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莳闷声不响,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宗以尧晓得她的脾气,自是不再多问,只好到时再视情况而定。
一回到家,宋莳便一个箭步冲到水池边,发现里头一只大闸蟹的踪影都没有,全身血液统统冲上脑门。
“妈,水池里的那些大闸蟹呢?”她直接问母亲。
蔡秀绸见她突然跑回来,连她带回来的男生都没介绍,劈头就是询问大闸蟹的踪迹,被搞得一头雾水。
啊,她知道了!宝贝女儿一定很想吃,就顺便带朋友回来吃,对,一定是这样!
“唉哟,你要带朋友回来也不早说,妈也可以多准备两道菜。”
见宗以尧穿得体面,长得更是一表人才,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百分百的有钱人,她立刻换上巴结的嘴脸。
“要不你们先坐一下,我到那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去买几样菜,待会大伙再一起……”
“妈,我问你,大闸蟹呢?你不要跟我东扯西扯一大堆!”
她的责难口气,当场震撼了两个人,特别是一向事亲至孝的宗以尧,哪能看她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
“莳莳,有话好好说,不要用这种口气对自己的母亲!”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不了解她,就别在这插嘴!”宋莳一旦发起脾气,是六亲不认的。
“女儿啊,你是怎么了?干嘛那么生气?妈……妈做错什么事了吗?”在朋友面前,她也不给她留点面子!
宋莳直接来到蔡秀绸面前,冷冷问道:“你只要回答我大闸蟹呢?”
蔡秀绸手一指,指向厨房。“在电锅里。”
宋莳二话不说,立刻冲到厨房,不到十秒,她立刻大叫起来──
“是谁叫你煮大闸蟹的?”
“我……我……”
蔡秀绸真的被吓到了,杀大闸蟹犯法吗?
“你说呀!你为什么要擅自做主杀了我的大闸蟹?你凭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样……”
宋莳气得破口大骂,被吓坏的蔡秀绸愣在一旁,她根本就不晓得这些大闸蟹对宋莳有多重要,她……她不过是想表达母亲的一份心意,要做道好吃的料理,给女儿过过生日啊!
“够了,你把你母亲吓到了!”
“有很多事你不懂,以后我会慢慢再告诉你。”宋莳不希望他跳进来瞎搅和。
一看到女儿如此生气,蔡秀绸心一寒,当场就哭了出来。
“帮你过生日也不是,没帮你过生日也不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三个老公一个接一个死掉,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还不孝,老娘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这年头连对女儿好都会被嫌,老天啊,你教教我,教我该怎么做才好啊……”
“你不知道我跟这些大闸蟹都有感情吗?我把它们养在水池里,就是要当宠物,而不是要吃它们!你要杀它们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你为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究竟当我们是什么?你有没有尊重过我们?”
她把一肚子的不满宣泄出来,也不管宗以尧看了会如何想,她一切都豁出去了。
蔡秀绸听得一把泪一把鼻涕的,低泣道:“我……我哪晓得那些大闸蟹是……是你拿来当宠物的?人家……人家大闸蟹都是买来吃的,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人是拿来当宠物的,妈也是……突然想到你的生日,想让你开心一下,所以……”
“那你为什么不连外头两只狗一起杀,煮狗肉火锅给我吃呢?”真是强词夺理!
“狗!?那……那么大只,我哪敢杀啊?”
“我告诉你,以后,我屋子里的东西,你一样也不准碰!”
看到女儿这么不给面子,在外人面前频频给她难看,让她这个做妈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叫她情何以堪?
这次,她直接到厨房拿一把水果刀,抵住喉咙说道:
“既然你看妈这么不顺眼,妈干脆就死一死,也省得给你一直添麻烦!”
厚,又来了!
每次只要有新观众,她就要这样演一次,累不累啊?
宗以尧看见蔡秀绸拿刀子要自杀,急忙劝宋莳:“好了,不过就是大闸蟹,你怎能气成这样?赶紧劝劝你妈,出了什么事,到时后悔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宋莳没说什么,只是牵著他到客厅,要他好好坐在沙发上,并从冰箱拿出可乐,又开了一包爆米花,然后坐在他旁边,接著对蔡秀绸说道:
“妈,你要自杀就快点,我们会坐著慢慢欣赏。”
“喂,女儿,这回是刀子,不是盐酸喔!”
宋莳边吃爆米花边说道:“妈,刺准一点,你放心吧,我不会叫救护车,这样你也省得痛苦。”
宗以尧看傻眼,她们母女相处模式也太另类了吧?
另一头的蔡秀绸心想:哇哩勒,这招好像越来越不管用,连刀子都不鸟,这死丫头真不想要她这个妈了吗?
“我……我要刺了喔!你……你为了六只大闸蟹逼死妈妈,这话要传出去,你……你还要做人吗?”
蔡秀绸刀尖已抵在喉咙,但就是没勇气刺下去。
“伯母,有话好说,你不要做傻事啊!”倒是一旁的宗以尧,吓出一身冷汗。
看到有人出面解围,她这才找到台阶下。
“好吧,就看在你朋友份上,妈就打消自杀念头,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你朋友,你就没妈妈了!”
说完,蔡秀绸赶紧将刀子拿回厨房,放进柜子里。
宗以尧愣住,宋莳的母亲会不会太……太另类了?
他话才说完不到三杪钟,她就把刀子放下,还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瓶可乐解渴!?
这对母女怎么宝成这样?
“妈跟你道歉,明天再买六只大闸蟹还你,这样好不好?”来不及等到宋莳回应,蔡秀绸的脸就皱了起来。“我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等得胃都痛起来,我先进去吃个胃药。”
蔡秀绸一离开,客厅里仅剩两人。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不错,是挺好笑的。”宗以尧从来没看过母女间是这样对话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因为我妈老做一些让我抓狂的事。”
“你认为你妈做的事会让你抓狂?”宗以尧并不这么认为。
“是啊。”
“但,换成我是你妈,我也会把你养的大闸蟹煮来吃。”
宋莳冷冷瞄他,“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我们都只听过大闸蟹是用来吃的,几乎没听过有人把它们当宠物养,是不是这样?”他诉诸于理。
宋莳想了想,点头承认。
“所以啰,别说是你妈了,换成天底下任何一个妈妈,都会认为大闸蟹是煮来吃,而不是养来当宠物的,再说,你事前有告诉过你妈,说这些大闸蟹不能碰吗?”他继续问道。
宋莳还是摇摇头。
“那就对了,你没事先告知,你妈哪会知道?她是基于一片好意,想做些好吃的给你过生日,你这样没来由的责怪,害得她胃痛,这样对吗?”他慢慢分析道。
在听完他清楚分析后,她才慢慢恢复冷静。
是啊,也只有像她这么孤僻的人,才会养大闸蟹当宠物,所以现在仔细想想,还真不能怪她妈妈。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冲动了。”她被说服了。
“待会,你母亲出来,跟她赔个罪,你看看她为了你的生日,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对你是不是很好?”
宗以尧的话,宋莳没有反驳,毕竟,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她也不想继续吐槽她妈妈,让她没面子。
“我知道,我会说的。”
“那……那六只大闸蟹……”
“你和我妈吃掉吧,我跟它们有感情了,叫我吃它们,我做不到!”她摇摇头说道。
“那好吧,不过,别忘了你答应我要怎么做喔!”
宋莳点点头,表示没忘。
***独家制作***bbs.***
六只大闸蟹,就这么一只只消失在蔡秀绸的嘴里。
她吃得津津有味,但宋莳却不忍心看这一幕,宁愿和宗以尧在厨房煮个干面,再弄个康宝浓汤,打个蛋花,简单打发一餐。
她没有因为好好一顿生日烛光晚餐被破坏,而怪罪到她母亲身上,也没有觉得这样吃干面配康宝浓汤很委屈。
她反而觉得这样很自在,本来,她就不是爱讲求派头、喜爱奢华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宗以尧在她身边。
“妈,螃蟹属于寒性的食物,女人最好别一次吃那么多。”宋莳看母亲一只接过一只,忍不住出声提醒她一下。
“谁叫你们都不吃,加上这螃蟹不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她是既爱钱又省钱,她不想看到食物白白浪费。
“那也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况且,现在天色也晚了,吃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宋莳觉得她母亲在人家面前,至少也该含蓄点,但她一副饿鬼投胎似的,怎么也说不听。
“好啦好啦,再吃一只就好了。”这时,她转头看向宗以尧,嘴角还黏著蟹膏。“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她终于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还没认识。
宗以尧自我介绍道:“伯母你好,我姓宗,名字是可以的以,尧舜的尧,宗以尧。”
“摇顺的摇喔,好特别,你小时候是不是很不顺,所以你家人喜欢把你抓起来摇一摇,看能不能摇顺一点?”蔡秀绸书念不多,识的字有限。
宗以尧想笑,但还是憋住。
“妈,不是那个摇头的摇,是古代有位君主叫尧,是那个尧啦!”宋莳脸上三条线。
“早说嘛,我知道啊,就……就那个瑶池金母那个瑶嘛,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要把你妈看得那么土,妈还是有念书的。”
宋莳被弄得哭笑不得。
“那你在哪工作?一个月有没有赚五万块?”她边问边把蟹壳慢慢拨进篮子里。
“妈,你这样问太没礼貌了吧?”
蔡秀绸以为她说的数字太少,侮辱到了对方,于是换个方式问:
“有没有十万块?我女儿当警察赚得也不少,看你那样子,一定赚得比她还要多。”
“伯母,我在一家医院担任院长。”
“天啊!”
蔡秀绸眼睛突然亮起来,也因为她太惊讶,桌面上的蟹壳全都被她扫到桌底下去。
太好了,真没想到凭她女儿这种恰北北型的,还有这么棒的男人要追她!
“妈,你在干嘛?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敝吗?”宋莳一手贴著额额,走进厨房去拿扫把和畚箕。
看宋莳走远,蔡秀绸乘胜追击。
“看你的样子,收入应该很不错,不好意思喔,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伯母,你请问。”
蔡秀绸朝厨房看一眼,确定宋莳还没出来,赶紧问道:“你爱不爱我女儿?你老实说没关系。”
宗以尧毫不考虑,当场点头。“我非常爱她。”
“好,下一题,你……会不会娶她?”
“当然会,我当然会娶她为妻。”
“你保证?”
宗以尧看蔡秀绸的眼神,好像不怎么信他的话,于是连忙说道:
“我保证。”
“你不会后悔?”
“我当然不会后悔。”
“唉,不是我不相信你,你也知道,当妈妈的总是要比较谨慎些。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家医院工作?因为有件事不方便现在说,我必须私底下跟你聊聊。”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伯母你要来的话,可以事先打电话通知我一声。”
蔡秀绸收下名片,又神秘兮兮的说道:“那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跟我女儿说我跟你拿名片的事。”
“为什么呢?”
“反正……你听我的就对了,如果你想要我女儿的话,是不是该听未来丈母娘的话?”
宗以尧觉得也对,于是点头说道:“是的,伯母。”
“那就这么说定了……”见女儿出现,蔡秀绸立刻笑呵呵地看著她说道:“宗先生真是爱说笑,说我们俩像姊妹,你看他这张嘴真是甜啊!”
宋莳一边扫地上的蟹壳,一边看向宗以尧。
她完全不相信宗以尧会是说这种话的人,这些话肯定是她妈自己胡乱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