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回到家,坐在客厅中,失魂落魄,像蓄电池故障的机器,所有的动力瞬间消失。
与苏婉辛重逢、相恋,甜美的记忆一幕一幕自眼前闪过,明明后面还该接着更多幸福的画面,为什么突然就落幕了?
他的心像被灌满了铅,重得无力跳动,只能靠着沙发,隐身子黑暗中,茫然地睁着眼,却看不见美丽的未来。
他没听见大门门锁转动的声音,没听见黎柔回来发出的声响,灯光乍亮,剌痛他的眼,他抬起手挡住扁线。
“咦,你在家?!”黎柔冲到他面前,不悦地问;“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看着妹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小时候,每天早上总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抓紧着他的裤管、不让他上学的妹妹,长大之后还是像个跟屁虫黏着他,他从来不觉得她是个负担。
是他一直没有放开手,以为她还是那个刚学步、学叫哥哥,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而事实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什么事?”他疲累地问,知道不能将自己没有能力让婉辛幸福的失败怪罪在妹妹身上。
“今天晚上啊!有一桌男生一直骚扰我们,说要跟我交朋友,我好害怕,你又不接电话……”
“害怕的话就不要去那么复杂的地方了。”
黎柔虽然爱热闹,但是在外面不喝酒,每天最迟也不会超过十二点回家,这点让他很放心,所以,他从不限制她去哪里,交什么朋友。
“你怎么了?”她见他心情不好也就没再任性。“跟婉辛姐吵架了?”
“没事。”他现在不想谈这件事,他需要时间想想该怎么做,而且他也不打算接受两人分手的事实。
“说嘛!你们吵架了?是不是婉辛姐无理取闹?”她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当然穷追不舍。
“婉辛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她连提出分手都那么地冷静。
“是吗?”她哼了声。“搞不好婉辛姐根本不爱你。”
“胡说。”
“恋爱中的女人才不是像她那样,不吃醋、不撒娇,像死水一样,无聊死了,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那种无趣的老女人。”
“柔柔!”他怒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人家背后嚼舌根了?你不了解她,不该这样评断一个人。”
黎柔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不甘心地反击。“本来就是,我是你妹妹,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故意对我那么冷淡,如果她喜欢你一定会想办法讨好我的,结果呢?她有送过什么礼物给我吗?”
“你是你,她是她,为什么她得讨好你?你判断一个人好不好就是用这种标准吗?”
“这只是常识,亏她年纪都那么大了,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反正我讨厌她,你们吵架最好,分手更好!”
“你……”黎旭扬起手,想一把打掉黎柔那张市侩扭曲的脸。
“你为了她要打我?”她仰起脸,满月复委屈。“你跟她认识多久,我是你妹妹耶!难道她真的比我重要?是不是她说我什么坏话,故意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说啊?”
他放下手,突然之间觉得妹妹变了,变得太……太让人失望了。
那些纯真甜美的性格全定了样,被物质腐蚀,被家人的宠爱宠得失去一颗柔软的心,凡事只自私地想到自己。
他沮丧地放下手。
苏婉辛说得没错,他该道歉的对象是黎柔,是他的宠溺让她变成这样,变成蛮横不讲理的性格,错的是他……
“我看她只是爱你的钱,人家说那种做会计的都很势利,又很小气,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尖酸刻薄脸。”她只想火上加油,让黎旭讨厌苏婉辛。
黎旭忍着怒气,只希望从现在起开始修正黎柔偏差的价值观还来得及。
“明天开始,你认真去找工作,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不会再给你零用钱,你刷卡消费的帐单以后用自己的薪水付。”
她瞪大眼。“为什么我要去工作?你有钱,爸也有钱——”
“那是我们工作赚的钱,不是你的,别想从爸那里拿钱,还有,你没找到工之前,所有的家务你要负责。”
“什么——别开玩笑了!我连扫把放哪里都不知道。”她大叫。
“如果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一个月后你就准备到街头当游民。”他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进房间,不管黎柔在客厅拼命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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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旭天天打电话给苏婉辛,一开始,她还平静地回应,但是,只要话题一扯到感情的事,她就委婉地以忙碌结束通话。
他去家里找她,被管理员挡在门外,最后,她连他的电话部不接了。
他既无法丢下妹妹不管,也绝不愿放弃苏婉辛,想下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令他痛苦下已,一颗心被用力地往两边拉扯,耗尽他所有心力。
他只能一天一封E—MAI,写情书、转载笑话、计划着一起出游的行程,即使见不到她的人,他却没忘记对她的承诺,他希望还能带给她快乐。
他微笑着,用轻快的语气写信,然后在寄出信件后独自面对一室的寂寥,他可以等,无论多久,想象成自己再次追求她,无论希望是否如大海捞针般渺茫,只要不放弃,就不算结束。
而黎柔还是老样子,将黎旭的话当耳边风,整晚疯得不见人影,唯一不变的是,随时打电话询问他的行踪。
黎旭隐约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从苏婉辛提出分手后,他天天待在家里,黎柔除了询问他的行踪,再也没有什么突发状况要他过去……
“难道……之前那些变态男、忘了带钥匙、皮包被抢的事全是为了不让我跟婉辛在一起?”黎旭怀疑。
“不可能,柔柔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他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
他打开电脑,通讯软体显示苏婉辛在线上,他输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
等待许久,并没有回应,这是预期中的结果,他收拾心情,开始写今天给苏婉辛的情书。
才输入“婉辛;今天还是很想你”这几个字,他就开始咬拇指,如果是写游戏攻略他可以下笔如神,可是,情书……他可就真的没辙了,只怪当年国文不好好背,现在……
正当黎旭在绞尽脑汁时,黎柔又来电话。
“什么事?我在忙。”他眼睛盯着萤幕,仿佛以为盯久了就会自动跑出一封文情并茂、感人肺腑的情书来。
“忙什么,你在哪里?又去那个女人家了?”黎柔立刻敏感地问。
“没事我挂电话了……”他不喜欢她用“那个女人”称呼苏婉辛,而且,他发现黎柔依然我行我素,他的态度该更强硬一点,让她知道他绝对不是开玩笑。
“啊——等等,有事,我有事!”
“什么事?”
“我身上没钱了,现在在PUB里走不了。”
“那就留在那里洗杯子,顺便问问有没有职缺。”
“喂、旭——我说真的啦!我的卡刷爆了,你不来救我,我会被抓去警察0E的。”
黎旭静默不说话。
“哥……求你啦!我的朋友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
“你那是什么朋友,留你一个在那里?”他不悦地问,已经套上外套,打算出门。
再怎么想改变黎柔,也不能任她在危险的环境里狠心不管。
“是我让她们先走的,谁知道我的信用卡额度不够……”她可怜兮兮地说。
他叹了口气,还是拿起车钥匙。“我现在过去,你一个人小心点。”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黎柔马上破涕为笑。
“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提醒你,还有,你的卡费我不会帮你缴。”
他挂上电话,立刻下楼开车。
二十五分钟后,黎旭到达黎柔和朋友常去的PCB,却发现她和朋友站在门口有说有笑,可是她在电话里说她只剩一个人。
“柔柔,你不是说你朋友都离开了,现在是怎样?”他走近她们一群女生。
“旭——”黎柔奔向前抱住他的胳臂,仰脸甜甜地笑,转移他的注意力。“我把她们又Call回来了。”
“又输了……算你行,没见过像你这么幸福的,有个这么紧张你的哥哥。”朋友纷纷拿出一千元塞进黎柔的手心中。
“呋,早知道就不打赌了,”黎柔的另一个朋友抱怨说。“你哥怎么这么好骗,都试那么多次……”
“喂、喂!”黎柔赶紧捂住朋友的嘴巴,转头朝黎旭笑说;“旭,我请你吃宵夜。”
“打什么赌?”他的表情黯淡下来。
“哪有什么打赌,是她们付自己的饮料钱。”她心虚地说。
“你说!”黎旭走向黎柔的朋友,表情严肃地问。
“我们打赌你会不会在半个小时内赶来,黎柔说你接了电话一定会马上赶来。”黎柔的朋友不知是因为打赌输了不甘心,还是原本就对她有些不满,很快就老实托出。
“你觉得说谎很好玩?”他甩开黎柔的手。
“只是一个小小玩笑,干么那么认真……”
啪!这个巴掌声落在黎柔粉女敕的脸颊上。
“旭——你干什么?!”黎柔捂着脸颊,看见朋友脸上惊讶的表情,她觉得好丢脸,好想死!
“回家去,从现在起,晚上不准你再出门,直到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拉着她的手上车。
“不要!”她扯开他的手,满脸羞怒。“我不要回去,家里已经没温暖了,你的心全在那个女人身上,你已经不再关心我了!”
啪!黎旭第二个巴掌又挥向黎柔。“上车!”
他铁着脸,对于黎柔的任性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她居然拿自己的关心来打赌,而他还一直相信她的纯真。
“我、不、要!除非你道歉!”
“那你就留在你觉得温暖的地方。”黎旭二话不说,转身上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旭——”黎柔不相信他真的就这样抛下她……
“柔柔,你还是赶紧跟你哥道歉,别忘了,他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你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你哥真的很疼你,而且,你身上的钱不多,不要意气用事了。”朋友一时觉得气氛尴尬,纷纷劝她。
她从朋友眼中看见同情、看见讥讽,一时恼羞成怒,大叫;“干么!你们怕我没钱,死赖着你们吗?”
“呃,柔柔,我还有事,先走了。”朋友们知道她生性骄纵,不想惹她,而且,黎柔的信用卡的确是刷爆了,没有她哥哥在背后收拾烂摊子,她恐怕再也张狂不起来了。
“都走、都走!你们这些现实的女人——”她自尊心强,不想求人,她就不信有钱还没地方跑。
朋友离开后,她一个人在闹区闲晃,爸妈现在都不在国内,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找谁诉苦。
“先找间饭店住下来吧……”她走到街边想招计程车,手才一伸出去,就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机车擦撞而过。
“啊……”机车没有因撞到人而停下来,但是,黎柔发现钱包却不翼而飞了。
“抢、抢劫……”
她喊了声,却因为路人纷纷望向她,她觉得好丢脸,而且机车都骑远了,叫也没有用。
“可恶……倒霉透了……”她踢向停在人行道上的机车,幸好手机拿在另一只手上,她打电话找朋友求救。
没想到,平常受众人欢迎的她一提到皮包被抢,要借住几天,朋友就开始用各种借口推辞,她拨完一通一通电话,愈来愈沮丧,最后,还是打给黎旭。
电话接通,但是她话都没说就被挂断了。
“可恶——”她一气急,将电话摔向马路,然后,手机当场被一辆机车辗过,她看着残破的机壳,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柔柔……”一辆红色minicooper,停在黎柔面前。
黎柔正满月复委屈,转头发现竟是苏婉辛,硬生生把眼泪缩回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苏婉辛问。
她远远地就看见黎柔了,或许是太想见到黎旭,所以尽避知道黎柔不会给她好脸色,她还是忍不住将车开过来,想从这张相似的脸寻找黎旭的影子。
“要你管!”黎柔想到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书她的,声音从鼻子冒出来。
丙然……苏婉辛苦笑了下,将探出的头缩回车内,打算离开。
“啊——等等!”黎柔情急之下喊住了她。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当被狗咬一口好了,现在,哥哥不接她电话,她身上没钱,朋友又一个比一个现实,今晚她真的、真的没地方去了。
“什么事?”苏婉辛面无表情的问。
“我要去你家住一晚。”
苏婉辛看了看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没多问,只说:“上车。”
有一刹那,黎柔很感谢苏婉辛什么也没说,如果她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一定会羞得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直到回到苏婉辛的住处,一路上,她们两个都没交谈。
黎柔不想说话,苏婉辛也不想问,沉默是此时最不自讨没趣的相处模式。
“换洗衣物。”到家之后,苏婉辛从衣橱拿出一套棉质休闲服给黎柔。“客房在那里,里面有浴室,想吃什么东西都在冰箱还有厨房上面的柜子。”
说完,她便进到书房,留黎柔一个人在客厅。
苏婉辛打开电脑,读著黎旭每天都会寄给她的一封电子情书,看著他直白的文字,中间夹杂著各种文字表情,想像他写这封信时的表情。
她的眼眶泛起泪光,笑中含著辛酸。
虽然,她提出分手,但是这辈子,她不会再爱一个男人像爱黎旭那么深。
就是因为太爱了、太在乎了,她才不忍见他为难,不舍得两人的爱就这样束手无策地消磨殆尽。
每天收到他蹩脚的情书,还有一堆笑话,变成她生活的支柱,快乐的泉源,她对他的爱情浓度在分手后仍一日一日持续增加著。
她忍著去见他的渴望,动心忍性,望著电脑,无声地诉说自己的思念,与其两人走到恶言相向的地步,她宁可尝这思念的苦,王少苦中还带著甜,至少这苦中没有恨。
时间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绝对下是在死结里挣扎,愈扯愈紧.,留著对彼此的好感,按下暂停键,未来,一切都还是有可能的。
她破例回了一封EMAI给黎旭,通知他黎柔在她家,并且要他让黎柔在这里多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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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改变结局的契机,至少她要努力过,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搞不定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
苏婉辛照常上班、下班,三天过去,除了多准备一份给黎柔的饭菜之外,既不问她发生什么事,也不问她什么时候离开。
黎柔在这里等着黎旭向她道歉,接她回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黎旭居然都没来找苏婉辛,她身上没钱,哪里也去不了,只有每天窝在苏婉辛家中看电视、看电视、看电视……
“啊,,快疯了!”她突然在客厅里大叫。
“怎么了?”苏婉辛走出来,看见满桌子吃剩的进口饼干包装袋,以及扔得到处都是的报刊杂志,看来,黎柔真的需要有人来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为什么我哥都没来,是不是你不让他来接我?”黎柔瞪着她,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苏婉辛平静地说;“我们分手了。”
“我哥甩了你?”黎柔惊喜地问。
“跟你没关系,把客厅收拾干净。”
“啊?什么?”黎柔明知故问。
苏婉辛指指桌面。“收拾干净,还有,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我不是你妈,不会帮你洗。”
“你对我好一点,哪天我大发慈悲会在我哥面前说你几句好话,搞不好你还是有机会嫁进我家。”
“多谢你的好意,有你这样的小泵,我想也没有女人愿意嫁进你家。”
“什么意思?!”黎柔气得跳起来
“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听得懂。”苏婉辛坐在单人沙发上,等待黎柔动手整理,一点也没有讨好她的打算。
“哼!反正我不喜欢你,你们分手最好,喜欢我哥的女人多得是……”
“别再废话了,”苏婉辛打断她的话。“少动口多动手,开始整理吧!”
“你——”黎柔最讨厌不被重视的感觉。
“柜子里的零食应该都空了,我在考虑是不是别买了,免得你把家里弄得更脏。”
“过分……”黎柔一个人窝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够闷了,若是连零食也没有,她会无聊死。“整理就整理……”
黎柔胡乱地将桌面上的垃圾扫到垃圾桶里,把书报杂志归位,边清理边碎碎念,威胁着要向黎旭告状。
“客厅整理完还有你的房间。”苏婉辛继续指挥。
“吼!”黎柔又叫,见苏婉辛一副晚娘面孔,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愤愤地走进房里。
苏婉辛在心中暗笑,看穿了,黎柔就是一个被宠坏,不想长大的孩子,她很聪明,心地也不是真的恶毒,只能说日子过得太舒服,缺乏社会历练,又被过度保护以至于变得任性骄纵。
“我不会用洗衣机。”黎柔从房间抱出这几天苏婉辛借她的衣服。
“我教你。”
“小人、恶魔……”黎柔在她背后小声地抱怨。
苏婉辛微微一笑,黎柔是有话直说、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的直率个性,就连那小小的心机也很容易被拆穿,其实她觉得挺有趣的。
她等黎柔操作完洗衣机后,告诉她;“明天早上换你做早餐给我吃。”
“我不会,平常都是我哥——”
“抱歉,如果你想继续住在这里,从明天起,不做事就没饭吃,我不会赶你走,但是,想不想吃饭你自己决定。”
黎柔暗咒一声,嘴里念着;“被狗咬、被狗咬……”
苏婉辛从阳台走进屋内,转身提醒她;“这机器有烘干的功能,等等洗衣机铃
声响就表示洗好了,记得拿进去折好,我困了,晚安。”
她打了一个呵欠,留下黎柔一个人对着阳台的植物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