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是谁?咱们在说话,你插什么嘴?”褒妍一脸不快地问道。
金如宝缓步走到凤翎面前,先是朝她甜甜一笑,随即一挽她手臂,再瞪向问话者说:“敢得罪我金家的人,你还想在崆峒城混吗?”
“金家?”褒妍不由得一愣。
放眼崆峒城,只有一户金家,就是崆峒首富金家。
“如宝,娘要是听见你这么说话,肯定要哭了。”金如玉叹口气走来。
“大哥,我又没说错,敢欺侮咱们金家人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金如宝敛笑,凛凛生威。
“金大少。”一票花娘一见到他赶忙欠身问安。
而褒妍愣在当场,看着金如玉喔起凤翎的手,再对上她的视线。“我未来的妻子是凤凰,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凤凰……谁说她是野鸭,我就让那个人成为池底烂泥,永不见天日。”
褒妍闻言,吓得迭声道歉,赶忙领着一票花娘离去。
这一幕,看得絮柳心中大乐,直说没白疼这小子。而她也不啰唆,迁自带着其它花娘先进布庄,不打扰他们。
“大哥,你的说法比我还狠呀。”金如宝叹口气。
“她欺负我未来的娘子,我不保护她,谁保护她?”
“我呀,我的嫂子谁也不准欺负。”
金如玉笑得温柔,却发现未来娘子始终没什么反应。“凤翎?”
她听得一愣一愣,直到现在还回不了神。“……她是你妹妹?”
“她是如宝,我唯一的妹妹。”
“可是……你刚刚亲她……”有哪对兄妹会这么做的?
“你瞧见了?”
“大嫂,我们家都是这样的,因为我娘从小就是这样教我们的。”金如宝赶忙解释,想了下,不禁问:“大嫂会这么问,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我……”
“吃味了?”金如玉俯近,在凤翎耳边低喃。
她羞红小脸,说不出话来。谁晓得一般兄妹也会做这般亲昵的动作?
“大嫂,不要误会也不要生气,昨儿个大哥跟我说你的事,所以一早我就拉着大哥到玉铺里,挑了支最上等的羊脂玉簪要送给大嫂当见面礼。”说着,金如宝赶紧打开小木匣,取出一支通体清透的羊脂玉簪。“希望大嫂喜欢。”
“我……”
“收下吧,这是如宝的心意。”
“多谢。”她腼腆地收下。
“就这样?”金如玉低声道。
凤翎不解地看着他。
“你连声称呼都没有?”他话一出口,金如宝就知道她大哥又在逗人了。
“喔……多谢金三小姐。”她优雅地欠了欠身。
“什么金三小姐。是如宝,哎唷……大嫂,我都叫你大嫂了,你要是不习惯叫我的名字,至少也叫声小泵吧。”金如宝跟着玩起逗人游戏。
“可可可是……”又还没进门,唤她小泵未免显得自己太厚脸皮了。
“如宝,你该回府了。”金如玉立刻出声护着准娘子。
“大哥,你很过分喔,好处都给你得了,我才刚出来玩呢。”
凤翎一听,猛然发觉这对兄妹……真像。不只是外貌不凡,就连性子也极为相似,但看得出来金如宝纯粹是爱闹爱玩罢了。
“娘说了,不许你一人独自在外,待会我就让并也先送你回去。”
“我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耶……”金如宝哀怨地扁起嘴抗议,“你把账本丢给人家,却又不让人家到店铺,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你乖,下次我再带你出来。”他抚着妹妹的头,软声哄着,“大哥说的话有哪次没兑现的?”
“好吧,下次去冷阇城我也要去,要不然听小乐跟我炫耀,我闷死了。”她扁着嘴,扯着他的衣袍要求着。
“好……定,等跟凤翎成亲之后,大哥一定带你去。”
“就这么说定了。”金如宝笑嘻嘻地握了握凤翎的手。
“大嫂,我先回去了,大哥不要我打扰你们,我就乖乖的。可他要是欺负你的话,你要跟我说,我绝对会好好地修理他。”话落,她便一溜烟地跑回对街去了。
“如宝,别跑,慢慢走。”金如玉喊着。
只见她回头扮了个鬼脸,才坐上马车离去。
“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他叹了口气。
“你跟妹妹的感情真好。”
“可不是,就一个妹妹。”他回头笑叹着。“那日你到金府,如宝没见到你,可不开心得很呢,昨晚跟她提了你的事后,她二话不说地帮我游说我爹。”
“好特别的妹妹。”凤翎忍不住说。在这世道里,达官富贾谁不在意门风?可就他金家最与众不同,压根毫无门第之见。
“多亏如宝,我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真的?”
“我爹最疼如宝,如宝要求的事,我爹没有做不到的。”
凤翎十分震惊……时半刻说不出话。
就这么简单?虽说他一直表示事情很好摆平,但她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好了该怎么让未来的公公接纳自己,想不到,才一夜婚事就这么水到渠成。
“而且我爹那个人,其实耳根软、心也很软的,你嫁进来后,只要从我娘和如宝那着手,再加上之乐……起在我爹耳边说些好话,我爹肯定立刻对你改观。”他牵着她的手,直朝前头走去,打算拉她到茶肆稍坐一会。
“这天底下……有这么简单的事?”她不禁喃喃自语。
她的一生走来……直是忧喜参半,上一刻明明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立刻风云变色,老天像是铁了心不给她平静的生活……再地从她身边夺去最重要的人,教她以为,寻常人要的幸福,其实离自己很远,她就算再努力,幸福也不会降临。
所以在艰辛中寻求想要的生活,她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幸福不会平白无故地来到自己身旁,然而现在一切都如此平顺……她反倒是惶惶不安了。
“就这么简单。”拉着她进茶肆坐下,点了壹茶,金如玉不禁轻抚她的粉颊。“我说过了,只要你点头……切都会如你所愿。”
凤翎怔怔地抬眼……时之间还难以相信自己拥有了一切。
曾经,她也是个官家千金,然而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让她一无所有,沦为花娘。想不到……她可以寻得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良人,真的不敢相信。
“日期我已经订好了,就挑在下个月中。”
“这么快?”现在都六月底了。
“要不是我娘坚持说你的嫁衣要请人特别裁制,得耗费一段时日,我还打算这一、两天就把你给带回家。”
“你母亲要帮我做嫁衣?”
“嗯。我娘说,姑娘家出穿的嫁衣……一生就只穿一回,非得要特别才行,而且,婚礼也要令人难忘,非要八人大轿抬着你游城不可。知道咱们要成亲的事,我娘可开心得很呢,正在积极地找乐师,打算在迎亲时沿路吹奏乐曲呢。”
凤翎听着,泪水蓦地落下。
金如玉不舍地轻搂着她。“怎么又哭了?说好了不让你哭的……”他笑着,却又忍不住叹气。
“我哭……也是开心……”
“傻瓜。”
他的家人不在乎她的身份,愿意接受这样的她,要她怎能不动容颜
他忍不住紧拥住她,然而毫无缝隙的碰触,却教她猛地一颤。他顿了下,缓缓地放开她。
原以为她己经习惯了……看来还得等很久。
“我……”凤翎猛地抬眼,瞧见他一闪而逝的歉疚、难过神情,想告诉他,她并不是怕他,而是她意识到他们俩此时在茶肆里头,又不是雅房也没有
屏风相隔,有人在看……
可,话还没说出口,外头突地响起阵阵鼓声,由远而近,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还有威风凛凛的喊声——
“回避!安静!”
咚的一声,鼓声响亮,伴随一声回避,像是有什么大官前来,有差役在前头开路,举牌要百姓回避。
不少人因此进了茶肆里头,不断地看着外头指指点点,说是新任的府尹大人来了,她看向窗外,就见两列的官差沿街前进,而后头是骑着马的府尹大人。
“饶……亦骅?”凤翎瞪大眼。不是说他被一桩贪污案给缠住,怎么……
“凤翎?”金如玉皱起眉。为什么她会知道新任府尹的名讳?
她调回视线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老天……真爱捉弄人。
新任府尹上任,现任府尹胡村守在府衙里献上印玺,算是完成交接仪式,而后再将新上任的饶亦骅带往城西新落成的大宅。
宅邸恢宏壮丽,踏过穿堂厅,主屋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由东西两边延伸曲廊通往后院建筑,途中花木扶疏,还引进了旧金河造了个池子遍植粉莲,引来蜂蝶飞舞。
等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待掌灯时分筵席便将开始,胡村守早已差人在主屋大厅备妥了筵席,且请来了乐师花娘助兴,更邀请了崆峒城内最具影响力的富贾,和蝗炯城邻近十一县的县官到场,做足了面子才先行离去。
大厅里,席开两列,以矮儿从大厅排到外头的青石板前院上,丝竹悦耳,笑声不断,交谈声四起,等候新任府尹入席。
然而受邀的金如玉坐在首席上,却是一言不发。
“如玉,你在发什么愣?”
“献乙,别吵我。”他托着腮,瞧也不瞧身旁的好友。
“你还要我别吵你?咱们的事十分紧急,你倒是满不在乎。”晁献乙没好气地瞪着他。
金如玉不耐烦地斜月兑他一眼。“你要我怎么样?紫玉我帮你找来了,晁世伯不愿在底部落款,这能怪我?”
“不是怪你,只是……这事都进展到这了,总不能在这当头喊停,是不是?”晁献乙压低声音,脸上扬着笑,藏着愁口
“要不然?”
“不如……朝饶家千金下手?”他提议。
金如玉冷冷瞪他。
“唉,你不要瞪我,我也实在是……”晁献乙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的人回报说,如秀在聚禄城和饶亦骅接洽时,那饶家千金对如秀很有意思……而一个当爹的要是真得到什么珍品,不是给疼宠的小妾,自然是给唯一的女儿嘛。”
饶亦骅妻妾成群,但也不知道怎地,就只有那么一个独生女。
虽说女子在王朝里十分不值钱,但饶珠仪怎么说也是饶亦骅唯一的女儿,再加上她很有手段,很知道怎么讨父亲欢心,所以很教他疼入心底。
既然如此,只好先从饶珠仪身上下手,找找有无蛛丝马迹。
“……要是饶千金身上没有,你该不会要我去色诱他的妻妾吧?”金如玉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应该不至于啦……”显献乙真的很想哭。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嘛。
“你也知道,饶亦骅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朝中陷害同济、收贿贪污,甚至还涉及操弄刑部……可要是没有实证,就是办不了他。”
“那就干脆别办了,你看如何?”
“你说这什么话,你那天都答应我了。”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哼了声。
当初答应,是因为他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麻烦,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想对付恶人还要君子……照他的做法,随便栽赃再买通其它同党,还怕逼不出罪证?
比起管这麻烦事,如今他满心只想着上午时,凤翎为何会道出饶亦骅的名字?这实在是极为诡橘的状况。
凤翎身为花娘,听闻过饶亦骅的名讳……点也不稀奇,可吊诡的是,她是认出饶亦骅,她见过这个人而且眼阵瞬间闪过怒意。
这种种不寻常的讯息,令他很在意,可偏偏在饶亦骅经过之后,絮姨便急着带她离开,让他苦无机会询问。
“不要这么说,你帮我的话,这功劳肯定会记上你一笔的。”晁献乙安慰道。
“我不希罕。”
“……你该不会要在这当头退缩吧?”
金如玉微扬起眉,似笑非笑,像是在告诉他,用激将法是没用的。
晁献乙无奈地颓下肩。
“如玉,你不在官场,不懂有些恶官就像恶瘤,会惹得原本想做大事的人同流合污,要是不赶紧摘除恶瘤,有一天朝廷内乱,底下百姓又乍心么会有好日子?”
“少来,当初你会挑我帮你,那是因为你看准了我娘和千胜侯夫人有交情,而千胜侯夫人和侯爷更是和皇室渊源极深,这关系兜一兜,你认定我就算出了什么乱子,也有人为我善后。”
先前饶亦骅会被困在聚禄城,不过是献乙的障眼法,故意栽个罪名给饶亦骅,原本是要他出面救他,但后来他嫌麻烦,派如秀去处理。
这做法纯粹是想让饶亦骅对金家留下好印象,而后到崆峒城上任时,方便他和饶亦骅攀上关系,再从往来之中寻出罪证。
而崆峒城,则将是饶亦骅的葬身之地。
晁献乙抹了抹脸。“这有什么法子?饶亦骅有个当淑妃的妹子,再加上父亲留下的人脉,他要是不在朝廷结党营私才有鬼,而这事儿……”
“说穿了是皇上假借别人的手去做这事,对不?”
他一叹再叹。“如玉,你不当官真是太可借了!你说得很对,皇上确实是要我去办这事儿,当然这不是皇上无计可施,而是……”
“他想确认自己养的狗到底会不会咬人。”
他没好气地瞪他。“你就一定要这么说?”就算他是属狗的,也不能说他是狗啊。“你就好人做到底,否则我特地绕了那么一大圈的工夫,不就等于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