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岂舒包下了整个天风楼,邀江湖各派来此众会。
不过由于近来灭神教行事猖獗,所以江湖人人自危,疑心深重,自然不太愿意听这样一个年轻人的计划。白正为了顾全大局,只好要女儿陪他同行坐镇,这样才把江湖二十七派三十二帮的当家主事召集起来。不过,他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会议才进行到一半就受不了,何素只得扶着他到楼上客房休息,而白岂舒则继续主持下去。
在楼上,白正因为一路颠簸,再加上劳心劳神,病情更加难以控制,只是不停地吐出黄色的胆汁。何素想要去煮药,却突然记起自己出门太仓卒,居然忘记带药了,她赶紧跑下楼,在楼梯上却撞上一个人。
“小姐,您这么着急要做什么?”
何素觉得他有些面生,一时间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不过看他这样叫她,心想大概就是白家的人,于是便说;“你来得正好,我爹现在痛到不行,你赶紧回白家找少风,要他带着药,赶紧到这里来救人。”
那人虽然答应,却又不行动。
“怎么了?还下去吗?”
那人这才应声出了天风楼,临行前还不时回头看,与她的眼神相遇时便赶紧避了开来。
何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心上记挂着白正的身子,也就没有在意。
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早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而白正的情况则又严重了几分,她不禁埋怨她的丈夫怎么这样不知轻重,还像一个孩子一样懒。
她看情况也不能再拖下去,只好披了件斗篷步行回去。
一回到家,她先去白正房间拿了药,然后又到自己的房间找夫婿,可是门却紧紧关着,她在门外大声叫道;“少风!少风!”叫了许久,却依旧无人应答。
她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这个少风是怎么回事,不是要他在家里等我们回来的吗?居然也不在。”正要转身出门,她却在床脚边看见一个黑色的牌子,觉得古怪,就过去拾了起来。只见那上面却刻着几个字——灭神教教主
轩辕非。
她心头立刻大乱,直觉地认定她的丈夫可能已经遇到麻烦,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在此刻这样关键的时候失去踪迹。“这下糟了!少风不会武功,要是真的被他们那些人捉到,岂不是在劫难逃?”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听到一些关于灭神教的传闻,知道他们都是心狠手辣的无情之辈,再加上她自己对轩辕非的认识,也知道他是那种只要看不顺眼就能够手起刀落的家伙。
一想到这点,她手里的药尽数落了下去。
她没有去拾,只是匆忙离开了房间,却看见在回廊之处有一个身影一晃而过,似乎像在逃避她似的。她心中起疑,就大声喝道;“什么人,还不出来?”
那人见没法躲开,只好又走了出来,不过却一直低着头。
可是,何素却马上认出了那人。他就是在天风楼中看见的那个下人!
猛地,白正和白岂舒那日的谈话跃上心头,于是她故意试探。
“叫你来取药,为何你却在这里?”
“我才要给小姐送过去呢,没想到小姐心急,自己就来了。”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回答。
“是我心急吗?还是你自己没有来取?”
“小姐您别瞎说了,我不来取,还能做什么呢?”
她冷冷一笑,“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您瞧,姑爷才把药给了我,我这不是要给您送过去了吗?”他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她瞧。
她一听他提起姑爷,情不自禁就问;“姑爷?你看见少风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那他人呢?!”
“姑爷一定在房间吧,刚才就是他把药给小的。”
她倏地动怒,“在房间?!那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呀!”
那人装腔作势地走到门前,朝着里面叫了几声姑爷,等了一会就说;“小姐,我看姑爷大概觉得房间里面闷,所以出去走走,您也不要太着急了。”
她哼了一声。
那人见她不再问话,以为已经顺利过关,自然就松了口气,“小姐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就去天风楼送药了。”
“不用了!”她叫住了他。
“不用了?”他疑惑地回头。“难道是老爷好了?”
“老爷没有好,不过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情呀?小姐,有什么事情等我送了药回来再说也不迟,老爷的病可是不能拖的。”他举步要走。
她一声厉喝,“站住!”
他不安地转头。
“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我刚才在房间里面捡到的。”她从怀里取出那个黑色牌子。
那人接过来一看,面色豁然大变,何素心中也就明白了八、九成。这灭神教果真有人混进了白家,躲在天风楼里有所图谋。
“这东西,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自家的东西也不知道吗?”她反问。
他尴尬地笑,“是咱们自家的吗?小的确实没有见过。”
“混账东西!到了现在你还要和我装傻吗?这上面刻着的,不就是你们教主的名讳吗?你难不成是患了失忆症了?”
那人也看出来这个白家小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生怕她喊了出来,破坏教主的整个计划,所以没有多想,突然整个身子向前一倾,然后以左手手掌印上何素的胸口,虽然只用了五成之力,但是何素只不过是个没有武功保护的女子,自然不能承受这些力量。
她眼前一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倒塌,接着软软地倒了下来,可是并没有碰触到冰冷的地面,而是进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昏沉中,她似乎看见了男人模糊的轮廓,美丽且让人过目不忘,是那个男人,灭神教的轩辕非。
她想要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还有她的丈夫去了哪里,问他白正的解药,还有天风楼的事,她有太多问题了,可是却只能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
“教主,小的——”那人跪在地上。
“是你伤了她?!”几乎冷冽的声音打断了那人未竞的话。
“白绫发现了我,所以小人——”
可是,轩辕非却根本没有听他解释的耐心,宽袍一甩,那人受内力所动,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口中更加气血翻腾,可他不敢擦血,仍旧低头跪着。
“我只问你,是你伤了她?”
他诚惶诚恐。作为他的属下,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个教主有多么残暴无情。“是小人,可是——”
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她是我的女人,你居然也敢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轩辕非手中的长剑直接进入那人心脏,霎时,那人就没了呼吸。
他举手模着何素的额头,拂开她的乱发。“何素,相信我,很快的,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会给你天下最珍贵的东西,财富、名誉、地位、爱情,所有女人渴望得到的东西,我轩辕非统统都可以给你。”
就在这时,从树上跳下两个黑衣人。
“教主!”他们齐齐跪在地上,对那个倒下的尸体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早就对于这个司空见惯。
“如何?”
“天风楼中的事情,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失去知觉,下一步——”
“那就收网!”
“那些人该如何处置呢?”
虽然还未入冬,可是日光之下,轩辕非的容颜却让人不寒而栗。比起三年前,他身上的杀戮之气更加深重,而眼中的霸道狠毒也更加胜于从前。
“当日凡是追杀过我,还有杀我父亲的人,都断其经脉,废其武功,然后带回教中。其余的人——”他闭起眼,等到在睁开之时,满眼尽是红色。“对我们有用的就一起带走,无用的一个活口也别留下,我要他们知道,得罪灭神教的人,是绝对没有活路的。”二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一偿今夜夙愿。
“属下遵命。”
他飞起眉,笑容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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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红由天风楼的一角开始渗出。
刀光扬起,满空血腥,刹那间,无数的人影都倒在一片血红之中。
“慕容副教主,您怎么来了?”
喑黑中,一位红裙女子突然出现在当中。
“教主说您病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我如何能不来呢。”慕容鄢笑时就如飘落满地的春花,与她说话的那位男子一时失手,手中的刀顿时跌落在地。
“就是再病,也要过来看看呀。”她拾起刀子说;“小兄弟,要拿好了。”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
“这人就由我来处理吧。”她指着那地上一身素白,唯有手腕微微出血的年轻人,“我与此人有些宿仇,让我来解决他吧。”
“好,慕容副教主,这里就交给你了。”
慕容鄢蹲,红色的长裙盖住了赤果的脚。“白岂舒,你从小练武,一身功夫得来不易。当初,你救我一命,如今我也还你一个人情,至于将来——”她看着天边,一片血红,还有灭神教几乎疯狂的模样,自百自语的说;“轩辕,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对于这个世界,我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如果你要这天下,我就会为你取来,哪怕死后必须下十八层地狱。可是,你确定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需要的?”
她微微一笑,却又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一片空白。然后,她取下自己的银色发簪,对着他的涌泉穴上轻轻一点。
白岂舒身子一震,接着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见那个几乎已经三年没有见面的女子,他自然是吃了一惊,可是看看周围的情况,他则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悲愤。“灭神教!”
这个女人他其实非常熟悉,在多年前,他也和好友瞿飞一样,被她少有的率性和美丽所震撼。
“你如果想跟着一起死的话,尽避可以再大声一点。”慕容鄢浅笑。
“为何会这样?慕容鄢,为何你会在这里?你难道忘记了瞿飞吗?”那日,瞿飞死的时候他也在场,好友只求与她共死,而就连她这样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在那时也不禁神色凄然,凄楚之间又有着最大的绝望。
他们坠下悬崖,他一点都来不及去救。
然后,他却突然看见慕容鄢轻飘飘地飞了上来,他知道一定是瞿飞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杀死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作为他的好友,除了完成他的遗愿,还有什么法子呢?于是他一手拉住了慕容鄢柔软的手。
突然,她剧烈的挣扎,分明就是不愿意独活,多亏是他的一句话,让她终于没有死成。他说,瞿飞所有的心愿都被你一一毁去,难道这最后的一个,你还要毁去吗?
所以她没有死,又活了下去,可是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日她满脸灰白地对他说;“你不该救我的,就是救下了,活着的也不再是慕容鄢。”
“白岂舒,你还是太单纯了,坏人终归是坏人,是不能改变的。你不会以为当初救了我,我就会变好吧?”她始终保持平静的表情,仿佛早就忘记了过去。
“那你救我——”
“我慕容鄢从不欠人,你当初救了我一次,我现在自然该还给你。”
看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存有一丝同情,她不禁大笑,“傻瓜,你和瞿飞还真是一对好朋友,他信错了我这个妖女,结果送了性命,而你呢,居然到了这节骨眼上还在可怜我。可怜我这样的女人会要了你的性命的。”她笑声婉转,眼波荡漾,在这阒黑之中不觉动人,只觉得更加凄凉。
“瞿飞说,他不后悔,他认为你身不由己。”
“傻瓜!真是傻瓜!”她又笑,“我哪里是身不由己了,和轩辕一起建立灭神教本来就是我们共同的心意。我有野心,我要别人臣服在我的脚下,我要别人对我唯命是从!”
“在爱上瞿飞之前或许如此,可是之后呢?瞿飞死了,为什么一个说自己野心勃勃的人,居然会甘心与他一起殉情?因为你那时就已经变了,所谓权力地位全及不上瞿飞的爱。”
“住口!不要劝我,我这人最讨厌讲大道理的家伙,任何一个想要劝我离开轩辕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就是瞿飞也不成,更何况是你?为了轩辕,哪怕要我的命也可以,我只要他如意。你走吧,要是再留在这里,我恐怕就要改变心意了。”她微勾唇角,“你该知道,我有多么善变的。”
“可是——”
“不用可是,这里所有的一切已经不是你能够挽回的了,轩辕计划了那么久,就是等着这一天,他岂会这样轻易放手。”
“他果真没死?!”其实那天看到风火令就该知道,他还是轻敌了。
“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谋略,把你们这些正义之士一网打尽呢?而且还是在你们毫无所觉的机会之下,也不知道是他太聪明,还是你们太愚蠢。”
他一咬牙。“我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给我叔父下药的,恐怕——”
“这件事情他要是想说,自然会说的,不过此刻大概还不是时候。你走吧,趁着此刻你还有力气走开。”
白岂舒却突然摇头。“不!这里所有的人全都是因为我的疏忽而陷入这样的陷阱,我已经难辞其咎,如果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做了无耻的小人吗?”
慕容鄢不屑地说;“你还真是高估了自己,就算不是你,轩辕一样可以做到这一步的。告诉你,你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多死一条命罢了。”
“不行,我要去找叔父。”
“傻瓜,轩辕最恨白正,你以为你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不要妄想了。”
这样的话,虽然伤人,却也道出了事实,受伤之前,他已不是那人的对手,更何况是如今。突然,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人。“那我堂妹呢?她不是江湖人,也和轩辕非没有仇怨,姑娘是否可以帮我找到她?”
仇怨是没有,不过纠葛却难说了。她看着白岂舒紧张的表情,低头开始沉思。
“姑娘,我堂妹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
她终于开口,“她在白家,似乎受了些伤,此刻轩辕不在那里,如果你要去救人,就要趁现在。”
白岂舒举步就要走。
慕容鄢却在后面又加了一句,“要是半途遇上轩辕,你倒是可以考虑让你堂妹保护你,这样或许你还能全身而退,不要指望打赢他这样的事情出现。”
她话中有话,不过白岂舒却一点都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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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白家,如今已经是灭神教的天下。
白岂舒在撂倒守门的护卫后,推开何素的房门,就看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依她的脉象看来还算正常,应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他伸出手指,在她胸口轻轻一点,解开她的穴道。
迷迷茫茫的,何素终于醒来。“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绫儿,天风楼出事了,堂哥现在要带你离开这里。”
“堂哥,白家里面有奸细!”她着急地拉住了他,“我看见了轩辕非,还有少风也不见了,他一定是被他们抓到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不要紧的,堂哥一定会把他也救出来,绫儿不用担心。绫儿,你能够走路吗?”
何素站起来,似乎还有些头晕目眩,不过她的坚强并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拖累他人。“行的,堂哥,我可以走的。”
于是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不料门一开,却正好看见轩辕非在门前三尺之外的地方,锐利的目光正盯着他。
白岂舒把手伸向后面,何素立刻与他交握。
轩辕非看着他们交缠的手,额上青筋跳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发怒前的征兆。“白岂舒,没想到你这人的命还真够大的。”
“轩辕非,要说命大该是你吧。不过,没想到你死里逃生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不想与你废话,你只要放开这个女人,我便可以让你离开。”
白岂舒虽然受制于人,却也不肯低头。“你做梦!她是我的堂抹,就是死,我也不会让给你的。”
这本来是无心的话,但轩辕非听在耳中却是格外刺耳,尤其是那一句不会让给他,就好像是在陈述他对她的占有一般。
“死也不给,那我就让你死在白家!”他右手展开,如鹰爪一般,要去拉何素的手腕。
白岂舒却带着何素轻轻一避,闪开了他的手。
轩辕非杀机顿现。
看到他身边有空隙,白岂舒飞身想要突破,没想到轩辕非就在等这一步,一个旋身,身子在空中翻越,人已经到了他身边,右手中的剑似乎只要一步就会刺中了他的咽喉。
可也在同一时间,何素却突然伸手抱住了白岂舒的脖子,轩辕非怕她受伤只好放弃,贴着她的身子滑到另外一面。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留下破绽,可是何素却偏偏在与轩辕非最靠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
她细想着自从韩少风进入白家之后发生的事,想要一个答案,偏偏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绫儿,我们走!”白岂舒带着何素就往外面冲。
“做梦!”轩辕非一击不中,人又赶了过来。
到了外面,却有更多的人一拥而上,何素知道,此刻白岂舒一人出去已经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要带着她,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堂哥,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出去就好。”
“不行,要走,我们就要一起走!”他突然抱起她。
轩辕非心中早就因为何素不惜以身体保护白岂舒而妒火中烧,现在又看见他们这样,攻势也更加凌厉。
“刚才要放你走你不走,现在可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剑招虽然凌厉,不过由于何素在白岂舒身边,他又因为害怕她受伤而错失了好几次机会。
而何素每次看着他;心里的疑惑也就更加添了几分。
抽丝剥茧后,她似乎越来越接近那个中心点。心中一颤,像是作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梦。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所有的事岂不都是一个阴谋,而她这个傻女人居然还信了他?
她下定决心,要得出一个结果。“堂哥,这样子只会是两个人一起死,你不用再理我了。只有你出去了才有希望,才能够再回头救我、救爹爹,甚至救天下。堂哥,你要想清楚。”看见白岂舒似乎要拒绝,而轩辕非的剑又要刺来,她只能以行动表明自己的坚定。
她突然挣开了他,挡在他和轩辕非的中间,然后坦然地闻上了眼睛。
白岂舒冲向前大叫一声,“绫儿!”
而轩辕非则飞快地收住剑势,重重把剑插到地上,力道极大,石板顿时碎裂成好几块。他气喘吁吁,眼神却格外紧张地看着她,张口欲出的就是妻子的名字。
何素仰天而叹。聪慧如她,已经洞察了其中的奥秘。
她何素竟然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虽然内心悲恨,却还是记得身后的血亲,于是大叫,“白岂舒,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死在这里!”
他如同遭受当头一棒,一咬牙,只得放弃地飞窜上树。
见轩辕非似乎要开口命人去追,何素却冷冰冰地说;“你要是叫人去追,我也会死在这里。”她猛地从头上拔下了当日韩少风所赠的银色发簪抵在颈项上。
轩辕非走近她,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皱着眉头,终于还是开口,“传我命令,让他去,不许追。”
“为何?为何?”她冷眼质问。
他避开她的追问。“什么意思?”
“你为何不杀我?为何你的脖子上面也会有牙印?”
“这些事情,以后你总会知道的。”
她低头轻笑,笑中满足苦涩,“只是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白小姐,关于我的事情,还有你心里的怀疑,等我处理完一切的时候,自然会让你明白,此刻你只要乖乖的,不要乱动就成了。”黑色衣袖轻轻一拂,何素又一次软软地倒入他的怀抱。
“如果我此刻就要一个解释呢?”
“那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他把那根发簪重新插到她的头上。“此刻还不到时机。”
何素怨恨地看着他,曾几何时,她的眼光居然也会如此可怕,而且令他心惊。
终于,她忍耐地闭上眼睛。“时机吗?我恐怕等不到你给的时机了。”
虽然不曾点破,她却已经绝望。假的,假的,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梦罢了,原本她还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拥有母亲不能获得的感情,到头来,却还是那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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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岂舒出了白家已是夜色深沉,他觉得无处可去,左思右想,也只能在白家周围徘徊不去。
很快的,他看见一大批灭神教教徒走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轩辕非,他还想要追过去,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臂。
回头一看,他不禁泪流满面。“师父,师父!”
他脚下一软,终于跪了下去。
“怎么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男人宠溺地扶超他,目光柔和。
“叔父说您已经死了,天下人也说您死了,我们大家都找不到你。”
“对外界说我死了,是白师兄的体贴。白师兄知道我喜欢一个人,而且早就有了归隐的意思,所以就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这个看起来满头白发,一派斯文的男人,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夕竹君子”苏澈,许多年之前,他的夕竹剑法曾经让整个江湖为之惊艳,简直是万夫莫敌。
“师父。”白岂舒急着想要告知事情的始末。
他只是淡淡地阻止,“这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
“我就知道,只要师父在,就没有不成的!”
苏澈温和地拍拍他的头,“傻孩子,师父不是神仙,也不是万能,更何况如今的师父功力尽失,早就没有了昔日的威风。”
白岂舒惊得目瞪口呆,赶紧拉起师父的手,果然发现他的脉象之中,不但没有内力,反而气息不稳,根本就是一个久病主人。“师父,您——”
他笑着安慰,“无妨,反正我这样子也将近十年了,舒儿毋需担心的。”
“师父您一向身体健康,为何会突然功力全失,难道是被恶人所伤?”可想想又有些不对,师父的功夫在当今武林可谓独步,就是轩辕非也是望尘莫及的,还有谁能够比得上他,暗算得了他?
苏澈一愣,然后轻轻吟了一句,“青青素月渠中影,默默红尘终无双。若真是为人所伤,倒是一件幸事,这世间,多得是心伤无人能治呀。”
白岂舒在跟随他习武时,就曾经听叔父讲过他的往事,说师父年轻时曾有过一段奇遇,遇到一位年轻的女子,两人相爱然后结合,更有一个女儿,可是天不从人愿,终于还是不能常相厮守。十多年前已然是花白的头发,如今更成了雪白颜色,莫非就是相思之苦?
苏澈突然不住地咳嗽起来,以手捂住,一道刺眼的红色就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白岂舒慌张地一把托住他的身子。“师父您快坐下,先休息休息。”
“我的身体不要紧的,倒是有些事情要嘱托舒儿去办。”他坐在一块焦黑的石头上,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一枝竹子做成的小箭。
“隐箭?”白岂舒不禁大声呼出。
这据说是前一任武林盟主的信物,他临死的时候曾经有过传闻,说是把它交给了下一任盟主,还说此箭一握在手就可以号令天下。只不过,始终无人拿出这信物来,所以盟主之位就一直悬空着,直到那年一起围攻灭神教,大家才推举叔父为盟主。
“师父,原来您就是那个握有隐箭的人!可为什么您都一直没说出来呢?”
苏澈叹口气,“因为岳盟主赐我接受隐箭的时候,我发生了一件意外,去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方,等我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我的心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雄心,唯一的心愿只是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所以我把隐箭藏了起来,希望有朝一日有一个比我更加适合的人能够当上盟主。
“这些年我人虽不在江湖,可是却知江湖事,白师兄就是那个适合的人选。这一次要不是因为白家出了大事,这隐箭我恐怕是不会拿出来的。”
“师父,您打算怎么办?我都听您的。”看见了隐箭,似乎就看见了希望。如今灭神教如此有恃无恐,而叔父和各派掌门又在天风楼被捉,各门各派就算联合也会因为无人做主而成为乌合之众,结果只是耽误时间,让灭神教趁机作乱罢了。
“我要暂代白师兄盟主之位,以隐箭号令天下,共抗强敌。”
白岂舒心中不由得一喜,可很快的,他马上又想起了新的问题。“可是轩辕非呢,他怎么办?他的武功很高,舒儿恐怕对付不了他,而师父您又不能再战……”
“这一点倒不用担心,玄天功虽然厉害,可是没有玄天宝剑,没有玄天心法,始终难以发挥最大的功效。当年之所以把这两样东西分开放置,也是考虑到这一个原因。”
“师父,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真的很可怕吗?当年那个魔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无法抵挡呀。”
苏澈摇头,“舒儿,你并不知道其中的玄妙。二十多年前那个魔道头子最后被我们正教之人制伏,并非这三样东西无用,而是练的人不得其法,再加上他的天资不够高,这才使得魔功未有大成。可是轩辕非不同,他是个武学奇才,光靠着一本秘籍就可在三年前与几大高手对抗,可见他的天资,如果这三样东西全都到了他的手中,恐怕——”
“那师父,我们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两样东西都在我住处,而知道我住的地方的人,全天下只有你叔父相当年为我所救,一直照顾我的老仆一一人而已。我知道白师兄为人刚直,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说的,如今我倒是担心那轩辕非为了要找到魔剑逼迫白师兄,伤了他。”
“我也正在担心这个。”
“虽然我已经不能再战,可是这些年潜心修行,却得出了一套对付玄天功的剑法,此剑法源于夕竹剑法,你练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他拿过苏澈递过来的小册子。“要我学吗?”
“时间过短,恐怕已经学不了了,你只需熟读之后牢牢记住即可。然后,你就假意去救白师兄。但是有一点要记住,你一定要在轩辕非面前使出我教你的夕竹剑法。
“以他的眼力,定然会识得那是我的武功,当他知道你是我的徒儿,一定会以为你知道我的所在,然后会以你叔父的安危要挟你。那时,你就顺其自然地假装答应。此人疑心颇重,对这魔剑又誓在必得,所以只会亲自前来取剑。”
“师父要徒儿把他带到何处?”
“自然是我这里了。”
“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无妨,到时候你可要求与他比剑,如果不出意外,我有信心可以赢他。j
“可是就算能赢,他也未必会答应,他这人能够隐忍三年不出江湖,可见他的心机。”
“不,他会答应的,他向来狂妄自大,知道我的武功全失,而你的武功又远不如他,就算有我在一旁口授,也不过是初步掌握,一定不能将他制伏,所以他会答应。而同一时候——”他微微一笑。
白岂舒马上就领会,“我知道,由隐箭齐集起来的各路人马会冲进灭神教,灭神教里没有了主事的人,我们只要尽全力,一定能够取胜的。”
苏撤低头。虽然为了让舒儿安心而没有反驳,不过他心里明白这确实是一步险棋,如果一步不对,就会步步走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