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宗廷秀的想法,绝对不代表向主恩的想法。
“很可怕耶!跑财经的记者几乎全都堵在拓荒者大楼底下,光是今天一早,拓荒者的股票就重挫了不少。”张若玲中午时带着刚出炉的杂志,跑到医院找好友。
“唉,真是的,我都已经离职了,还是不免会注意商业方面的新闻。”
向主恩压根没听清楚她后头到底说了什么,也没仔细看杂志内容,光是封面上耸动的大标,就已经教她冒冷汗。
“主恩?”
“完蛋了,都是我害的……”
“嘎?”张若玲脑袋动得快,马上明白她到底联想到哪里去。“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地下钱庄是因为我才会到公司去找他的,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这件事,也不会有人用这件事重伤他的公司。”
“那是因为拓荒者风头正健,所以有新人故意耍弄他而已,这并没有什么。”
张若玲赶忙安抚。
“可是,是我给对方机会的,不是吗?”
“商场上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宗先生绝对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你根本不用担心。”
“以后呢?”
“嘎?”
“如果因为我跟他在一起,又有一些无聊的人拿我作文章来攻击他,那要怎么办?”她掐着杂志,掐到十指关节都泛白。
如果因为她,挖出林月霞的事,因而让老爸又激动,甚至挖出廷秀是怎么帮助她,甚至因此去并购超群……这世界上喜欢添乱的人太多,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面对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心态。
“主恩,你想太多了。”
“不是不可能吧。”
张若玲没有办法反驳,毕竟身为公众人物,尤其越是意气风发的对象,越是扒粪者注意的目标,想要从中挖些无聊的小道消息,并不是不可能,她之前做的也就是这样的工作。
所以,想要站在高处,就必须能忍受得了逆风。
宗廷秀见过大风大浪,甚至能够站在高处乘风而行,但是主恩不同,她太敏感又自卑,会宁可站在山脚下,也不愿意到山头逆风受屈。
“看来,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主恩……”
“我想,我并不适合他。”她想要跨过差距,但没有办法跨过风阻,去到他的身边,尤其当她身边的气旋会伤害到他时,她宁可离他远一点。
“你有没有想过宗先生的心情?”
“我会好好跟他说。”让他知道,他们真的不适合。
虽然很舍不得,可是如果有好事者以她为目标,伤害她身边的人……她宁可放下,也不要让最爱的人因她而伤。
向主恩向来是个行动派,决定好的事情就会立刻行动,唯一错估的一点是——
宗廷秀提早回家。
“你在做什么?”倚在门边,宗廷秀懒懒看着正在整理行李,一副准备远行的女人。
她吓了跳,回头看向神清气爽的他。
“你……”对了,他现在一定是被扰得无法工作,所以才提早回家,就连毫不受影响的表情,一定也是为了不让她发现才刻意伪装的。
“你在做什么?旅行?这么巧,你知道我刚好要回美国,想要跟我一道去?”
他似笑非笑地说,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知道他的计划,至于她现在在演哪出,他也大概猜得到。
“不,我……”向主恩缓缓起身,瞪着大理石地面的花纹,深吸口气,“我想要回去。”
“我记得我帮你退租了。”
“对,所以我要去王大哥家。”她说的是真的,回家之前,她已经特地去过一趟无国界,跟老板大哥约好了。
她把他的状况都告诉王宇寰,他一口便答应,也顺口要求她一件事,正等着她点头。
她想,她会点头,但得等她先把眼前的状况处理完。
“去他家做什么?”宗廷秀不悦地蹙起浓眉。
提起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他唯独不想从她嘴里听到王宇寰的事。
“我……决定和王大哥的好朋友交往。”
宗廷秀闭了闭眼。“够了,把行李放下,没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简直莫名其妙!
“我是说真的。”倪大哥被逼婚,王大哥想要利用她做烟雾弹,方法很简单,她只要和倪大哥的父母见一面,假扮男女朋友便可。
这是应急之道,对她而言一点都不困难,更何况她受到他们那么多照顾,帮助他们也是应该的,尤其眼前,刚好可以拿来做为她和他分手的最佳借口。
走到她面前,宗廷秀双手环胸地瞪着她。“为什么?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交往吗?”
“不是。”
“……再说一次。”
“我要跟你分手!”她抬眼,鼓起所有勇气说。
垂下长睫,宗廷秀睇着她再认真不过的神态,连生气都懒了。“向主恩,少在我眼前演这种蹩脚戏,我警告你,地下钱庄的事我已经摆平,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为我好,就打算跟我分手。”
他不敢说自己洞悉人心,甚至是将她看得透彻,但是她的眸底还有太多依恋,他至少可以自以为是地解释成她根本放不下他。
“我……”她无语了,但随即又想到,就算地下钱庄的事处理好了又如何,如果未来——
“有我在,你怕什么?”
她一怔,瞅着逼近的俊魅脸庞。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个连心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废吗?”他好整以暇的又问:“我问你,你作奸犯科了吗?”
她怔愣地摇头。
“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向主恩没有动作。
她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可是她的家人有,如果有一天,那些全都成为伤害他的利器,怎么办?
“你认为我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未免把我瞧得太扁了!”
“可是……”
“没有可是,爱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吗?”宗廷秀额贴着她的,放缓语气,柔声哄着,没有霸气,只有少见的温柔。
“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扯你后退。”这让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不想自卑都难。
面对她的软化,宗廷秀总算松了口起,拉着她一起倒向柔软的大床,她吓得轻呀一声。
“你在干么?”她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抓得更紧。
“谁要你吓我。”他侧身将她拢进怀里,再以双脚将她固定,不让她逃月兑。
“……吓你?”
“一回来就看你在整理行李,能不吓到我?”他习惯了从容以待每件事,但不代表他永远不会惊慌。
向主恩抬眼直睇着他看不出惊吓痕迹的眉眼。“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让你在乎?”
他眨眼,笑得促狭。“别问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眯眼瞪他,又问:“既然你不是很清楚。想必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对吧?”真是的,她问得这么正经,他居然回得那么随便。
“我喜欢你真诚不虚伪的个性,我喜欢你生气就发亮的双眼,我喜欢你自以为聪明反讥成功时的傻蛋表情,也很喜欢你明明害羞却又装得若无其事的呆样……”
“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听起来很没有爱啊!靶觉上,她好像只是他的宠物而已。
“我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为了你淋雨?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家?为什么要为了你牵肠挂肚?甚至担心你一旦知道报导之后,就会急着想离开我?”说到最后,眸色变冷,一把火又烧起。
他只是想要回家确定,让自己安心,想不到还真的撞见她打算偷偷离开他。
这一点,教他不满极了。
“原来你已经猜到我要是看过报导,一定会想要离开?”有这么好猜吗?她一直以为她把自己的思绪藏得很深的。
“你很直呆,不难猜,只是我以为你说过你要为我跨过差距,所以也许不会再离开我,可谁知道……你让我有点失望。”他老是在危急一刻将她拦截,像是要考验他的心脏强度似的。
“不是,我是怕我会拖累你,怕你……”
“记住永远给我记住,不要自以为是地给予你认为的好,那不是真正的好,而你的自私,是你逃避一切的借口。”他额抵着她的,一双深魅大眼直锁着她。
向主恩被他的话堵得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想知道怎么做对我最好,你必须问我,从我嘴里说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而你想给,就必须看我要不要,你懂吗?好比我给你的,是不是都是你想要的?”
她缓缓地点点头。
“那就对了,往后请比照办理。”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能得到一个如此爱她的男人。“……你想好确定要我了?”
“是的,我已经付费,请给我收据。”宗廷秀一脸正经。
向主恩不禁失笑。“要不要统编?”
“不用。”他看着她,神情像个顶尖的冷面笑匠。“麻烦请在这里盖个店章就好。”说完略噘起嘴。
“店章?你要等我十分钟,我回店里去借。”她笑开一口贝齿。
“向、主、恩——”他尾音上滑,皮笑肉不笑地瞪她。
笑抿着唇,向主恩乖乖吻上他的唇,只是轻浅地印上,却被他扣住后脑勺,强迫她张开口,被他放肆纠缠着,吻得极为缠绵,像是要借由这个吻稳住他慌乱的心绪。
这回,她清楚感觉到他的不安,只是从未想过他也会有不安的心情,以为他总是从容自信,然而在爱情面前,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半晌,他结束了吻,低哑道:“给我听着,明天我会搭最早的飞机回美国。”
“你回美国做什么?”
“这个追问我还挺喜欢的。”感觉就是被在乎,而他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互动。“我请我大哥帮我联络了一位心脏科权威,我打算去带那位医生过来,你想跟我一道去吗?”
“不了,我还要照顾我爸。”
“很好,看来我必须要克里斯到医院去盯着你爸。”
她奇怪的问:“为什么?”
“你要是跑了,我就拿你爸来威胁你。”
“……你很幼稚耶。”
“拜你所赐。”他很没感情地哈了声。
“我会等你回来啦。”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唇,反正他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不是吗?
宗廷秀这才满意地勾斜唇角。“向主恩,承诺给了,章也盖了,你要敢不做到……你爸就死定了。”
“关我爸什么事啊!”她被他拐弯抹角的威胁逗笑。
“子债父还,没听过?”
“神经,都说要等你了,你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要你记住自己说过的每句话,不要让我回来找不到人。”他今天跑了几个地方,威胁了几个人,挺累的,只想让脑袋好好休息,但是她这个不安定因子,让他总是没法子如愿。
这还是头一次他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因为她,他发现自己并不无敌。
“你现在是怎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跑啊。”
她不禁发噱。
“等到你跑了还来得及?”
什么叫做防患未然?这个做法就是了。
他习惯掌握,必须完全掌握,他才能放心。
宗廷秀飞往美国后,向强的状况也刚好稳定下来,让向主恩的心得到这一阵子以来最大的安稳,于是隔天她来到无国界。
原本她想要推掉老板大哥的请求,但是这会的情况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日期定在明天下午,到时候我会把店空下来,你不用太紧张,就照平常的表现就好。”
下午的无国界咖啡吧里人潮较少,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有的正在闲聊,有的在上网,有的则是看着窗外发呆,而她的王大哥正在吧台内和她拟定明日的作战计划。
因为他的口吻太急切,神情太紧张,以至于向主恩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包糟的是,倪惟一就坐在吧台边,沉默的喝着咖啡,似乎对这样的安排相当不以为意。
“倪大哥,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总觉得今天的他很忧郁。
“没事。”他抬眼,笑得有点勉强。
闻言,向主恩侧眼觎向跟着沉默的王宇寰,不禁搔搔头,“王大哥,你们要不要先沟通一下?”
靶觉上,好像只是王大哥自己一头热而已,倪大哥压根不想配合。
“惟一,进来一下。”王宇寰也不罗嗦,指着后头的休息室道:“主恩,你看一下店。”
“没问题。”目送两人进入休息室,她往吧台内的高脚椅一坐。
唉,爱情实在很磨人,相爱困难,真的两情相悦了,又有好多麻烦,不想爱,可偏偏已放不下。
即使廷秀临回国之前,已帮她把勇气充得满满的,让她可以充满信心地在这里等待他回来,但她却还是不安着、想念着,总怕又出现什么变数,怀疑自己的勇气不知道够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