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铁链缚住她的双手,滚烫的热焰灼痛她的身体……凤凰从昏睡中清醒,迷蒙的双眼映着跳动的火焰。她在哪里?她是怎么了?
“醒了?”
魅惑的声音传到耳里,凤凰轻皱眉,视线移到说话者身上,定神地看着,没有说话。
火堆旁的男子轻笑,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盯住她美丽妖艳的脸蛋,双手环抱。“一朵娇艳的芙蓉花,仙风仙骨,却甘心为妖,为了什么?凤凰,妳的名字,是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凤凰无畏地冷瞪他,倨傲地问道,一样的脸,却不一样的气息。他不是“他”,至少灵魂不是。
他笑了,笑得很猖狂。“我是什么东西?好!问得好!不愧是他中意的女人!”他止住笑,出手掐住她的脖子,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去冰之洞是想找他对吗?妳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是他!若不是他,我早就得到我要的东西,而妳却还敢来找他!妳知不知道我会怎样对付他在意的东西?哈,我不会杀了妳,我只是想看看一朵被火焰烤焦的芙蓉花是什么样子。”
他又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放开她,“乖乖地在这里待着,我可没时间陪妳,我要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看着他在她面前消失,凤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模样,“他”的佩剑,“他”呢?“他”去了哪里?
好烫!火焰猖狂地燃烧着,剌痛她的肌肤。
懊死的!她咒骂着,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的原形会枯萎,然后魂飞魄散。那个该死的男人!看来,她要先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从冰之洞回来以后,雪天涯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没有起来,并且滴水未进。矜跟她说话,她不理;轩辕荐一来看她,她也不理;她在生着闷气,她的心里很烦,也很乱,换成平常,她早就大发脾气,但这次不同,她把自己封闭起来。
“妳还要在床上躺多久?”轩辕荐一推开门,走进来。三天了,她没有下过床,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明明可以不管她,却忍不住三番两次地进来看她,与她说话。这样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他只知道他不能不管她,因为……她是他的责任;尽避她并不理睬他的关心,尽避他因此而不悦,他依然是包容着她,不去苛责她。
“气还没消吗?这么久了。”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妳又为了什么生气,不过都已经三天了,天大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他鲜有生气的时候,而她却鲜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他们是如此的不同,所以,他总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他伸出手,对她说道:“起来吧!”
她别过脸,冷哼一声。她不愿听他的,不想如他愿。是他惹她,他却还这般云淡风轻,她的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他向她道歉,她就不会这样,但他没有。
“啊!”她突然惊呼,慌乱地转过头,看着他掀掉她的被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你干什么?”她往里面缩,心里竟有些害怕。
“我从不打人。”轩辕荐一相当严肃地凝视着她,“可是,妳让我很矛盾,我是不是应该破一次例?”
他……要打她?她一下愣住。
他欺身向前,举起了手。
“你、你……你敢!”雪天涯忐忑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慌乱地缩到角落里。他真的发怒了?她开始后悔,他也是有脾气的。
“妳非得让我动手?”
“可恶!你……凭什么管我?即使是哥哥,他也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好可恶!”
“我不需要给妳理由,但我给妳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妳再不下床,我会让妳在往后的十天内下不了床。”他看起来很平静,但他的话不单单是威胁,他一定会照着做。
雪天涯盯着他举起的手,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没有勇气再去挑衅他的怒气;可是,她好不甘愿,不愿向他低头,不愿下床。内心挣扎了半天,她一咬牙,缓慢地向着他爬去,与他相视,眼神是倔强的。
轩辕荐一放下手,低头看她美丽绝俗却冰冷无比的脸。
相视到最后,她抱住他的腰,靠进他的怀里。
他怔愣一会儿,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叹息道:“我不会纵容妳的。”
她抓紧他的衣服。
“饿了吗?”他低声问她,“矜准备好饭菜,我让她端进来。”
“不!我不想吃!”她沉闷地道。
“妳不可以这么任性,这样不好。”
“我是不是很让你讨厌?”
“不是。”
“骗人!”每个人都讨厌她,爹娘是,哥哥是,所以他们都离开了她,他们都不要她;轩辕荐一也一定会讨厌她,然后离开她的,到时候,她还是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她真的受够了!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要爱护她一辈子?为什么他们又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呢?她受够这种被遗弃的感觉,已经快要……彻底的绝望。
“我没有骗妳。”他这样说着。
她可以相信他吗?他不是她的什么人,她有什么理由相信他?可是,她却愿意相信他。
轩辕荐一在他的房间里生了一堆火,取暖,烤鱼。不请自来的狐十三郎就着火堆酣然大睡;矜倚窗而坐,安安静静地做着绣活;雪天涯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翻动着架在火上烘烤的鱼。
他说,这是他第一次烤鱼,他不吃人类食物。
从他来到衍雪峰,雪天涯就没见他吃过东西。因为是神,不吃东西也能相安无事,但若长期如此,对身体也会有所影响,她不知道他吃些什么。矜也不吃东西,但矜是没有形体的鬼魂,她是不需要食物的。
所以,他烤鱼是给她吃,或者再加上一个狐十三郎。她有些期待,她的目光直视烤架上半焦的鱼。
“好了。”轩辕荐一将鱼从火堆上撤离,却迟疑着不敢给她,“我……不知道能不能吃。”他只是偶然有一次见人这般烤鱼,现在他依样画葫芦,烤焦的鱼样子是接近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我先尝尝!”狐十三郎不知何时醒来并化成人形,自告奋勇地要接过轩辕荐一手上的鱼。他对吃的可没什么挑剔啦,有得吃就行。轩辕荐一正要将鱼给他,却被雪天涯夺过了,
“姐姐?”狐十三郎一脸错愕,姐姐跟他抢耶,姐姐好小气!
她不理他,张嘴就要咬上去。
“妳真的要吃?”轩辕荐一愣愣的。
“为什么不吃?”她瞟了他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大口。
气氛凝固,矜也停下手上的绣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雪天涯依然面不改色,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之后,咬下第二口。
“姐姐。”狐十三郎吞咽一口口水,“什么味道呀?”他好奇死了。
“鱼的味道。”雪天涯不痛不痒地回答。
闻言,在场众人翻了翻白眼。
“姐姐,我是问味道好不好。”狐十三郎不死心地再问。
雪天涯咬下第三口,再次丢出一个很欠扁的答案:“能吃。”两个字,干脆俐落。
“我……”轩辕荐一内心挣扎了半天,才讷讷地吐出一句:“我尝一下。”
“你?”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他行吗?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雪天涯沉默地把鱼递给他。
轩辕荐一拿在手上,怔怔地看着,久久不敢往嘴里送,彷佛面临的是剧毒无比的毒药。他的眼神,如临大敌。
“轩辕哥哥,你真的敢吃?”略知他“食性”的狐十三郎惊怪不已,“你真的要开荤?”这可是奇闻呢!他跳到轩辕荐一面前,趴下,直勾勾地瞧着他的脸,极期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他动口了,极小极小的一口;然而,他还没咀嚼就脸色大变,丢下鱼,匆忙地跑了出去。
“姐姐,真有那么难吃吗?”
雪天涯不露痕迹地哼笑一声,冷冰冰地道:“他没有给鱼去内脏。”
狐十三郎张大嘴巴,“那样子姐姐还吃得下去?”还若无其事地咬了三口?
她动了动唇,吐出四个字:“我、无、所、谓。”
矜听着她说的话,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她的眼神黯淡了。
寂静无人的深夜,雪天涯躺在床上,手里攥着晶莹剔透的冰魂,心里惦念着哥哥的安危。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无法不将他放在心上。自小,她依附的人是他,尽避他从不曾展现作为哥哥的温柔,但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她的爱护与纵容。他时时刻刻都在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丝的伤害;可是,她依然恨他,因为她太贪心,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爱。
她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但她的体质使她根本无法在衍雪峰之外的地方生存,她会虚弱而死。她希望身为哥哥的他能帮她,可是他拒绝,他说还没到时候。那一次,她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而他,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只是看着。
冰魂,是他给她的,他不许她拿下,他说她的原神太散,冰魂可以稳住她的原神。曾有一次,她任性地拿下冰魂,结果,在冰魂离身的那一刻,她体内真气乱窜,不知名的热气让她难受得差点死去。之后她昏迷了整整有半个月,醒来时,他陪在她的身边,没有苛责她,但那担忧的眼神让她觉得心像被针扎了般难受。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将冰魂拿下;而今,她感觉不到他在她的身边,他离她好远,好像消失一般。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也没跟她说,就那么彻彻底底地消失。
她想去找他,但她能上哪儿找?她是一无是处的神,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祈求他平安无事。
空气中的气流发生了变化,有人来了,她敏感地察觉到。掀开被子下床,她打开了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狐四郎。
“雪雪!”见到她,他欢愉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有什么事?”早料到是他。
“我好冷。”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撒娇般地嚷道。
她轻蹙蛾眉,感觉到他有些异常,但……又一阵浓重的气息,是血的味道!她倏地睁大眼睛,不确定地问:“你……受伤了?”可是,在这衍雪峰谁能伤得了他?
“雪雪……”他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上前--步,他将她抱进怀里,
她直觉想推开他,但他抱得好紧。
“狐四郎,不要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会任你为所欲为,放开我!”她生气地道。
“不放!”他蛮不讲理地摇头,更紧紧地抱着她,“我喜欢妳,好喜欢好喜欢!为了妳,我什么事都可以去做。”
“我说了我不希罕!”
“妳会希罕的!”
“不会!”
“会的!”
“不……”她突然感觉到他浑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怎么了?她想扶住他,却力不从心,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轩辕荐一出现了,他接手了已然昏迷的狐四郎,扶他躺到她的床上。
雪天涯看到他,有些意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禁不住,她的心底有莫名的怒意,他竞眼睁睁的看着狐四郎抱她?
“他受了很重的伤。”轩辕荐一审视他的伤势,估量着有多少把握救他。“天涯,妳能端些热水来吗?我要为他清洗伤口。”
见她站着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算了,妳去叫矜过来吧!”
“混蛋!”她低低地咒骂一声,转身出去。
轩辕荐一见她又莫名生气了,多少感到自己无辜,但他无暇细想,收回心神为狐四郎处理伤口。他确实伤得很重,撕开他后背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轩辕荐一皱紧眉;他的背上有一道一尺长的伤口,是剑伤,很深,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止住血,恐怕此刻他已血尽而死了。
无法用法术使他的伤口愈合,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剑伤,伤他的那把剑必然带有很重的邪气。剑的主人,会是谁?他输了些功力给他,暂时控制他伤势恶化。
这时,雪天涯端着热水进来,她把热水放到桌上,把毛巾沾湿递给了轩辕荐一。瞄到狐四郎身上的伤口,她大为震惊,“他怎么会伤成这样?”她知道他受伤,却不知道他伤得如此严重。
轩辕荐一动作轻柔地为他洗去伤口的瘀血,想将沾血的毛巾交还给雪天涯,却在看到她呆愣的表情后放弃,自行起身,端起桌上的那盆热水,出了门。等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一瓶药,打开瓶塞,他小心地将瓶中的细白药末均匀地洒到狐四郎的伤口上,并念动咒语,让药迅速渗入他的体内,使药效得到最快的发挥。
将药收好后,他面向兀自呆立一旁的雪天涯,“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明天早晨就会醒来。以他的功力,十天之内伤口差不多就可以愈合。”
雪天涯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男子:心情复杂不已。“你……可不可以让他离开我的床?”她问得小声,自知理亏。
轩辕荐一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说:“他受伤了。”然后他又补一句:“很重的伤。”
是的,他受伤了,受伤的人最大,她的要求实在太过分。雪天涯自嘲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房间。
轩辕荐一没有留住她,看着她离去,幽幽一叹。
翌日清晨,狐四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轩辕荐一,他没有掩饰内心的失望。“雪雪呢?怎么是你?”伤口还痛着,却让人给处理好了,他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杰作,但他不会感动。
“她不在。”挥挥袖子,轩辕荐一轻描淡写地带过。
废话!有眼睛的都知道她不在!狐四郎撇了撇嘴,对他的回答非常不满意。懒懒地趴在床上,他半死不活地申吟一声。
“你怎么受伤的?”
“你感兴趣?”他给他一个冷眼。
“我随便问问,你说不说没关系。”
狐四郎一头撞进软绵绵的枕头里,不禁暗暗埋怨,干嘛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很想说耶!算了算了,和这种淡然到让人看了直想扁他的男人计较,太没意思!
自我安慰一番后,他懒洋洋地开口:“伤我的人是一个和雪央雍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伤我的剑是雪央雍从不离身的天魔剑,听清楚了?”
“听清楚,不过,什么意思?”他淡淡地问。
“什么意思?”狐四郎差点咆哮,“字面上的意思。”
“哦。”
哦?狐四郎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你用一个字做回应?你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伤我的人和雪央雍长得一模一样耶!”
“这个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多。”
“伤我的那把剑是举世无双的天魔剑!”
“没有人可以确定世界上只有一把天魔剑。”
“你……”狐四郎悲呼,“你……”他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怎么会有这种死脑筋……不,异想天开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的狐四郎绝望得想撞墙,他根本无法与他沟通嘛!
“我刚刚是在开玩笑。”看到他悲痛欲绝的神情,轩辕荐一的唇畔露出一抹淡笑,说不出的俊逸迷人。
开玩笑?哪有人这样子开的?他刚才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谁笑得出来!真应该教教他什么叫作正宗的开玩笑!
“然后呢,你有什么想法?”抬起头,眉一挑,狐四郎问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真的是雪央雍吗?”
“咦?”
突然,雪天涯走进来,两个人有默契地同时闭上嘴巴。
雪天涯没看狐四郎,她的目光停留在轩辕荐一的身上,依然冷若冰霜。“凤凰不见了。”
“什么?”
“五天了,她没有出现过,这并不正常。”她并非关心凤凰,“衍雪峰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先是哥哥没了消息,再来是狐四郎受伤,接着凤凰又不见,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轩辕荐一摇了摇头,缓缓地开口:“我不知道。”
“你可以知道,你是神,你可以掐算到一切。”如果是修为甚高的神,他就拥有知晓过去、预见未来的能力。
轩辕荐一具有这种能力,但是,他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给出了回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