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男人的天堂,却是宋语莘不得不堕落的地狱。
声色肉欲的畅快,沉在心底深处的无奈,明明是那么的不和谐,却能在同一个画面呈现。
夜晚,宋语莘化身“水姬”,她不了解媚惑男人的手段,只有生涩中带有些许胆量的姿态。
这样的她,却能在短短两个礼拜内,便掳获了男客痴迷的目光,一个晚上,她既算只敬寥寥两三杯酒,男人们也甘愿为她抛金洒银。
只因,她能解男人摧残纯真的渴。
今夜,她已经喝了四杯,全都是客人要求的高级烈酒。
身穿细肩带、连身暗红长摆小礼服的宋语莘,与带她熟悉工作的公关小姐Judy,步出包厢,走没几步路,已经不太稳的步伐,便因发昏的脑袋踉跄了下,要不是旁边的Judy眼明手快扶住她,否则铁定摔得鼻青脸肿,明天就不用见人了。
“我看你今晚到此为止吧!”Judy建议。
从她第一天带宋语莘开始,就认清宋语莘根本不胜酒力的事实,训练到今天能有四杯的好成绩,她要偷笑了。
“Judy姐,我再一杯……没问题的。”宋语莘推开Judy的搀扶,证明自己还撑得住。
自从每次宿醉醒后不是睡过头、就是头疼得难受,她于是辞掉白天所有零碎的工作。
现在只能靠“琉璃宫”的工作赚钱,加上她一个晚上喝不了多少酒,不努力一点,行吗?
“别喝了,不然你怎么回家?”
“还有一间花大钱指定我的包厢没去……呃!”话还没说完,宋语莘打了一个酒嗝,吐出浓浓酒气。
“‘琉璃宫’不是普通的酒家,来消费的都是些名流人士,所以琉璃姐相当注重公关小姐的仪态,你都打酒嗝了怎么去?很难看唉!”Judy皱眉。
“可是——”
“我去帮你挡,你去换衣服、妆卸一卸,回家休息!”
“Judy姐……”宋语莘还没出口的道谢,被Judy抢先一步。
“不用谢我,谁叫我是带你的人。自己小心点!”
“嗯。”宋语莘以一个微笑,回应堕落世界里,难能可贵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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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市区黄金地段上的高级大厦内。
占满一大面墙壁的视听设备,大型的平面液晶屏幕正在播放电影,从喇叭中传出震撼的立体音效,环绕在室内。
祁霨长腿一屈,从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中起身。
一整个晚上,手机打出去的号码,一次又一次接入语音信箱,令他不耐烦到极点,至于屏幕上放映什么内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
宋语莘那女人,竟敢不接他的电话!
祁霨把手机往沙发一扔,手机在沙发上弹跳了几下后,静静靠在椅背边。
瞪着手机,他的双拳捏紧了又放,放松了又捏,最后弯下窄腰,再度拿起被当成出气筒的手机,手玑上显示的时间,画出他眉间深深的折痕。
24:35
从晚上七点找宋语莘到现在,祁霨的脾气已经进入冰河时期,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容纳不下其他。
然而,他把错误,归咎于她的“趴趴造”。
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他的拇指自有主张地,又按了手机上的拨出键,忍着未爆发的怒气……
“……喂?”
一整晚一直没人接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是宋语莘的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祁霨突然觉得心一震,有些难言的雀跃与激动,却仍被他以凶狠的口吻盖过。
“整晚不接我的电话,你的胆子还是一样大。”
“我在……工作。”
“随传随到,又忘了?”
“我真的在忙……现在才下班。”
她的声音有点疲倦,有气无力的,听得祁霨的更火大了。
“你在哪里?”
反正不能反抗他是她的宿命,她也已经晕得不想跟祁霨争什么,正靠着仅存的些许精神,走在路上的宋语莘,说了身处的地点。
“待在原地不准离开!听到了没?”
“要我像个呆瓜半夜站在路边,这也是赔罪的方法之一吗?”
她没有拒绝、没有反抗、没有挑衅,只是淡然地询问。
飘忽的声音透过手机,幽幽传到祁霨耳里——直熨心底,隐隐发烫。
“是又如何,你敢说不?”他因心中忽现的灼痛,咬牙忍耐。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钟,她开口——
“我会待在这里,你放心。”
祁霨挂断电话,将手机紧紧握在掌心中,另一手随即抄起桌上的车钥匙,甩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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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一辆疾驰的黑色跑车,猛地停在宋语莘身边。
她果然乖乖待在原地!
宋语莘的顺从,让祁霨的男性骄傲高扬,却在看见她只穿了件薄外套、站在冷风中后,立刻皱起眉头。
右方的车窗拉下,一道冷凝的低醇嗓音,自车上传出来。
“上车。”
不用细看,宋语莘也能认出这声音出自何人——一个禁锢了她所剩无几的自由的男人。
宋语莘上了车,没有看向祁霨,只是低垂着螓首静静地坐着,任两顿边的发丝遮盖住她有些憔悴的倦容。
“工作到现在?”看出她的疲倦,他问。
她点一下头,没有说话。
“从七点到现在,一通手机都不能接?”他打了至少四十通电话。
她的羽睫微抬,心中出现疑问。
他……找了她一整晚?对了,刚才在电话里,他说过。
“你在做什么工作?”祁霨质问。
之前,她晚上在“非物语”下了班后,就会到医院陪宋语薰,但前两天,听言绫说,她辞去酒吧的工作了,因为工作时间无法配合。
时间无法配合?她又找了什么工作?
宋语莘没有解释。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对他解释什么吧?
祁霨回想到第一次见到宋语莘的情况,当时的她是名女接待,却大胆地想把自己献给他,语调不禁提高了些。“现在是某狂欢舞会的辣妹接待、PUB钢管女郎或是热情开放的性公关?”
虽然她一身朴素,但他依旧忍不住中伤她,将心头泛酸的难受滋味,推给她承担。
有必要让自己更难堪吗?听出他话语中的贱视,他无情冷讽刺伤了她,宋语莘痛得只能沉默。“不说话代表默认,还是不屑告诉我?”
沉默以对,似乎成了她惟一的反应。
见她一味地淡默,妒意、酸意、怒意在他心中纷乱交缠,祁霨目光一亮,恼怒地横过手攫起她的下颌,让她面向他——
“看着我!说话!”他恼火的低吼,充斥车内所有角落。
宋语莘被迫让自己有些模糊的双眼中填满地,淡问:“找我有什么事?”而且,找了她一整晚。
找她有什么事?她的问句让祁霨愣住。
什么事?
谤本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想打电话给她、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想听她的声音,却没想到她的毫无回应,化成了他的担心和焦虑,一整晚,愈积愈高……
懊死!应该是他操控她的行动,怎么会无形中,变成了她在操控他的情绪?!
“我想找你就找你,你有资格问吗?”祁霨粗声粗气地吼叫,掩饰自己月兑轨的情绪。
宋语莘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没有。”充其量,她只是个任他摆布的傀儡。
“你喝酒?”祁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淡淡的,依然逃不了他敏锐的洞察力。
他拨开她的长发,审视她的粉颊,两颊上不自然的红晕,说明了一切。
“只喝了一点点。”却够她难受到明天了。
宋语莘没有撒谎,她清楚自己的状况,很难说服别人她没喝醉。
“为什么喝酒?”他的声音冷了几度。
“……”宋语莘乱哄哄的脑袋,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搪塞,只想着不该被祁霨知道,她在酒店工作的真相。
不该……又为什么不该?
突然,祁霨长驱直入的狂吻,霸道地侵占宋语莘的芳唇,虽然,这并非他们第一次接吻,她也曾主动品尝过他,但是这次很不一样……
“唔……”他的热舌益加深入的捣弄,似乎要将她喉咙深处的酒香勾挑上来,在他们的唇齿间散发开,宋语莘有些难以承受地抗拒。
这个吻比先前有过的更加炽烈,如此难以言喻的热吻,只能用陌生来形容,浑身处软的她,早已失去招架之力,几乎屏息地任由祁霨豪夺、吻啃、舌忝吮,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肆虐,一丝丝奇特的飘然,竟也迅速掳获了她所有感官。
吻,应该是循序渐进的吧?他却不一样,狂热的吻过后,却是在她唇上轻舌忝与浅啄,宛如捧着经过高热烧制过的陶器,做最后上釉的手续,仔细而用心。
或许是酒精发挥效力,醺醺然的她,竟不觉得这样专注的他可恶,心跳得有些快、脸蛋有些热、甚至有些喜欢上他吻她的感觉……
“嗯……”她怎么会不讨厌祁霨呢?她真的醉了。
热吻结束,与宋语莘一样低喘的祁霨,笔直看入她眼中,低哑了几分的嗓音,宛若魔魅,低沉诱人。
“下次如果要用这种方式请我喝酒,你尽避先喝。”
宋语莘被这句话打醒,推开他勾着她下巴的手,忿而把脸撇向窗外。
他简直是往脸上贴金,卑鄙下流!而她居然沉沦于他的卑鄙?
心情奇异转好的祁霨,暂时不想计较她的无礼,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下达对方一些指示,然后,跑车再度像头优雅的黑豹,在月夜下迅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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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宋语等被祁霨带进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套房时,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前的大圆床,她整个人虽然还昏昏沉沉的,但防备细胞苏醒了大半,戒慎地盯着祁霨。
套房内,以散发素和黄晕光芒的香精蜡烛,所营造的气氛很美,不过,宋语莘乱七八糟的脑袋瓜,只能胡乱想着乱七八糟的剧情——
他该不会是想……那个吧?或者,他为了要报复她的恶作剧,也要用那种变态的方式对她……呃,这里有蜡烛,难道是要……
滴蜡油?!
不!她不要!
彼不了自己的抗拒,又会引发祁霨多大的怒气,惊吓过度的宋语莘,转身就要走人,却撞入一副坚实的胸膛——
昏昏沉沉的宋语莘重心不稳,跌趴在祁霨身上,撞疼了俏挺的鼻子,还来不及呼疼,祁霨一句话让她全身寒毛直竖。
“这么迫不及待?”他嘴角轻勾,接收了软玉温香。
现在的宋语莘不仅头昏脑胀,而且还全身血液乱窜。
“我……没……我……”
祁霨搂住她的肩,把她带到套房内的小型吧台边。“坐下。”
“呃?”坐下?被推到吧台前的宋语莘,不明白祁霨的用意。
“吃。”他命令。
顺着他的眼光,宋语莘在看到吧台上精致的排餐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间还有厨师下厨?”而且,还不是处应了事的简餐,从餐前的浓汤、沙拉,到牛排之类的主餐,再到饭后甜点、水果一应俱全,都已经半夜了呀?
“我一句话,没有什么不可能。”这就是祁霨。
“劳民伤财!”她暗地里回嘴。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撑起一抹微笑。
“快吃,吃完之后——”
祁霨还没说完,宋语莘扑上椅子,抓起刀叉猛切牛排送入口中,打断祁霨未竟的话。
“有两份,你也吃呀,很好吃耶!”边吃边想办法月兑逃吧……
宋语莘虽然这样想,额际却开始泛疼,什么也想不出来。
看着她努力切牛排的样子,祁霨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制止的心动,进驻地的胸臆,还没吃晚餐的他,竟然看着她吃就觉得饱了……
没错,整晚他只记得找她,忘了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下月复。
“唔……”
突然,宋语莘捂着嘴申吟,脸上的表情变得痛苦,祁霨迅速从椅上起身,来到她身边。
“怎么了?”他的声音显得有点着急。
“我想吐……”模糊的声音,自她捂着嘴的指缝间传出来。
祁霨二话不说,马上抱起她飞快奔进偌大的浴室——
一整晚没有时间进食的宋语莘,吐出来的几乎是酒和胃液。
吐完之后,她发软地靠在身后的祁霨身上,她不想在祁霨面前表现软弱,却无力控制,任祁霨将她抱出浴室、来到圆床上。
她为何要这么拼命工作?是谁逼她喝酒?另有他人,或是她自己?
祁霨原想问清楚心中的疑惑,却在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和深蹙的眉尖时,他选择把疑惑吞回肚里。
“我叫服务生送解酒茶上来。”
“不用了……”总要习惯的。宋语莘难受地把头埋入柔软蓬松的枕头中,声音愈来愈小。
祁霨还是决定打电话,替她叫客房服务。
叩叩——过了五分钟,敲门声响起。
“祁先生,您点的解酒茶。”是饭店服务生。
祁霨给了服务生小费,自己将托盘拿到床边。
“喝了解酒茶会舒服一点。”
她没有回应,呼吸不同于先前的急促,深沉和缓。
“宋语莘?”他轻拍她的小脸。
她睡着了。
祁霨将茶杯放置在床头小桌上,看着她不太安稳的睡容,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坐到床边,替她覆上被单,再佛开她颊边的长发,张开大掌,以拇指和中指,轻轻压按着她额头两边的太阳穴。
这个夜,有双温暖的大手,伴宋语莘度过难熬的宿醉。
她的梦里,好像也有一双专注的眼睛,凝视着她。
是谁的眼?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来不及看清楚,她又被一股力量,拉入熟悉的无尽黑暗中……
“爸……妈……不要、不能呼吸……救我……”双眼紧闭的宋语莘,恐惧地低喊着、喘息着,双手在半空中挥舞,又乱抓自己的脸、脖子、和被单,似乎被极度的恐惧纠缠。
祁霨钳住她的双手,等到她渐渐安稳下来想放开她时,他的手,反而被她牢牢抓住不放,像是想抓住身边仅剩的温度。
“只是噩梦,别怕。”不知不觉,他的温柔只为她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