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开口了。
“好,你就继续在这里留上一句。”他不容置疑的开口。
水荷一愣,如黑水晶般的眸子,差点跌出来,俏脸满是疑惑的看着他,讶异着他应得也太过爽快了。
“你不怕我跑了?”她料定的是他急于完成任务,以复师命,却没料到他如此轻易就收手了。
“需要我帮忙的是你,你如果还没寻找“医典”的打算,那你大可以慢慢来,我还有事要办。”阎焰唇边保持微笑,决定换个策略。
她料定他急,那他就慢慢来,看到时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人,究竟会是谁?
水荷睨了他一眼,觉得事有蹊跷,乌黑的眼睛在他的身上绕啊绕的,却也没绕出个什么头绪来。
“你葫芦里卖了些什么药?”她好奇的问。
“我给你一句的时间,等我办完事情后会再回来,到时,你若是还不说出“医典”所在,你可以拿着屠血戒,再去寻找其他人帮你完成任务。”阎焰低沉的声音里,有着绝对的权威,不容她反驳。
“你威胁我?”她听出来了。
“是。”阎焰敢做敢当,也勇于承诺,还不忘再次强调,神态更冷。“一旬,我只给你一旬的时日,再多,就没有了。”
下完最后通牒之后,阎焰果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情势逆转,她完全屈居劣势,而且还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无法反应的水荷怔坐案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一旬,那他还回不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她要找谁当靠山寻“医典”?不会真要跋山涉水,再找另一个不知在哪里的司徒胤,还是东方御吧?
水荷追到门边,朝着已走远的阎焰大喊。
“你别忘了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喔,要不然我会一状告到欧阳老前辈那里去,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水荷还是习惯性的撂下狠话。
“你可要自己考虑清楚了。”阎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约带着些许笑意。
听出他的嘲笑,她知道自己的虚张声势还是破了功,水荷气得是牙痒痒的,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的目送阎焰几个纵身之后,消失在她的眼前。
秋意深浓,皓月当空,一张绝美娇颜晕在月光下,显得白皙柔女敕,夜色里还传来她淡淡的叹息。
客房里不若白天的门庭若市,尽是来求诊的人潮,此时的房里,徒留她一人倚窗等候。
无趣,真无趣。
水荷倚着窗,遥望着远处,叹息一声又一声,掐指算了算,阎焰离开已七日有余,这些天来,没半点他的消息,他还真是放心得下。
打从父亲离世之后,她一个人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日,还不曾像这些天一样牵牵挂挂,大概是习惯有人的陪伴,教她一时无法适应孤身一人,连行医救人这等有意义的事,做起来都少了些什么滋味。空气里没有他的气味一一那种很男人、很安心的气息,这些夜里,她又开始不成眠了。
在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体感官,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阎焰虽然老是一张冷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总在盘算着该怎么从她的回话中套出“医典”所在,但……有他陪在身边的感觉,再怎么说都比她自己一个人来得强。
她不承认那种感觉叫思念,她只是有些无聊、有些牵挂、有些……说不出的什么什么。
“阎焰,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支着下颚,看着门外,下意识的叨念着他。
突地,门外传来细碎声响,那是具有轻功的人才有的步伐一一他回来了!
她的小脸绽放笑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愉快,轻巧的小脚跳下椅子,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前。
“阎焰……咦?”愉快的声音,起了头却没了尾,只因门外站的不是阁焰,而是几个身材魁梧,一头乱发的男人。
“姑娘可是女神医?”带头的男人出声,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端详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像是看着猎物。
“呃……几位是?”水荷没有马上回应,看着几个男人身强体壮,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来找麻烦的。
“我们想邀请女神医到西域做客。”男人语气谦恭,但态度可少了那一分客气,背在身后的刀,隐约透露出霸气。
西域?
这两个字让水荷的黛眉微挑,眼底闪过讶色,想起传授父亲高超医术的恩师,现在就隐姓埋名的在西域生活,自知余命无多,才辗转传来消息,希望父亲能尽早赶到西域,恩师愿将千古名册“医典”,无条件赠予父亲,让高超的医术继续流传下去。
只是,父亲心系天下苍生可怜的生命,每每遇到需要救助的人,绝不撒手,以致于行程严重耽搁,最后甚至因为染病上身,还没见到恩师,就已赔上一条命……想起那感伤的过往,水荷的眸色一暗,但随即恢复常色。
“做客?”水荷摇摇头。“我在这儿吃好、住好……没兴趣到别处做客。”只差没睡好,至于这没睡好的原因,她倒是还持保留态度。
“只怕由不得你。”为首男人眉一挑,态度强硬起来,大手往后一背,就放在刀柄上,意思很明显。
……水荷这下为难了。
西域,她是非去不可,但是……她可不想被这个名为“请”,实为“掳”的几个唐突汉子捉走。
这几个人,什么时候不来,竟在阎焰不在的时候出现,只怕她这么一走,生死难卜,会不会再也看不见阎焰?
“去一趟是没问题,只是……能否延个几天,我得等个朋友。”水荷试探性的开口,虽然心知这几个凶神恶煞,怕是没等她的心情。
“事关人命,我等奉命将女神医带回,不得有误,抱歉,得罪了。”男人弯身作揖,态度恭敬,却向身后的几人使眼色,几个人霍地朝她攻来,打算擒下她。
水荷大叫一声,心知自己虽然有几招小猫功夫,但是一遇到这些高手,她可是没两不就会被摆平。
银白月光下,她抽出防身用的匕首,与来人对打起来,先是用左手挡开突袭,再用右手格开刀势……
说也奇怪,她一没内力,二没刀法,与这些人打上数回合,却不见劣势,连她自己都觉得疑惑,她的反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就这么缠斗几回合,突地,一把大刀朝她劈来,她吓得差点没惊声尖叫,就在所有的惊慌就要破口而出时,带头的男人突地飞纵向前,大刀拔出一一
令人意外的是,刀锋却突地转向,挥向那个原先打算攻击她的大汉。
为首男人低喝一声。“不能伤了她。”
原来如此!
水荷闻言便知,这几个人有求于她,需要她的医术,自然不能让她有所损伤,她认为自己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只是,她的笑容才上了嘴角,还没到眉尖,就感觉颈后一阵剧痛,低哼一声,眼前昏黑一片,双腿随即一软一一
这些人嘴里说不伤她,没想到,竟然劈昏她?
在失去意识之前,水荷的脑子里,只牵挂着那个还未回归的男人一一阎焰,快来救我!
带头的男人抱住昏过去的水荷,几人对视一眼,正欲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时,一个可比冬至寒夜的低沉嗓音,突地在身后响起。
“这个女人,是我的。”
一行人倏地一惊,为首者抱着水荷迅速回身,连退数步拉开距离,几双眼睛满是提防的看着眼前一身斯文白袍,却满脸胡渣的男人,他看来有些狼狈,却倍添杀气。
“你是什么人?”男人强自镇定开口,心里讶异此人竟能无声无息欺到身后,大家却都毫无所觉。
“在下阎焰。”他垂眸,看着被人抱在怀里的水荷,黑眼微眯,眸中进出危险的光芒。
此名一出口,倒是让在场的人全都退了一步,气氛乍变,众人大气不敢喘上一下,顿时脸色大白,胆颤心惊,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人,可是名闻武林、骁勇无人能敌的断魂鞭阎焰?
人传断魂鞭一出,必取人性命,尚未看见银鞭的长相之前,不是断颈而死,就是气绝而亡,端视使鞭人力道,而有不同的死法,但不管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这个人……怎么会和城主要找的女神医扯上关系?
“阎大侠,久仰大名,失敬了。”为首者微微点头示意。
纵使不能确走来人身份,但见他浑身杀气十足,一双眼似乎就能让空气停止流动,这样的气势绝非常人。
阎焰置若罔闻,没有闲情逸致与他拉交情,只是拧皱剑眉,觉得抱着她的那双贼手,看来很碍眼。
“不知几位为何带走我的人?”阎焰黑眸戾气充斥,多日未眠让他的自制濒临失控,手臂上的断魂鞭蠢蠢欲动。
这几日,阎焰启程赶往恒山,在与东方御会合之后,知道他不愿他人插手复仇之事,便决意撒手,相信东方御能自行处理这些事。
心里有些急,急得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往原落脚的客栈急奔,已经数日不曾合眼,只因为太明白,易水荷这个小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招惹麻烦的能力倒是一流。
先是插手治了隔壁房老者的病痛,接着就是一大群医治不完的村民,像是要让拥有“神医”之称的父亲倍感荣耀,她卯足了劲,治好一堆人,还被封了一个“女神医”的称号。
这样的高调行事,只怕不是好事。
丙然,他才赶到,就见到这一幕。
“我们只是想请气女神医到“黑城”里做客,没有伤人的意思。”来者看出阎焰并不好惹,直接说明来由,想借由恶名昭彰的名号,让他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阎焰的黑眸眯得更紧,这下倒好,不但村民找上,连掳人的都来了,而且还是声名狼借的“黑城”。
黑城,地如其名,是个与善良扯不上关系的边城,为首的古昊,是个横行西域地区,据地为王、烧杀掳掠,几近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虽然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易水荷扯上关系,但眼前的他只想把她从那双碍眼的手臂上夺下。
心念既起,断魂鞭随即离手,长鞭破空而来,卷住她纤细的腰,猛地一抽,将水荷整个人劫掠而出,带头者还没回过神之前,怀里已经一空。
“该死!”领头者低声咒骂,没想到会遇到高手,脸色倏地惨白,完全无法还手。
阎焰身形移动迅速,收鞭也收入,只见水荷纤细的身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回到他的怀抱,紧贴着他的胸口。
阎焰低头审视着她的状况,她小脸虽然瘦削,却依旧红润,纤细的身子没有任何外伤,唯一的状况,就是昏了。
阎焰黑眸微眯,杀气狰狞,断魂鞭在手臂间收紧,是迸射的前兆,一抹残忍的笑,抹上它的嘴角。
男人见状,冷汗直流,赶忙开口解释。
“我们只是劈昏她而已,并没有伤害她。”男人赶忙摆手,在见识过阎焰的身手之后,可不想惹怒眼前的他。
“你该十分庆幸,你没有伤了她。”阎焰眸中戾气散去了些,在重新掌握她的安全之后,紧绷的心情终于较为放松。
无法解释那是何种心情,但……如今这感觉好多了,好太多了,好到他没心情跟这些人计较。
“快走。”阎焰冷冷开口,眸光杀气顿现。“我不说大话,但是断魂鞭若再出手,绝对让尔等身首异处。”
饼了半晌,这些话才渗进几个发晕的脑袋里,几人脸色发白,额上爬满冷汗,相视几眼,决定不逞眼前勇,先走再说!
夜色深沉,新月如钩,几人足尖一点,用最快的速度纵身离开。
万籁俱寂,只余秋风徐徐,阎焰抱着水荷,一步一步朝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