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茜婷站在海滨大道上向乔挥手道别,罗叔叔这位温和的W国朋友在临走前从车窗里伸出头,不放心地再次询问:“你确信你在这里有朋友吗?”
“是的。”雷茜婷拉了拉在她背后沉甸甸地拽着的双肩背包的带子,那里面有她的换洗衣服和所有她为她在这里的生活描绘的画面。眼前的景色是多么熟悉啊,她恍然又回到梦中,想要见到贝亚的心情更加迫切。
“好吧,自己当心点,找不到路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帮助你的。”
“谢谢!”雷茜婷鞠了个躬。
等乔的车子启动后,雷茜婷就快速向别墅的方向走去。她在异国的人流中是那么显眼,与那些高大的白种人相比,她显得那么瘦小,背包在她背上像座小山一样,但她步履坚定、神色温和而坚强,使她平淡无奇的相貌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吸引人的神采。因为贝亚的缘故,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越走越快,到别墅前时毫不犹豫地推开庭院的铁门。即使隔着整个花园的距离她都能听到扎克曼的哭声,这哭声揪紧了她的心,她奔跑着冲上台阶,循着哭声冲进一楼的育婴室。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墩布丽目瞪口呆地看着撑着门框、弯腰喘气的雷茜婷。
“你是谁?你为什么闯进来?你不赶快出去我会报警的!”墩布丽护着啼哭不止的扎克曼,厉声警告。
雷茜婷放下背包,张开双臂信赖地向墩布丽走去,“墩布丽……”她轻声呼唤。
墩布丽一呆,“你认识我?”
“是的,”雷茜婷拥抱了墩布丽和她怀里的孩子,眼泪涌出来,“你、好……吗?”
奇迹般地,扎克曼不哭了,并玩弄着雷茜婷垂到他眼前的头发,墩布丽惊疑地看看扎克曼又看看雷茜婷,难以置信地说:“他看到你就不哭了,这真是奇迹,连贝亚先生都不能让他停止哭泣。你到底是谁?请原谅我这样的语气,我确实非常好奇。”
“我……抱……孩子,”雷茜婷哀求,“我……帮、你。”
墩布丽快速地审视她一眼,然后根据自己的判断把孩子送到她怀里,一边说:“你说话的语调很像一个人,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雷茜婷没听进墩布丽的话,她慈爱而热切地凝视着孩子的脸。是的,他就像她想象的那样,有金黄色的头发和浅绿色的眼睛,脸型、鼻子和嘴像贝亚。他吸收了父母的优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安琪儿,“名字?”她急切地看着墩布丽。
墩布丽讷讷地回答:“扎克曼,扎克曼·森,贝亚先生给他取的。”
“扎、克曼,扎克、曼……”雷茜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孩子泛起笑容的脸,一遍遍念叨这个名字,直到能流利地说出来才高兴地问墩布丽:“扎克曼?”
“对,扎克曼。”墩布丽不安地说,“我不知道把孩子交到你手里是否明智,但你好像很喜欢他,而他也很喜欢你,我该怎样解释这种现象呢?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我确实需要一个会照顾孩子的帮手,但我必须先了解你,然后征求过贝亚先生的意见后才能决定能不能让你留下来。”
“我……可以!”雷茜婷把孩子放到小床里,让他抓着她的一只手,然后接着说,“我……来自、中国。”
“中国?”墩布丽夸张地瞪大眼睛。
“是的。我、来……帮助、你。”
“太像啦!太像啦!你这种说话的腔调!”墩布丽慢慢摇晃她的脑袋。
“像、谁?”雷茜婷有点紧张。
“像贝亚先生的妻子艾丝洛丽,有一段时间她就是像你这样说话。”这时,庭院里传来车子行驶的声音,墩布丽朝外面看了看,“一定是贝亚先生和他的妻子回来了。”
雷茜婷突然抓住了墩布丽的手,恳求道:“帮我!我、要……留下!留下!”
墩布丽对着雷茜婷似曾相识的表情怪异地看了很久,直到贝亚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育婴室,才匆匆拉开雷茜婷的手,贝亚出现在门口时她刚来得及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贝亚,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她不太自然地笑着说。
“好的。”贝亚惊异地看了墩布丽身边的陌生女孩一眼,“她是谁?”那女孩正用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而忧伤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勾起他一些刻意深埋的记忆,这让他不痛快。
“我正要跟你说她。”墩布丽回答,“我需要一个会照顾孩子的帮手。你瞧,她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孩子不哭了,所以你能不能考虑让她留下来?”
“她是谁?从哪里来?”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
“那么我来问吧。”贝亚的目光转向雷茜婷,他注意到扎克曼一直抓着她的一只手,“你是谁?从哪里来?”
“雷茜婷,中国。”
“你的回答很简单,不过我懂了。你是说你叫雷茜婷,来自中国,对吗?”他顿了一下,“这个发音真奇怪。”他没能捕捉到同雷茜婷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片段。
雷茜婷有点失望。
贝亚又说:“中国很遥远,我很好奇你这么远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旅游,同时、工作。”
“你总是用这么简短的方式同人们交流吗?”
“是的。”
“你这么年轻,真的能照顾好孩子吗?他还很小、什么也不会,我怕你根本不懂他需要什么。
“我……可以!”
墩布丽说:“她只是我的帮手,我会告诉她该做什么的。”
贝亚点一下头,“墩布丽,既然你对她这么中意,我就留下她吧。”
“谢谢你,贝亚先生。”
贝亚又看着雷茜婷,“那么,你需要多少报酬呢?”
雷茜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尽了很大的努力才使自己发出声音,“随便!”
“没有人要随便做报酬的,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
“谢谢!”
艾丝洛丽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贝亚,我等了你很久了,我想你该说完了吧。”
贝亚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更加冷漠,他抿着唇转身走出去。雷茜婷目送着他的背影,为他感到深切的悲哀。那悲哀由他的心里传导过来,比她自己的悲哀还胜过千百倍。
“你怎么了?雷茜婷小姐?”墩布丽温和地问。
雷茜婷勉强收回心神,“茜婷,叫、我……茜婷。”
“好的。该给孩子喂女乃了,茜婷。”
“嗯,我来。”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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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亚在艾丝洛丽对面坐下,他控制住脾气,尽量冷静地对她说:“艾丝洛丽,我很累。”
“我也很累。”
“那么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要无休止地考虑下去。”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打算就这样耗下去吗?你当离婚是个游戏吗?”
“不,贝亚,那怎么可能?这件事必须有个结局。”
“是啊,再拖下去人们就要对你失去兴趣了。”
“你说得很对。”艾丝洛丽背靠着扶手,把脚放到沙发上,“我有个想法。”
“你说吧。”
艾丝洛丽叹口气:“我想……如果你不过分干涉我的事业我可以考虑与你和解,我会分出部分精力放到家庭和孩子身上,尝试那种你所说的和谐的生活,想想也挺有诱惑力的。”
“这样整个故事就会有个完美的结局,对你形象的树立大有好处。又是和万妮商量好的吧?”
艾丝洛丽怒冲冲地说:“我一直在努力使自己接受这个念头,你这样说好像我居心叵测似的。其实你想想看,我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回心转意的话,我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现在看来该是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了?”
艾丝洛丽不甘心地回答:“可以这么说。”
“好吧,过几天扎克曼就满月了,妈妈和我都打算为他庆祝一下。这段时间来,我们都冷落了他,为他开个派对算是小小的补偿。从现在开始直到派对结束,我们都不要争吵,正常一点相处,然后事情必须有个了解,这就是我为我们俩准备的最后一个机会。”
“我很乐意。”艾丝洛丽软绵绵地向贝亚伸出手,“像以前那样爱护我吧,我想上楼休息一下。”
贝亚没动,“对不起,我没那么快转变心情,恐怕也没力气把你抱上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牵着你。”
“贝亚,你变了。”
“我很遗憾。”贝亚握住艾丝洛丽的手,艾丝洛丽发出轻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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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曼已经睡着了,雷茜婷呆呆地看着他。贝亚和艾丝洛丽在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很大,她比常人敏锐的听觉一字不漏地把那些话捕捉到耳朵里,听着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她的心针扎般难受。她老早就想到贝亚很可能会与艾丝洛丽和解,她终究要退出他的生活,但是,当这种可能真的呈现在眼前时,她却忍不住从心底涌起强烈的失落和悲哀。终究只是一场梦啊!
“你怎么了?茜婷?在想什么难过的事吗?”做着针线活的墩布丽关切地问。
雷茜婷多么想把一切都告诉墩布丽,但她不愿给贝亚本来就糟糕的生活再增添烦恼,在事情没明朗之前这样做是不明智的,况且不一定有人相信她、于是她强压下倾诉的渴望,笑着回答:“贝亚……艾丝洛丽……吵架,对、孩子……不好。”
“他们顾不上这些。”
“换个……环境,好吗?”
“那得经过贝亚先生的允许。能换个环境应该会对孩子有好处,他待在这里一直哭。”
“请……问、贝亚。”
“过会儿他会下来看孩子,那时我来问问。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谢谢!”
丙然,没过多久贝亚就进了育婴室,他看着扎克曼香甜的睡脸,不由得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
墩布丽问他:“贝亚,你不觉得为扎克曼换个环境对他更好吗?”
“你认为呢?墩布丽?”
“我认为换个环境会比较好。”
“为什么?”
“你和艾丝洛丽实在太喜欢争吵了,他成天听着这些噪音,心情怎么会愉快呢?”
“我想最近几天我和她不会争吵了。”
墩布丽不以为然,“你可保证不了。”
“是啊。”贝亚沉思着。他忽然接触到雷茜婷会说话的眼睛,确切地说是先感觉到然后才看着她的,他禁不住间,“你想说什么?”
雷茜婷吃了一惊,“哦……”
“我吓着你了吗?”贝亚也很吃惊,这女孩又一次勾起他刻意深埋的回忆,这简直是种痛苦。
“不。”雷茜婷迎视着他。
贝亚不自觉地凝视着她,想弄清楚她平凡的脸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人注意的。他问:“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
“你说吧。”
“孩子……需要……快乐。”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温琳、妈妈……”
“等等!”贝亚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认识我妈妈?”
雷茜婷在错愕之后微微一笑,“秘密。”啊,她不该这么忘形的。
“你不想说吗?”
“是的。”
贝亚追问:“我妈妈认识你吗?”
雷茜婷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被你弄糊涂了。”贝亚皱起眉。墩布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
雷茜婷认真地说:“不能、说,你……不会、信。”
贝亚拉把椅子坐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说来听听。”
雷茜婷还是摇头,“等……孩子、满月……后。”
“为什么?”贝亚越来越觉得这女孩不同寻常。
“艾丝洛丽……介意。”
“跟她有关吗?”
“是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贝亚苦苦思索,可他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中国女孩和妈妈以及艾丝洛丽联系在一起。从她似简单又似复杂的眼神里看不出答案。她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使他突然想起有着同样神情的艾丝洛丽的脸,这景象刺痛了他。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说:“就按你们说的吧,为扎克曼换个环境试试,就我妈妈那里好了,她会很高兴的。给她打过电话之后,我送你们过去。如果她答应,满月派对也在那里举办好了。”说完,他匆匆走出去。
雷茜婷不解地看着墩布丽,“贝亚……生气?”
墩布丽感叹地回答:“茜婷,你有些神态太像艾丝洛丽了,那时候贝亚正疯狂地爱着她,你勾起了他的回忆,惹他伤心啦。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你真让人费解啊!”
雷茜婷傻傻地看着墩布丽,不知该说些什么。
墩布丽摇摇头,“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爱上贝亚了,这个时候这样做很危险,你知道吗?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为什么爱上他的,也许你正是为了他才来这里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他和艾丝洛丽的婚姻还没有瓦解,你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心思,否则你会给贝亚带来麻烦。艾丝洛丽是个精明的人,她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不要被她利用了才好。”
“墩布丽……”雷茜婷真想扑进墩布丽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冲动地喊了一声,欲语还休。
“你现在什么也不说是对的,保持沉默吧,直到一切都结束。如果你爱贝亚,如果他能获得自由身,你就努力让他也爱上你吧。不知为什么,我对你有好感。”墩布丽慈祥地理了理雷茜婷的头发,“祝大家好运吧。”
雷茜婷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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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亚走进卧室,始终心绪难平,温柔的、充满信赖感的艾丝洛丽的脸一旦重新占据他的脑海就任凭他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掺杂甜蜜和痛楚的滋味充满他的心房。他走到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艾丝洛丽的脸。
艾丝洛丽睁开眼看着他,“你怎么了?好像很激动?”随即她笑起来,“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你好像对我有什么企图。”
贝亚在床沿上坐下,抓住艾丝洛丽的手,深沉地说:“我一定要把那样的你再找回来!
“你还是舍不下我。”艾丝洛丽陷入自我陶醉,“我不是正在努力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那种人吗?”她拉近他,主动吻他。
贝亚热情得有些粗暴地回吻艾丝洛丽的唇,但他似乎找不到曾经那种沉醉的心驰神往的感觉了,那时候,他觉得他和她完全成为了一个人,不分彼此。他掩饰住失望、松开她,说:“我想我该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好的,”艾丝洛丽好脾气地笑着,“是商量举办满月派对的事吗?”
“我要把扎克曼送到她那里去。”
“为什么?”艾丝洛丽警惕地看着他。
“在两人世界里培养感情不是更容易吗?怎么?你不愿意?”
艾丝洛丽松了一口气,“当然愿意!你想得太周到了。”
“你睡吧。”贝亚带上房门。
看着合拢的房门,艾丝洛丽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恨恨地小声说:“如果不是万妮一再劝告我要树立形象,我早就干脆地和你离婚了!不过没关系,迟早是这样,等这场风波平静后我会把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加倍讨回来!”她冷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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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们来,我这里可以热闹一阵子了。”温琳逐一拥抱了贝亚和墩布丽,然后好奇地停在抱着孩子的雷茜婷面前,兴高采烈地说:“你就是贝亚告诉我的雷茜婷小姐吧,孩子在你怀里可真乖。”
“谢谢!”雷茜婷感到很亲切,鼻子里酸酸的。温琳曾经也是她的妈妈啊,“请……叫我、茜婷。”
“哦?”雷茜婷奇特的发音使温琳十分意外,她为自己没能很好地掩饰住而抱歉,于是赶紧拥抱了雷茜婷,“也欢迎你,可爱的中国姑娘。茜婷,多好听的名字。”
等温琳松开了雷茜婷,贝亚说:“我们进去吧。”
“快请进,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扎克曼特别优待,他在我隔壁。”温琳领着大家说说笑笑地进了客厅。
就像温琳说的,扎克曼的房间在她隔壁,为了迎接孙子的到来,她特意买了张新的童床和一些玩具。大家全挤在这个房间里,围着“咯咯”笑个不停的扎克曼。雷茜婷抱着扎克曼,想象着自己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此刻正享受着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
贝亚退开一步,看着兴高采烈的三个女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这样的画面正是他一直期待的,只不过抱着孩子的不是艾丝洛丽,而是一位突然冒出来的奇特的中国姑娘,她那么年轻又那么单薄,肩膀消瘦、个头矮小,但她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并且默默地传给周围的人,使沉闷的空气逐渐松动。因为她的出现,扎克曼流了快一个月的眼泪神奇地停止了。
松了一口气的墩布丽也不再像平时那样烦躁,连最近经常沉默不语的妈妈从站在台阶上迎接他们开始,也一直笑容满面,而贝亚自己则在不知不觉间忘了回家的时间,原本他是打算把孩子送到后就走的。与其说这所有的欢笑都是孩子带来的,还不如说是雷茜婷创造了他梦想中的大堂。她到底是准呢?贝亚研究着雷茜婷容光焕发的脸。
“来,让我抱抱。”温琳接过孩子,“哦,小宝贝,你终于笑了,笑起来多可爱啊!”
墩布丽说:“这都是茜婷的功劳,扎克曼喜欢她,一看到她就笑了。”
“你和这孩子有缘啊,茜婷。”温琳认真地对雷茜婷说,“听贝亚说,是你提议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的,你怎么想到的呢?”
雷茜婷困窘地回答:“孩子、需要……新、环境。”
“你似乎比我们都了解他,这就好、晚此我们再谈吧。”
“好的。”
扎克曼打了个哈欠,温琳笑着说:“呵,瞧瞧他要睡觉了,我们出去吧、等他睡醒了带他到花园里去晒晒太阳。”
安顿好孩子,大家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雷茜婷走在最后,轻轻把门关上。
温琳说:“茜婷,你的房间在孩子的隔壁,再过去就是墩布丽你的房间,都已经整理过了,你们可以把你们的东西都搬进去了。看看我,光顾着忙孩子,忘了你们连房间都没进过。至于你,贝亚,我没有为你准备房间,我相信你晚上要回家睡的,对吗?”
贝亚回答:“是的,我不能让艾丝洛丽一个人待在家里,也许我现在就该过去。”
“你最好吃了晚饭再走,当然,如果艾丝洛丽反对,我也不会留你。”
“我会打电话跟她解释。”
“那再好不过了。”温琳转而朝向雷茜婷和墩布丽微笑,“来吧,去看看你们的房间。墩布丽,过一会儿帮我准备晚餐好吗?”
“当然,没问题。”
贝亚抢着说:“我也去吧。”
“不,”温琳摇摇头,“你要和茜婷一起照顾孩子,最近你这父亲可做得不怎么称职。”
贝亚无奈地说:“那好吧。”他在厨房里只会越帮越忙,但至少不用面对雷茜婷那些总是刺激着他的、让他难受的神态举止,他有意想躲避她。
“记住,”温琳强调,“如果孩子醒了,你要带他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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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琳先去了厨房,没多久墩布丽跟着进来。温琳背靠着灶台,担忧而严肃地问:“墩布丽,请你告诉我那中国姑娘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自己闯进育婴室的。”墩布丽不安地交叉十指。
“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来之前的一个多小时。”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她一看见我就向我张开双臂,喊我的名字,我真是被她吓呆了。然后她说她想帮我就去抱孩子。令人惊奇的是孩子居然一见到她就不哭了,要知道,他一直哭了快一个月了。”
温琳焦急地催促:“还有什么?”
“然后我就问她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她都爽快地告诉我了,还反复强调她是来帮我的。这时候贝亚回来了,她马上就要求我帮她让她留下来,我就把她介绍给贝亚了,贝亚跟她谈了一会儿就让她留下了。”
“为什么你要帮她?”
“我想……我不讨厌她。”
“是因为她某些方面跟艾丝洛丽性格转变时期很像吗?”
“也许……是吧。”
“这正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不是一点点像,而是很像!怎么会这么巧合呢?贝亚说她认识我,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她说她认识我跟艾丝洛丽有关,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她和艾丝洛丽之间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呢?她太令人费解了!贝亚都没有问清楚吗?”
“茜婷没告诉贝亚,我认为她这样做是对的。”
“为什么?”
“因为她爱上贝亚了,她不能在这时候给他添乱。”
“是啊,这我也看出来了,难道她是因为爱上贝亚才来这里的吗?”
“应该是的。”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是很不同寻常!”
“我该跟她好好谈谈”
“我想你是对的。”
“但愿她肯告诉我些什么。”
“那可说不好。”
“好了,现在来看看晚餐该吃些什么。”
“您不要太烦恼了,温琳太太。”
“好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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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茜婷把背包提进房间,小心地放到写字台下,然后坐在床沿上发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每次一看到贝亚她就忍不住想扑进他怀里,让他像以前那样呵护地拥抱她,在他温暖牢靠的臂弯里寻找幸福的保证。虽然墩布丽告诫过她不要露出自己的心思,但她感到自已并没能很好地掩饰住,她怕自己坚持不到结果明朗的那一天,就会落荒而逃。面对美丽又有才艺的艾丝洛丽,面对贝亚时时流露出的对艾丝洛丽的期待,自卑逐渐消磨着她的信心——那时他爱她,是因为她借助了艾丝洛丽的外形。
温琳一定会找机会和她谈谈的,很可能就在今晚。她该对她说什么呢?要不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呢?她会信吗?如果她不信她会怎么做呢?雷茜婷灰心地捂住脸。
可是,和贝亚在一起的幸福多么叫人眷念难忘啊,她能舍得下吗?万一她必须离开他,她能舍得下吗?回到中国后,她要再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重新振作呢?她不敢想象真的面对那种境况时,她要悲伤多长时间。
贝亚经过门外时,看到了像个需要人帮助的孩子般沮丧无助的雷茜婷,忽然他的心里一动,犹豫片刻后,他靠在门框上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吗?”
雷茜婷吃惊地抬起头,勉强笑笑说:“不,我……可以。”
贝亚告诉自己可以就这样走开了,但脚还待在原地、嘴巴也接着说:“你看上去很不好。”
“我……”雷茜婷冲动地站起身,“很多、问题……想、问。”
贝亚还站在原地,淡淡地说:“你问吧,只要我能回答你。”她的眼神、她的肢体语言和她的语调都让他很难抗拒。
雷茜婷紧张地握紧拳头,“你……爱……艾丝洛丽?”
贝亚扬起眉毛考虑了一会儿,说:“你的问题很敏感。”
“我想、知道!”
“是的,我爱艾丝洛丽,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好奇。”
“好奇?”
“是的。”
有一阵子,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一会儿,雷茜婷讷讷地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
“我太……多事。”
“很多人都对我的事情好奇,我习惯了。”
“为什么……离婚?”
“艾丝洛丽这样想。”
“你、不想?”
“我在努力和解。”
“她……爱、你吗?”
“现在我还不知道。”
“她、很美。”
“是的。”贝亚的回答像在叹气。
雷茜婷大胆地要求:“说说她,嗯?”
“我已经不习惯在人前评论她了。”贝亚打量着雷茜婷,奇怪的是不知她的哪一点吸引着他想对她倾诉,“你会是个好的倾听者吗?”
“会!”雷茜婷用力点头。
“好吧,我得找个椅子坐下。故事很长,站着说会很累的。”
雷茜婷立刻把写字台前的椅子搬到他面前,自己坐回床沿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贝亚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她很漂亮,自信、勇敢、有活力,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总之有很多好的形容词可以用在她身上。”
雷茜婷喃喃地重复那些从没在她身上用过的形容词:“漂亮、自信、勇敢、有活力、多才多艺……”
“是的。”
“如果……”雷茜婷急忙从写字台下拉出背包,从前面的小口袋里找出笔和记事本,在其中空白的一页上写下这些词后递到贝亚眼前,“对吗?”
贝亚浏览一遍,点头:“对。”
“如果……”雷茜婷划掉漂亮这个词,“你还、爱她吗?”
贝亚边思索边回答:“我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美丽才爱她,还有其他很多原因。她是个综合体,你懂吗?”
“如果……”雷茜婷冲动地把所有的词都划掉,“这样……你还、爱她吗?”
贝亚笑了,“这样就不是她了。”
雷茜婷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现的悲伤,在纸上写:你什么时候最爱她呢?
贝亚陷入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玩笑地说:“你的好奇心太强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哪个报社派来卧底的记者。”
雷茜婷咬着嘴唇在刚才那行问题上重重划上一条横线,接着又划上一条。
贝亚很困惑,“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雷茜婷赶紧摇头,她怕她再问下去会控制不住哭出来。“晚餐……”她慌忙起身,“我去、看看。”说完,合上记事本匆匆跑出去。
“喂……”贝亚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她真奇怪,问了些颠三倒四的问题后就撇下他一个人跑掉了,仔细琢磨一下,她似乎有点不对劲,难道她对他产生了什么不一般的感情吗?这个想法让贝亚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不安,在他对他与艾丝洛丽之间的感情放手一搏的时刻,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和干扰。
他急匆匆地赶去厨房,雷茜婷不在那里。他问:“妈妈,茜婷没来这里吗?”
“没有。”温琳奇怪地看着儿子,“有什么事吗?”
“我想……”贝亚烦恼地说,“我还是回去好了。”
“为什么?”
“茜婷她有些不对劲,如果她是对我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感情的话,会让我很困扰。”
“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举动很奇怪,总之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在我和艾丝洛丽试图和解的时候,我不想出现一点点意外。我想,我也有责任,我对她太友好了。”
“你对她很友好?”
“她有些地方和艾丝洛丽很像,我不知不觉就……”
“好吧,如果真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留在这里反而不好,其他的交给我好了,我会妥善处理的。”
“谢谢妈妈!”贝亚和妈妈、墩布丽拥抱吻别。
等贝亚走后,温琳和墩布丽对视一眼,同时说:“这个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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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亚匆匆打开车门,正要进去时感到有个人正向他走过来,他抬头看到了雷茜婷,她平静地向他微笑,“要、走吗?”
贝亚狼狈地回答:“是的,艾丝洛丽有些不舒服,我必须赶回去照顾她。”
“再见。”
“再见。”贝亚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大门转上公路时,他忍不住回头,看到雷茜婷还站在那里。该死!为什么会对她那样的身影感到一丝内疚?好像他抛弃了她,给她带来了痛苦似的?可他什么也没做!仅仅只是和她聊了一会儿天,还是以不愉快收场。真该死!她为什么那么像艾丝洛丽?他差点被她迷惑了!可是在相貌上她们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至少是在他和艾丝洛丽的关系没有结束之前!哦——老天!他居然想到了要和艾丝洛丽结束关系!他一定是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
贝亚甩甩头,抛开所有不切实际的想象,专注地盯着车子前面。
吃过晚饭,温琳对雷茜婷说:“你能跟我来一下吗?孩子有墩布丽照顾。”
“好的。”雷茜婷明白温琳想对她说什么,她跟在温琳身后,走上能看到整个花园的阳台。
“茜婷,”温琳转身面对她,恳切地说,“我对你没什么成见,但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愿意回答我吗?”
“愿意。”
“你是不是爱上贝亚了?”
雷茜婷默不做声地点头。
温琳没想到雷茜婷会这么坦率,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你,而且贝亚已经有妻子了,你是怎样认识贝亚的呢?”
雷茜婷抬起忧伤的眼睛,竭尽全力说出生平第一句完整的话:“请让贝亚、第一个知道、好吗?”
温琳被她那样的神情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雷茜婷接着哀求:“我保证、不会……让贝亚、困扰,直到可以说的、时候,我……不见他!
温琳为她难过,“如果你没有说的机会呢?”
“那我……离开!”雷茜婷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心撕裂般的疼痛。这疼痛袭击了她劳累奔波后还来不及休息的身体,她刚对温琳展开笑容就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哦——天哪!”温琳紧张地大叫,“墩布丽!墩布丽!
墩布丽很快抱着孩子匆匆赶来,“怎么了?温琳太太?”
“茜婷突然晕倒了!”
“让我来,我能抱动她。”墩布丽把孩子递到温琳手里,抱着轻飘飘的雷茜婷走进她的房间,把她安顿到床上,“她脸色很差,一定是累坏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离开雷茜婷的房间,她们边走向育婴室温琳边慎重地说:“这中国姑娘对贝亚的感情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我希望贝亚和艾丝洛丽之间的战争早点有个了结,好让茜婷的事情早点水落石出。
“后天孩子就满月了,我敢打赌到时候艾丝洛丽还是老样子的话,贝亚就不会再等下去了。”
“就算贝亚会离开艾丝洛丽,也不见得就会爱上茜婷。
“那时候我们可以帮帮她,为他们多创造机会。”
温琳意外地看着墩布丽,“我们好像都在同情茜婷。”
“我想,至少她比艾丝洛丽适合照顾孩子。”
“祈祷吧,”温琳说,“我们谁也不知道茜婷带了个怎样的秘密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