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和亲的队伍到了北印柄。北印柄与南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没有南安秀丽的水乡,没有南安的细雨迷蒙,有的是高阔的天空、广袤的天地。
秦芾早就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奢望,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没有迎接的百官,没有欢迎的人群,甚至连踏上北印柄皇宫的正殿,朝见北印柄的君主都没有。
马车直接就把她送到了大皇子的府第。
偌大的府宅清清冷冷,虽然挂上了代表喜气的红绸,摆上了吉祥如意的双烛,还有一个个穿着红衣的下人,当然还有她这个一身红衣、盖着红帕的新娘,可是这一切加在一起,也难以拼出“热闹”这个字眼。
秦芾独自坐在喜房里,等待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可是,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好半晌,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酸。她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又是一个存心要给她“好看”的北印人?
她正在心里疑惑,却听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说:“大皇子怎么还没有来?”
另外一个则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刚才看见大皇子朝着菲尘姑娘的房间去了。”
“难道又病了?”
“我猜就是。不过也难怪,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人,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看就是没病也会得病的。”她开始替那个叫做菲尘的姑娘打抱不平了。“其实,我真是不明白,大皇子为什么就一定要答应这桩婚事呢?”
另一个丫头大约知道一些内情,就偷偷地说:“我听说是为了咱们娘娘。”
“我看不是,肯定又是二皇子给害的,谁不知道二皇子最最恨咱们家主子了,他呀,总是想着办法来害我们主子,明明就知道大皇子心里头有……”她语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成了耳语。
旁边的丫头听了她的抱怨,不禁长叹一口气。
“唉,咱们主子就是太好心了,又怕娘娘伤心,又怕得罪了弟弟,又要顾着国家大业,因此只好牺牲自己了。”
“嘘,快别说了,大皇子来了。”
终于,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直到门外传来高声的传话。
“大皇子到——”
苞着,有人走进了屋,有人靠近了她。
那人轻轻挑起她的红帕,于是她见着自己这一辈子的夫婿。
他必然是一个温和的人,因为他没有顾炎那样霸气的眼神;他必然是一个好心的人,因为他的脸上已经流露出歉意,为他迟至现在才在新房里出现而觉得对不起她。
秦芾看到他初见她展现的惊讶,然后是赞美,那是一种不带有任何意义的赞美,就像看见任何一件美好的东西所流露出的欣赏。
但那不是喜欢,更加谈不上爱情。
聪明的秦芾马上就知道了,面前这个男人,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但却一辈子不会成为情人,即便她是他的妻子。
秦芾知道什么是爱情,娘亲曾经不只一次在她耳边述说她初见父亲时的心动。
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
“公主,抱歉。”
“没有什么,我并没有等待太久。”她礼貌的接受了他的道歉,“我叫秦芾,你可以叫我芾儿。”
“秦芾?”大皇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问:“是那个南安国的烈女吗?”
“你知道?”她还是头一次遇见可以理解她名字的北印男人。“没想到,北印柄的大皇子居然如此饱读诗书。”
大皇子有些羞涩,“并非我博学,只因为我的娘亲是东骏国的人,我才会知道这些典故。”
“原来如此。”秦芾知道,东骏国原来也是隶属于南安的一个城镇,当时南安、北印连年打仗,而南安的官吏又不知道体恤民情,只是一味地苛徼暴敛,结果东骏国的百姓忍无可忍就杀了当地的太守,建立了新的政权,如今算来,也有几十个年头了。
想到这些,两人都有些感慨,一个是远嫁的公主,一个是背离了原有的祖国。
“不过,这真是一个好名字。”人如其名,据说那位秦芾姑娘也是一位美人呢。
“我也这么认为。对了,我还不知道大皇子的名字呢。”
“我叫顾放,你可以叫我放。”
“放?”秦芾笑了起来,烛火映照之下,有些娇柔之态,“大皇子是叫我放手吗?”
他失笑否认,“自然不是,你我的婚事象征了南安和北印的从此休战,我们是和平的代表。”
没想到,他的心意居然和她是一样的。
“我的娘亲来自东骏,东骏原本为南安所有,所以我也算是半个南安人,对于我而言,自然希望我们两国的关系能够改变,不要再有战争了。”
都说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灵魂,确实如此,顾放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他的话更是出于真心。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她这么说,可是也同时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的将来会如何呢?
“公主,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秦芾不希望彼此之间存着芥蒂,也就说了出来,“我确实有个问题。”
“请说。”
“那是关于一个女孩的事情,我还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菲尘。”
彼放一点也不吃惊,似乎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你知道她了?”
“果真有这个女孩?”
彼放坐到她的旁边,从他的侧面看去,有些忧伤,那种南安人特有的忧伤。
沉默其实就代表了承认,对此,秦芾倒是不生气,只是不解,他的表情说明了他必然很爱她,而且愿意为这份爱承担一切,可是——
“既然爱着她,为什么要答应娶我?据我所知,你们北印柄还有许多成年的皇子,他们任何一个不都可以承担下你的责任吗?”
彼放很是为难,似乎有着难言之隐,而且还是无法坦白的苦楚。
既然不说,那么她也只好继续猜测下去。“是你的母后?是你的皇弟?责任?无奈?”
彼放这回吃惊了,他不敢置信地说:“没想到公主对这里的情况如此了解。”
秦芾自然不好说,这是刚才偷听得知的,只好装腔作势。
“炎弟一向痛恨我母后,所以有时候处事会针对我,而母后则希望我能够不让父皇失望,所以我才……”炎弟知道他的事情,可他还是向父皇提议让他娶南安公主,而父皇也认为他已经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便一口答应。母后为了讨好父皇,自然不能说出他已经有意中人,更何况菲尘的身分只是名歌姬,以母后的势利自然不会答应让他们在一起,在各种压力下,温弱善良的他只好答应了。
“我明白了。”她点头表示自己的接受。
彼放连忙解释道:“不过公主放心,顾放必定不会亏待公主的,顾放会成为一个好的夫婿。”
“不用!”
什么?!愕然地抬头,他搞不懂状况了。是不是他听错了?
“公主什么意思?”
“我说不用,秦芾不要没有爱情的善待。”怕他有所误解,她连忙解释,“我知道大皇子不会喜欢我的,因为你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但是这没有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毕竟我也没有爱着大皇子,所以在我们之间,这是公平的;虽然我们不爱彼此,但我们却需要这样的维系。”
彼放有些懂了,虽然他没有顾炎那样的果决与气魄,可是他也拥有不凡的智慧。
“看来公主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秦芾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那上面还摆着皇帝御赐的佳肴美酒,她坐下,拿起一根筷子敲击着酒杯,“不错,可是我还需要一个盟友。”
“公主,请说出你的计划吧。”
“我们表面上是夫妻,可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共同实现我们的心愿——南安和北印的和平。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够主导局面了,那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刻,然后,你尽可以去娶你心爱的姑娘。”
她朝他微笑。
他感激她的善意。
“可是这样公主不觉得委屈吗?”
她倔强地摇头。
于是,他明白了,他伸出手,带着少有的热情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请接受我做你的盟友吧。”
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
“今夜,我们要好好喝一杯。”秦芾豪迈地拉他坐下。她呀,这一路上没有少受那帮北印人,特别是顾炎的气,难得遇见一个知书达理的北印人,还不把握机会好好说说话。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特别的仗义,也特别的有思想,这样的女子就是在北方也很少。
“公主的真性情让顾放敬佩。”
“这有什么呀?顾放,你这样的个性在北印才真是少见呢。”她伶牙俐齿地躲开了他的感激。
彼放明白她是在损他,“我是赞美公主的勇气,可公主怎么反而批评在下的文弱呢?”
“才不是。”她努了努嘴,表示不认同,“知书达理才是好的,我不喜欢你们北印人那种野蛮气息,就像那个顾炎一样。”
“北印的姑娘没有不喜欢炎弟的。”
“那是她们没有眼光。”她继续斗嘴。
彼放夹了菜放在她的碗里头,而她也不忌讳,低头就吃了起来。她也确实饿了,成亲倒是不累人,就是太饿人了,吃了一点东西,她才想起来,“你不要理会我了,回去吧,我听说你那位菲姑娘病了,你要是再不去,她的病可就要更加严重了。”
猝不及防提到菲尘,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很少有人敢如此开他玩笑,这个女子还真是特别,不知将来谁有幸可以娶她。
“那好,我就先走了,晚上你自己当心一点,芾儿。”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居然满顺口的。
“我知道了。”她受不了他的善良,一直把他推到门口。
守门的侍卫看见这个光景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他们说说笑笑没有怒目相视,便猜今夜是不会有问题了。
今夜,会是一个美好的开端。秦芾在临睡之前还在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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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北印柄的朝霞特别的美丽,能够从层层的云雾里折射出五彩的霞光,所以,天还没有亮,秦芾就醒来了。
出门时,伺候她的婢女正在打盹,而门口的侍卫也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看见她出来就马上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公主好!”可见平时一定是训练有素的。
秦芾微笑着对他们说:“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不必总是在我这里伺候。”
他们一本正经地回答,“照顾皇子妃是我们的责任。”
看见她好像要出去的样子,就又问:“公主是要去什么地方?”
“没什么,只是想要去看看早上的太阳,看看北印的天是不是和南安的不一样。”前一阵子为了云淄城的事情,和顾炎总有些不开心,所以就一直躲在马车里,甚至连吃饭也是叫人送上去的,所以虽然进了北印柄的地界好几天了,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一番,如今,正好可以去看看。
下人们为她的话感到好笑。天还会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那样吗?
“公主,我们陪你去吧。”
秦芾连忙制止。她才不要一大群下人跟着,一点也不痛快。
“你们千万不要跟着,我不习惯。”
“那公主是在皇子府里,还是要出去?”
“自然要出去,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就算是以前在南安的皇宫里,她也会觉得很闷,一个个假的山、假的池子,就连那些树木也被修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天然的韵味。
他们觉得为难,虽然大皇子临走的时候有关照过他们,要照顾好这个公主的起居,让她觉得满意,不要过于干涉她,可是,她到底是刚到这里,一个人出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如此由着她去,但又不好过分干涉什么,他们于是有些试探性地问:“那公主可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
“那倒没有一定,只是想去找一个比较高的地方,可以让我看见初升的太阳就可以了。”秦芾答得理所当然。
其中一个比较高的侍卫一听只是这样,就建议她说:“如果公主只是要看初升的太阳,大可不必出府,我们府上就可以看见如此的好景致。”
秦芾笑了。
“难不成你们这里还有山不成?”
“正是。公主沿着这条路走,一直走到底,看见了湖就向左拐,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看到罗明山了,登上了罗明山,你就可以看见想要看到的景致。”
“真的吗?”她怕他们有些夸张,毕竟这裹不是野外,而是一个皇子的府第。
“公主有所不知,大皇子也是不喜欢拘束的人,所以当年建造皇子府的时候才会特意选在罗明山下。”
她立刻兴匆匆地转身离开。
一旁矮个子的侍卫却皱着眉说:“喂,你怎么让公主去那里,你忘记了吗?不单单是大皇子喜欢那里,二皇子也特别喜欢去那里,要是让他们遇上了,这可怎么好昵?二皇子天性放荡不羁,既不喜欢南安人,更加讨厌大皇子,你这样不是……”
斑个子侍卫猛拍自己的脑门,“拗,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给忘了,我只想着要拦公主出门,竟然忘记了罗明山下还住着二皇子。”
希望不要遇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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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真看见了,不是一个小小的土坡,而是真的山头,大约跟桃花山一样高、一样大,可惜没有满山的桃花。
一步步提裙而上,因为从小就随爹亲习武的关系,登到了山顶也不觉得气喘吁吁。她站上最高的地方,对着南方远远眺望。东边的太阳刚刚升起,把微蓝的天空染出一点点的红艳。
把手负与身后,太高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走得好快,远远看着像你的人就赶了过来,居然追了好久还是不及公主的脚程。”
身后突然有人讲话,回头一看,才知道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顾放。
还真是巧,他不在屋子里陪着心上人,居然也登上了山头,是来看景,还是为她?看来应该是后者。虽然昨夜已经说好了,但他必然还是不放心,甚至还在为深夜离开的事情而不好意思,更或者他是想要帮她,让她在这个府上建立地位,证明她秦芾并没有新婚当夜就被夫君遗弃。
想到这一层,她心中有了一些暖意。
她没有忽略一路上来时,遇见的丫鬟、花匠看着她的怀疑眼光,莫要说他们,就是那些跟来的侍女,也对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她们本来在顾炎的命令下不得不违心照顾着她——个早就失去了名分的公主。如今知道大皇子入房不久就离开,那还不认定她是个没有出头之日的女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她。
好难得,她的夫呀,是一个好人。
“顾放,你来看我吗?”
直接的问法倒把顾放给愣在那里,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南安的公主都像你这样吗?”毕竟才刚刚相识,还无法习惯她这样的说话方式。
要说她粗鲁?还是太不知害羞了?
“大概吧。”这样的个性有什么不好,娘亲以前就说过,芾儿是天空的雄鹰,是草原的骏马,是满山坡的野花,皇宫的笼子怎么关得了这样的芾儿呢。
“是吗?”
“你昨天不就知道了吗?”她反问。
他看着她,从头打量到脚。如瀑的秀发技散而下,发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一支旧旧的银簪子,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身上也不再是那身隆重的南安宫服,没有玉佩响得叮咚,也没有长长的丝带拖地而飞,那一身蓝色衣衫看来也是旧衣,除了她的细致,她的美丽,她柔和的容貌,她几乎就像田间走动的任何一个平凡的北印熬人。
“怎么了?看什么呢?”察觉到了他的注意,她也把视线放到自己身上,拍了拍裙面说:“嫌那些衣服过于累赘,就换下了,没有给大皇子你丢脸吧?”
她故意这么问他,也猜出他会如何作答。
“公主高兴就好,更何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公主这样的美人,怎么穿都是难掩其秀的。”
秦芾因为他的奉承笑开了。
“千万不要这么说,不然我会想吐的。”
她是真心要他别这么说,不是表面上说不,而心里却是喜欢。这样的女子,不会羡富贵,也不会喜欢别人随意的赞美。她是不同的。
“我们下山吧。”
“不再看了吗?”他听说她起了个大早,爬得如此高,就是来看一看北印早晨的风光。
“不看了,反正以后有得是机会,更何况,我现在更想做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她朝他挤了挤眼睛。“自然是想要看一看你的心上人了,你说我是个美人,而你居然不要我这样的美人,那她必然是个天上人间都少有的绝色了。”
彼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想不出应对的话,只好由着她了。
“走吧走吧,我们下山,你们北印实在是太冷了,我才上来一会就快冻僵了。”
南方人确实受不了北方的气候,听说今年还有几个南安的宫妃死在父皇的寝宫呢。
“披上,小心着凉。”
一件皮毛的风衣,一下子就挡去了所有的风寒。
而穿得也不太多的他,虽然脸上有些冻红,却还硬撑着,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好男人!
不忍拂逆他的好意,她就一脸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心意。
“走吧!”他伸出手。
“好,回去了。”她接过了。
朋友之情,在那一刻真的诞生了。
很快的他们就下了山,刚走进后院,前面就奔来一个带着刀的武士。
“大皇子,出事了,二皇子来了。”
来就来了,怎么还嚷着出事了?秦芾不解地看向顾放,没想到身边的他竟然皱起眉头。
天大的事情也不过如此,有必要吗?
“他可曾说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可他说要听歌,所以菲尘小姐就过来了。”为难的表情,尴尬的神色,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敢说罢了。
“菲尘?!”不是震怒,不是惊讶,只是淡淡的无奈。
“公主,你先回房吧,我处理好事情再去看你。”
秦芾既然发现了问题,当然不会同意。
“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想看看我的小叔顾炎,也想看看那位美人菲尘,还有,我不喜欢夫君如此生硬地叫我,我是有名字的,我叫秦芾,不叫什么公主。”
如此坚毅的目光,他也知道奈她不得。
只好带她一起去了。
大厅里,远远的就传来了悠扬的丝竹声,以及女子美妙的歌声。
“那是谁在唱歌?”
彼放没有回答她,在即将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才轻轻地扬起声,“那就是菲尘。”
大厅上,顾炎坐在主位,一派悠然自得。
他的周围站了许多人,有男有女,大多是一脸奉承的表情,只有一位女子手里抱着琵琶,幽怨而歌,有些姿色,却非绝色,清清淡淡,如水里芙叶,若说哪里最好看,莫过于她的眼睛了。如水如雾,深不见底,有些无奈,有些痛苦,叫人心生怜意。原来她就是菲尘。
听见有人传报大皇子回府,歌声顿止,菲尘回头,眸中竟然藏着万千的歉意。
彼炎虽然看见了顾放,却不起身,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说皇兄去罗明山了,真是好心情呢。”
“没有什么事情就去了。炎弟,今日怎么有空来?”
彼炎微微一笑,“想着皇兄昨夜新婚,做弟弟的自然不能不识趣,打搅了皇兄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只好一大早来看望皇兄,恭贺皇兄的大喜了。”
他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根本就是对他无力反抗既成事实的一种嘲弄。
秦芾看不过去,终于替顾放说了话。“谢谢炎弟,我和你皇兄都非常感激你的体贴,特别是我,一路上承蒙炎弟的照顾,我才得以顺利到达北印,这份恩情,我秦芾永远不会忘记的。”
终于,在众多的人当中,顾炎看见了秦芾。
那确实是那位南安公主的声音,一路上,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一次次的发生,恐怕要忘记也是不可能了。
曾经,许多次,他想过那红帕下是怎样的容貌,美丽如牡丹?清秀如芙叶?还是温温婉婉兰花香?或是清清冷冷梅花傲?
没想到都错了。
那张脸是绝色,没有人比她更加美丽,即使脂粉不施,也是倾城倾国。
可是叫他熟悉、叫他想要亲近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神情,她那似笑非笑的睿智,以及唇边始终留着的灿烂,那是桃花的灿烂,桃花的艳丽。
他应该没有见过她的,可是为何如此熟悉?似乎早就认识……扑入记忆,他想起了桃花郡茶寮里的少年——魏烟。
“你是谁?”他问得不确定。
“炎弟,你也真是健忘,我是你的皇嫂,南安的公主秦芾呀。”她软软地把手塞进了顾放的手心。
秦芾?她是秦芾,那个高傲的南安公主,骂他无礼、敢把北印人比作强盗的公主?
可,为什么秦芾会是如此的模样?
“秦芾从何处来?”
“自然是从南安的宫闱,如若不是,还能是什么地方呢?”这样的说法应该不是谎言吧?她不是没有看见他的疑惑和震惊,可她和他根本就没有攀那份故的必要,所以她也就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南安的皇宫?”他依旧皱着眉,但看来是信了。“皇嫂,顾炎给你请安了。”
“炎弟不用这么客气,皇嫂不敢当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炎弟要常常来哦,一家人就该相亲才是。”
“弟弟知道了。皇嫂刚才去了哪里,怎么也没有看见?”
秦芾故意难得的娇娆微笑,显露出她真真假假的幸福。“我能去哪,自然是和你皇兄在一起了。”
彼炎听到此处,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极端的不舒服,就好像是吞下了一条毒蛇一样。
彼放看出两人之间不寻常,但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当是这个弟弟因为讨厌他,连带着也讨厌她。
“没想到皇兄、皇嫂如此恩爱,这下子父皇可以放心了,我们原来还根担心呢。”说话间,还故意将视线在顾放和菲尘身上扫了一下。
彼放心里只是叹了口气,菲尘却是惊惶地退了一步。
“看你们如此恩爱,也不禁让我有了成家的念头。”他不愠不火的说着。
彼放以为他说的是真的,连忙热心地问:“炎弟这样想吗?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中意的姑娘?”
“是呀。”他笑咪味地说,然后又把视线转到了菲尘身上。“但就不知道皇兄是不是愿意成全弟弟昵?”
彼放一下子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而秦芾也明白了,那菲尘更加脸色发青地跪倒在地,她不说话,只是不住的磕头,一个接一个。
“我非常中意你府上的一个歌姬,不知道皇兄愿不愿意割爱?”明明是笑着的脸,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挑衅和得意。他知道顾放不会不答应的,为了他的母后,为了所谓的大义,他会答应,他就是那样的人。而他更加知道,菲尘也会答应,不管是否有违心意,只要他开口,她还是会答应。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自然没有不舍得的。”顾放几乎是咬着牙说。
秦芾在顾炎开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前,抢先说道:“炎弟要人,我们自然会给,这府上的姑娘,只要不是菲尘,什么人都可以。”
所有的人都为这样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顾炎也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菲尘是谁?那可是她的情敌呀。
“为何独独菲尘不可以?”
“因为自从我昨天听了菲尘姊姊的歌声就再也忘不了,我想以后就跟姊姊学着唱北印的调子。对了,我还和她义结为金兰,我那么喜欢菲尘姊姊,难道炎弟真的要来夺我所爱吗?”
对面的女子,柔柔的声音,期待的眼神,明明知道这是她的计谋,不是真的如此,可还是心动了。
彼炎知道今日的事情,因为秦芾的介入,恐怕难以如此简单了,更何况他也打从心底不愿意和她为难,所以终于松口了,“自然不会,虽然我也喜欢菲尘这个丫头,但既然皇嫂喜欢,那么弟弟自然是不会夺人所好。对了,不知道皇嫂昨夜都听了什么曲子?”虽然放弃,但还是不想就这样走了,他也要为难她一下,他就不信,昨夜她真的有听菲尘唱歌。
“菲尘姊姊的曲子真是妙呀,风兮,扬兮;雨兮,飘兮,路茫茫兮,君不见兮,粗衣布裙,遥遥望西……”朗朗唱出的竟然就是刚才听到的那几句歌词,妙的是不但唱出歌中的词,还把词中的情也唱了出来——丈夫远行出征,妻子送行,又是不舍,又是期待。
彼炎这下也没有办法了,这一局他是输给了这个美丽兼具智慧的南安女子。
“皇嫂,你果真是厉害呀。”他语带双关地说。
秦芾装傻回答,“没有什么呀,只是喜欢才记下了。”还真是幸运,若非过耳不忘,又懂一些音律,否则她也没办法应对。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皇兄、皇嫂你们用膳吧,弟弟就先走了。”
“以后要常常来呀。”她故意如此说。
他则别有深意的点头应允,然后离去。
彼放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他正要去扶菲尘起来,菲尘却突然对秦芾叩起头。
“公主,您的大恩大德,菲尘这辈子都不忘记!鲍主,您放心,菲尘绝对会记着您的好,不会和您抢爷的。爷,都是菲尘的错,菲尘又给爷添了麻烦……”
许是受了太多的惊吓,支撑不住的她终于倒了下去,陷入昏迷。
彼放抱着她,一脸的焦急。
“菲尘、菲尘。”
秦芾则吩咐一边的下人,“快去请大夫。”
“是,皇子妃。”
彼放边道谢边奔出大厅,朝着菲尘的房间而去。
花了好长的时间,菲尘的病才好起来,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才知道了关于顾放与菲尘的一些旧事。菲尘原本是皇子府的歌姬,是顾炎的母亲把她送给顾放的,其实用意很简单,菲尘就是西宫娘娘摆在皇子府的一颗棋子,一颗对付东宫那边的棋子。
但是,即使这样,爱情还是发生了,顾放喜欢上了菲尘,而菲尘也喜欢上了这个善良温和的男人。
也因为这样,菲尘才会说对不起顾放,才会对顾炎的无礼无可奈何。
初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很是震惊,也极度讨厌顾炎的行为。然而顾放却显得非常大度,他说那不会是顾炎的主意,顾炎这个人太过傲气,他是不屑于利用一个女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定然是他的母后这样安排的。
我却不信,依旧坚持,顾炎这个人没什么好的。
冷血、无情、无心。
当然,是有那么一点才能。
——秦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