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机场大厅,男子敛眼倚墙而立,冷峻的眸里没有半丝温度,浑身却又燃着引人注目的野性。
收起手机,拿起他视若第二生命的化妆箱,连仲衍拉着行李正准备要离开大厅,冷不防的,有人探手自身后捂住他的眼。
“猜猜我是谁?”刻意压低的圆润嗓音透着笑意。
他头也没回地低喃着。“丫头。”
“你确定?”拉长的尾音有着浓浓的笑意。
“废话,会跟我玩这种无聊游戏的人还有谁?”他一把抓下她的手,回眼瞪着她,蓦地一愣。
站在他后方的女子,有着一头如瀑黑发,是他印象中丫头的发型,但是那张脸,大大的太阳眼镜遮去她的眸,但遮掩不了用彩妆精心妆点的脸,精致的五官更显立体,她妖魅得无法无天;艳丽得很祸国殃民。
丫头也美,但是她的美是种自然雅致的美,跟眼前的女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抱歉。”意识到自己可能认错人,他赶忙松开箝制的手。
“我认识你啊。”她依旧笑着。
“我认识你吗?”语气一沉。
她是很美,但是美人他看太多了,而自动送上门来的美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多得令他厌恶。
原因无他,先撇开家世不谈,第一重点就是,他很帅。
连仲衍一头松软鬈发,浓眉大眼,挺鼻美唇,确实不愧为时尚界第一美男子,唯一最大的缺点,是他的眼神太冷,面对陌生的人,别说笑容,他连正视一眼都吝于给予。
第二重点是,他身为美乐帝造型设计公司首席造型师兼总经理,在电视和杂志上偶有机会曝光,因而吸引了不少目光。
所以,有不少女人老是偷偷地模上他的床,而这状况在这一年来,不管他去到哪里,始终严重得今他疲于应付且厌恶透顶。
“你不认识我?”软软的嗓音有着几分撒娇的气息,甚至还噙着几分责备,只差没有跺上两脚以显任性。
“抱歉,我不认识你。”连仲衍满嘴媲美外头低温的冷调。
是他搞错了,齐家怎么可能出现在日本?
她的身体不好,免疫系统很差,很容易遭病菌入侵,尤其入冬之后,更是她身体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算算,他已经将近一年没看到她了,这是认识她之后,第一次那么久没跟她见过面。
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是不是像以往动不动就发烧?
忖着,走到大厅外头,连仲衍找了辆计程车坐上,才刚关上车门闭目养神,便发觉有人开了车门,大方地坐上车子,坐到他的身旁,以流利的日文说明去处,还要司机赶紧开车。
张眼探去——又是她!
他冷峻地瞪视着她。
也许是他乡遇同胞吧,所以这个女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踏进他冷若冰霜的结界。
女子侧睇着他,粉女敕的唇微微嘟起。
他不耐地瞪着她,连开口跟她对话都不屑,等着她识相地自动下车。
“仲衍,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好看的唇扁起,一脸哀怨。
“滚。”仅只是一个单宇,却充分地表达他的耐性已达极限。
女子夸张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头黑发随之摆动。“唉,不过才近一年没见到面,不可能忘得这么快吧。”字句皆是指控和埋怨。
连仲衍依旧不为所动,正打算请司机停车,却见她拿下眼镜,剔亮得恍若泛上一层水光的杏眼怨气十足地瞅着他。
“……丫头。”没事把自己的脸当画纸做什么?糟蹋了天生的好皮相。
“好久不见,我无缘的姊夫。”齐家笑眯了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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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搞的?”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教堂里,新郎和伴郎、伴娘站在坛前,却苦苦等不到新娘的现身,反倒是等到底下宾客的窃窃私语。
尽避声音已经很刻意地压低了,但发言者众多,声量聚集在一块,便显得相当有穿透力,穿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至少齐家是这么认为的。
她回头朝新娘休息室的方向看去,而后又看了站在身旁的连仲衍一眼。
一头松软的鬈发整齐地贴覆脑后,露出他俊尔清冷的脸,只是现在,他背对着宾客,眸色深沉,脸色早已黑了大半。
糟,他快要发火了。
认识他十一年,齐家很清楚这是他要发火前的征兆。
姊到底是在做什么?她忧心地往后探去,却始终找不到姊姊的身影,反倒是见到公司里的模特儿跑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她瞬间瞪大眼,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她承认,打从她知道仲衍和姊姊的婚期定下之后,她便日日夜夜地诅咒婚礼告吹,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种状况。
“丫头?”连仲衍瞪着脚前的大理石阶,沉声问着。
“那个……”她将目光移过去。
啊咧,念野大哥什么时候逃走了?原本还以为有他在,多少能够压制一下仲衍的火气。
不等她说,他便已经清到答案。“她跑了?”
“你怎么知道?!”话月兑口而出,她赶忙捂住嘴,走到他身旁。“不对,不是跑了,是她突然肚子痛,被送到医院去了,可能是她太紧张的关系,所以我想……”
“你确定我能在医院看到她?”他侧眼探来,笑得很冷。
“呃……”应该是不能,因为她也不知道姊姊到底上哪去了,说她肚子痛,是准备待会要说给宾客听的说词。
总不能把实情说出来嘛,姊姊落跑,会对两家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连仲衍哼了声,回头看了一眼底下的宾客,自嘲地扯着嘴角,“新娘都跑了,你们还不打算散场吗?”
话一出口,原本刻意压低的嗓音瞬间震天价响地交谈着,而连家的人则是错愕的呆坐在原位。
在众人的吃惊中,他潇洒离开。
“仲衍,你不要生气,姊姊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齐家跟在他的身后走。
他蓦地停下脚步。“你在撒谎。”
她紧急煞车。“我?”
“你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你会不知道她的状况?”他回头,向来温和的眸难得迸裂令她微愣的危险气息。
“我……”难道说,他也知道姊姊其实早就已经喜欢上念野了?在这种状况下,他还打算跟姊姊结婚?
他是那么地爱她吗?思及此,心头狠狠地发痛着。
“请你让我静一静。”他沉声道。
话落,他便朝教堂旁的长廊走去,挺直的背脊在她眼里看起来好孤单。
认识他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不客气的口吻跟她说话,用毫不掩饰怒气的眼神看她。
姊姊落跑,他伤得很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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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回神,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日本?”
齐家幽幽回神,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连仲衍,再看向一旁的摆设,她才想起,她已经跟着他来到位于表参道上的美乐帝日本分公司。
和他坐在休息室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的冷冽街景,再回头看着他,确定他真的就在眼前,她不禁笑了。
“笑什么?”看她傻笑,他习惯性地抚上她的额,确定没有发烧才放下手。
“我开心啊。”她笑眯了眼。
靶谢老天,阔别一年后再见面,他已经前嫌尽弃。
“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瞪了一眼,起身帮她泡了杯热可可。
“我来日本工作啊。”她接过热可可,尝了一口,温暖得心头发热。
“胡说,怎么也不可能派你来,尤其现在已经入冬了。”台湾也许是暖冬,但日本却是正式进入寒冬了。
冬天对她而言,是最难捱的季节,她爸爸不可能在这当头让她离开台湾。
“我又不是丹波派来的。”她好笑地看着他。
“不然呢?”他哼笑着。“你不替你爸工作,还能为谁工作?”
“阿希达。”
“阿希达?”
“看见了没有?”她指着窗外那幢大楼。“就是那里。”
落在青山大街的阿希达精品旗舰店。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阿希达?”阿希达是日本的本土精品品牌,经营项目有服装、各式服饰配件类,以及彩妆和珠宝。“曾经合作过,不过……”
“一年前开始,只要跟丹波有合作关系的厂商,你就一律拒为往来户。”齐家替他接了话。
丹波模特儿经纪公司旗下捧红的模特儿无数,而那些模特儿常参与一些精品厂商发表会的走秀,阿希达便是其中一家。
连仲衍无言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是因为你还很在意姊姊吧。”因为姊姊落跑,他不想再跟丹波有任何的关系。
他微挑起眉,冷峻的眸子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良久,他突道:“没事不要把自己化得跟鬼一样。”非常地正经八百。
“嗄?”她微愣,跟不上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回神后,她跳了起来。“我这样像鬼?”天底下有这么漂亮的鬼?
“你要搞清楚,化妆的原意是遮瑕,最美丽的妆,是展现出原始的清透感和己身的优点,并不是要你浓妆艳抹,把自己搞得像是个……”实话说出口,很伤人的。
“我是为了要诱惑你才化妆成这样的!”她看了镜子很多遍,确定自己化得完美到了极点才走到他面前的,他竟然这样损她!
“你没事诱惑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地睐她一眼。
“我听说你这一年来,对女人非常的厌恶,除非工作接触,否则你绝对不允许任何女人出现在你面前。”换句话说,姊姊逃婚之后,在他心里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以至于他拒女人于千里之外。
“我原本就讨厌女人接近我,好吗?”谁受得了那群花痴啊?
“可是,你就不讨厌姊姊。”甚至跟她论及婚嫁。
“那是因为我跟她认识了很久。”不要把他说得像是世间罕见的痴情人,他不过是因为母亲临死前的挂念才答应娶她,谁知道她竟以逃婚来回报他。
啐,要逃也不早一点,非得要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
“才怪。”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你这一年来根本像是个工作狂。”
一年到头都在东南亚一带巡视美乐帝的分店,而且每个驻点都停留好久,像是蓄意不回台湾。
要不是她算准了他这个时候都会固定来到日本,哪可能这么巧地在这里遇见他?
两人的相遇,不是巧合,是她预谋。
“我工作多,有什么办法?”啐,干么跟她解释这么多?“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阿希达工作。”
真是的,被她兜了好大一圈,差点忘了这件事。
“见习喽。”
“阿希达有什么工作好让你见习的?”连仲衍好笑地摇摇头。“你该不会是忘了丹波经营的是模特儿经纪?”
“还有场边制作。”
“你到这里见习他们的场边制作?”他不由得忖着,最近阿希达是否有大型的发表会。
“也算是啦,不过……”她嘿嘿笑着。“我现在是社长特助,特地来邀请你担任这一次内衣发表会的造型师。”
连仲衍躺在沙发椅内,似笑非笑。“我不会接受的。”
“别回答得这么快嘛。”
“只要是跟丹波有合作关系的厂商,我都不可能接受。”他眉眸微敛,强势得不允许挑战,就算是她求情也没得商量。
“这一次没有跟丹波合作。”齐家忙道。
“是吗?”
“嗯。”她用力地点着头。“发表会日期就定在一个半月后,虽然时间有点赶,但是我认为你一定可以的。”
“下行,我没有时间。”
“怎么会?我记得你每到日本,至少都会停留两个月以上的。”
他双手环胸。“你倒是把我的行程搞得很清楚嘛。”为什么他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你什么时候跟阿希达的社长混得那么熟的?居然为了他来拜托我?”
如果他没记错,阿希达的社长宇佐美,是个作风很华丽的男人。
“有工作往来,多少都比较熟。”她漾着讨好的笑。“你答应了吗?”
“并没有。”
“怎么这样?”她扁起嘴。“仲衍……”
正想要发动假哭攻击,却突地听见敲门声。
“进来。”连仲衍轻喊着。
“总经理,这个是上半年度的报表还有……”进来的人是美乐帝日本分公司的店长。
齐家看着他们以日语自然地对谈着,感觉上好像会聊很久,而她又不是美乐帝的一员,坐在这个地方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于是她识相地离开休息室,走到外头的店面。
冷调的方正空间设计,将每个区块都分得非常清楚,而店门口的四片落地大玻璃窗,可以让每个路人轻易地一窥里头,欣赏每个设计师精练的设计手法。
发型设计、彩妆设计、指甲彩绘、整体造型……她看着各部门,眼睛忙着看,却没注意到搁在一旁桌面上的化妆箱,沉重的箱子就这么徐缓地跌落地面,发出巨响。
“啊啊,总经理的化妆箱!”赶来查看的设计师惊慌喊着。
肇事者则是赶忙蹲下收拾残局,企图将损害减到最低,然而箱子裂了,而里头的瓶瓶罐罐,有些破了、有些裂了,情况惨不忍睹。
“丫头!”巨响引出在休息室里的连仲衍,只见他飞步跑来。
尾随而来的店长和现场的设计师不约而同地摇头,心想她的下场肯定很惨,索性闭上眼,等着总经理的暴喝声。
岂料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极为担忧地问:“有没有受伤?”
齐家无辜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忙着参观,却没有注意地到你的化妆箱就摆在桌上,对不起。”她知道的,化妆箱是他视若第二生命的重要物品,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坏了就坏了,你别用手去善后,要是割伤了怎么办?”看着她的手上满是各式粉底液和慕斯,他随即掏出手帕替她擦拭。
“你不生我的气?”她有点意外。
“气!这个箱子跟了我多久了,你知道吗?”他瞪她一眼。“但,再怎么样,还是人比较重要,不是吗?”
她敛下眼,意思是说,就算对象不是她,他一样会这么做了?
“你们站在这边做什么?”周遭的目光刺得连仲衍全身不自在,他目光横扫,逼退一干人等。
“没事。”设计师们回神,立即作鸟兽散。
“搞什么东西?”他低咒着,却突地听见她的笑声。“你在笑什么?”
“没。”她轻摇着头。
她猜得到那些设计师脸上的错愕是为哪桩,仲衍是个很冷调的人,向来不和人太接近,但不代表他沉稳,事实上,他的个性又急又烈、火爆到不行,一旦得罪他,下场很可怕,正因为如此,丹波才会直到今天都无法再跟美乐帝合作。
弄坏他心爱的化妆箱,他们大概以为店里要发生凶杀案了,可结果却是目睹他的温柔,才会被吓一跳吧。
“反正,你今天先回去吧,我待会还有事要忙。”把她的手擦拭干净之后,又带着她转进化妆室把手彻底洗干净。
“哦。”她乖乖点头。
“你确定你会乖乖听话?”
“我的信用有那么差吗?”拜托。
“知道怎么回去吗?”送她到门口,连仲衍不禁有些担心她会迷失方向。
她回过头。“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她二十有四了,不要再把她当成小孩子,好吗?
“回到家之后,拨通电话给我。”他将店里的名片交给她,不忘在上头写上手机号码。
“遵命。”她好笑地看他一眼。“像个老妈子似的,我没被妈妈疼到的部分,全都在你身上感受到了。”
“那就感谢我吧。”他揉了揉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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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仲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位于南青山二丁目的公寓。这几年来,他一年飞日本的次数多不胜数,再加上每次停留的时间都相当的长,想了想,与其每回都住饭店,倒不如租赁住所。
于是租下这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要两年了。
开了锻铁大门,才刚开了灯,身后随即有人袭来,他不及防备,被来者紧扣着腰际。
“猜猜我是谁?”
他瞪大眼,回头——
“丫头?!”
“答对了!”齐家又蹦又跳的叫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傻眼地瞪着她手舞足蹈。
“楼下警卫帮我开门的。”她嘿嘿笑着。“我跟他说,我是你在台湾的女朋友,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才偷偷跑来,他就好心地帮我开门了。”
“真不敢相信……”他抱头喃喃自语。“随便说说就让你进来,这种警卫也未免太不可靠了吧。”
“才没呢,我给他看了这个,他才相信我的。”她自豪地拿出手机,给他看里头的待机画面,那是两人的合照,背景则是美乐帝总公司的游泳池畔。“我还有打电话给你报平安,我很听话吧。”
连仲衍无言以对,拉开她,大剌剌地朝沙发坐下,原本想抽根烟,但一想到她对烟味过敏,随即打消念头。
“你生气了?”她悄悄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她到底是怎么打探到消息的?
“店里的设计师告诉我的。”
“胡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正确的地址。”他的住所之所以不外泄,就是以防他开了门之后,会有陌生女人躺在他的床上。
“他们跟我说了大概,我就沿路找公寓,一间一间地问。”范围就这么大,没道理找不到。
“你就这么希望我跟阿希达合作?”这是什么状况?她为了自家公司都没这么尽心尽力,为什么却为了一个合作过的对象打拼到这种地步?“为了工作,你不惜这样沿路打听我的住处?”
“嗯,当然不只是这样啦。”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这一年来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消息,而今他就近在眼前,她自然会想要更亲近他一点。
“不然呢?”
“呃……”
“算了,走吧。”连仲衍突地起身。
“干么?”
“送你回去。”
“我不能住在这里吗?”齐家扁起嘴。“这里有两间房间耶。”
“不能。”斩钉截铁得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在阿希达工作,应该是住在阿希达的员工宿舍吧。”
如果是员工宿舍的话,应该不会离这里太远。
“我住我朋友那里。”
“朋友?你什么时候有朋友住在日本了?”或者该说,什么时候朋友变得这么多了?
“元瑄啊,你应该还记得她吧,她原本也是公司力捧的模特儿。”
“不认识。”谁有本事记住丹波旗下所有的模特儿名字?“走了。”
她哀怨地瞪着他的背影,气极他的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