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回风歪在木椅上,懒洋洋的读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为人妻子的岂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正在补习“功课”。
殷若楼,年方二十三,思邀山“夫妻圣人”的二弟子,性格温和,天资聪颖,武功为夫妻圣人三弟子之首,江湖人称“佛手小圣人”,三年前不知何故自废武功,从此隐居于京城郊外黄家村,以教书为生,夫妻圣人之独生女杜素素为其未婚妻……
忽然,一个仆人匆匆的跑来,“公主,有个姓殷的书生在外求见。”
“读他进来。”骆回风的红唇上扬,她知道他为什么来。
“我不会娶妳。”这是殷若楼进门的时候,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
“我没让你娶我,”她平静的解释,“我说了,是我、要、你,我们成亲后你住在这里。”
“那好,”殷若楼忍耐的换了说法,“我不会跟妳成亲。”
“不成。”她只回以简单的两个字。
“为何是我?”
“因为你跟你的未婚妻很恩爱啊。”她淡淡的回答,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不可思议的瞪着她,“我跟妳无冤无仇,妳见不得我和人恩爱幸福吗?”
她扭过头去,“你不需要知道理由。”
他神情冷然,“随便妳,我来只是告诉妳,我不会跟妳有任何关系,妳是公主也好,女将军也罢,都与我无关,妳明白了吗?”
骆回风看着他,竟然笑了起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现在面前的男子,冷静、睿智、毫不妥协,哪里还有笨的影子。
殷若楼不语,在她难解的笑容下一点也不退缩。“话尽于此,我走了。”他退后一步,又道:“还有,不要再找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听懂了吗?”
“哦?”还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呢?“他是不相千的人吗?如果消息没错,他是你的父亲吧?”她微笑着扬扬手里的纸张。
他握紧了拳,几乎想打碎面前这张美丽的面容。“妳调查我?”
“你是我未来的夫婿,我了解一下有何不可?”她慢慢的撕了纸条,“我已经全都记住了,连你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知道。你放心,成亲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很放心,因为我不会娶妳,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即使令父铁棘将军亲自前往也不行?”
“他不配做我的父亲,如果你拿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那妳就打错算盘了。”他想起一个时辰前自家门前的对话,冷笑不已。
“是吗?那我也没办法了。”在殷若楼转身已经走到门口时,她才慢悠悠的道:“只有用全黄家村的老小性命作为交换条件了。”
殷若楼倏地转身,“妳不会!”
“我会。”她站起身,缓缓的走到他的跟前,拾起的美丽颈项只到他的鼻尖。
“为了你,我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要不要赌一赌?”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骆回风,那琥珀色的眼睛狂野又妖冶,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相信她是认真的,但她输得起,他不行。
“要不要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她道。
“妳会后悔的。”他先前怎么会低估了这个女人,她比毒蛇还恶毒。“要了我这个没有心的男人,妳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不会让你始终没有心,你的人是我的,心也是。”
“成交。”他垂下眼睑,半晌,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两个字。从此,丢了他的婚姻,丢了他爱的女子。
成亲的当天,殷若楼一直都处在恍惚之中。
不管是骑着高头大马去宫中迎花轿,还是在骆回风的将军府拜堂,抑或是在进入洞房后,又出来大宴宾客,接受数不清的阿谀奉承和褒贬暗损,他自始至终都魂游天外,冷着一张脸面对,直到他站在自己的新房里,望着盖着红盖头,全身没骨头似的歪在床柱边上的新娘子,那成亲的真实感才油然而生。
他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想象着红巾下的那张脸是他熟悉的容颜,那羞怯的模样是他的最爱。可是,如今,那肝肠寸断的小人儿在得知他要另娶他人的情形下,哭闹着被大师兄带回师娘身边,离他越来越远。
眼前的红盖头下,是一张毫不逊色的绝色容颜,但是也是最恶毒、最霸道,是他作梦都没有想到的妻子。
“你不打算掀盖头吗?”她冷冷的问道。
她的气息有些紊乱,但是心情复杂的殷若楼并没有听出来,他无所谓的拿起放在案桌上的秤杆,随意的挑起她头上的喜帕。
冷静的双眼在看见她时变了。
她脸上画了娇艳的妆,脸色桃红,眼若秋水,红唇微张,比平日多了七分柔、八分媚,连眼神都不见凌厉霸道,而是雾蒙蒙的氤氲,醉人的一片春色。
不过,让殷若楼变色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苍白的脸色。虽然她画了浓妆,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
“妳怎么了?”
“扶我起来。”她气息微弱的道。
声音虽弱,命令的口气还是不改,成功的引起殷若楼的反感。
“做什么?”
“你过来。”她自己扶着床柱困难的起身,一把扯住他的红色袍袖。“我们还有合卺酒要暍。”
他甩开她的手,并没有使劲,她却被甩得踉舱一下。
“我觉得没有必要……”他住了嘴,因为看见自己甩开她的手上沾着鲜血。“妳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公主出嫁的日子谁敢对她下毒手?
骆回风没有回答他,吃力地坐在摆满食物和美酒的桌旁。“来,我们先喝了合卺酒。”她抖着手为两人斟上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殷若楼。
“妳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他没有接过酒杯。
“先喝酒。”她坚持。
殷若楼接过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掷还给她,不耐的道:“满意了吗?”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发火,沉默的低头看了眼酒杯,然后把自己的那杯酒喝了。
“算了,妳不愿意说是妳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要告诉妳的是,我已经如妳所愿与妳成亲,其他不该做的事情,我一律不会去做,我希望妳能明白。”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慢着!”她叫住他,一个箭步挡在他的面前。“你如果敢现在出去,让我丢脸,我就杀了你!唔……”一声痛苦的申吟破坏了她凶悍的恫吓。
“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天天想着杀人,难道真的得了什么嗜杀症?”
“我杀的人都是该杀的……”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忽然展颜一笑,“不过你现在是我的夫君,你让我不杀我就不杀。”
她是不是伤得太重,神智不清了?她对他笑不说,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唤他夫君,说她会听他的话,他说不杀就不杀,这是骆回风吗?
“妳到底是不是骆回风?”他奇怪的问。
“当然……是……”说着她的身子慢慢下滑。
见状,殷若楼即使再痛恨她也无法袖手旁观,连忙托住她,把她扶到床边靠着,也不可避免的又沾得一手血。“妳没止血吗?”
“止血了,但是奸像不管用。”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指了指自己的肋下,“刀上有奇怪的毒,让血流不止。”
他瞪着那把飞刀,想不出来自己迎亲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情,如果有飞刀袭击,他一定不会毫无感觉。
“妳什么时候遇袭的?”
“就在我下花轿的一瞬间。”骆回风的脸色苍白如纸,“你一直在魂游天外,我就算死了你也不会知道,也许暗自高兴也说不准。”
他忍不住想讽刺她两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恨她也不是无缘无故,不过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他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就算我不知道,妳也不知道吗?为何当时不下令把刺客拿下?”
“我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婚礼,就算是刺客也一样,而且我知道指使的人是谁,他跑不了的。”她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随即疲惫的闭上眼睛,“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要求你不要走出这个房门。你自己去睡吧!”
“妳呢?”
“我会找方法止血的,我不容许自己就这么死了。”她的神情坚决而冷静。
大红色的霞帔掩饰了鲜血的颜色,可是他知道她就这么坐着流血等他进门挑喜帕,她能撑到现在全是意志力坚强,再这么血流不止,不到一个时辰她就会死翘翘。
他暗叹了口气,拿起飞刀仔细的看了看,闻了闻气味,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绿色的小圆球。“吞下一颗,另一颗磨成粉末撒在伤口上。”
“你救我?”这次换成骆回风呆呆的望着他。她当然明白他对她的观感,她有信心得到他的心,但是不是他心里还有别人的现在,他给她的真是解药吗?
“妳不想吃就别吃,死了也别怨我,我是怕新婚夜妳死了,连累我黄家村百十条人命而已,妳若不吃,自己写下绝命书,别说是我害妳的便成。”他见她怀疑,不禁动了气,他不计前嫌好心好意的救她,却被怀疑成恶意。
她不再言语,乖乖的吞了药丸,然后慢慢的月兑下凤冠霞帔,被血湿透了的单衣赫然出现在殷若楼的面前。
她怎么能忍受鲜血慢慢流失的痛苦,安静的坐在洞房里等待他挑喜帕、喝合卺酒。原来她不但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是一样啊!
骆回风好不容易把药丸捏碎,还没挪到伤口处,手一抖,药粉撒了一地。
殷若楼不想管这个可恶的女人,可是天生的软心肠让他实在看不过去。“我来。”
重新倒出一颗药丸,他按着她躺倒,可是捏碎了药丸却不知道该怎么撒,她的伤在衣服之下呢!心一横,他把伤口处的衣服撕开,看见伤口已经慢慢的向外溃烂,如果再晚一些,不用流血致死,她全身的皮肤也会烂完。
他轻柔的把药粉撒在伤口上,那伤口像有生命似的立即吸纳那些粉末,然后飞快的收缩,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结痂了。
“妳今晚别翻身、别乱动,只要伤口没裂开就没事了。”
“你不会趁我睡着而偷跑出去吗?”她闭上眼睛,止血后的疲累感侵袭着她。
“若我跑出去,妳不是要把黄家村的人全都杀光?”
她轻轻的笑了,“我是骗你的,我虽然杀人不会手软,但是我不会乱杀人。”
她是骗人的吗?殷若楼疑惑的盯着她昏昏沉沉的样子,想起她方才的狠劲,如果是骗他的,她的演技也太高明了。
“你不会走吗?”骆回风执意要他回答。
“我不走。”咦?他怎么又心软了?
“你放心,我会对你非常好,只要……你……”
他倾,极力想听清楚最后两个音,但是她已乏力得睡着了。
只要他听话吗?如果要听话的男人,她身边多得是,何必一定要他?
这就是他一直想不懂的,她为何一定要选他,而且随便把终身寄托在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子身上,她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他“太幸福了”而心生嫉妒,但是一心想破坏他的幸福,犯不着连自己的一生也赔进去啊?有这么笨的害人者吗?
他直觉最后的两个字是关键,回想那两个字的发音,却想不出结果。
不管怎么说,他爱的始终是杜素素,多变冷酷的骆回风不会是他的最爱。
直到东方泛白,他仍坐在桌前,听着骆回风睡梦中申吟的呓语,想着随着大师兄远去的杜素素。
“我想喝水。”
短短的话语声把殷若楼从思绪中拉回来,他转身,望进骆回风的眼中。
脆弱不再,娇媚不再,她又回复到那个精明强悍的女子。
他扬扬眉表示不屑,“妳的伤应该没事了,自己起来喝。”
她不发一言,缓缓的下床,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就喝。
“那是酒。”他皱眉。
“你不是不关心我的死活?”她砰的一声把酒壶放在桌上,怒目瞪着他。
他别过脸,“我如妳的愿娶了妳,就是交易成功,妳不能再拿黄家村的百姓开刀。我们从今往后除了名分上的关系,别的互不干涉,妳明白吗?”
“还念着你的素素师妹?”
他听出她语气中的恶意,坚决的道:“听着,妳不能对她不利,她如果少一根寒毛我一定会找上妳,然后让妳很后悔,妳懂吗?”
“凭你?”她笑了笑,故作轻蔑的打量他全身上下,“你有什么能力让我后悔呢?不过,想保护她也行,答应我两个条件--不准你纳她为妾,我骆回风绝不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还有,你要跟我住在一起,起码在人前要表现得恩爱,这不难吧?”她高深莫测的道。
“成交。”他道。
“难道我们的一切,你都要用这两个字来作结尾吗?”
“我们之间除了交易,难道还有别的?”他嘲笑她的霸道。
“总之不许你提那两个字!”
“妳何不去养条只会汪汪叫的狗?”
“你--”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公主,铁棘将军前来拜访,求见公主和驸马。”
“不见!”这次是殷若楼快速回答的声音。
“公主?”外面的丫鬟不确定的呼唤。
骆回风望见他冰寒的神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铁棘将军,就说昨日公主和驸马很晚才睡,如今拥被高卧,尚未梳洗,请他改日再来。”
“是。”仆人的脚步声远去。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争执,不过殷若楼铁青的脸色未变。
“他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叫他以后都不来打扰我们。”
“妳又要杀人?”
“你想他死吗?”她反问。
他沉默不语。
“想让一个人从此消失于眼前,并不是只有杀人这一种方法。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亲生的父亲,你再恨他也舍不得让他死是不是?”她在殷若楼痛苦的瞪视下接着道,“你甚至不跟着他姓铁,要不你的名字应该叫铁若楼才对--”
殷若楼的一只手扣上了她的喉咙,“妳到底调查了我多少?”
“没多少。”她轻轻一拨,没有力道的手就被她拨到旁边。“你失去武功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不好受的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
“没有必要。”他回答得很快。
“你有心结,不打开的话就会跟我昨晚的伤口一样,血流不止,越烂越大。你治好了我,那么你自己呢?”
“我的心里没伤,只有恨。”他不知不觉的说出真正的感受。
“恨也是伤的一种。”
他望着她真诚的眼神,苍白的脸上因为大量失血仍未恢复红润,身上也是一片狼狈,眼神虽冷,还是透着暖暖的关心。这又是她的骗技之一吗?
饶是如此,他的心还是一暖,毕竟在这种时候有人关心总比自己难过来得受用。不过,他还是不会告诉她任何事隋。
“妳还是先把自己打理好再说吧。”他指着她身上的狼狈,“妳该庆幸不用大清早敬茶,知道吗?”
“公主不用给公婆敬茶,公婆反而要向公主和驸马下跪,要不要我找铁棘将军试验一下,解解你的心头恨?”她冷冷的说着搞笑的话语。
“算了吧,我怕梦里都梦见他,会做恶梦的。”他习惯性的翻了翻白眼,“看不出来,妳除了会杀人之外,还挺会讲笑话的。”
她故意又做了个鬼脸,“吓你一跳吧?”
是啊,吓了他一跳。这个又凶又狠的公主原来是冷面笑匠啊!看不出来。
“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嗯?”他对她忽然转变的话题严重适应不良。
“放心吧,今后有我给你撑腰,没人敢再欺负你。”她眼睛一瞇,“不然我杀了他。”
“不然妳杀了他。”他的话恰好与她的最后一句话重迭。
就知道!这个公主杀人的毛病和口头禅一样,没救了。
“谢谢妳。”他已经不是昔日的自己,没有任何人的保护,他也能活得很好。
在这个公主的眼睛里,权势和武功决定了人的地位和强弱,她以为的弱者和他所认为的不一样,但是她想保护他的心情看来是真的。
冷酷和热情像是一对双生姐妹同时跟随着她,出现在她的身上。
这个人真如传言里一样,冷酷嗜杀,善恶难分吗?
算了,反正与他无关,他何苦研究她的个性,随便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并不打算被她绑住一辈子,他殷若楼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看准时机,安排好一切,他便会离开。虽然不知道那将会是多么久远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光,殷若楼发现在将军府中的日子并不怎么难过,和那个公主的相处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痛苦,只要他不口出恶言,她也就不找麻烦,甚至还会做出一些让人下巴掉下来的蠢事。
“妳在做什么?喊我来有事吗?”虽然说两个人除了名分外各走各的,公主召见,他还是得放下喂了一半的鱼来到她面前。
这就是在将军府的第二件好事--天天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过来,你看看我做的东西。”她一身黄女敕颜色的便装,头发梳成少妇的髻,只留出一缙垂落下来,显得活泼又端庄。
“妳做了刀还是剑?”
“胡扯!”她看来甚为高兴,献宝似的把一个红色的东西拿到他的眼前。
那是用大红色锦线编织成的同心结,看得出来编织方法比较繁复,上端是连环回文式的样式,下端带有长长的穗子,细致精巧,不知多久才能编织成功?
“这是何物?”他故意装傻。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杜素素从小多病,就喜欢在床上编织些小玩意儿,这同心结是他最常收到的东西。
“这叫同心结。”骆回风淡淡的回答,眼中露出极向往的神情。“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女子最爱送给夫君的信物,我小时候常常看见爹爹带着,是我娘亲手做的。”
“哦。”他随意的回答,看见同心结,他所想到的是伤心离去的杜素素,可阶的是她送的同心结都留在思邈山,没有一个带在身边,想她也没办法睹物思人。
记得前日接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得知杜素素目前的病情遗算稳定,离下一次的治疗还差一个多月,现在他要加紧练功,到时候还要编个什么借口回去一趟……
“我本来也不会,请拂尘找来手巧的丫鬟教我,教了两日才学会,我很笨是不是?上战场我在行,这个小小的东西就把我难倒了,你看见的这个是我第一个完成品。”她忽的住了嘴,望见殷若楼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即沉下了脸,声音微微大了些,“你在想什么?”
殷若楼回过神,笑道:“我在听妳说话。”
想到杜素素就想到造成他和杜素素分离的罪魁祸首,要不是骆回风这个霸道的女人,现下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的女子应该是杜素素,而不是她。
杜素素其实早就该是他的妻,若不是他坚持要将她的病先治好……
殷若楼不想轻易与骆回风起冲突,在她的地盘上如此做只会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极力隐藏自己的恨意,虽然笑得很甜,却仍然有一点不自然。
久经沙场的骆回风又岂会感觉不到那一瞬间的敌意,眼神一黯,当作没看见。
天下的男人,除了自小就是流浪伙伴的拂尘被她放在心上,也只有他能够让她宁愿受委屈也不轻易发脾气,只因为他是她的选择,她对自己发过誓。
“送给你。”她将同心结递给他。
殷若楼明显的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妳要送给我?”
“不行吗?”
殷若楼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个公主、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爱上了他,即使是,他已经有了杜素素的同心结,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的,一个人只能和一个人同心,多加一个只能叫作异心吧?
“我不要。”他很干脆的拒绝,顿时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怒气。
“为何?”骆回风的声音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妳既然说过了这同心结的意义,我便不能收,我们之间有的只有交易,这是妳一厢情愿的交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假扮夫妻需要这些小细节。”即使惹怒她,他还是要说。“我的心在别的女子那里,又岂能与妳同心?”
骆回风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大眼怒视着他,语气一句比一句愤怒。“你认为我们成亲是假的吗?你以为我们在演戏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要--”她咬住唇,阻住心里的委屈。若不是执意要得到他的心,她才不会委曲求全的答应暂时做一对假夫妻,若不是因为想要得到真正的他……
他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同时让她感到羞辱。
她如罗剎一般的向他逼近,残酷的笑意冷冷的挂在脸上。“你说你的心在别的女子那里,我不信,让我剖开你的胸口,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殷若楼不闪不避,对她的逼近视若无睹,“妳若不肯接受现实,我也没有办法。”
“你还说!”她伸出手扣住他的脖子,刷的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向他的胸口划去。
然而,匕首只接触到他的衣服就停下,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未消失,杀气却已荡然无存。
她怎么忘了,他是她的夫君,不能杀,虽然他不知好歹、没有武功,要杀他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可是要得到他的爱却是难上加难。她若因为一时的冲动就下毒手,恐怕后悔的人是她。
可是她还是很生气,他怎么那么死脑筋呢?他娶了她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为何不试着爱她?她只不过是想得到如父母一般令人称羡的爱情而已,那是她从小的心愿,也是她一辈子的心愿!
当初选择他,不就是看中他对杜素素所表现出来的深情,那毫不造作的关怀呵护,就如同父亲对娘亲一般,可惜,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她放开他,与他平静无惧的双眸对视,一股挫败感重重的打击了她。
握在手里的同心结,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她嘲笑自己白费心机。手一紧,便将那美丽的东西搓成红色的残线,根根散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