘的话听进去,好好利用这三个月假期,和顾铠焄培养感情?
她不知道。
也许和顾铠焄把条件谈一谈,说不定能说服他,只要娶自己进门,公司就有她一手支撑,他便可以更肆无忌惮进行自己的时空研究,从此,她有自己的事业,再不是替人作嫁,而老板也可以一心一意沉醉于自己的志趣,两人各取所需。
可这样真的好吗?她虽然现实又势利,可以出卖所有来换取最世俗的金钱,但连婚姻都当成交易物,会不会势利得面目可僧?
温柔脸上露出苦笑,她在傻什么呢?
她想要,老板不见得愿意,他是个幻想主义者,对于婚姻爱情,说不定还停留在童话故事的恶趣里。
跳下流理台,温柔仰头把水喝光,打开水龙头,一面清洗餐具,一面想着,今天晚上田蜜和贺太医会是怎样的相处情形?
温柔并不知道,在她转身进厨房那一刻,胤禟就张开眼睛。
他并没有熟睡,应该说,他从小到大就没熟睡过。
这可以解释为练武之人本就警觉,但也可以解释成,自古天家子女最难保全,而风云诡橘,腥风血雨的宫围,怡恰是人间最森严,却也最凉薄无情的地方,身处在那样的环境,没有人可以安稳睡觉。
他坐起身,手指滑过柔软的枕头和棉被,心微微泛甜。
彼铠焄曾说过,他极依赖温柔,温柔在,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温柔性格不温柔,她不巴结主上、不曲意承欢,她没把主子放在眼底,可却把主子放在心底,在意他受凉,在意他饿否、睡得安不安稳……
温柔的表现之于胤禟是种崭新经验,人们总在他面前卑躬屁膝、温良谦恭,他只消一个眼色便教人顺服心惊,但转过身,没有人会将他放在心上。
他从不奢求被下人放在心上,但温柔的举止却让他觉得,奢求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挑眉浅咽,一个恶意念头浮上,他小心翼翼的离开沙发,用棉被堆出一个隆起人形,再悄悄地走进房间,里头是关了灯的,看来,温柔坚信关灯才能睡好觉。
悄然一笑,他躺上床,拉过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盖起来。
等待……
温柔洗好碗进房间,直接往床上躺去,才躺平就发觉不对劲,猛然侧身,就着月光,她看见他的笑脸。
一惊!她双目圆瞪,张大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你……”
他不是熟睡了,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动作太大把他吵醒?她直觉想掀被下床,却被一只大手横月复抱住。
吞了吞口水,她终于顺利把话挤出喉间,“你干什么?”
“睡不着,想抱着你睡。”他慵懒道。
“我还没有缺钱到需要卖身。”她想推开横在月复间的手臂,可是……他不是白斩鸡吗?什么时候练出一身肌肉?她使劲推,推得小脸涨得通红,也动摇不了他半分。
看着这样的温柔,胤禟不由得扑味一笑。
“笑什么?”她咬牙切齿。短短几个小时,就被他气得磨坏珐琅质。
“虽然我在你眼里是个不上道老板,但对于女人,我也不是完全不挑。”
啥米!这种话能听吗?是谁模上谁的床,是谁对谁毛手毛脚,还敢说不挑!他就是挑过千山万水,才挑中她这个上等货的好不好!
她吸气、吐气,弄得胸腔动作加大,一时想不出半句话反驳,可起伏不定的胸口,却让胤禟想起那件让人喷鼻血的。
“不要动,求求你。”他低声叹气,像受伤似的。
温柔疑惑的看着他,又笑又叹的,他病了吗?还是受了伤?
“你哪里不对?”她忘记他的手还在老地方,侧过身,借着昏暗的光线,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
他的眉毛拧成一股绳,声音极为隐忍,“没有,求求你,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只要你让我抱着睡就好。”
难道他受的伤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以至于性格大变?有可能,以前他从不敢勉强她、与她对峙的。
忧色浮上眉间,她轻声的问:“如果你睡不着,我给你拿几颗退黑激素,好不好?”
她每次出国回来,只要适应不来时差就香两颗,她不知道古代和现代有没有时差问题,但都是旅行,应该大同小异吧。
“不必,安静一点就行,拜托你。”
他咬牙,死命忍住下半部生理的偏激反应,不想把顾铠焄的秘书啃了,万一顾铠焄回来后,她要顾铠焄负责,他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的后世。
安静一点?不反抗?不挣扎?在默默卖掉自己的白天之后,连自己的黑夜也要一并出卖?温柔满脑子紊乱,理智告诉自己,别理他,狠狠咬他一口、尽快逃生下床,但是他那句合着隐忍的“拜托”却吞噬了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