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难缠 第四章
作者:唐蓉

季遐提气飞奔,一路追寻司为,想若不是她如此任性妄为,此刻他也不会落得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忙着找人。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一点也不会替别人着想。

心中厌烦顿起,脚步也就渐渐缓了。

正想休息一会儿,忽听不远处的林中传出一声尖叫,似乎就是司为的声音,他心下一惊,连忙又加快脚步,终于在一处空地里发现凌乱的脚即。

四……不,是五个人吧!那么庞大又沉重的脚印,来者各个像熊一样,不好对付。

“为为!为为!”

焦急的呼唤由他左后方响起,他反射性地拔剑戒备,不久就见林中奔出一个驾着黑马的男子,正是刚刚出言责怪他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满头大汗,看到他也不下马,焦急地直问:“为为呢?你有没有看见为为?”他一向以“为为”昵称司为,情急之下竟忘了改口。

这男子正是楼致远,他听到尖叫声由附近传出,差点没吓得他魂飞魄散那是为为的声音啊!他不会听错的。

季遐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之前楼致远虽当着他的面喊过一次,不过那时他的心思放在盈袖身上,所以并没听仔细,这会儿便不知道他所指何人。

“你叫谁?”为为?好亲热的样子。

“就是为为……啊!抱歉,一时改不了口。我要找的就是刚刚同你说话的那名姑娘,叫任司为。”

原来是她,她叫任司为?这名字倒是挺适合她的。

季遐冷哼一声,道:“我刚来,没瞧见有人。”

“糟糕!糟糕!别教她碰上了什么麻烦才好。”楼致远频频叫糟,勒马掉头就走,继续四处去寻找司为。

季遐也不去理他,望着地上错乱的脚印,眯起眼看向某一点,哺哺低道:“让她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以后再这么跋扈,惹人憎厌。”便不急着追赶,只是顺着脚印紧跟其后,一点都不敢大意。

他虽有意惜他人之手让司为受点教训,却也知不可太过分,万一把人弄丢了,根据盈袖的说法,全城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他是不明白司为对任家的重要性,只知道这种嚣张的气焰令他很不高兴。哼!他们任家算什么东西?摆这么大的架子,要不是盈袖请求,他哪管司为是死是活?

尾随其后好一会儿,前方渐渐有些微的交谈声传来,他自知自己与那批匪人越来越近,心想拖了这段时间也该够了,于是便加快脚步追上前去,跃上树梢静观聚集在下方的匪人。

司为呢?他环视四周、忽见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他双眼危险地一眯,怒火不禁熊熊燃起。

他们出手伤了她?

再躲不下去,他拔剑跃出、二话不说就向五名盗匪急攻而去,就见林里银光舞动,快似流星,铿锵坑前之声不绝、半晌才渐渐平息下来。

结果当然是季遐赢了。开玩笑,正义的一方岂会输?

打跑了一干盗匪后,他赶紧冲至司为身边,扳过她的身子细细察看。

但见司为双眸紧闭,脸色惨白,腰侧还有一温暖之物泊泊流出。

此时太阳早已下山,月光又被树林所掩蔽,他只能伸手模去,触手只觉净是一片温腻粘稠,隐隐还有恤丝腥味飘散其间。

老天,她受伤了!

“任姑娘!任姑娘!”

他紧张地频频叫唤,司为只是不答。

季遐急了,四处去搜集那批匪人遐落地上早已熄灭的火把将之重新燃起,好借着火光察看司为的伤势。

司为的衣衫已是肮脏不堪,腰部那大片的腥红却刺眼得可怖,季遐此刻也管不了什么礼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掌一撕便轻易地将司为的衣衫开了个大洞。

一道略有一寸多长的伤口狰狞地布在司为无暇的肌肤上头,鲜血不断渗出,有如烈焰般不段烧的着季遐的良心。

都是他害的!要是他不故意拖延时间,早点赶到,她也不用受这许多苦了。一切全是他的错!

他深深地自责,心中对司为的种种厌恶尽数抛开,想无论如何非得救她不可。

其实他不知道,司为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一路上她对那批盗匪不住辱骂,惹毛了人家,才捅她一刀的,不然他们瞧她衣着华贵,本欲拿她来勒取赎金,哪会轻易就出手伤人?司为的受伤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季遐手忙脚乱地将身上所有携带的药全数掏出,仔细一看却都是些废物!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该死!金创药到底被我丢到哪里去了?”他向未丢三落四,从前也不觉有什么不好,直到今日他才后悔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等药找到时,她血也流光了。

他决定就地取材,但在那之前得先帮的止住血再说。

撕下衣衫的一角给她覆住伤口,再解下自己的腰带固定住,就在打结的时候,司为突然痛叫出声。

“任姑娘?”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惊喜地看向她。

“致……致远哥哥……”司为已痛得神智不清了,听到男声便以为是楼致远,她小手无力池拉住季遐的衣角,呜咽地哭了出来。

季遐见她肩得难受,忆起上回她也是这般可怜兮兮,不由得怜心大起。“忍着点,乖,别哭了。”

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珠,他忽然想起他给她的药膏也有止疼止血之效,轻捏她泛白的脸颊,企图使她神智清醒些。

“住泵娘!任姑娘!”

司为被他捏了几下,神智有着短暂的清醒。

季遐大喜,忙问:“任姑娘,上回我给你的药膏呢?你放哪儿去了?”

司为硬咽着道:“摔破了,早丢啦!”

什么?!她丢了?

季遐张大嘴,惊讶得说不出话,自尊心再度严重受创。

想他送东西给女人,她们哪一个不是视若珍宝般好好收藏?这丫头竟然……把它丢了?!弃之如敝履?

忍住!忍住!现在情势危急、他可不能气昏了脑袋。

虽然他很想!

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勃发的怒意,他才将她移至火堆旁以防野兽进犯,然后拿起长剑道:“等我一会儿。”

司为模模糊糊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多少,不过拉着他的手却放开了。

“乖。”他拍拍她,反身跃人丛林里,寻找药材去也!

这丛林杂草虽多,却也不尽是些无用之物,季遐身为季家的一份子,自是对医术、药材都颇有研究,不一会儿便将替代之物找齐了,回到司为身边。

他先将朵白色小花揉碎了放进她口中,轻道:”嚼烂了含在嘴里,别吞下,它可以减缓疼痛。”

这种植物名叫雪芽,是一种很普遍的植物,四季都有,花色雪白,有毒,但只要用量不多,对人体并无危害,反而可以麻痹神经,减轻痛楚。

司为却咬紧牙关,疼得满地打滚,季遐根本无法喂食,他连哄带劝了好几回,总算她在无意识中张口含了。

他吁口气,打起精神去配制草药,弄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所有药材捣好、调匀。

用片芋叶盛住一团烂糊糊的东西:他跪在已陷人昏迷的司为身侧,单手将绑紧的腰带解开,掀开覆住伤口的布料,探看她的伤口。

只见她伤处周围的肌肤泛着一圈诡异的青紫,血流得极缓,却滴滴都是红中带黑的暗沉色泽。

季遐大惊地看向她的脸,那原本苍白的肤色隐隐泛着黑光,嘴唇也变得干裂、肿大而渗着黑血。

这些现象在在显示着她中毒了,难道那批匪人在刀上喂毒?不!不对!罢才他帮她止血时,流出的血的确是鲜红色的没错,而且他也不可能连人有没有中毒都看不出来。

那么,她中毒就是刚刚的事了?啊!难道是……

迅速扳开她的嘴,将碎烂的白花挖出来,拿起刚刚去采药时顺便用竹筒盛回来的溪水拼命就往她嘴里灌,直到一滴不剩。

会是他弄错了吗?那白花并不是雪芽?

心中没由来地恐惧起来,双手胡乱地在他从那堆草药中,剔除出来的草叶和枯枝中翻搅,寻找着白花的枝叶。

找到了!定睛一看,他整张脸霎时全都白了。

老天!是七片叶的,这哪是雪芽?这叫白无常,有剧毒的啊!

雪芽和白无常在气味、外形上非常相似,连开花的季节。色泽、大小、香气无一不像,二者的差别只在一个是六片叶,而一个是七片叶的,极容易被人所误认。

别人也就算了,他会弄错却是不可原谅,尤其他们家还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使毒高手,这事儿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话?

懊死的!怎么会这样?季遐懊恼不已,神色却不显焦急,因为这白无常毒性虽强,对他来说,却也不难解。

从怀中掏出一枝绿色的小药丸塞进司为口中,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他便坐到一旁自我反省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基本、普通、简单、没智商的事情他都会搞错,哦!谁来一刀砍了他吧…他无颜苟活了,他对不起爹爹的谆谆教诲,对不起季家的列祖列宗……

“唔……”

一丝轻微的声响从司为口中逸出,打断了他的忏悔,他赶紧来到她身边,仔细确认白无常的毒素尽解后,这才稍稍感到宽慰一些。

要是他的解药再没效,他真要去切月复自杀了。

望着司为更加憔悴的容颜,心头愧疚顿起,解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他发誓,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跟她赔个不是,补偿她今日的受苦受难。

☆☆☆

一股清凉覆上脸颊,司为长长的睫毛煽了煽,缓缓睁开双眼。

首先映人眼帘的正是季遐那张斯文俊秀却略带疲累的容颜,她轻呼道:“是你,你怎么……”

“嘘,别说话。”季遐拿着一块沾了水的布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你受伤失了太多的血,必须好好休息,再睡一下好吗?我在这里陪你。”

司为摇摇头,才想起身,撕裂般的疼痛立即由腰月复传来,她痛叫出声:“好痛!”

季遐连忙倾扶住她,关心地问:“疼得厉害么?我瞧瞧可好?”

司为低首望向自己的伤处,大摊的血迹布满衣衫,她吓得呆了,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袖子,哭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呜……”

季遐见她如此楚楚可怜,将她轻轻拥在怀中,柔声安慰:“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司为却仿佛没听进去般哭个不停,还把头赖在他怀里。

季遐拿她没辙,只能任她尽情发泄。

饼了一会儿,司为没动静了,季遐低头察看,发现她正怔怔地望着天空。

“怎么?”上面有什么吗?教她望得如此出神。

他忍不住也瞥了下。根本没什么嘛!

司为静默了会儿,许久才轻轻地道:“你说,上面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

季遐闻言攒起眉心,道:“怎么这么问?”

“人死了,是不是都会到那里?我也是吗?”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的眉头更紧了。“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司为望了他一眼,无意识地低呐着:“如果可以见到他们,那我死了倒好。”

“什么?你说什么?”季遐没听清楚,频频追问。

司为摇头不答,只是问:“你不是不要理我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受伤了,我不能见死不救。”一句话轻易地解决了所有问题,干净俐落,但他却觉得有点心虚,毕竟这伤是他间接造成的。

司为扯了下嘴角,眼神黯淡下来。

明知答案如此,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呢?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任性骄纵、霸道嚣张的讨厌鬼,她还奢望他能给她什么关心?

不再看他,她举头仰望天空,眼中带着一点悲伤、一点渴望。

她干么露出那种眼神?季遐心中一阵不安,决定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我送你回家。站得起来吗?还是要我抱你?”

“不!不能送我回家!”司为惊叫,着了火似地要跳起来,但甫一动,伤口立即传来剧疼。“唉哟!”她痛叫了声。

“怎么?你已经离家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你家人不会担心吗?”季遐奇道。

懊不是她逃家了吧?怕被人给逮回去?

“倘若回去了,他们才会更担心呢!”要是被爷爷、女乃女乃知道她被人桶了一刀,不伤心死才怪!她最怕那种场面了,当他们拿哀怨的眼神无言地望着她时,那简直比打她骂她还要厉害。

她低声咕哝,伤口疼得快使她再度洪水泛滥了。

“怎么会呢?”这家子的人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司为疼得咬紧下唇,久久不语,斗大的汗珠不断由额头滴落,显是已痛到极点。

季遐察觉到她情状有异,连忙探看她伤口,发现鲜血又缓缓流出,他便将预留的草药予她换上,重新包扎,让她不再感到那般疼痛。

“好了,别乱动,否则伤口又要裂开了。”

“你……你怎么可以看我……我的……”司为又羞又急,却又无法阻止,只能胀红着脸颊,强压住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

“情势危急,不得已出此下策,你别见怪。”他柔声安抚道。

司为噘起嘴,虽不大乐意,总也将斥责的话吞国月复中,不置一辞。

这倒令季遐有点惊讶,一个黄花闺女被人见着了身子,不都是该哭着要那个人负责吗?怎么这丫头不但是只字不提,连眼泪也没掉一滴?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简直不敢相信,名节对女人来说不都是很重要的吗?

“说什么?毕竟这也是不得己的,要是我不让你救,我哪还有命在?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娶我的。”

任家的教育,除了一些必习的课程,其他的全是依照司为的喜好来择要教导,是以并不太注重世俗札教,这便是司为之所以不太在意他瞧了她的身子的原因了。

她虽骄蛮任性,倒也不会不明事理嘛!季遐对她的印象稍稍有点改观了。

“你不回家,那你要去哪?”

“这……”司为想了想,道:“你知道‘怡园’吗?在西门外的那个。”

“‘恰园’?知道啊!那里是楼家的别馆嘛!”“恰园”的景色优美是出了名的,更何况楼家在城里也算颇有名望,他自然略有印象罗,

“送我到那里好了。”“恰园”是致远哥哥的地方,去住那里最好了,他不但会照顾她,还会帮她保守秘密,不让爷爷女乃女乃担心。

季遐颇为纳闷,为什么她不回家,反而想去楼家呢?

“为什么想去那里?那里有人可以照顾你吗?”

“有呀!致远哥哥。”司为想也不想就顺口答道。

致远哥哥?谁?季遐蹙起眉头,不悦地想到。

昨晚她拉着他时,口中喊的也是致远哥哥,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如此亲密地唤他?而且还如此理所当然他说他会照顾她?难道她很习惯被他照顾吗?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沉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司为奇道:“他是楼家的二少爷,你不知道吗?”不会吧?致远哥哥的名声在城里颇响亮的呢!

季遐轻哼:“为什么我要知道他?”男人,啧!他才没兴趣。

“你又不高兴了。为什么?”上回你气我跳水,那还有原因,但上上回你就像现在这般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我真是不懂。”难道地就如此讨厌陪着她?他在她身边,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她就真那么令他讨厌?

“你是该不懂,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没由来地烦躁起来,他倏地站起身。“咱们走吧!别净是耗在这儿。”

司为不语,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紧,昨天她想找他谈的,就是这个,她想间他为什么他总是一见到她就有气,却对别的女人那么好,现在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原来他不喜欢她……

脾气一上来,她紧抿看唇,赌气道:“我不要。”

“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怡园’吗?”她不会又再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吧?他心情不好,可不知道能容忍她多

“我不高兴,不想去了,不行吗?”会出现这种耍赖的语句,就表示她想要人哄了,这点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此刻说些好话就没事了,可惜季遐并不知情。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我告诉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灾招惹我,否则,瞧我还理不理你。”他恶声恶气地道,实在受不了她不看情形就胡闹的骄气。

司为咬着下唇,泪水浮上眼眶。“反正你就是不想理我,反正你就是看到我就生气,你明明讨厌我,干么还假情假意地替我疗伤?我死了岂不是正合你意?你要走就走好啦!我不稀罕——”

“我假情假意?”季遐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她的伤势不轻,他又用错了药,整夜他可说是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就怕她会出什么岔子,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一夜。她居然说他假情假意?好!太好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他受够了这个刁蛮女!“叫我走是吧?好!我就走给你看!以为我不敢?”

说完他当真甩头就走,丢下她一人孤伶伶地留在荒野里。

他又丢下她了。

眼泪成串滚落,久久不停,司为捣着脸,哭得天地变色,心中的惧怕正一点一滴地加深,毕竟这是她头一回一人独自处在林子里。

半晌始终不见他回来,她这才相信她是真丢下她不管了,她自此变成一个人了。

想到这狸,她反而坚强起来,无法靠人,只有自立,她擦去眼泪,双手撑地想要缓缓地站起身来。

是她自己赶走他的,她还能说什么?虽然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是她又拉不下脸收回已出口的话,结果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也是她自找的,她只是没想到他真会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

小心地不牵动伤口,站直身子后她试着跨出第一步。

“啊!”弄到伤口了!

她疼得尖叫出来,身子不稳地向前栽倒,眼看她的花容月貌就快要毁在一块凸起的尖石上头,纤腰便自后方教人给揽住,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回了她的身子。

紧接着一个火爆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你不要命了?身上有伤还敢乱跑?难道非得弄得浑身是伤才甘心吗?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我不是叫你不要动,为什么你不听话?就是故意要气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以为你很行吗?啊?”

这声音……是他!他回来了!他还是没有丢下她。不理她!

心情一放松,司为就呜咽地哭了起来,转过身子,也不管季遐同不同意,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赖在他怀中大哭特哭。季遐见她这样子,气也就消了大半,避开她的伤处,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别哭了,你真的被我吓到了是吗?以为我真丢下你不管?”其实她身上有伤,又是个姑娘家,他就是再生气也绝不可能放她一人处在野地里,所以走没多远就又回来了。

司为哭着,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感动,此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没有不要她!“你……你别丢下我,不要不理我……我会很乖的,不再惹你生气了……”

“好,好,我知道,你别哭,我不生气了,嗯?我不生气,你也别哭了好吗?”

司为乖巧地点点头,抹去泪珠,却仍是赖在他怀中,不肯抬头。

见她不再哭了,季遐笑道:“这才是好女孩呢!我送你去恰园吧!”

“可不可以……不要去了?”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她小声地道,不想让他以为她又在闹脾气。

季遐挑眉。不错,有进步,不会再老是使用命令句了。

“为什么?”

“我……我不想去了,我想跟着你。”

不会吧?他只是小小地吓了她一下,她就要他下半辈子不得安宁吗?

“你跟着我做什么?吃不饱穿不暖,更何况我可不会容忍你的任性。”他已习惯了一人云游四海,有时间人无人之境便得餐风露宿,这种极不安稳的生活,岂是她这种干金之躯所能够忍受的?更何况他在别人眼中还是个风流花心的浪荡子呢!她的家人岂有可能答允她与他同行?

“我就是想跟着你嘛,我要跟着你。”司为撒娇地磨蹭着他的胸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这小丫头!”季遐笑骂,被她这举动弄得浑身不对劲。“不成,我不习惯照顾人,你还是去怡园吧!顶多我常去看你是了。”

“不要!人家要跟着你啦!”她不死心地继续与他耗。

“少来,这招对我没效。”季遐敛起笑容,故作严肃状。

“听话,别跟我闹。”

瞧他变了脸色,司为不敢再死缠烂打,只好嘟起嘴,委屈地道:“好嘛!那你一定要常常来看我哦!”

“一定。”季遐赞许地轻吻了下她雪白的额头!”“走吧!”

司为猛然抬头,胀红了脸,一抹娇憨的傻笑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这可是头一次他这么对她地!

☆☆☆

接获通报,使得原本奔波在外的楼致远匆匆赶到自己位在西门外的别馆。

无视于恭迎在外的仆人,他一跃下马,焦急地直问:“她人呢?”

总管一边领路一边答道:“安置在随意楼,二少爷这边请。”

“不必麻烦了。”为为每次来不是住“纵情馆”就是住“随意楼”,这两个院落的方位他都还记得。

越过总管,他一路直冲向目的地,平日的斯文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焦心与忧心。

他在那林里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不但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找着,连他自己也差点迷失在那林里,后来他在某个空地理又发现一摊干涸的血迹和剩余的灰烬,吓得他差点没昏过去!

要是为为出了什么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是他不愿让护卫随侍在侧的,不然这些一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为为!为为!”

粗鲁地挥开门直闯进去,就发现他索挂于心的人儿正笑盈盈地与一名俊逸的男子有说有笑。

“致远哥哥!”司为坐在椅上,朝他娇声唤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他怀里。

这个男人就是什么致远哥哥?季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番。

白净的脸,修长的身材,斯文的气质,一副标准书生的模样。上回见面时没仔细瞧他,这回才算真正打过照面了。

“那么,我该走了。”放下瓷杯,他微笑起身。

“啊!你要走啦?”不舍明显地写在司为脸上。她正聊得高兴呢!

“嗯,不打扰你休息了。”季遐宠溺地抚了下她的头,反身就往门外走。

司为极不愿他离开,但又想不出个什么法子将他留下,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频频向楼致远使眼色。

楼致远哪会不懂这小丫头的心思?他强压下上冒的笑意,朝季遐道:“这位兄台请留步,已接近傍晚了,不知兄台是否愿意留下来与我们一道用膳?就算是我对兄台救了为为聊表一点谢意。请兄台切莫推辞。”

他边说边搂着司为的腰,而司为一心只在季遐的回答上,对他这举动是全没注意。

季遐见他俩如此亲呢的举止,神色一黯,冷淡地道:“不必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

“啊!”司为失望地低呼,想要追出,却又顾及伤口,只好忍痛放弃。

瞥向一旁闲闲没事的楼致远,她抡起粉拳,跳过去胡乱捶着他的胸膛,嗔怪道:“都是你啦!怎么留不住他嘛!”

楼致远无辜地眨眨眼,这又关他什么事了?这小丫头真会迁怒啊!

笑着伸出大掌包住她使劲攻击的小拳头,他关心地道:“你没事吧?我找了你一夜,就忙你碰上什么麻烦。”

“当然有事!怎没事?人家被人捅了一刀哪!”她指指自己的伤处。

“什么?我看看!”他紧张地就要翻开她的衣服。

司为不开心地用手压住。“瞧什么?伤在里面,你瞧得么?”

楼致远经她提醒,才发现自己真是紧张得昏头了。“呃……我失礼了,抱歉。”他与司为虽常有些亲密的举止,但对这事儿仍是有所保留的。“伤口敷过药了吗?”

司为点点头不说话,表情颇不耐烦的样子。

楼致远也不在意,缠着她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不回家,要跑到我这边来呢?”

“我正要告诉你!”司为突然紧张兮兮地嚷道:“我受伤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要是被我爷爷女乃女乃知道了,他们会很担心的。”

她真的变了耶!

楼致远赞许地模模她的头,“那你打算怎么办?住在我这里吗?我是没有异议,但你不回去,老太爷他们一样会担心的。”

“我知道,我已经捎信回去告诉他们我住你这里了,我还叫流水她们不要来,不然我受伤的事就要穿帮了。”她吐吐小舌头,神态娇憨又可爱。

反正她以前常常没事就往这里跑,偶尔也会住蚌两、三天,这回突然说要来住,相信爷爷女乃女乃也不会起疑,不过,只怕会被有意瞧出一点端倪了。

毕竟她来小住是常事,不带她们却是头一遭。

伤脑筋,有个太聪明的婢女也不是好事,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致远哥哥,你要帮我啦!”她撤娇地扯着他的手臂。

“知道了,咱们为为小姐的命令,小的岂敢不从?”楼致远促狭地道,向她眨了眨眼。“不过,你可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呀?”司为下,疑有他,马上就大方地允诺了。

“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呀?”他一走,她马上就不开心了,这么明显的事,不用想都知道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他只是想听她亲口承认罢了。

司为娇美的小脸突然胀得通红,她睁大眼睛,手足无措的样子十足就是被人揭穿心事的窘状。

“我说对了?”楼致远唇角带笑,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慌慌张张的可爱模样。

“才……才没有!致远哥哥,你别胡说啦!”司为红着脸,打死不肯承认。

“得了,我从小看你长大,你就这么点心眼儿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为为,跟我说实话,你答应过的。”他的为力,自小最藏不住的就是心事,他会想要她说出来,目的是要让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

也许,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得做一些改变了。

“我……我不知道啦!我只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耶!”真是羞死人了,致远哥哥怎么会问这个嘛!

“那么我问,你答,好吗?”楼致远温柔地笑道:“不必害羞,为为,这是好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司为红着脸点点头,等他发问。

“你看到他时,会脸红心跳,就像心疾发作时那样吗?”

他提出第一个问题。

有吗?她没注意地!因为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她光哭都来不及了。

“我没注意耶!”她老实地答道。

“那你会希望他能陪在你身边,不要离开你吗?”他换个方式问,明白这小丫头一向感觉迟钝。

“会!这个我会!因此每次他要离开时我都好难过,不想让他走。”可是他每次都拍拍就走人了,怎么也不肯多留一会儿,害她伤心死了。

“当他身边有别的姑娘时,你难过吗?”

这可提到司为的痛处了。“难过死了!他对别人都好好,对我却好凶。”她小嘴一扁,想哭了。

丙然,他可以肯定,他的为为恋爱了。

“那么,为为。”最重要的问题来了,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致远哥哥对我最好了。”司为没多加考虑便如此答道。

“那你分得出来,喜欢我和喜欢刚刚那名男子,有何不同吗?”

司为一愣,有点模不着头脑地道:“我不懂耶!喜欢就喜欢,这其中还有什么分别吗?”

“不同的,为为。”他叹口气,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毕竟这事他也不是很懂。

看他烦恼的样子,司为歪着头,清明的大眼里净是满满的疑惑。“致远哥哥,你在担心什么?”

“我……”楼致远结结巴巴地答不出话来。

“我是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就这一句话,轻易地解决了楼致远心中的烦忧。

我会一辈子疼为为,照顾为为,绝不改变。

他想起了十一年前为为失去父母时,他安慰她的话。

是啊!他承诺过的。

泵且不论为为对那男人的心意如何,他似乎都没有资格干预为为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又何必因他而改变?

十六年的倾心爱护,穷尽他一生心力,都只为了他所疼爱的为为,若只为那男子一个不悦的眼神,要他停止亲近为为,那他岂不是大没个性了?

他会与为为保持距离,不过,一定得是为为开口。

打定主意,他笑了出来。“是啊!你是我的为为,这点没人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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