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天气突然剧变,淅沥沥地下起秋雨,寒气逼人,洛羽看了一会儿书,有些烦躁地站到窗前,窗外的雨丝在树叶缝中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让他难以集中精神。此外他的耳边似乎还有韩潮汐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这个小丫头的缠功不是普通的厉害,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穿透力又强,以后家里的人有得受了。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眼睛看着雨水,脑海中却又想起白天瀑布中绚丽的景色。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她很美,那种天然的、毫不做作的美,而偶然露出的豪爽和骄气,都让他觉得很特别。
不过,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如邢绮兰所说,是从小饼着苦日子,死了爹娘和兄长、无依无靠的小泵娘吗?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洛羽的心又沉重了起来。
屋里荡漾着深重的秋意,他站在书桌边,抽出那本已旧得不成样的“黄帝内经”,小心地翻开,看着里面苍劲有力的字迹,这是他对自己家人的唯一印象!师父说,二十二年前途经杭州云游,从草丛里把襁褓中的他救起,身边就只有这本书。于是师父除了教他武功,更是尽心让他学习医术!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师兄,都对他呵护有加。
虽然他偶然也会因为自己毫无消息的身世而感到茫然,但充实而清雅的生活,让他亦觉得满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把他弃之郊野,可能是有苦衷吧?或许是遭到不测,可这一切都无从探究,而如今他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学习医术,完成师父亲的嘱托,这才是最应该做的!
一声很轻的窸窣声打断他的沉思,虽然隔着秋雨,他还是立即察觉了异样,似乎有人在外面走动!会是丫头吗?不可能,这么晚了,庄里的人都睡了,而且这个人似乎怀有轻功,但功力并不强;而若是家人,脚步声会比较重,不似这种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声音。
他立刻吹熄烛火,闪身出屋,声音似乎朝大门口而来,他无声无息地循声而去,隐约地看到三个黑影站在墙头,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
洛羽看出这三个身影都比较瘦小,而且年纪都不大,行动杂乱,拉拉扯扯,比较像是一般的偷儿,只不过是谁有这么大胆,敢跑到山庄里偷东西?
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三个身影突然齐声向某处喊着。
“韩姑娘,我们在这里……”
“嘘--你们找死啊?”
庭院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出来,是韩潮汐!
虽然洛羽已有些怀疑韩潮汐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但这么快就证实他的猜测,倒也让他所料不及。当下,他提气走近,隐在一棵树下,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们来干什么?这儿可不是普通人家,是想害死我啊?”韩潮汐压低声音,语气不善。
“我们没办法啊,韩姑娘,山上出事了!”
“出事?”韩潮汐本能的紧张起来,“是爹吗?他又发作了吗?你们有没有制住他?小虎,你说!”
小虎苦着脸,“对不起,韩姑娘,老爷子他……他又不见了!”
啪的一声,他的脸顿时挨了韩潮汐一个耳光。
“你们都是死人啊?要我说几遍?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有什么用?如果这次再出什么事情,我一个个都拉你们当垫背去!”
小虎摀着脸一声也不敢吭,旁边的小武试着申辩:“韩姑娘,我们尽力了!老爷子的武功妳又不是不知道,妳或许还有点用,但我们这些人哪制得住他!别说要碰到他的衣角,人早就被他打得七荤八素!今天我们本来是要四个人一起来的,但大武已经摔断了腿,下不了床!所以我们才连夜跑来跟妳说!”
韩潮汐一脚踢向他,“一群饭桶!”
站在暗处的洛羽看到这幕,除了疑惑以外,对韩潮汐如此的凶蛮,也出乎他的意料,这几日里她在他心里那娇憨灵巧的形象霎时毁得一乾二净。
“韩姑娘,这可怎么办?妳快点想法子吧!”
“每次出事就只会教我想办法?还有什么可想,就是去找啊!全京城仔细地去找,然后尽量做善后工作,这些还要我教你吗?如果这次再让我听到不好的消息,不要妄想我会放过你们!”
小武终于忍不住地说了一句:“韩姑娘,妳罚我们有什么用?妳明明知道要阻止老爷子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妳用铁锁把他锁住,或者用铁门把他困住,他就出不去了,他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些粗重的铁具……”
啪!这一记耳光又重又狠,打得小武嘴角出血。
“你再敢说半句这种话,我马上杀了你!”
“韩潮汐!”一道清厉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洛羽已现身走了出来。
三个少年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很有默契的一缩身,往后退了几步,韩潮汐虽然心里也一阵发凉,但还能强自镇定,回过头,倔强地抿嘴看着洛羽。
“妳到底是什么人?来无尘山庄有什么目的?”洛羽单刀直入的问。
三个少年一起望向韩潮汐,她还是死咬着唇,像一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孩,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极为倔强。
“我在问妳话,妳没听到吗?妳平时不是挺会说话的,现在怎不说?”洛羽板着脸,“这儿可不是由着你们玩的地方,快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韩潮汐听到他的话,眼光突然一闪,身形猛地纵起,劈掌就向他胸前袭来。
同时,她大叫一声:“小武、小虎,你们快跑!”
洛羽被她的突袭弄得一愣,但乍听她让同伴先跑,倒觉得有点意外。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伸手轻轻一搁,避开了她的攻击,但她的另一拳已经紧接袭来。
韩潮汐的武功竟然不弱,身法灵巧,而且临敌经验很丰富。洛羽想抓住她的手腕,竟然被她滑开了;而那三个少年,互相望了一眼,顷刻间翻墙跑了。
洛羽并不想去追那三个人,他集中精神开始和韩潮汐周旋。他一用心,韩潮汐就没那么顺利了,她劈向他的掌法皆被他轻巧地化解,不过他也不急于制住她,一心想看看她的武功招式,好推测她的来历。
但是韩潮汐的武功却非常奇特,像是自创的,并不属于江湖哪个门派,掌风虎虎有声,力道不小,她这种打法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彷佛这几天来一直见到般!
韩潮汐数十招下来,根本动不了洛羽,看他悠然的样子,反而觉得自己被耍着团团转。她立刻知道他在试自己的武功师承何处,心里一火,突然收掌,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张嘴就往他的手臂咬去!
洛羽没想到韩潮汐会突然耍赖,她身子一扑过来,全身破绽百出,他本意不在伤她,所以反而不知所措,然后手臂一阵剧疼,被她咬了个正着。
韩潮汐也完全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咬到一个武功高出自己数倍的高手,她一向是这样,如果打不过,就耍赖!而洛羽的肌肉甚为结实,她这一咬,让他本能的运功抵抗,差一点震掉她的牙,同时背上被他重击一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韩潮汐清醒过来时,眼前烛火红红,她正躺在洛羽屋里的地上,手脚被绳子绑住,他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她。
她挣扎了几下,不服气地大喊:“放开我!为什么拿绳子绑我?卑鄙的小人!”
她竟还有脸说他卑鄙!洛羽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上面的牙印依然清晰,他之前实在太小看她了,打不过就咬,简直是野兽行为。
“我拿绳子绑妳已经算对妳客气了,如果妳再不好好合作,我就把妳扔到药炉里炼丹!”他凶狠地吓她。
虽然他真的很生气,但对她的语气仍不自觉地用上对待孩子的威胁口气,尤其是现在,看她全身被雨水淋湿,脸色苍白,焦急而烦躁,不停徒劳地挣扎。
“本姑娘现在没有空陪你玩,赶快放了我!”
“没人要跟妳玩,除非妳说出来这里的目的!是谁派妳来的?为什么要来当小丫头?妳的目标是谁?刚才那些又是什么人?”洛羽像审犯人似的。
“没人派我来!我就是喜欢当小丫头碍着你了吗?刚才那些人都是我的家人,你少管我们家的事!”本来韩潮汐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说出请洛羽看病的事,但她实在太生气了,也就口不择言地乱说。“现在本姑娘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但如果你能放了我,我可以马上走!从此咱们一刀两断!”
洛羽看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事情还没弄清楚,我怎么可能放妳走?不过我也不会勉强妳,让我看妳到底多有骨气!”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我也困了。暂时委屈韩姑娘坐在这儿,我醒了以后会来瞧妳的!”
“喂!你别走啊!”韩潮汐急了,使劲地挣扎,“快放开我!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把人绑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喂……不许走!不要把我扔在这里!”
洛羽没有理她,走出门,又把门锁了起来,自己跑到隔壁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韩潮汐叫了一会儿,觉得没有希望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白天她还觉得他人不错,可是现在,却让她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刚才就咬得重一点,最好把他的肉都一起咬下来。
“啊……啾!”冰冷的地板、凉凉的秋风,还有全身的衣衫都湿透,让她头晕晕沉沉。虽然她从小身体就不错,但也禁不起一天两次的受凉。白天落水还惊魂未定,现在又担心爹爹在外面闯祸,又急又气,头昏鼻塞,眼冒金星,心里却还不停地在提醒自己:挺住!要赶快出去,出去找爹!千万不能放弃!
她强打起精神,困难地动着手上的绳子,想用蛮力把绳子挣开。细细的手腕顿时出现好几条血痕,痛得她猛吸气,可绳子却丝毫不动。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让她直打冷颤,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想用手背去擦,但手不能动弹,脚也不能动,简直像只待宰的小搬羊。
她早在心里把洛羽骂了千万遍,想到他在舒服暖和的床上睡大觉,她就更加的生气;早知道他这么坏,她死都不会来无尘山庄受气!现在爹又跑了,而她还被困在这里,这可怎办才好?
“呜呜……”她哭了出来,把身子蜷起来,还是无法取得一点暖意,更要命的是,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才想起自己晚上什么也没吃,难道真的要坐着等天亮吗?就算不冻死也饿死了!
她哭了一阵子,意识渐渐模糊,头直往下坠!然后,整个人都倒了下来,倒在冰凉的地上,好冷啊,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逃出去找爹呢?如果再耽误下去,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了!
朦朦胧胧中,她感到好像有人开门,身子远离冰冷的地板,被拥进一个温暖无比的怀里。她贪婪地贴上去,吸取着暖意,一边哭着一边迷迷糊糊地说:
“请你……放我出去!我好冷、好饿,我得赶快出去才行……爹爹不见了,我要去找他!等我找到了他再回来让你关着好不好?我真的非走不可啊!”
她听到有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叹息,然后手脚一轻,绳子被解开,且被放到暖暖的床上,有人擦掉她的眼泪,用棉被将她裹紧,之后她就进入梦乡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韩潮汐才醒过来,眼睛睁开,还没有完全清醒,就本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要下床,却感到一阵头晕,重心不稳,便一头栽了下来,幸好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把她接住。
她虽然晕头转向,但心里却清楚,右手拳头紧握,突然重重地槌在他的胸膛上,含着泪气愤地喊道:“走开!”
洛羽没有闪避,硬生生地接了她这一拳,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袭击成功,上次还被她咬了一口。
韩潮汐知道他要避开轻而易举,心里便不争气地开始心疼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想说声对不起,问他疼不疼,却又不愿先低头。
洛羽把她重新抱到床上,看她的小脸泪痕遍布,眼睛红红的甚是可怜,他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放软语气说:“现在妳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们算扯平,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到无尘山庄来了吗?”
她把手放到背后,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吭声。
“韩潮汐,妳是不是有求而来?妳不说出来,我怎么帮妳?”
她心一动,抬起头,不相信地看着他,“你说,你会帮我吗?”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可以帮妳!”他温和地说。
“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我爹病了,想让你去看一看!”
“只是这样而已?”他扬眉,“那妳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何况,你不是不轻易给人看病吗?”
“我不挂牌行医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想被绊住,但并不表示我不愿意医啊!”他好笑地说,“看来江湖上真把我传得太离谱了。”
“真的吗?”她破涕为笑,“那你跟我上山去看爹,不过你可以不过问吗?只是单纯给我爹看病,要多少钱我都给的!”
他笑了笑,“我要过问什么?我是大夫,又不是包打听,只要把病治好就行了!”
“太好了!”她开心地说,“你说话算话喔,不能打听爹的事!”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妳不是说妳爹已经过世了吗?原来妳骗我们!”
她不好意思地伸了一下舌头,“我随口乱说的,不过其实也没说错,现在的爹是我义父,我自己的亲生爹爹早就死了。”
他恻然地道:“原来妳也是孤儿?”
“我……”她却仰起睑,骄傲地挺了挺胸,“我是山大王!”
洛羽笑出声,“妳说什么?什么大王?”
她也笑了,突然直起身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用力地抱住他,在他耳边甜甜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肯给爹看病!如果你治好了他,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她似乎一下子又变回那个娇憨纯真的小女孩,简直与昨晚的凶悍判若两人。
他伸手环抱住她,触到她背上柔滑的黑发,像丝缎般的躺在手心,对她的喜爱之情又止不住地泛滥了。
洛羽总算明白韩潮汐的来历,当他知道她竟然真的是刿山的女大王时,好笑之余,倒也十分讶异,她才十七岁,武功又不是很好,脾气更是大,不知道是怎样带领这一帮小啰喽?不过刿山很荒凉,人烟又稀少,非官道要冲,一般的山贼是不屑去占的。大概也只有韩潮汐和一些无父无母的少年为了混饭吃,勉强在山上驻了个阵地。这个想法在随韩潮汐上山后,他就更加确定了。
刿山上的房舍比较老旧,一看就知道是很早以前盖的。韩潮汐带他上来的时候就指着说:“我二年前来这里,这些房子就有了。那时候这座山好荒凉,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为什么妳要占这座山头?”他不解地问。
韩潮汐侧头看他,反问一句:“那你觉得我能够占到更好的吗?这儿已经很不错啦!”
“我的意思是说,妳为什么要做山贼?妳以前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过。”她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早熟的无奈,“丫头、杂耍、杂役,我还扮过男装去当苦力,不过第一天就被老板认出来。那儿一点都不好玩,要看别人脸色,还不如做山大王自由!”
虽然她说得轻松,他却听出她语气中沉重的味道。
“你们占了山后真的打家劫舍吗?就算被生活所迫,也不该害别人吧!”他的语气有微微的责备。
韩潮汐回头朝他做个鬼脸,“你别教训我啦!放心,本姑娘就算有心,也没这份本事,我们只求安安分分有个家就好,这山上种着许多蔬菜,还有,虽然这儿的人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挺能干的,常下山帮人打零工,够我们吃的啦!”
洛羽笑了,“妳爹呢?不是生病需要照顾,那他怎么会私自下山?”
“我爹……”韩潮汐没再说下去,拉住他的手,“快走吧,就到了!”
大门口站着二个十五六岁的赤脚少年,一见到他们,本来懒懒散散的样子马上站得笔直,手里拿着红缨枪,颇有气势地喊:“韩姑娘,妳回来了!”
韩潮汐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然呢?还等着你们来请我啊?如果这次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滚蛋!”
二个少年吓得不敢再说,又好奇地看看洛羽。
洛羽朝他们友好地点了一下头。
韩潮汐走到他们身边,踢了一脚,“站稳点,没吃饭啊?”
洛羽皱了皱眉,“妳还真像个占山为王的红孩儿!”
“那你是什么?”韩潮汐回到山上,又恢复了她傲慢的气势,“是来降服我的孙猴子?”
他不和她斗嘴。
两人走了几百个石阶后才来到山顶,沿路并没有见到多少人,韩潮汐看到大多数人都下去找爹,便稍稍放了点心。
“爹住在后院,要去看看他的房间吗?”
“等一下。”他喊住她,“妳先告诉我妳爹的病情,是怎样一个严重法?”
被他一问,韩潮汐又顾左右而又言它,“还是你先喝杯茶?”
他不满地问:“妳到底想不想给妳爹治病?”
“想啊!”她只好乖乖地坐下来,支支吾吾地说:“我其实有跟你说过,就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胡涂。胡涂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有时还会到处乱走!”
原来是这样。洛羽有点明白,“妳是指他的脑子不太清楚吗?他生来就这样?还是受过什么刺激?不清楚到什么程度?”
韩潮汐摇摇头,“我不知道。以前他不太发作的,一年也只有一两次,从我懂事开始他就这样!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发作次数多起来了,爹其实很好很好的,你见了就知道!”
他点点头,他曾经有过治疯癫病人的经验,估计韩潮汐的义父应该曾经经历过惨痛的事,以致郁结于胸,导致精神失常,但应该不严重吧。
“妳说他平时和正常人没两样,那妳有没有试着和他说说话,问他一些以前的事,让他把心事说出来吗?”
韩潮汐仍然摇头,“爹清醒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他很疼我,对山上的兄弟都很好。”
洛羽一愣,清醒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能叫清醒吗?看来还是要看到病人才能下论断。
而韩潮汐已烦躁地坐立不安数次,不时看看山下,又看看天。
“不如我下去找找吧,我比较了解爹的!你在这儿坐着!”她终于下了决心。
“妳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妳是不是怕他被欺负?不要担心,妳不是说他平时都很清醒,我想他应该明白回家的路吧?”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欺负?爹不会被人欺负的,他有武功!我的武功就是他教的。”
“那就更不用担心,妳这么多的手下在找,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一个有武功的疯癫病人?洛羽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乖乖在他身边坐下,望着他的眼睛,不确定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但我真的很担心!你答应我了,一定会医他的!”
“我答应!”他握紧她的手,感动于他们浓浓的父女之情。
一直到日落西山,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京城这么大,只靠几个少年找一个老人,的确很困难。丫鬟把饭菜端了上来,韩潮汐食不下咽,她已没了神采飞扬的样子,只是忧心忡忡。
洛羽看着她,“这样好了,妳吃完后,我和妳一起去找!妳想想他平时会去什么地方,我听妳的口气,他好像常常出去,是不是每次都平安回来?”
她点点头,又马上摇头,脸上阴晴不定。
一个丫鬟拿着一碗热汤上来,“韩姑娘,妳吃一点吧,老爷子不会有事的!”
本来还挺安静的韩潮汐突然爆发般的跳起来,手一挥,打翻了热汤,丫鬟不防,洒得手上全身都是,痛得哭了起来。
韩潮汐恶狠狠地骂她:“哭什么?妳还有心情吃饭?我恨不得杀人!”
洛羽拉住她,同时也拿出一盒药给丫鬟,“妳先下去,暂时教大家都别过来!”
他用力地把韩潮汐重新按坐在椅子上,“妳疯了啊!吧嘛迁怒别人?这样任性,怎能服众?我真怀疑妳这群手下是不是白痴,是我早就造反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吗?”她倔强地反驳,已带着哭音,“爹一刻在外面,大家就多一分危险!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再也不要看到那种血腥场面!我已经想尽所有办法,可就是阻止不了,我受够了!”
她失声痛哭,伸手把桌上的饭菜都掀翻,又要用脚踢翻凳子。
洛羽一把抱住她,她仍手脚狂踢,乱哭乱喊。
“走开,所有人都给我去死!不要惹我!”
“韩潮汐!”他觉得她这一番哭闹真的有点莫名其妙,抱紧她,“妳再乱发疯,我就要点妳的穴道了!”
她陡然安静下来,悄无声息,紧咬着唇,连哭声都忍着不发出来;然后,慢慢地在他怀里转过身,她的头发早已散乱,看上去又无助又可怜。
他理了一下她的发丝,柔声问:“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她突然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用力的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大声哭着:“爹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我会的!”他拍她的背脊,轻轻地说:“不过,若他真的像妳说的这般严重,我建议还是把他先关起来,以免发生意外。”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大声说:“不可以!”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前来的是小武,他大口喘着气,挥汗如雨,看来是用尽全力跑回来。
“韩……姑娘!我们……找到老爷子了!”
“真的?”韩潮汐抓住他,“人呢?他在哪里?”
“他……”小武睁大眼睛,露出恐惧的光芒,浑身打哆嗦,“他……就在附近的林子里,兄弟们都赶去了。”
韩潮汐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妙,挣月兑洛羽,像飞一般地往山下跑去。
洛羽也紧紧地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