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山庄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山庄,山庄中二位年轻的主人皆是江湖前辈无尘道长的弟子,分别叫澹斌与洛羽。两人都尽得无尘道长的真传,并且各有所长。只是二人都生性淡泊潇洒,不愿涉足江湖纷争,因此在无尘道长仙逝以后,就在京城安居了下来。
澹斌,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他,被一名江南女子治得死死的,经过一番千辛万苦,终于把她娶了回来。他除了武功不错之外,也颇有经商头脑,在京城开起数家店铺,短短几年,便发展得有声有色。
至于师弟洛羽,也和他们住在一起,专心地钻研自己的医术。他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骄傲。只不过有些内向,素性潇洒,不受俗物所羁绊,可在江湖上则被传得不近人情!
经过一夜沉淀,秋霜沉沉地压底了树叶,连屋顶上都盖了层薄薄的霜,像是下过细雪一般。
邢绮兰从暖暖的被窝中探出头来,看到窗户都被室内的暖气弄得模模糊糊,只能隐隐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了吗?她好奇地想,现在十月才刚过,应该不可能这么快下雪。
她并没有在京城长住饼,因此对这儿的气候不是很适应,十月下雪,说不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大概外面真的已经很冷了。
她转了转已经完全清醒的眼珠,掀起被子就想下床。
猛地腰上一紧,一只大手把她又重新搂住了,她吃惊地转回头,看到澹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宠爱的眼眸里有丝不满意。
“这么早起干什么?小心着凉!”
“你醒了?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外面看起来空气很好!”她嘻嘻一笑,过惯自由自在生活的她,最爱和大自然契合,无论是酷夏还是冷冬。
澹斌怎么会不了解她,他的邢绮兰,可不像名字那样温柔爱静,性格直爽而不解风情,刚刚新婚的他俩,并不如别人那样缠绵缱绻。
他抱紧她,暖了暖她刚才因掀被而被风吹得有些微冷的身体,说:“穿得多一点再出去,早上冷。”
“好!你也快起来吧,不要偷懒不练功哦!”她淘气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翻身披衣下床,活泼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对任何事都充满好奇。
邢绮兰打开房门,一股清冷的秋日晨风迎面扑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气的时候四周都是白气,才发现真的没有下雪,但霜积得好重啊,整个无尘山庄都像盖了一层薄薄的霜毯。
她走出院子,伸了个懒腰,早起的仆人正在台阶上打扫,以防路滑。见到她,就必恭必敬地喊:“大少女乃女乃早!”
“嗯,早!”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走到练功场上,舞了两下刀,又觉得没劲,便转身往花园走去,看到了那抹在树影间飘逸的白色身影。
“二弟早啊,你在收集霜水吗?”她连忙打招呼。
“早啊大嫂,因为正值霜降,而今早的霜又是最纯净,所以得赶紧收集,用这来熬药最好了!”洛羽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拨下一层犹带着树叶清香的白霜放入手边那个拳头般大的水晶罐中。
邢绮兰看到罐中已有了半罐水,看来洛羽已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你可比你大哥勤快多了,他到现在还赖着不肯起呢!”她笑着说。
洛羽回头朝她笑了笑,“大哥大嫂新婚,起得晚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邢绮兰却误会了,马上热心地说:“那我给你介绍个姑娘!以你的条件,只要一开口,说不定我们庄子里的门都会被媒婆给挤破!”
洛羽一听,立刻冷汗直流,“不用、不用!大嫂,我先走了。”
“你不再收了吗?这儿还有好多啊!”
洛羽朝远处指了一下,“我刚看到丫鬟走进厨房,大概开始烧早膳,这霜一被烟熏过就什么用也没有了,而且现在灰尘也多起来,所以还是收工好了!”
邢绮兰笑着看他走远,澹斌的这个二弟,医术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又心地高洁,简直不像尘世中人,真难以想象今后他的另一半会是怎样子的,大概也是一个精致月兑俗到极点的美丽女孩吧?
她刚打算走开,却突然听到围墙外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响。
她侧头听了一会儿,没错,屋外好像有人。这么早,会是谁呢?
邢绮兰忍不住走过去,打开门,往外探身查看。外面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半个人也没有。奇怪,她明明听到声音,怎么会没人呢?她不可能听错啊!
她东张西望了一番,终于发现在不远处墙角边蜷缩着一个黑色的小身影,只见她把头埋在膝盖里,长长的乌发扎成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几乎快拖到地上了。她的双肩微微的抖动,是在哭吗?
邢绮兰慢慢走过去,听到那轻微的抽泣声。这姑娘是谁呢?怎么会在如此冷的早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缩在这里哭呢?
“姑娘?”她开口询问。
那女孩吓了一跳,头动了动,胆怯地抬起脸来。
霎时,邢绮兰看到一张好清秀细致的小脸,长长的睫毛犹沾着水珠,红唇微微噘着,似乎有着无限的委屈。
“妳蹲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困难吗?妳家在哪里啊?”眼前这个小泵娘让她彷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莫名的产生一种亲切之感。
“我没有家了!”韩潮汐嘴一扁,明亮双瞳简直要滴出水来,“我已经在这儿蹲了一晚上,不知道该去哪里!姐姐,我好冷哦,啊……啾!”
这声喷嚏货真价实,她是自作自受,挑这么一个冷天,害她只坐了一个时辰就全身冻僵。早知道就挑个暖和的时间再来!
邢绮兰已经月兑下外套给她披上,“妳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真是的!快穿上吧,着凉就不好了!为什么妳会没有家呢?妳是孤儿吗?”
她毫不客气地用力汲取衣服上的暖意,泪汪汪地说:“我叫韩潮汐,今年十七岁,我娘在我一出生就死了,家里有二个哥哥和一个老爹。我们一直都过得很苦,靠几亩田过日子,本来还可以勉强凑合。可是前年,朝廷征兵,把二个哥哥都抓走了,他们才去一个月就战死沙场,我爹日夜想着他们,便生了重病,不能干活,田也荒了,我常常吃上顿没下顿,几乎要讨饭!
没想到几天前,乡里的一个土霸竟然要抢我去做他媳妇,他好老好老,牙齿都没有,我爹不肯,就被他们打死了!所以我就逃出来,现在又冷又饿,又没有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呜……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啊?”
韩潮汐偷偷地看到她的听众已经是一脸同情,天啊,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单纯好骗的好心人!三言两语就这样搞定了!她的演技实在太棒,轻易地就打动这位姐姐。今天真是幸运,还好出来的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也不是一脸精明的管家,而是遇上这位同情心超级泛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美丽少妇。
打铁要趁热,她立即又拉住少妇的衣角,哀哀地哭着,“这位好心的姐姐,妳收留潮汐吧!我什么都会做,什么苦都会吃!求求妳,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妳给我点热粥喝,我可以给妳做一整天的活!”
邢绮兰被她说得鼻子都酸酸的,她也是穷孩子出身,知道一个人又冷又饿是怎样难受的滋味。当下她就把韩潮汐拉起,热情地说:“妳跟我进去吧,我们有热粥,妳可以好好的吃上一顿,然后我再给妳几件暖衣,不要蹲在这里了,走吧!”
“谢谢姐姐!妳是我的大恩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妳?”韩潮汐感激涕零,马上就随着邢绮兰进屋去了,而她的大眼睛里早就没有泪水,反而仔细地注视着四周。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尘山庄吗?果然是气势宏伟,一片祥瑞之气,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无论是树木还是房舍,都傲然挺立,不像常人所住之处。
佣人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邢绮兰却很大方地拉着她,几个转弯,她眼前一亮,看到一间气魄雄伟的大屋,门口堂前,有个穿着深褐色衣衫的壮年男人,见她们就迎了上来。
“绮兰!”澹斌看到妻子的衣服披在一个陌生的瘦小女孩身上,“她是谁?”
“她叫韩潮汐。我在门口碰到的,她很可怜,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我就把她带进来了!潮汐,这是我丈夫,澹斌!”
澹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神医洛羽的大师兄澹斌?听说他有一身的好本事,专门在江湖上锄强扶弱,是个顶尖的高手!韩潮汐一下子屏住呼吸,怯怯地看着他,“这位大哥,你好!我叫韩潮汐!”
澹斌凝神注视着她,眼前的女孩虽然眉目间有几丝狡黠,但还算纯良。
没说出反对的话,他点点头,拉住妻子的手,“都进去吧,小心着凉。”
“好,我们都进屋吧!里面很暖和哦!”邢绮兰见丈夫不反对,开心地拉着韩潮汐进去了。
屋里,热腾腾的暖气飘荡,圆桌上早膳已放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韩潮汐一进来,就咽了口口水,这房子好暖,还有好香的热粥,从外面清冷的空气一下子转到这个热气腾腾的屋里,她还真适应不了,鼻子一痒,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客的邢绮兰拉住她的手,“妳快坐下,不要客气喔,吃饭吧!”
“谢谢。”韩潮汐笑着,乖乖地坐到桌边,双手捧着热碗,忍不住热泪盈眶,“大哥大姐,你们真是好心人!潮汐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澹斌笑着也坐了下来。
韩潮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暗暗打量,怎么不见那个传说中的神医洛羽呢?难不成她走错了家,还是好巧不巧地他出门去了?
邢绮兰掬起她长长的黑发,触手如丝,滑不可握,“妳的头发真漂亮,保养很久了吧?”
韩潮汐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宝贝头发,甩了甩,有些得意忘形,“我根本没时间打理,我一出生头发就这么好了。”不过她也没忘记这次潜进来的目的,捧着热粥,还是把话题绕回来,“你们家好大,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住吗?”
邢绮兰大刺刺地说:“还有一个,是我丈夫的弟弟,不过没有到!”
韩潮汐眨眨眼睛,“原来他在睡懒觉哦!”
“不是,二弟早起来了,他总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要做许多的事情,有时还会去采药呢!而且他最近也在查京城惨绝人寰的大案子!”
“绮兰,妳的粥凉了!快吃。”澹斌不动声色地阻止她,他这个妻子,毫无心机,真的什么都会说出口。
韩潮汐暗暗心惊,不会吧?这个洛羽竟然在查最近京城发生的案子,她这不就自投罗网了?看来真的要小心行事。
她乖乖巧巧地喝完粥后,邢绮兰已拿了一大堆衣服出来。
“来,妳挑挑,可有喜欢的?”
韩潮汐的大眼睛立即盛满了泪水,“谢谢姐姐!又给我吃、又给我穿,我……我要报答你们!”
邢绮兰噗哧一笑,“报什么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妳快把衣服穿上,这件是我以前新做的,现在穿不上,放着也可惜,妳就拿去穿吧!”
韩潮汐紧紧地抱着这件暖暖的软兜毛披风,心里感动起来!除了爹,她有多久没感受到这样温暖的关怀了?这个世上坏人太多,假惺惺的人也太多,会有像邢绮兰这样热情对待一个完全陌生的可怜人,她之前真的没有想到。
就算洛羽是名不副实,她也不会觉得白跑一趟。
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她拾起坚定的小脸,“你们都是好心人,我也不能这样白吃白拿,我会干活哦!什么苦都能吃,我留下做个小丫鬟吧?”
“做小丫鬟?”邢绮兰笑了起来,“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事!”
韩潮汐连忙说:“没关系的!我可以做小丫鬟!我已经没有家可回了,如果出了这个庄子,我只有卖身一条路,不是卖到别人家里做丫鬟,就是去做童养媳!”她嘴一扁,难过地说:“我很怕那些大户人家,一个个又骂人、又打人!你们都是好心人,就把我收留下来吧,我自愿做最脏最乱的活!”
邢绮兰忙搂住她,抚着她的肩,“不要哭、不要哭,好可怜的姑娘!斌,我们留下她吧,反正最近庄里的事情多了许多,多个人使唤也是好的。”
澹斌沉默着没有说话,毕竟他比较冷静,莫名其妙跑出一个小泵娘,泪眼汪汪地说一大堆话,彻底把邢绮兰的同情心都挖了起来,但她说的话真的可信吗?他还想说什么,手上一软,已被妻子握住了。
“就留下她吧,她很可怜,我们帮人帮到底嘛!”
娇妻都这么说,澹斌也就没反对,而且庄里也不在乎多一个丫鬟,笑了笑道:“韩姑娘是吧?等一下妳去帐房领银子,我让丫鬟们在后院给妳收拾一个空床,妳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吧。缺人手的时候就请妳帮个忙,平时没有多少活的。”
“太好了!谢谢你们!”韩潮汐立即眉开眼笑,脸上泪痕未干,刚才那伤心欲绝的样子早就离她远远的了,她信心十足地承诺道:“你们叫我潮汐就好!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的!绝不偷懒!”
她说做就做,马上站起身,卷起袖子,“你们打扫过屋子了吗?要不要拖地?还是挥灰尘?你们山庄很大,房子也多吧,我一问一问去扫!”
邢绮兰笑着拉住她,“干嘛这么急?妳还饿吗?要不再吃点?”
“不用了!我现在全身暖暖的,浑身是力气!”
她边说边往门口走,还回头笑,“别看我个子小,我力气可大着呢!就算连着做一天的事也不会累,你们不相信啊?到时候就知道了……哎哟!”
砰的一声,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了门框,她走得急,所以撞得也重,顿时一阵眼冒金星,只觉得头上霎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邢绮兰本想跑过去,不过马上停了下来,看着她身后,二一弟!”
二弟?哪个二弟?她晕头转向地还没回过神来,脑袋就被一只温暖轻柔的大手托住了,同时撞疼的地方被几根有力的手指均匀的力道揉了几下。神了,原本疼痛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只觉得凉凉的好舒服,几乎就像是没有撞过一样。
这手是谁的?好厉害,是神手吗?韩潮汐好奇地转过身,眼前是一片纯透的白,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人胸膛,她的视线刚好达到他的肩膀,所以只好仰起头来望上去。
天哪!她的目光立即定住,这世上竟有这么清雅月兑俗的男子!如此精致绝伦的五官,又黑又浓的眉毛,眼睛更是真好看!就像一潭山泉,好清澈好深邃,她感到自己就要被吸进去,头又开始晕了起来;同时一股像药草一样微甘的香气,淡淡的直往她鼻子里钻。
邢绮兰迎上去,拉住韩潮汐,看她头上被撞起的小包,“撞疼了没?二弟给妳揉过,应该就会好了!”
洛羽看了一眼门边这个陌生的女孩,长得倒是一副机伶样,不过怎么傻呼呼的会去撞墙!“她是谁啊?”他边说边进屋,坐到桌边。
澹斌回答道:“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姑娘,也是新来的丫鬟,绮兰刚刚留下来的。”
丫鬟?洛羽再次看了看还在门边发呆的韩潮汐,一个走路都会无缘无故撞墙的丫鬟?真难以想象她干起活来会是什么的情形?
看来大嫂实在是太闲了,闲到会在门口捡个小泵娘,以便适时表现一下自己无处可以宣泄的爱心。
他不再搭理,端起碗开始喝粥。
而韩潮汐已经缓过气来,但仍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洛羽完美的侧面猛瞧。
邢绮兰忙说:“潮汐,这是洛羽,就是刚才我跟妳说的二弟。”
“洛羽,你就是洛羽?”韩潮汐喃喃地说,“那个传说中的神医……”
洛羽也重新抬起头,看到她一张小脸有着复杂的神情,像是欣喜又像是怀疑。再看她衣着单薄,以至于小鼻尖也冻得通红,一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从胸前垂下来,几乎到达膝盖,是她身上最夺人视线的部分。
他冷淡而友好地朝她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应该是他没错!传说中的神医!罢才只是稍稍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不疼了,看来他的医术真的不错,江湖上的传言可没夸大哪!
“潮汐!潮汐!”邢绮兰在推她,“妳怎么呆了?是不是撞傻了?”
“哦!”她恍惚地回过神,模向后脑,那儿有个包,轻轻一按,仍有些疼。
洛羽看她细细的眉皱了一下,于是说:“妳等会儿随我去试药房拿一些撞伤药,抹一下就没事了。放心,不会撞傻的!”
说到后一句,他随意地一笑,黑黑的眉毛扬了扬,就像扬起了一阵春风。
不过这次韩潮汐倒没有再傻眼,因为耳中已牢牢地记住他说的话了。这事情,会不会发展得太顺利了一点?
洛羽喝完粥,就对韩潮汐招手。
韩潮汐乖乖地跟着他,来到无尘山庄的一个雅致的院落,一进门,她鼻中的药香就浓了起来,小院里放着各种竹扁,摊着许多叫不出名的药草。她从小身在山野,普通的药草还能辨识,但此刻却有大半不认识的,她竟然还看到有一小堆铜钱。
“铜钱也能治病吗?”她好奇地拿起来左看右看,这铜钱外圆孔方,钱面写着篆字“半两”,她噘起嘴,“这么点钱,才半两而已,能治什么病?”
“妳不要小看这『半两』,这是秦朝时统一的钱币,叫『秦半两』,用做药治跌打损伤有奇效。现在已经很难找了!”
她伸伸舌头,“你们做大夫的也真绝,用铜钱来做药,还有奇效!”
她说着,随他进入试药房,这下可真正大开眼界了,比平时在药材铺看到的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整个房间四周都是整排整排的小抽屉,不下千种,看得她眼花撩乱。里面还有三个大药炉正滚滚地烧着,药香扑鼻,让她鼻子怪痒的。
“啊……啊……”她吸了吸鼻子,又要打喷嚏。
洛羽及时一把拉过她,不让她对着药炉。
“不要把唾沫溅到药里,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韩潮汐心想,有这么严重吗?大夫都爱装腔作势的。
洛羽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对她说:“妳过来。”
她乖乖地走过去。
他拉她背对着,轻轻地拂开她后脑上的乌发,一缕清泉般的发香飘来,想来她平时可能用山泉洗头,所以有股自然的清香。他微微一笑,把药膏均匀地涂在撞起的小包上。
她缩了一下头,想用手去碰,“好凉啊,你给我涂什么?”
他打掉她的手,“妳别乱动。”
饼了一会儿,他放下她的头发,看着她乌溜溜的小脑袋,露出小巧的耳垂,耳垂上有个小洞,但没有耳坠,不知怎地,他想到昨天捡到的小翡翠耳坠,如果挂在这个小耳垂上,一定很契合吧。
他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这一层上去?
“行了,下午就会消肿了,晚上再把它洗掉。”
“谢谢。”她回头朝他道谢,但刚才被他一阵乱弄,头发已有点散了,所以就在小凳上坐下,解开发辫,重新编了起来。“听说你医术很好,什么病都会治!”
“江湖上的传说总是很夸张的,妳也信?”他收拾好药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罢了!”
“那你什么时候出诊啊?”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有两把刷子,等他出诊的日子,就把他骗到山上去给爹看病。
他笑了笑没回答。
“我听说你不轻易给人看病,为什么呢?当大夫不给人看病要干什么呢?”
平平实实的一句话问倒了他,是啊,他学医,学救人,却不出诊,早就违背了医德!只是一想到要整日坐在房里,又非他本性。
她又自作聪明地说:“你是不是怕太多人找上门,让你心烦?这样好了,你收很多很多银子,或者让病人为你做一件很难的事来交换,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不是都这样吗?有许多人办不到,就不会来找你了。”
银子嘛,她尽量凑就是了,至于很难的事,应该也难不倒她。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能让人做什么难事。
“你这个小丫头话怎么这么多?”洛羽淡淡地说。
“韩潮汐!韩潮汐!”外面有小丫头在叫,“管家叫妳过去,要吩咐妳该做的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韩潮汐只好不情不愿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