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嵩站在群峰之颠,空气中浮散的气流吹拂着他乌黑的长发,俊朗的眉目本是清雅淡漠,但是眉尖的纠葛却显现出他不为人知的心绪。他望着崖谷中浮移的游云,点点金光从那深处渐渐照射出来,天边开始出现晕人的红霞,一轮金日缓缓地从白雾之中探出头来。
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高山深处站了多久,拂晓的晨光丝毫拂不去他心中缠绕不去的烦忧,那熟悉得令他心尖颤抖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徘徊。
他究竟是何时与她有过纠葛?
弘嵩清明的双眸染上淡淡的迷惑,他身为天上至高的尊神,为何会对这不知来自何处的阴魂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明明脑海中无丝毫的印象,但是,心中的烦闷与怜惜又是为何?
他今世下凡乃是为了消灭乱世的妖魔,而她即使不是妖魔异类,但嗜血的行径他也必定得将之伏法。可为何当他真正要将她降伏之时,却丝毫下不了手?反倒将自己千年才能练制的仙丹轻易地给她服用?
想起自己居然因为她不肯服用冰玉散而贸然涨起了怒火,就让现在已然平静的他愕然心惊。
生气……他不以为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情绪。当他升为天上的尊神,那七情六欲便在他的心中悄悄逝去。
他有的是对天地的大爱无私,却忘记了自己所存有的个人私心。可为何当他见她以自己的性命赌气之时会如此气恼,如此烦忧?
他抬眼看向山尖鼎上的红日,是不是有些事或许他曾经有过,却已经莫名地遗忘了?不自觉地将衣襟中的香囊取出,轻轻放触到鼻尖。这是他从不离身的香囊,惟有这个才能让他静下心来思索。幽淡的清香侵入厂他的心志,让他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转身移步走下崖峰,拂袖站立在山谷之中。
“山神,土地。”弘嵩淡然地开口,冷漠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山林之中。
只见山缝与大树阴影之下蓦然出现两个身形,一个高大威猛,一个矮小瘦弱。
“属下埒崖山山神见过尊者。”
“属下埒崖山土地见过尊者。”
两人立即走向弘嵩,叩拜下来。
弘嵩微微点头,转身看向山神与土地,“你们两个乃是这京城内最为高峨山峦的司神,这下界种种你们可有看个明白?”
山神与土地伸出脖子分别向上向下对视一眼,唉,身高的巨大差别就是难在于此。
咧咧嘴角,土地老儿才倾身向前,“要是这京城之事,我俩当然一一看在眼里。尊神若要打探什么,我二人自当全实禀告。”
弘嵩双眸微合,“那你们可对这苏相国府中的苏涟水有所了解?”
山神土地愕然一愣,苏涟水……
“怎么?不知道?”弘嵩挑眉。
吞了吞口水,山神和土地才惶惶摇手,“不、不是不知道。只是……”两人为难地又对了一眼,这事可比他们的身高差距还要为难啊。
“只是什么?”弘嵩皱眉。
左移右望,两人都装糊涂地不吭声,但是弘嵩犀利的眼神实在是扎得他们难受。土地老儿磨蹭着靠近身旁认识了千万年的兄弟,手中的木杖朝山神的腿弯一拐。正所谓“神”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兄弟,就替他挡上一回吧。
腿脚一弯,山神蓦然一脚朝弘嵩跨了过去,铜铃大的牛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的土地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这就是他结拜了多年的老哥!
山神困难地咽下口中的唾沫,第一次发现自己高大的身材居然也有渺小的时候。眼前那让他惧怕的至高尊神明明小他半截,但是他居然得仰高了头颅才望得见那尊颜。“还不站起来。”对于这茫然跌倒在地痴傻凝望着他的山神,弘嵩仅是斜下眼眸。
被这一句话惊醒,山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跌倒在地,早已经有如黑碳般的脸色更是黑得看不清楚了,让一旁观望着的土地不禁举袖掩住双眼,他怎么会认识这么笨的“山神”啊。“尊、尊神有何吩咐?”口吃地把话吐了出来,山神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宁可在深山里多修行几年,也不想碰上这威严得让他冷汗不止的天上尊神。
“我问你这苏涟水究竟是谁?是人是神或是妖魔异类?”
“苏涟水、苏涟水……”山神慌然地看向已经坐在地上乘凉的土地,粗厚的脸上满是求救的信号,只可惜土地有眼却无心看,直愣愣地闭上双目打瞌睡。
“你怎么了?”锁紧眉头,弘嵩看着这口里不停重复着“苏涟水”几个字的山神。
“我、我、我……”这叫他怎么说啊,这苏涟水明明是这尊神的妻子,却要问他。而大界曾发下谕旨,不可谈及赤松子与姬水女神之事,现在他又怎么可以当着这当事人的面说出口啊……
“尊者。”土地老儿踱步靠到山神身前,顺手又举起木杖敲了一下山神的脚踝。这个笨蛋,还是要靠他这个做大哥的来替他解围了,“这苏涟水的来历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仅是知道她借着苏家小姐的还阳,被众妖称做魍魉姬。若是要提起,那尊者可要仔细想想那千年前黄帝与蚩尤涿鹿之野的那场战事,这魍魉姬怕是当时与蚩尤结拜过的小妹,与那千年鬼魅和魑兽同为九黎族人。”
“黄帝与蚩尤大战……”他脑中有丝模糊的影像,为何却抓不住。
“是啊,尊者。”土地双眼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你可记得那场澳变世间因果的大战,尊者可是亲自封印了一个最为邪恶、恐怖的妖魔啊。”
“封印?”为什么他都记不清楚了?
“尊者当时可是将其封印在世界的尽头,大地的深渊之中啊,所谓万劫深渊亦是此地。”
万劫深渊!蓦然惊醒,弘嵩惊愕得瞠大双目。难怪她说是他亲自将她封印住,原来是如此一回事……可是为何他现在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已经有半个月未曾见到那令她伤神的男人了,自从上次与他哄闹了一番之后她便没有再看见他。
涟水茫然地翻着手中的书,为何去想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他的出现只会是将她重新打人地狱,让她重新沉溺在那没有生气的黑暗里。
不禁一颤,那甩不掉的恐惧一再地吞噬着她。是在警告她不可忘记那让她痛苦的男人吗?那让她永世不能翻身的男人……
双唇依然残留着他用冰玉散抵住她唇齿的感觉,腰间也仍有他紧搂着她的余温。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从她脑海里彻底地消除呢?
她双眼失神地盯住眼前已经模糊的书本,丫鬟的声音把她惊醒过来。
“小姐,现在已经过了已时了,待会儿午时我们还得去掬仙楼赴李将军的宴呢。”赴宴……她差点忘记今日她答应的宴会了。自从接连食用子两颗冰玉散,她稍微能够外出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的病情开始好转,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冰玉散的功效最多也只能维持半年的时间,不过这对她来说也已经够了,不是吗……她轻扶桌面站起身子,盈盈开口:“那这就去准备吧。”今日这请宴的李彦,必定会成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是。”
宽阔的大道上满是吆喝的商贩,街道上挤满了人群,被挤得难以见缝的路面热闹非凡,没有一个人拂袖离开。一辆缝制着粉红色绸帘的精贵马车在拥挤的地面上缓步行驶着,并非是车夫功力不好,而是车内的人儿经不起马车过度的颠簸,必须减下速来慢慢行走。马车的颠簸让涟水不禁皱住了眉头。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坐在她一旁的小丫鬟紧张地看着涟水。她是刚刚被叫来侍侯小姐的丫鬟,初知道自己被派给一个病恹恹的,甚至是连床都下不了的小姐,她是很不乐意的。但是当她见了小姐的面,才惊讶于自己照顾的居然是一个仙女。小姐那柔弱的神态让她的心都跟着纠痛,所以她发誓—定要好好照顾病弱的小姐,让她绽放笑颜。
“没事,只是心里有点儿恶心。”伸于捂住不停翻绞的胸口,涟水有些头晕。
“啊,小姐是晕车了。”小丫鬟慌慌地张大了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她将自己用绣巾包好的东西从袖袋里掏了出来,翻开拿出一个金黄的梅子,“对了,小姐,你把这个含上,可以止恶心哦。呃,小姐不会嫌这个脏吧?我保证是干净的,这梅子可是我自己亲手腌制的,绝对新鲜!”小丫鬟急急举起手来发誓。
微笑着看了眼这举止竟和那幼兽小狸颇有些相似的小丫鬟,涟水轻声开口:“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便是。”
小丫鬟欣喜地张大了眼,“小姐你真的相信我?”
涟水微微点头,“你若还不快点把梅子让我含着,我怕我定会吐出来了。”胸口那一波又一波的翻腾让她身子微微虚弱下来。
“好好好,我马上给小姐。”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把梅子放在涟水的嘴边,见她含在口中立刻激动地问道:“小姐,怎么样?好吃吗?”瞠大的双眼像是一只讨赏主子夸奖的小犬。
口中渐渐漫出的甜酸滋味让涟水眯了眯双眸,半晌她才开口:“不错,很好吃啊。”
小丫鬟一听立即乐得大笑,“那当然啦。小姐,你可不知道我这腌制梅子的一手可是从那京东十二房里偷学会的。那可是京城大老爷们儿和那些官家大小姐、太太掏出大价钱去买的酸梅啊!”小丫鬟得意地顶了顶鼻子。
涟水静静地品尝着口中久违的酸甜滋味,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吃过酸梅了,千年前吧,那时他曾给过她那青涩的果实,让她酸得裂开了嘴……
“赤,你在干吗啊?”仰望着那轻立于树梢之间的身影,她迷茫地睁大了双眼。
男子没有低头,略带笑意的声音淡淡漾起:“你先等着,我发现了一种很好吃的果子。”“很好吃?”她瞠大了眼眸,“那快点摘下来给我啊。”
男子低沉的笑声传了下来,“你先等等,我把熟了的果子再挑选一下才行。”“那你快点啊。”她不耐烦地催促着。
“好好好,我这就下来了。”男子自树间一跃,轻身落在绿色的草坪之中。“果子呢?你摘的果子呢?”她揪扯着他的衣袖,“没有……你骗我……”她撇着红唇,眼眶出现淡淡的泪意。“喏,在这儿呢。”男子突然双手一张,原本空空的手掌堆满了乌金色的小丙子。她的脸庞上蓦然绽出愉悦的笑意,“好啊,你逗我!
不管你了,我要吃果子。”说着急忙捻了一颗微显嫣红的果子放进嘴里,“哇——”她俏脸一皱,蓦然一口吐了出来,“你又骗我,这果子好酸啊,一点都不好吃!”满口的酸涩让她忍不住一再咧开嘴。
男子满脸柔情地望着她,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看你吃得这么快,连青涩和成熟的果子都没分清楚就吃进嘴里,怎么会不满口的酸涩。”
凝视着那盛满蜜意的双眸,她也不禁笑开了嘴。
青涩的果子,却是她难忘的滋味……
“小姐?小姐?”
涟水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不断左右挥动的小手,才发现自己竟然又迷失在那千年前的回忆当中。
隐去脸上浮现的笑意,她不要回忆那让她变得痴傻的往事了,她惟一要的就是复族,那个男人只是她一生挥不去的梦魔!
“小、小姐……”被涟水的表情给吓了一跳的小丫鬟担心地又唤了一声。本来她还在讲她腌制梅子的“风光”往事,没想到竟然看到小姐一个人径自在那里发笑。结果她才稍微挥挥手、出声唤了唤,小姐又莫名地板起了脸孔,若早知道如此她倒宁可不叫她,让她多看看那笑得和天上仙子一样美丽的小姐,说不定她也会变得稍微漂亮一点呢,不然增加一点福寿也不错啊。
定了定神,涟水收敛住不住上涨的气恼,才转头看向那小丫鬟,“我没事,那掬仙楼到了没有?”
小丫鬟拉开窗帘望了望,“现在已经走到十里桥了,再转个弯就是掬仙楼了。”
她微微点点头,“我现在想小寐一会儿,等到了你再叫我吧。”说着便倾子,扶住娥眉淡淡地闭上双眼。
“哦。”轻轻地应声,小丫鬟鼓了鼓嘴。她从来没有想过马车也会有这么慢的时候,她自己的步程恐怕现在也已经坐在那掬仙楼上喝茶了。
掬仙楼,乃是京城最为高耸华丽的一座酒楼。之所以称为“掬仙”就是因为这座酒楼结构之巧妙,竟能比一般的两重酒楼多出了三层,显得与青天更为接近,好似能迎得天上神仙的庇佑一般。
酒楼地处山环水秀之中,即使是坐在最底楼品茶闻香也能感受到青山绿水的清新。所以文人墨客常到此来,时常有绝妙的诗句或对联出现。
但是凡是上了二楼的客人,一般都是中等以上的官阶商人。二楼明显与一楼的文墨之气明显不一样,设置了不少雅间,以方便客人商谈要事,每一间都布置很精致,都能从旁阁的窗台中凝望到绝妙的风景。
三楼是上等的官员与高级的富商才能进入之地四周环绕的群山让人如同身处迷幻仙境之中,不时还有鸟燕飞过,但其价额之高,却令人咋舌。可是这显现个人身份的地方,依然吸引了众多富人。
至于四楼与五楼却很少有人去过,不仅因为其价钱昂贵,而且也因为其被掬仙楼的楼主封锁住了,就算是当今的皇上到此也只能在四楼上座,步不得五楼,由此可见这掬仙楼为何会如此盛名了。
“小姐,到了。”小丫鬟看着眼前出现的华丽酒楼,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涟水睁开惺忪的双眼,望了望从车帘内看过去的掬仙楼,点了点头。这掬仙楼不愧是京城最受推崇的酒楼,气势与规模果真不可小觑。
一阵清风卷吹来,淡淡的绿野清泉之气让涟水漾起微笑,这里果真是好水好地好风景。
“涟水小姐。”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涟水双眼半眯,她的棋子……
小丫鬟急忙跳出车座,正要将涟水自马车里牵出。
“啊!”四周立即响起了惊呼声,小丫鬟得意地昂高了头,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一出来便会让众人看得眼呆的。
再一次看见佳人,李彦依旧免不了初时的惊愕。似乎才一个月未见,那原本就绝丽的容颜出落得更加精细美丽了。他刻意地如文人一般轻轻躬身,“在下在三楼订下了席位,请小姐先行。”
四周蓦然传出了笑声,让李彦更加失措,他可有失雅的地方?不会啊,他昨天已经练习过好几次了。
“李将军,我家小姐还没下马车呢。”小丫鬟掩嘴轻笑。真是个呆将军,连扶小姐下马车都不会,还怎么去追求她家小姐啊。“啊!是、是……”李彦急忙应声,满脸的尴尬,他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一条给忘了呢。粗壮的手臂朝涟水缓缓伸了过去,他吞了吞口水,“小、小姐,我扶你下车。”杏眸淡淡地瞟了李彦一眼,涟水将柔荑轻轻搁在他厚实的掌内,嘴角微微向上一弯,“李将军,那就有劳了。”长年只握刀枪的大手突然触模到如此细腻女敕白的小手,李彦蓦然红了双颊,慌然摇头,“不有劳、不有劳……”又是惹得众人大笑。轻轻将佳人扶下马车,李彦已经浑身都像是烧红了的铁烙一般。他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去勾栏里找过女人,可那些庸姿俗粉哪里有怀中人儿的娇贵精致,鼻尖缠绕的香甜是他从来未曾闻到过的,而那绝美得让他心惊的容颜更是让他沉醉。窥了一眼木呆的李彦,涟水轻扬睫眉。好个呆傻的将军……脚尖故意一滑,细弱如柳的身姿便向李彦倾倒了去,“哎呀。”顾不得男女之间的尴尬,李彦大掌一揽便将那纤细的身子搂人怀中,“小姐,你没事吧。”纤柔的手掌轻抚住李彦的胸前,涟水的双眸微微侵上了湿气,她紧盯住眼前憨直的男子娇声开口:“幸得将军将我扶住,不然涟水可能又得一直关在闺房之中卧床不起了。”“我、我……”喉间一丝沙哑,眼前的丽人儿让他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的思考能力了,而那紧瞅住他的翦翦双眸,似乎已经将他的三魂六魄全都勾走。
“将军、将军……李将军!”小丫鬟在李彦耳边大吼。她可不许他当着她的面占小姐的便宜!
“啊、是,在下、在下……”慌乱地收住迷失的心神,李彦失措地开口。他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连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了,整个人似乎陷进了一个漩涡不能自拔。
微微一笑,涟水自个儿站了起来,道:“李将军,还请你带路吧。”
怀中消失的软玉温香让李彦露出一丝憾然,他扯大了嘴角朝涟水笑笑,“小姐,楼上请。”
“掬仙楼真不愧为各路官商投掷千金为求坐观一望的酒楼,布局果真新颖别致。”眺望着远处叠峦缠绵的雄峰以及日光之下缠绕的流水云烟,涟水不禁轻笑出口。
“多谢小姐夸奖,这一切都是我家主人布置出来的。”一个身着蔚蓝色绸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轻声开口。掬仙楼每一层都有负责的管事,而他则是专门管辖掬仙楼第三层的掌柜,负责这一层的所有事项。她扭头看了看掌柜,“你家主人就是这掬仙楼楼主?”
“正是。”
“贵楼主果真细腻,每一处布置都用尽了心思。这楼造得不凡,可否让我知道这掬仙楼为何要称做‘掬仙’?”她提起水袖,细长的眉睫半掩住若有所思的眼眸。“啊,这个我知道、我知道。”李彦立即开口,笑看着瞥向他的佳人,“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说是天上有个貌美的仙女因为某些任务被派遣下凡,却偶然和一位男子相识,两人相爱之后便从此形影不离。但是仙女的思凡不归触犯了天条,所以被天界的神仙给抓了回去,只留下凡间的男子独自活在世上。这本来是个民间故事,但是后来在这仙女和男子生活的地方建立了这么一座掬仙楼,便有人戏说这掬仙楼主就是思念那仙女的男子,所以专门建了一座高楼给她下凡之用呢。”众人一听不禁嬉笑开来,动人的故事不论怎么好听依旧是故事,只能让他们娱乐罢了。她微微颔首,“这掬仙楼主还是个有心之人。”可为何她碰到的却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呢……“啊,小姐,你别当真哪,这只是大家说笑着玩的。”
看着涟水突然暗淡下的眼眸,小丫鬟急急开口。
“对啊,是不是在下说话让小姐不开心了?”李彦连忙顺着丫鬟的话点点头,他这次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
她漾起笑脸,“我没事,只是李将军的故事讲得动人,让我有些感动罢了。”说着淡淡地斜视了李彦一眼,满脸的娇色。
“我、我也是把别人说的话照着说出来而已,小姐夸奖了。”挠挠头,季彦没想到随口把人家告诉他的故事讲出来也会得到佳人的称赞。
“哎呀,午时都快过了。小姐,你饿了没有?”瞪了李彦一眼,这家伙一点都不细心,把她家小姐饿着了看他还怎么去追。
“是在下粗心忘了时辰,小姐快请坐。”连忙将佳人请上一个能览尽整个楼阁和群峦山涧风光的座位,李彦才跟着在一旁坐下。
掌柜立刻招呼着小二将早已准备好的佳肴逐一端上桌来,“那小的就不打扰了,李将军和小姐慢用。”微微躬身,掌柜指挥着所有的小二一同退下。
紧张地看着身旁娇笑着看向他的佳人,李彦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连忙拿起竹筷招呼道:“小姐,快点吃啊,掬仙楼除了这里的景致很别致外,这里的莱肴也是一流的。”
涟水朝着李彦轻轻抿了抿唇,“看来李将军是常来此处了。”“我也不是常来,但是每次从边关回来之后,大伙都要上这来聚上一聚,所以才对这里比较熟悉罢了。”咧开嘴角,李彦憨然地笑笑。
轻轻夹上一块炸得金黄的鱼丸放进嘴里,涟水半合着双眸,“将军是久经沙场之人,想必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吧。”“那可不是。”一说起他在沙场上的经历,李彦立刻少了那份拘谨,一口倒下一杯黄酒,“想我率领千军万马,驰骋过万里的边疆,那西北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和弟兄们用血换来的啊,每一次的胜仗都是经过了生死的边缘才夺回来的。”“那将军必然也有过生死一线的经历了?”双眸魅惑地朝李彦一笑。“像我们这种在刀口上混吃的人,哪个没有生死一线的经历?别说是一线,就是十线都还嫌少。”大手一挥,李彦一脸的豪气,“想起我率领十万大军攻打维洛克尔的那场战事,那才是一场血战哪。在人数上我们本来就不够多,在地势方面也完全占不了优势,那维洛克尔左面环山,右面有江河抵挡,只能从正面攻取。当时我们本来就要凭这一股子勇气去攻打,哪知道结果竟然死伤极惨……”“那你们输了?”小丫鬟在一旁听得入迷,急忙发话。
李彦双目一瞠,“输?我们怎么可能会输!自我打仗以来,还从未碰上能让我吃上败仗的战事!”涟水不禁一笑,若人间那区区的兵戊之战就是所谓的生死一线,那当时他们那场与天界相抗的涿鹿之野的战事岂不是灭尽天下苍生?
“当时大军元气大伤,死伤人数都去了一半。后来我就策划将军队分为三组,把最精尖最勇猛的士兵编成一队,然后其余的士兵平分成两翼,兵家常说兵贵于精而不在多,所以我那尖兵虽然少,却都犀利无比。我让他们在半夜时分便从维洛克尔左面的凶山环绕过去,然后我剩下的两翼军队,分别一前一后对维洛克尔进行进攻,当打入维洛克尔的境内,便放出烟火让那环绕过去的尖兵从后面出其不意地袭击过来,再进行包围夹击。”
“哇,听起来好惊险哦!”小丫鬟惊恐地吞下一口唾沫,满脸的入迷状。
涟水也轻轻点点头,看来这李彦果真有两把刷子,而不仅仅是个只会用蛮力的武夫,那么就更加适合当她复族的棋子了……
看佳人也听了进去,李彦不禁得意地再灌下一杯酒水,“那可不是,我当时身上负了十几处刀箭之伤,其中两处都差点致命,所以说这‘刀箭不长眼,战火灭人烟’哪。”挽起水袖,涟水将那酒壶缓缓提起给李彦倒出一杯,“李将军如此为国,可谓是功高盖世,替我朝揽尽了无数臣服的附属小柄和领土,涟水在此敬将军一杯,愿将军永世不败,将这千秋之世全都尽揽胸怀。”覆火这束缚住她的群山流水,让苍天都变失颜色!李彦双颊微红,瞅了瞅涟水,喃喃开口:“永世不败已经不枉此生了,这千秋之世就免了吧。”漾起的嘴角愕然一僵,涟水身子微微向前倾去,细白的柔荑慢慢覆住李彦粗茧的大掌,紧紧地用那魅惑的双眸盯住那迷蒙在她眼里的男子,“不,将军一定要揽尽这天下千秋,这样你才不会真正地枉费此生啊。”覆灭这天下万世,覆灭这天下万世,覆灭这天下万世……
愣愣地直视着眼前惟一的星眸,李彦茫然不知地缓缓点头,喃声低语:“对,要覆灭天下万世,覆灭天下万世……”双眸闪出一丝精光,涟水这才坐直身子,轻声开口:“对,大丈夫就应该如此雄霸天下。”当这世间覆灭之时,就是她月兑离那万劫深渊之时。“苏小姐,究竟何为覆灭天下万世,何为雄霸天下?”
让她心惊的淡然嗓音又出现在她的耳畔。涟水蓦然抬头,只见那雪白的衣衫在她的眼前轻翻,而那俊雅无比的俊颜也冷漠地直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