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八点开始,贺玉涛七点整就到达叶兰希的小鲍寓。她还没准备好,来协助她的刘玮苓忙着替她打扮,贺玉涛也不催她们,迳自好整以暇地打量这间屋子。
他本来以为像叶兰希这样的工作狂,她的住处一定堆满了文件,到处一板一眼,冷冰冰地没有半点人味,没想到事实完全相反。
房子窗明几净,墙壁漆成了明亮的蓝白两色,恰好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一踏进屋子,马上觉得神清气爽。沙发上面铺着可爱的橙黄色软垫,给人温暖的感觉,坐在上头,再怎么紧张的心情都能很快就舒缓下来。
他欣赏着茶几上开着小巧花朵的盆栽,心想,原来叶兰希的品味跟自己一样好。
依照他的经验,淑女打扮都得花上很久的时间,所以早已做好久等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五分钟后,叶兰希就在刘玮苓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
虽然她努力摆出一贯的扑克脸,以及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贺玉涛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居然就是他熟知的“凶恶男人婆”。
她头上戴着假发,梳成优雅的发髻,原本那股咄咄逼人的阳刚味立刻消失无踪。眼镜当然是拿掉了,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配上刘玮苓精心描绘的眼妆,变得更加灿烂明亮,就像小说里描写的“明眸闪动,眼波欲流”。她脸上只化了淡妆,显得自然红润,没有半分做作。
还有她身上的小礼服,样式简单大方,别有一番月兑俗的美感。贺玉涛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不是他原本认为的洗衣板。看着她露出的细腻颈项和光滑香肩,贺玉涛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渴。
刘玮苓得意无比地说:“你看她的衣服很漂亮吧?是我选的哦!”
自从晚宴的事决定后,她就整天忙里忙外地帮叶兰希挑衣服鞋子,简直比自己的事还热心。
叶兰希低声咬牙抱怨,“大暴露了!”
她真的很担心,要是在公共场合走光,岂不是丢了大脸!
贺玉涛安慰地说:“小姐,你这已经很保守了,我看过更夸张的。不信你今晚到宴会上看看,绝对会有人离谱到让你连眼睛都不敢张开。”
看着她脸上因紧张和害羞而泛出的红晕,以及那不知所措的可爱神情,他胸口不禁为之一窒。
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原来,上天指派给他的女人倒也不差呢!
欣赏幸运女神的同时,当然也得谄媚一下未来的表嫂,“玮苓,你的眼光还真不是普通的好,把我们叶经理打扮得像仙女一样。”
刘玮苓兴奋得双颊发红,叶兰希则冷冷地说:“是啊,下一句你要说:『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是不是?我先帮你讲了。”
贺玉涛一笑,“错!我要说的是,叶经理终于恢复本来面目了。想必你平常在公司里都是故意隐藏你的美丽,免得把全公司的男同事勾得没心思做事,是不是呢?”
叶兰希板起脸,“我告诉你,今天晚上跟你出去,全是为了工作,所以我们公事公办,你这套泡马子的花言巧语就省省吧!”
贺玉涛早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一点也不生气,仍是风度翩翩地笑说:“是,那么今晚就请多多指教了,搭档!”
走出公寓的时候,刘玮苓还在阳台上挥手大喊,“加油啊!”
叶兰希窘得直跺脚,“干么大呼小叫啊!还加油咧,加什么油?”
他仍是气定神闲,“当然是工作加油啊。”调侃地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是加什么油?”
叶兰希一怔,知道自己被他抓住语病,只好咬唇不发一语。
来到宴会会场门口,贺玉涛弯起手肘做出邀请女士的手势,“请!”
她顿时全身不自在,僵硬地答道:“不用了,我自己走进去。”
贺玉涛面不改色,“你说过,今晚纯是为了工作吧?你的工作就是当我的舞伴,舞伴就要有舞伴的样子,这才叫敬业,不是吗?”
叶兰希放眼四周,每个女士都是挽着男伴的手臂走进会场,自己当然也不能免俗,只好小心翼翼将手圈进贺玉涛的臂弯,在他的扶持下走进去。
会场里衣香鬓影,到处都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女士们在争奇斗艳,就像贺玉涛所说,每个人的礼服不只是名贵,款式更是十分大胆,全都毫不吝啬地炫耀着自己火辣勾魂的身材。更别提她们身上戴的珠宝首饰,简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种场面贺玉涛早已司空见惯,于是从容自在地欣赏着令人眼花撩乱的美女们。再回头看向身边的叶兰希时,她的打扮显得保守而简单,饰品也只有颈上一条翠玉项链而已。然而他却觉得,她就好象一朵在各式奇花异草中绽放,吐着淡淡幽香的素雅兰花,丝毫不输任何人。
叶兰希从来没到过这种场合,不由得一阵紧张。贺玉涛察觉到她的僵硬,轻拍她的手背,柔声说:“不用紧张,你就把这些人想象成我们公司那些跷班出来闲聊的同事,你现在要一个个收拾他们就行了。”
叶兰希白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贺玉涛拉着她在会场里转来转去,跟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每个人一看到他,都十分热络地拉着他,非得讲上五分钟才肯放他走。叶兰希看到他的交际圈里,都是些家世高尚,教养良好的达官贵人,心中不禁一阵欷吁。
虽然贺玉涛见到朋友都不忘介绍她,“这是我们公司叶经理。”但每个人却都只是草草瞄她一眼,马上又把注意力转回贺玉涛身上,完全没把她看在眼里。还有不少年轻女性,毫不掩饰地对她投来妒恨的目光。
叶兰希忽然感觉到,自己根本不该来这里。
忽然间,一个身穿火红低胸礼服的美女迎面而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她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叶兰希很清楚地在她眼里看到杀气。
贺玉涛一脸愉快地向她打招呼,“哈罗,海瑟,好久不见了。”
彭海瑟,某政要的掌上明珠。
她露出珍珠般的贝齿娇笑着,“当然好久不见了,你一直都不找我,我还当你早忘了我呢。”
笑容虽美,却遮掩不了口气中的嗔怨。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最近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你彭小姐身边追求者那么多,也不见得有空理我啊。”
彭海瑟在他肩上轻槌了下,“这是什么话!怎么,你们公司那个不讲理的男人婆又找你麻烦了?”
听到这话,贺玉涛倒抽一口凉气,回头看见叶兰希脸色极差,心中暗暗叫苦。
“话也不能这么说啦,人事经理会盯我,就表示我是公司极重要的员工。如果是没用的冗员,直接开除就好,何必花时间监督我呢?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问话是对着叶兰希说的,然而她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彭海瑟继续发泄着她的不满,“我之前一直等你来邀我来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偏偏你一点表示都没有,害得我以为你不来,只好找别的男伴。没想到你居然来了,而且还……”
她冷冷地瞥了旁边的叶兰希一眼,酸溜溜地说:“带了这么漂亮的女伴。”
贺玉涛还没来得及回话,叶兰希就开口了,“你放心,我们今天来纯粹是为了公事,并不是约会。”
彭海瑟眉毛一挑,“哦,这么说来,你是公司指派给他的职业女伴喽?”
贺玉涛反驳,“不是这样……”
叶兰希却面无表情地接话,“可以这么说。等正事办完,马上就把他还给你。”
“什么还不还的?我又不是东西!”
彭海瑟无视他的抗议,咯咯娇笑两声,“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玉涛,我们待会见了。”说完便风情万种地转身离开。
贺玉涛无奈地瞅着叶兰希,“你非得这样划清界限不可吗?”
她面无表情地答,“我是为你着想啊。要是让在场诸多美女误以为你已经有女朋友,你以后的桃花不就断了吗?”
贺玉涛实在无法接受她的态度,“难道我有差到让你对我不屑一顾吗?”
“我……”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叶兰希不禁一呆,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什么嘛,我是觉得你被强迫带我来很可怜,不想让你太为难而已……”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很为难的样子吗?”
“这个……”她一时语塞,只得硬拗,“谁晓得?你表面上若无其事,搞不好心里正希望我快点消失呢!”
“正好相反,我……”他正想反驳,眼角却瞄到一个身影,“啊,是他!”
“谁?”
贺玉涛指着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外国人给她看。
“那就是我们今晚的目标,德国人工智能公司亚洲总裁,阿尔拔·亚历。我们赶快过去跟他打招呼。”
两人快步走向他,眼看就快到了,冷不防旁边突然冒出一大群人,簇拥着亚历先生走开。
两人长叹一声,心里同时想到——如果他们刚刚不要浪费时间斗嘴,现在就可以顺利跟亚历先生交谈了。
贺玉涛无奈地望着她,“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一定要同心协力才行。”
叶兰希点头同意,心里想着:他毕竟还是因为惧怕遭遇恶运,才不得不将就着和自己在一起。要不是为了那要命的塔罗牌占卜,他现在一定早就飞到彭海瑟和其它美女身边去了。
像这样为了达成目的,勉强凑合在一起的关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音乐响起,贺玉涛牵起叶兰希的手走入舞池。
他原本还担心叶兰希不会跳舞,没想到她除了一开始有些生涩外,很快就进入情况。
“你舞跳得很好。”
“我在学校里参加的是舞蹈社。”叶兰希自嘲地笑说:“很惊讶吧?不讲理的男人婆居然也会跳舞?”
贺玉涛苦笑着解释,“我这样说你的确有点失礼,不过你难道不觉得,其实『男人婆』一个字也是一种恭维吗?表示你拥有不输给男性的活力和气魄;而『不讲理』嘛,是表示你铁面无私,严格执行公司的纪律。”
还真能掰哩!她没好气地说:“那我叫你『厚脸皮的公子』,也是在夸你喽?『厚脸皮』表示你特立独行,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公子』表示你很有女人缘,是不是呢?”
“正是。同样一句话,只要解读的方式不一样,就会产生不同的涵义。这也就代表,叶经理虽然自我进公司开始,就常常批评我的不是,但其实呢,在你潜意识中,你是很欣赏我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此时叶兰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果真不是普通的厚脸皮!
一曲结束,乐队奏起第二首悠扬的乐曲,正当贺玉涛再度牵起她的手时,彭海瑟已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
“玉涛,这首该换我了吧?”
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可是我今晚的舞伴是叶小姐……”
叶兰希蓦然插嘴,“不用客气,你去跳吧。”
“可是……”
“我脚有点痛,你陪彭小姐跳就好了。”刘玮苓挑的鞋子虽然漂亮,可对她这双许久不曾跳舞的脚却是不折不扣的酷刑。
“你脚痛?要不要紧?我帮你看看。”
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叶兰希心中再度浮现暖意。
“没关系,我到阳台上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去吧,别冷落了彭小姐。”
看他还有些犹豫,便故作潇洒地拍拍他肩膀,“不要担心,既然得到我允许,就算你跟别人跳舞,塔罗牌大神也不会惩罚你的。”
见她拖着微跛的脚走向落地窗,贺玉涛忍不住气结,他是真的担心她,她却以为他只是怕死?
正想追上去,彭海瑟却已娇媚地窝进他怀里,他总不能把她推开,只好拥着她轻舞起来。
叶兰希坐在阳台的凉椅上,望着屋内相互拥舞的人群,再度感到强烈的格格不入。
这就是贺玉涛真正生活的世界。在公司里他们虽然是平起平坐的同事,但一离开职场,她就马上感觉到两人间巨大的差异。
像他这样自幼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跟她这个除了工作以外一无所有的男人婆,怎么可能会是天生一对?这一定只是塔罗牌之神开的玩笑而已!
等到玩笑结束,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她跟贺玉涛又会回到以往水火不容的相处模式。没错,一定是这样。
因此,她要保持清醒,绝对不可以陷下去。
就算她渐渐发现贺玉涛体贴温柔的一面;就算看着他眼睛时,心跳会莫名其妙加速;就算当她看见彭海瑟把头倚在他肩上时,心中会有淡淡的刺痛,她还是不能去在意。
这些都只是错觉而已,早晚会消失的。她坚定地提醒自己。
乐声停止,彭海瑟仍然靠在贺玉涛怀裹不想动。
“我们再跳一首吧?”
贺玉涛轻轻推开她,“不好意思,我得去看看兰希的状况。”
彭海瑟反驳道:“她只不过是脚痛而已……”
然而他已经大步迈向阳台,她一时气不过,便也跟着出去。
“兰希,脚要不要紧?”
叶兰希没相心到他这么快就冲出来找她,不由得小吃了一惊,可吃惊之馀又感到一丝欣喜。
“没事,只是鞋子太硬,磨破皮了。”
“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蹲下去,月兑下她的高跟鞋,仔细检查她的脚。“还好,没起水泡,但还是用OK绷贴一下比较好。”
他飞快地起身,快步走入会场找服务生要OK绷和药品。叶兰希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何故竟觉得喉头发酸。
她终于明白,贺玉涛之所以这么受女性欢迎,原因不在于他的长相,或是家世背景,更不是他的花言巧语。而是他一举一动中自然流露出对女性的尊重与关怀,这会让人觉得自己是真正受到珍惜的。
扁是几个小动作,就让她全身一阵暖流流过,连眼睛都忍不住发热了。
彭海瑟站在旁边,把两人的互动全看在眼里。贺玉涛对叶兰希的照顾让她醋劲大发,见到她感动的神情,更是心情恶劣,自然非泼她一桶冷水不可。
“唉,玉涛就是这样,对每个女孩都这么关心体贴,连自己没兴趣的女孩也一律照顾周到,真是个烂好人。我常劝他,做绅士适度就好,免得让对方产生无谓的期待,但他就是学不乖,真拿他没办法。”
叶兰希当然知道彭海瑟说的话不无道理,而且她也没兴趣跟她争风吃醋,但是既然对方都示威了,又怎能不回敬一下呢?
她微微一笑,“那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想,要是换了一个他真心在意的女人来劝他,他大概就会听了吧!”
意思是说她彭海瑟在贺玉涛眼里也算不了什么就是了。彭海瑟当然听得懂,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那么叶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个女人了?”
“我没这么说。不过要是我叫他不要跟别的女人太亲近,他大概会听吧。”
其实是不敢不听!
彭海瑟气得跳脚,“你不要太嚣张了!你只不过是他的工作伙伴,要不是为了公事,你这种货色他才看不上眼呢!”
“那可难说了,你没看他连跟你跳舞都要我的准许吗?”
因为要是贺玉涛背着她跟别人跳舞,大厅的吊灯可能会砸在他头上。
叶兰希在心中自嘲着,其实,她又比彭海瑟好到哪里去?
人家至少是凭着自身的美色和家世来争取贺玉涛的心,而自己却是靠着一副塔罗牌不明所以的魔咒,硬把他绑在身边。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彭海瑟还来不及发作,贺玉涛已经拿着急救箱过来了。
他一面蹲着帮叶兰希擦药,一面打趣地说:“上次是手,这次是脚,看来以后跟你出来,得随身带急救箱才行。”
叶兰希脸一红,“我才没那么逊呢,”
彭海瑟看贺玉涛对她如此亲昵,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冷冷地说:“那可难说,只不过是跳支舞就要挂病号,叶小姐还真不是普通娇贵哩。”
叶兰希苦笑道:“你错了,就是因为我太粗枝大叶,穿不得这种名贵的鞋,才会破皮的。”
彭海瑟很是惊讶,“名贵?!这双鞋?怎么我越看越觉得像地摊货?”
贺玉涛听到这句刻薄话,忍不住蹙起眉头,再看到彭海瑟浓妆艳抹的脸上写满嫉妒,原本姣好的五官全部扭曲变形,他开始怀疑,这样势利、小心眼又不知体恤他人的女人,自己当初怎么会认为她很美?
“好了,我们进去吧。”
他扶起叶兰希,往会场里走去。
彭海瑟再也忍不住,朝他背后大喊,“贺玉涛!你给我说清楚,这女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想了一下,回头对她微笑,“她呀,她是我的女神,”然后丢下发怔的彭海瑟,迳自走进会场。
叶兰希满脸通红,“谁是你的『女神』啊!”
“不然要说什么?『天生克星』吗?”
叶兰希白了他一眼。
“哎哟!”
贺玉涛只顾着扶叶兰希,却没仔细看路,不小心和一个男人擦撞了下,害得那人被自己手上的酒泼了一身。
他连忙回头道歉,“对不起!我……”
这一回头他真的呆住了。原来这个男人正是他们今晚的目标——阿尔拔·亚历。
看着亚历先生严厉的五官隐隐露出怒气,贺玉涛心中一紧,立刻掏出手帕帮他擦拭衣服,并且用德语彬彬有礼地向他道歉,“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
亚历先生正要发火,听到他流畅的德语,怒气不禁消了几分,再看他一面帮自己擦衣服,同时还不忘回头搀扶叶兰希,脸色便缓了下来,用德语问:“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贺玉涛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
叶兰希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光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亚历先生在关切她,连忙对他微笑致意。
“那两位来我这桌休息一下吧!”
贺玉涛知道好运又开始眷顾他们了,于是对着叶兰希暗暗比了个胜利手势,然后从从容容地在亚历先生身旁坐下。
双方交换了名片,亚历先生看着贺玉涛的名字,“你姓贺?”
“是。”
“老实说我觉得你长得很像奥地利一位有名的钢琴家,艾德莲娜.贺。我听说她嫁给台湾人……”
他微微一笑,“正是家母。”
亚历先生又惊又喜,“真的吗?艾德莲娜是我最喜欢的音乐家,她的每一场演奏会我都去听呢!”
两人随即畅谈起音乐,和游历欧洲的见闻,叶兰希因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在旁边不住地微笑。
贺玉涛见时机成熟,便小心地将话题转到智能芯片的代理权上。
一提到公事,亚历先生轻松的态度立刻转为郑重。
“我很喜欢你,但是生意归生意。我们在台湾已经有一家合作了快十年的公司,虽然不是不能换,但我们跟你们公司完全没有往来,对你们也一点都不了解,智能芯片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产品,我不能贸然决定跟你们合作。”
他早料到会有这种答案,所以并不失望,“这我了解,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听听我们公司的简报。”
“我在台湾的时间不太够,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
看着贺玉涛冷静地谈笑风生,叶兰希发现自己紧张得全身冒汗,因此决定去洗把脸。她站起来走向洗手间,经过亚历先生身后时,穿不惯高跟鞋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她尖叫着想抓住东西保持平衡,没想到却把亚历先生头上的一样东西给抓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只见手上紧抓着一顶银色假发,而亚历先生光秃秃的头皮在灯光下十分醒目。
亚历先生和贺玉涛不禁呆若木鸡。亚历先生一言不发,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太过惊讶;贺玉涛则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俊脸白得像纸一样,心中七上八下。
眼看大难就要临头,叶兰希想也不想,直接伸手把自己头上精心梳整的假发扯下来,然后指着自己削得短短的头发说:“您瞧,我的头发也没比您多几根。”
虽然听不懂中文,亚历先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微怔几秒后,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将叶兰希扶起时,仍然止不住笑意。
重新戴上假发,亚历先生对贺玉涛说:“现在我对你们公司有些许了解了。好吧!你讲个时间,我去你们公司看看。”
他真想当场斑呼三声万岁,可表面仍然保持庄重,“好的,谢谢总裁!”
两人提前离开会场,他一路上始终强忍着兴奋,直到来到停车场才高声欢呼起来。
“帅呆了!”贺玉涛高兴得神彩飞扬,“你的表现真是太棒了!”
叶兰希笑靥如花,“好说好说,你也不差呀。”
他一生顺遂,从没经历过如此惊险的波折,此时心情激动不已,不由得一把抱住了她,“你果然是我的幸运女神啊!”
叶兰希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在昏暗的灯光下,贺玉涛看着她如剪双瞳带着一丝困惑,有如孩童般纯真;以及因兴奋而染成淡红的粉颊,加上微微张开的樱唇,再也忍不住心中悸动,猛然吻了上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倒抽一口凉气,脑中热气弥漫,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全心地感受那股狂热甘美的气息。
然而,贺玉涛刚才那句话忽然在脑中响起,“你果然是我的幸运女神!”
只是因为这样?
有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下,叶兰希猛然惊醒过来,她用力地将贺玉涛推开。
“不要碰我!”
贺玉涛不知她为什么态度大变,“你怎么了?”
她紧紧捂着嘴唇,浑身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沙哑地说:“这不在工作范围以内,你放尊重点!”
“工作?喂,等一下……”
“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你不要做出多馀的举动!”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事对你而言完全只是工作?”
经过这么多事,难道她真的没有比较喜欢他吗?连一点点也没有?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今天完全是公事公办,你用惯的那套就省省吧!”
贺玉涛真的气炸了,以往跟她恶斗的怒火,比起此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脑中好象有把火在狂烧,他完全无法思考,也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力把车门拉开。
“我不想再跟你讲了,上车,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叶兰希转身,不知何故竟逃命似的跑了起来。只是她不知道,她想逃离的,到底是贺玉涛,还是自己心中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喂,穿高跟鞋跑步会……”
“跌倒”两字还没出口,她已经脚下一滑,这回没人可抓,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贺玉涛开着车,心中回味着几个钟头前,第一次跟她跳舞的景象。
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身体,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看着她忸怩不安却又认真的眼神。那时的他,虽然身负重任,心情却是出奇地轻松平静,就像在作一场幸福的美梦。
但是为什么,梦这么快就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