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纷纷飘然。
怕冷的韩浣儿忽然兴起,披了紫裘,步到屋外看这天降飘雪。
“银沙压竹,飞絮埋萱,玉线轻扬婆娑舞。”韩浣儿凝望着天空,任由细雪在她身上跳跃。朱唇微启,柔柔的嗓音流泄,将心中的感动付诸于文字。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雪也会跳舞……
雪儿们舞得无忧、舞得畅然、舞得洒月兑,至少在融化之前,它们是凄绝美丽,纯然地不沾染一丝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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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她,或许在消失前,都仍带着洗刷不掉的罪恶……
为什么她还有心悔之?早在将自己献给仇恨后、献给阎尘后,她的生命只剩寒冰伴随,是冷硬的冰,而不是纯洁的雪……
“小姐!您怎么站在雪地里!我才去厨房拿了盘糕点,您就偷溜出来,还弄了满身雪,您看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啦!”小彩的嚷嚷声由后头传来。
“赏雪,当然得站在雪地里。”韩浣儿对小彩的大惊小敝早已不足为奇。
让寒风冷却冷却她近日以来纷乱的思绪,也好。
“话不能这样说,难道小姐您赏花也要站在花瓣上吗?”小彩边嚷边拉着韩浣儿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
“小彩,你又贫嘴了。”若能像小彩一样天真无虑地活着,多好!
“好啦好啦!我逗小姐开心的啦!呶,这是我向厨子要来的莲蓉糕和甜饼,小姐试试。”小彩现了现手中的盘子,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甜饼味。
“明明是你嘴馋,还记得我呀?”韩浣儿巧笑。
“小姐!”被说中心事,小彩羞的跺脚。
“唷!才来没几天,居然有闲情逸致和丫鬟在这儿调笑、吃饼啊!”三个打扮华丽娇艳的女人来到凉亭,一出口就是敌视及讽刺。
“就是嘛!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穿成这副寒酸样,你是存心给堡主难堪吗?”萍儿嫉妒韩浣儿虽着简单的衣物,却依然能显出其飘逸风情,气死花了好些时间精心打扮的自己。
难堪?她都待在房里,难有其它人出入,没什么难不难堪的,韩浣儿想。
见韩浣儿默不吭声,嫣红愈看愈气。“你高傲什么!堡主绝对不会留你超过一个月!他在找过你之后,不就都来找我们姊妹了吗!妳省省吧!”
“全身上下都是那股媚骚味,看了就讨厌!”莹儿窃窃与旁人讨论,音量却又『小』到刚好韩浣儿听得见。
“喂!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少欺人太甚!”小彩看不过去,反唇相讥。
从她们的打扮和言行举止不难猜出她们是阎尘的家妓,什么嘛!同样都是阎尘的女人,她们凭什么这样欺负小姐!
“小彩!”韩浣儿扯住小彩的衣袖,示意小彩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她到冷尘堡的目的只是接近阎尘,并不想节外生枝。
“我们几个姊妹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也蒙堡主夜夜承恩,不像某人,堡主玩过一次就腻了。”嫣红把玩着自己的秀发,并非事实的贬讽直朝韩浣儿而去。
嫣红的话在韩浣儿的心湖掀起了涟漪。事实确是如此,自从那一夜过后,阎尘已有十几日不曾来看她,难道她吸引不了阎尘?抑或是,她比不上她们?
或许是吧!眼前三个女人的确是艳冠桃李、各有风情,相较起苍白的她,她自是被比了下去。她还有机会吗?
“我看她根本受不住堡主的力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又苍白地像个死人,能给男人什么乐趣!”萍儿厌恶韩浣儿那天生白晰的肌肤。
“我听说,她在堡主的寿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成为堡主的女人,你们说羞不羞呀!”莹儿看好戏地轻嘲。
“你们这些浓妆艳抹的怪物住嘴!”小彩忍无可忍。
浓妆艳抹的怪……“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萍儿气得发抖,上前扬起手就要甩小彩一巴掌。
啪--巴掌落下了,对象却不是小彩,而是韩浣儿。
清晰的五指红印渐渐浮显在韩浣儿白晰的左脸,火辣辣的烧麻自脸颊往四处蔓延,鲜红的掌印显得有些怵目惊心。
“小姐!”小彩惊呼出声。
“小彩不懂事,我道歉。”韩浣儿挺身护住小彩,阻隔在小彩与萍儿两人间。
疼……韩浣儿咬牙挡住齿颊里的咸腥,忍痛开口。
“哼!算你识相!”萍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彩,心中则是为了错打韩浣儿而自喜。
“小姐,她都打了您,您不用跟她道什么歉!”小彩护主之姿展露无遗。“堡主是疼我家小姐的,他担心小姐身上的伤,所以才没再进小姐房里,你们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这里是冷尘堡,容不得你这没教养的丫鬟无法无天!”说到三人痛处,萍儿举起手又要打人。
“小彩是我的人。”韩浣儿抓住萍儿欲挥下的手腕,冷然的气势让三人楞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是吧?”嫣红讪笑。
“你们太过分了。”韩浣儿淡淡说道。
她本不想招惹是非,是非偏要来招惹她,这就是她的命吗?
“过分?你不觉得你才过分吗?好好的柳絮楼花魁不当,受尽天下男人的娇宠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来这儿和我们姊妹抢男人,你是何居心?”嫣红愤然道。
从嫣红愤怒的眼神中,韩浣儿看到了一个女人爱男人的心情。说不出心中的酸楚从何而来,她只能任由苦涩盈满胸襟。
是啊,她不该来抢她们的男人……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是个恶人,活该下地狱的恶人……
我很抱歉。韩浣儿在心中反复说着,眼底却是坚定。
“你们请走,恕不奉待。”她只觉得累……
“你装什么清高!”萍儿趁韩浣儿失神之余,用力推了韩浣儿一把,韩浣儿纤瘦的身子被推出凉亭,跌在寒冷的雪地里。
“小姐!”小彩连忙搀扶起韩浣儿。
“哼!警告你,要是再用什么狐媚手段迷得堡主团团转,会给你好看!”萍儿一行三人踩着骄傲的步伐离开。
“小姐……”小彩泫然欲泣,眼泪啪啦啪啦直掉。“都是小彩不好,害您挨了打,您骂骂小彩……”
脚上的剧痛传来,韩浣儿忍着痛,方才被甩了耳光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她安慰小彩。
“我没事,挨珍娘的打习惯了,这点小巴掌算下了什么。”以前要是她学舞读书有一点偷懒,或是拒听珍娘对她讲解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都免不了吃一顿藤条,一个小巴掌的确算不了什么。
“小姐,您流血了!”小彩见状赶紧掏出手绢替韩浣儿擦拭血迹。
“谢谢你。”每当受伤,都是小彩替她止血上药的。
“呜……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小彩放声哭出来。“如果我的嘴不要那么糟糕,小姐也不会代我挨打……呜……”
唉!韩浣儿暗暗叹了口气。她们就是针对她而来的呀,非关小彩……
“别哭了,扶我进房,好吗?”她的脚踝好象扭到了。
“小姐,您怎么了?”小彩胡乱抹干眼泪,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
“我有点累。”不想再让小彩自责,韩浣儿决定瞒住脚伤,晚一点再托人拿些抹筋骨的伤药吧!
“好,我这就扶您进房。”
“隐忍、逞强对你没有好处。”带着一丝温怒的低沉嗓音,在两人背后冷冷响起。
两人回头一看,是阎尘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后。
十几日不见的两人,眼底都有着复杂的心情在流转。
他……会这样说,代表他都看到了吗?韩浣儿的心猛然一跳,月兑离常轨。
“堡主。”小彩福了福身。
“小彩你退下。”阎尘命令。
“是。”小彩担心地看了眼韩浣儿,在韩浣儿投以放心的微笑下离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不发一言,唯有眼瞳里刻着彼此。
“该死!”直到阎尘发现韩浣儿豆大的冷汗自额间滴下,阎尘低咒了一声,横抱起韩浣儿,往屋内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韩浣儿环住他的颈项以求平衡,吶吶地吐出这几个字。
在他的怀中,她紧张地几乎不能思考。
“都要人扶了还想逞强!”
“我没--”
“蠢女人!”
阎尘火大地低吼,怒火燃烧在冰天雪地中,似乎融化了冰雪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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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韩浣儿轻放在床炕上,阎尘将她罗裙下襬掀到膝盖。他的动作引起韩浣儿俏脸一阵潮红,羞涩地想遮住自己的小腿。
“这种时候矜持,对你也没有好处。”阎尘微愠的口吻让韩浣儿迅速收手。
“我没事,伤药涂一涂就可以了。”他到底在气什么?
“没事是吗?”阎尘月兑下她的鞋袜,果不其然,看到她的右脚踝骨红肿。他皱眉地压触她的伤处,检查伤势。
“呀!”韩浣儿痛呼出声,想收回脚却又被阎尘牢牢捉住。
很痛耶……他居然用力捏她的脚踝!
“痛成这样还说没事!”阎尘怒斥,动作却很轻柔,他轻轻按摩红肿的地方。
“任她们讪骂,你把自己定位在哪里?”说到这个他就有气。
她不是百般想成为他的女人吗?现在既然成了,却又为何把自己置之事外,淡然的仿佛不干她的事?
“你都看到了?”这也表示,他并没有出面制止那三个女人蛮横的行为。
“一清二楚。”没错,他将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从头到尾没有遗漏。
“为什么不制止她们,我也是你的女人不是吗?”她在他心中到底占了多少地位?
“你真有身为我女人的认知?”阎尘定定地看进她的眼。
若是有,就不会任由她们欺负。很显然地,她没有。
阎尘的问题让韩浣儿哑然,当时的她并非以阎尘的女人自居,而是做她自己,无关于地位、身分。
“这是浣儿长久以来的愿望,于今终能实现,当然有所认知。”而且还深深地刻进骨血之中。
“嗯?你计画了多久?”阎尘邪笑道。
突升的诧异随即被韩浣儿压下,她告诉自己,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从有『北方霸主阎尘』的名号以来。”她回答。
“这么说,你倾慕我很久了?”阎尘的大掌缓缓沿着她白女敕的小腿往上抚模。
他若有似无的抚模令韩浣儿起了一阵颤栗。“是……很久了。”久到几乎赔尽自己的童年和青春。
“愿望实现后,对我这个北方霸主有什么想法?”他的手又缓缓往下。
“浣儿不敢有什么想法……啊--”一阵痛楚袭来,令韩浣儿月兑口尖叫。
可恶!好痛……他对她做了什么!
“好了,”阎尘放开她的脚。“动动脚踝,看还疼不疼。”
韩浣儿依言动了动自己的脚踝,奇异地发现之前扭伤的疼痛几乎没了……是他转移她的注意力后,将错动的关节归位的……
“不疼了。”韩浣儿抬眼恰巧对上了他直盯着她看的眼,感觉脸蛋正在发热。她明白他在看什么,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难堪地撇过头。
“别看,好丑。”她的脸颊现在一定肿肿的,没想到这么多天以来,再度迎接他的会是自己这张被打肿的脸。“你还会要我吗?”她急急地问。
“若这肿消不了,我就不要了。”阎尘发觉自己有了逗她的心情。
“一定会消的,以前都是这样!”韩浣儿急欲保证。
“都是怎样?”她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有人虐打她?阎尘想起那晚在她背上看到的伤痕,莫名的心疼泛滥。
“没、没有。”糟糕,她说得太急了。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阎尘悄悄搂过她,感觉她在怀里给他的充实感。
“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是的,只要能接近他,她的尊严、她的痛苦都不重要了。
这个女人,性子太淡然,仿佛视天地间的一切都为无物,唯一的念头只是留在他身边,若她的生命除却他,还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
第一眼见到她,便觉得她美得太不真实,有随时消失的可能……这一点让阎尘没来由地心惊。
“想不想独占我?”阎尘的下巴靠在韩浣儿头顶,若有所思地问。
独占他?!
韩浣儿管不住心头紊乱失序的诧愕,多想就这么要求独占他,但脑海闪过嫣红控诉的眼神后,她犹豫了……
韩浣儿,你还犹豫什么,这是霸占阎尘的好机会呀!往后,阎尘若只有你,说不定就会爱上你!
理智与情感在韩浣儿的心中拉锯着,最后,她选择了。
“我多么想就这么独占你,但是,我不能,我没有那个权利。”她只是个复仇使者,除了阎尘,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因为,她的罪孽已经够深重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陷自己于危险。”若她真有什么目的,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铲除异己,是最快成功的方法。
“我从来就没有仁慈过。”韩浣儿在他怀中幽幽地说。
阎尘淡然一笑。她在说谎,从大杂院到今日,她总是心软。
“留下来陪我……”韩浣儿听着他的心跳,纤纤柔荑探入阎尘健硕的胸膛,抚摩着他强健的胸肌,一阵冰凉由韩浣儿的手传入阎尘的身体里。
阎尘握住她的小手。“你还是冷?”
韩浣儿在他胸前点头。
“嗯,给我温暖……”
“你要的,我都给了,不是吗?”语尾结束在阎尘落下的吻。
这样奇特、难以捉模的女子已经真正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谜,终有一天会由他亲自解开。
不过,他真的……全都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