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了三天。
好不容易,天终于放晴了,傍晚过后,阴湿的地面也几乎干了个透。嗅着雨后清新的气息,乐萍儿很是愉快。天边一轮圆月,洒下微微朦胧的光芒,玲珑而剔透,她托着腮,微微想了一下,决定把君云然拖出屋子走走。
那场治疗委实太过厉害,半个月来,君云然成天躺在床上,时而昏沉,时而清醒。这两天,他慢慢恢复了一些,虽不见大好,精神却是不错。
既然月色那么好,他的状况也还不错,那何必一个劲地闷在屋子里?君云然的腿,不可剧烈地活动,即使是慢慢地走,时间稍稍长些也必定隐隐作痛。于是乐萍儿搬了椅子,拉君云然坐到园子里,一边享受月光,一边喝茶嗑瓜子。
君云然喝茶,她嗑瓜子。
乐萍儿嗑着瓜子,嘴里却在不停地说话。她什么都说,说的最多的,却是夜探齐王府,在齐王脸上画乌龟这件事。似乎知道君云然不会怎么骂她,她自是巨细靡遗,绘声绘色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也直到这时,君云然才知齐王爷脸上那只乌龟,居然还是有颜色的,而照她的形容,是一种很绿很绿的绿色。
绿色的乌龟,爬在尊贵王爷的脸上,乐萍儿想着想着就笑起来,这是她出江湖以来,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正当她说到如何从王府翻墙出来,王府的狗又是如何凶猛硕大的时候,园子外隐约传来一阵喧哗。
乐萍儿精神一振,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外瞟去。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君云然自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淡一笑道,“你想去看热闹,就去罢。”
“好,那你等着人家哦。”乐萍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套,利落地抛下一句,抓了一把瓜子就跑了。
这原本就是很清静的园子,乐萍儿一走,四周几乎立刻就安静下来。清冷的月光地洒落身上,君云然合着眼,几乎昏昏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这自然不是乐萍儿,她走起路来,都是连蹦带跳,大老远就可以听到。
来人走到君云然面前,静默了一会,冷冷开口:“君云然。”
“师兄。”君云然似是怔了一下。
黑衣卓然,负手望天,来的正是西门墒。他冰冷地望了君云然一眼,眼是纯然的暗黑,没有半点情感的起伏。
“没想到你竟然逃出来了,你果然本事不小。”西门墒负手道。
“你来,是为了说这些?”君云然淡漠地问道。
“他”忽然来到这里,又是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语气,恐怕眼前之人,已不再是护他爱他的师兄了。
“我来,为的自然是兵符。君云然,你已经跟我耗了五年,还想再耗下去?兵符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多受痛苦。”似是有些遗憾,西门墒低沉道。
“兵符交给你,你依然不能容我?”君云然清淡一笑,问道。
“你活着,我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你说,我能不能容你?”西门墒向来傲气凌天,此刻却睥睨之态尽敛,沉肃地道。
“既然如此,你说我会不会将兵符给你?”君云然侧了侧身子,靠在椅背上,反问。
“你吃了五年苦头,还不够吗?对你,我向来不会手软。”西门墒冷然道。
“我知你不会手软,你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君云然垂下眼,淡淡道。一样森然的声音,曾经废他武功,断他手足经脉,也曾亲手将铁环扣上他的锁骨。
踏上一步,西门墒喝道:“兵符在哪里?”
“已经上缴朝廷。”啜了一口清茶,君云然神色淡定自如。
“你……”西门墒一怔,旋即一阵怒气涌上心头。君云然从不妄言,他说是上缴朝廷,就一定已经上缴朝廷,这样一来,等于大宋兵马遽增三十万。而今大宋将军李适之兵困太原,辽国大军将其层层包围,不消一月,李适之必定溃败。李适之一败,宋朝兵马又去四分之一,到时他与大辽里应外合,何愁天下不定。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君云然手里的兵符竟然在此时上缴朝廷,这三十万大军横空出世,大辽措手不及之下,必然难以自保!他不由越想越惊,越想越怒,力贯于掌,向君云然天灵击去。
“你敢。”远远传来一声娇叱,“看我千颜万色漫天花雨毒蜘蛛。”
西门墒甫自一怔,一团细小的黑影立时朝他笼来。他身形一晃,一个移行换位,转眼已在十步之外。再定睛一看,他发现方才站立之处,竟然扔了一地的瓜子壳,哪里是什么毒蜘蛛啊。
一个梳着垂髫双髻,身穿水绿色衣裙的小女孩俏生生地站在君云然面前,沉着一张小脸,狠狠地瞪着他。
“萍儿。”君云然心头不由一慌,她虽然武功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练武奇才,但毕竟年纪还小,万不是西门墒的对手。他向来喜欢清静,然而此刻,他着实希望这园子热闹些才好,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出了事却无人知晓——至少若是大哥在这里,以他的武功势力,西门墒是不得不忌惮几分的。
“你是什么人?”西门墒皱眉,看了乐萍儿一眼。
“我是……我是天下第四仙女散花如意剑客乐萍儿。”自出道江湖以来,乐萍儿还从来没有机会和人动手,如今看到西门墒,想到他的毒辣,直想捅他十刀八刀。然而,她又想要一个威风的名号,既然爹爹说江湖之中武功比她好的不出三人,于是也就临时胡乱起了个天下第四的名号。
凌空一个旋身,乐萍儿伸手往腰即一模,才发现自己这个如意剑客根本就没有带剑,小脸不由红了一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手就是九九八十一掌,风驰电掣般朝西门墒攻去。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疯言疯语的丫头竟有如此身手,西门墒微微一惊,险些被乐萍儿一掌斩落衣袖。
他不禁眯起眼睛,心头怒起,一拂衣袖,龙吟剑在手,嗡的一声,带起一阵光影。转眼间,乐萍儿的身子已被笼罩在剑影之中。
移,转,腾,挪,退,跃,乐萍儿连变六种身法,却依然无法月兑出剑网之中。她这才明白西门墒的武功有多高,这剑,几乎严密得涓滴不漏,半分破绽也没有。在他面前,旁人简直不配用剑。
乐萍儿暗一咬牙,忽然身子一缩,不退反进,像一团球一样,朝西门墒怀里撞去。
猛地发现一团东西冲向自己,西门墒下意识地一退,漫天剑影也消失殆尽。
离他几步之遥,乐萍儿气喘吁吁地站着,手臂上一片殷红,那是她方才撞向西门墒时,被剑气所伤。
她还算幸运,如果伤她的不是剑气,而是龙吟剑,那她一条手臂,只怕就飞了。
“萍儿?”看不见她的状况,君云然只听得名剑破空之声,不由惊急交加。
“我没事。没事没事。”乐萍儿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让君云然知道。
西门墒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冷冷一笑,毫无征兆地,一式“银河万里”朝乐萍儿递出,顿时,天地间似乎只有银光一片。
“啊。”乐萍儿不由惊呼一声,猛一低头,龙吟剑堪堪在头顶略过。
一撮头发幽幽飘下,转眼就被漫天剑气碾为粉末。
身法一变,两变,三变,却如何也月兑不出剑气的包围,乐萍儿就如同滔天巨浪中的小舟,一不小心,就将万劫不复。
“左一步,侧身,收腰。”清冷的声音蓦然传来,乐萍儿眼前一亮,立刻照做。
“上跃,左折,俯身。”君云然疾声道。
“好。”乐萍儿连续几个腾身,忽觉压力一轻,竟已月兑出剑气之外。
“散花手攻他双目,如意指,拂跳环穴。”
招招式式,攻的都是西门墒必救之处,却又同时封断他的退路。不过片刻工夫,乐萍儿竟然反守为攻,生生将西门墒逼退数步。
双目一凝,西门墒一个飞身,虽是快如疾电,足底却依然被指风扫过,隐隐生痛。他目光一凝,冷冷望了君云然一眼,忽然身形微动,化作一道黑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逃,门都没有。”乐萍儿仿佛忘记先前的狼狈,身子一动,就要追上去。
“给我回来。”君云然斥道。
“好嘛。”乐萍儿不甘心地嘟了嘟嘴,走到他身旁,才想坐下来,却忽然瞪住他的眼睛,用力抓着他,叫道,“你的眼睛……眼睛看见了是不是?”
灿如黑玉的眼,流光隐隐,清冷而深邃,少了原本的朦胧,却多了醉人的神韵。被这样的眼光看着,乐萍儿只觉得自己魂都快没了。
看着她手臂上的一片殷红,君云然轻声一叹,“你居然还想追他,真不要命了吗?”
“你看见了是不是,是不是?”乐萍儿并不理他,连声问道。
“如果看不见,你还能站在这里?你的伤药呢,带身边没有?”君云然合了合眼,无奈地问道。其实就在她一声惊呼之即,他忽然眼前一阵刺痛,然后就看见了,也因此,才能助她退敌。不过这丫头却似乎什么都忘记了,还当真以为自己武功了得,将西门墒打得落荒而逃了。
“带着,我带着。”乐萍儿乖乖把云梦散掏出来,交到君云然手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猛瞧,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将她的手拉过来,轻轻揭开衣袖,君云然暗自松了口气。她的伤并不怎么严重,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拨开瓶塞,他小心地将云梦散洒在她的手臂上,抬眼不由问道:“你看什么?”
“看你的眼睛啊。”乐萍儿倾了倾身子,做梦似的喃喃道,“好漂亮好漂亮的眼睛,你知道吗,在天涯谷见到你的时候,你这双眼睛,几乎把我吸了进去。”
“傻话。”君云然淡淡一笑,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回房里去罢。”
“等等。”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乐萍儿收回痴迷的目光,“你知不知道刚才外头为什么那么吵?”
“不知道。”出去凑热闹的人是她,他哪里知道。
“我告诉你哦,”乐萍儿往他身边凑了凑,“洛大哥把洛纭纭两口子找到了,可是他竟然把他们关了起来。”
“大哥总算了了件心事。”洛夏宗不过怎么一个女儿,如今找着了,总算是件好事。
“但是,他把他们关起来了啊,他说过不怪他们的嘛。”乐萍儿不满道。
“大哥见不着纭纭,自然担心,而今见着了,虽是放下心来,却难免生气。”君云然平静地道,“毕竟是纭纭有错在先,大哥略加惩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可是万一他一怒之下,棒打鸳鸯,那怎么办?”乐萍儿抓了把瓜子,又一粒粒扔进果盘里。
“大哥生几天气也就没事了,纭纭是他的女儿,该有的分寸他自然有。”君云然微微叹息,“倒是你自己,往后莫要再胡闹了。”
今日她正面和西门墒对上,生生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人家哪有嘛。”乐萍儿心虚地垂下眼,不敢看他。
“罢了,”君云然习惯地模了模她脑袋,淡淡道,“纭纭的事情,我自会和大哥去说,你不必担心。”
“好好好,这下人家放心了。”乐萍儿抬起头,忽然小脸一红,“你……那个……呃……”
“你想说什么?”君云然有些诧异,难得这丫头也会脸红。
“那个……你觉得人家好不好看?”乐萍儿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她不觉得这样问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傻丫头。”闻言,君云然不由失笑,站起身子,“回去好好休息,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不要,你现在看见人家的样子了,有没有一点点失望啊?!”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乐萍儿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撒赖道,“你快告诉人家嘛,不然我就不然你回屋里去。”
君云然望着她的眼睛,静了一下,“你模样如何,于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不由松开手,乐萍儿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什么叫做没什么分别?是因为她只是个小丫头,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所以没什么分别吗?不会的,她自信地摇了摇头,像她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被人忽视得那么彻底嘛!何况他性子虽然冷淡,对她却很包容,从来都不会对她生气,这些,她都看在眼里的。
转了转眼珠子,乐萍儿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那一定就是他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她了,无论她长的什么样子,他都一样喜欢!想到这里,她不由呵呵傻笑起来。
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呢?乐萍儿想着想着,还是决定要他亲口回答一遍。她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发现君云然已经举步离开。
“等我一下啦。”乐萍儿连忙追上去,并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她究竟能不能问出结果,只有天知道。
☆☆☆
端正地坐在桌前,君云然正在执笔写字。
他的字从来都很好看,遒劲中带着清逸,潇洒中蕴涵贵气。他写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写下去,似乎有些吃力。半晌后停下笔,他执起写字的宣纸,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这字,底气不足,虚浮无力,有的,只是个架子,说穿了,就是一个字——浮。看上去漂亮,却决计入不了行家的眼睛。
暗自叹息,君云然明白,这不是字的问题,而是他的手。纵然五年没有握笔,他依然写得出一手好字,然而要把字真正写好,却是一件很耗力气的事,一笔一划,运力于指,方可力透纸背。但他的手,却偏偏半点力气也没有。无法运力,写出来的字,自然底气不足,轻飘飘的,很有些鬼魂穿衣的味道,然而即使是这样,他握笔写字,手腕依然一阵一阵地抽痛。
乐萍儿坐在他对面,一边看他写字,一边生着闷气。君云然的眼睛好了,洛夏宗几乎没激动地跳起来,张罗了酒菜,日日往这里跑,只差没敲锣打鼓,大肆摆筵庆祝了。高兴之下,就连洛纭纭的事,也极好说话,她不过提了一提,洛夏宗就乐呵呵地把小两口子放出来,准备择日成亲了。
可是这样一来,她几乎都没什么机会和君云然说话,再加上即使她抽着空子问他,他也不过笑笑,并不正面回答,以至于她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喜不喜欢她。
人家洛纭纭都快成亲了,乐萍儿却弄不清楚,究竟要过多久自己才能把相公拐到手。托着腮帮子,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觉瞪了君云然一眼,张口就待继续追问。
不想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了开来,洛夏宗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又是他!这三天来,每回她想要加缠君云然的时候,洛夏宗就这么猛古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害她连话都不好说。乐萍儿不禁有些恼怒,冲洛夏宗瞪了瞪眼,“洛大哥,你怎么都不去帮洛纭纭准备婚事,成天尽往这里跑?”
“小丫头,还没嫁人就嫌弃我老人家了,小心往后没人要。”洛夏宗打趣道。
“这回是品茶还是喝酒?云然不能喝太多酒的,洛大哥不要害他。”每回来这里,不是喝酒,就是聊天,从武林纷争到朝廷大事,一路讲下来,问或喝口茶润润喉,直听得她几乎睡过去。
“今天既不品茶,也不喝酒。”洛夏宗一正颜色,朝君云然道,“云然,齐王到了,指名要见你。”
“齐王?”君云然搁笔,抬眼问道,“他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完了完了,一定是那只大乌龟惹的祸,他一定知道是我干的了。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云然你放心,我找他说去。”一听齐王这个名字,乐萍儿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只大乌龟。
“乌龟?什么乌龟?”洛夏宗诧异地望了她一眼,不解道。
“大哥,你莫听她的。齐王到了这里,究竟所为何事?”将话题一笔带过,君云然淡淡道。
“我不晓得。你来我这里,本来就很少人晓得,他竟然知道了,而且还找到这里,指明了要见你,委实匪夷所思。关于他找你有什么事,他倒是没有说。”洛夏宗皱眉道,“他现下正在花厅候着呢。”
“见了他,自然有所分晓。”君云然起身罩了件袍子,“我这就随你过去。”
“我也去。要是他为了那只乌龟来兴师问罪的话,我就……”
“你就如何?”君云然看了她一眼,有趣地问道。
“在他脸上画两只乌龟,红色的大乌龟。”乐萍儿挺了挺身子,大声道。
☆☆☆
齐王坐在花厅上首,已经喝下两杯茶了。
茶是好茶,他却没什么心思去品。他生在帝王家,倍受圣上恩宠,什么茶没有喝过,于他而言,再好的茶,也不过耳耳。何况,他也不是来品茶的,他来,是为了找人。
在下人为他添第三杯茶的时候,他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君云然进了花厅,向齐王作了个揖,“敢劳王爷久侯,云然不是之处,还望王爷厅勿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齐王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君云然身边,热络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多年不见,素衣侯风采依旧啊。”
“是王爷抬爱。”站在那里,君云然只觉足踝一阵阵剌痛,额上隐约浮起一层薄汗。从卧房到花厅,不过短短一段路程,他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工夫,双腿一阵接一阵地抽搐,竟似针扎一样。
“齐王爷,你好。”乐萍儿靠在君云然身侧,望着齐王干净的面颊,不由有点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只乌龟,他怎么就把它擦了呢。
“这位姑娘是……”齐王这才发现乐萍儿,不由有些奇怪。
“我叫乐萍儿,是君云然的……嗯……朋友。”乐萍儿眨着眼睛,想了一下,道。
“原来是萍儿姑娘。姑娘姿容秀丽,性情天真活泼,素衣侯有这样一个红颜相伴,真是好福气。”齐王笑道,“来来来,都站着坐什么,坐下坐下,千万别和本王拘礼。”
“谢王爷。”君云然淡淡一笑,待齐王在上首坐了,方自坐下。他侧眼一看,却发现乐萍儿早已坐了下来,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茶几上的糕点。
“不知王爷此次屈驾前来,有何要事?”君云然开门见山地问道。
“一来,本王前些日子收到侯爷送来的兵符,及时解了太原之危,特来谢过侯爷。”齐王微微一笑,道。
“王爷言重了,这本是云然分内之事。”君云然淡淡静待他的下文。
“素衣侯过谦了。太原一战,对大宋关系甚大,侯爷可谓大功一件啊。”齐王抚了抚下颌短髭,接着道,“不过本王这次过来,不光是为了兵符之事,也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天下。”
“王爷何出此言?”君云然问道。
“七年前,辽国皇子耶律宗续摆下文武擂台,以一己之力,大败我朝数十高手,扫尽大宋颜面。当时你正在助虞将军练兵,得到消息后快马赶来,以剑术,书法,以及七弦琴的造诣,打下耶律宗续的擂台,大宋这才挽回颜面……这件事情,素衣侯可还记得。”双目炯炯地望着他,齐王不紧不慢地问道。
乐萍儿坐在一边,等了许久,齐王依然没有提及乌龟之事,不由有点扫兴。
“王爷为何重提多年前的旧事?”君云然不解道。
“太原之危,虽然暂时解了,但辽国大军,却依然囤兵三十里之外,虎视眈眈。圣上为免生灵涂炭,不愿轻言用兵,派遣使者议和。然而辽军主将正是耶律宗续,他摆下话来,除非你再次将他败于擂台之上,否则绝不退兵。”齐王叹息一声,“皇上不知你的行踪,自然不会轻易答应,没有想到,耶律宗续却派人告之,说你正在骆家堡休憩。”
“皇上怎么说?”君云然蹙眉问道。
“皇上一心求和,也相信你决不至于败在耶律宗续手里,以东北二十座城池作赌,一口答应下来。而辽国,则答应若是耶律宗续败了,则将幽云十六州还予我朝,”齐王啜了口茶,“这场擂台,只怕你是非赢不可。”
君云然心头蓦然一沉,依他而今的状况,如何胜得了这文武擂台?西门墒与辽国结盟,耶律宗续自然知他而今状况,是以才会定下这连环毒计,没有想到,皇上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
见他沉默不语,齐王不由急道:“侯爷,皇上已经将日子定下了,就在下月十五,至于地点,在京城宫门之前,也就是七年前耶律宗续摆擂台的地方。这两天里,消息恐怕就要传开了,你万万推辞不得的。”
乐萍儿原本只是静静听着,而今却也不由着急起来,“万万推辞不得吗?皇上怎么可以这样,他根本什么都不知就替云然答应下来,云然他……”
“下月十五,云然一定准时前往。”君云然打断她,平静地道。
“你……”乐萍儿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色忽然暗沉下来,灰暗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着一阵雷鸣,转眼间已是大雨倾盆。
君云然沉静地靠在椅子上,听着屋外噼哩啪啦的雨声,淡淡垂眼。
这天,果然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