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被熟悉的以及陌生的嘶吼声充斥着,费英昂勒紧马缰,缓缓地深吸了一口带着些许血腥的空气。死亡的真实感仿若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小丑,虽然你明确的表示出厌恶,可它还是阴魂不散的舞动在你的四周!由于西梁军全军拔营,所以无处可以安置的他被理所当然的拉到了战场,不过却是闲搁在所有女兵们的身后,让他想忽略自己是“被保护者”这个认知都不行。不悦地斜了一眼正前方飞扬跋扈的周雨梅,对她那过度自信的朗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后,费英昂低咒着害自己掉落到这种鬼地方的损友,催马挤到前面。
“喂!男人!快退回去!战场可不是给你扮家家酒的地方!”反手挥刀砍倒一个想要突围的车硫兵,周雨梅机警的发现了身后的“不速之客”,豪爽的笑容立刻被严肃的喝叱所代替!纵使她平时大大咧咧,可真到了原则问题上,她还是端出了副将军的气魄!
“……女人,放客气点,我可从来没有扮过那东西。”才停下来便听到这种让自己肝火上冲的发言,费英昂好不容易制止了自己想在战场上和对方开吵的冲动,冷冷地白了她一眼算是抗议。头痛的哀嚎了一声,周雨梅侧过马来,不偏不倚的挡住前者望向战场的目光,用近乎求饶的口气劝道:“我说……就算你再怎么担心将军,也不能擅自跑到战场中来啊!很危险的,战争是女人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家凑进来算什么嘛……”
“谁在担心她啊!”想也不想的反驳回去,费英昂没有注意周雨梅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全部的心思,都叫一个不经意闯入自己视线的身影吸引走了!
白马银甲……宛如记忆中老故事里的神将一般!
此时的曲洛冰,是一团纯白色的火焰,在鲜红的血雨间孤傲的跳跃着,那澎湃的力量,仿佛要燃烧掉苍茫的天!至少现在的费英昂就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灼伤了,痛得……催促着他越马向前!
“喂、喂喂!你站住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被朱丽华和几个残兵包围着苦战的曲洛冰,就在周雨梅因担忧而刹那失神的时候,一骑连犹豫都省略了的人马从她身后直冲而下!快得……如同她伸出手也来不及挽留的狂风!
“可恶……这下完了!以将军的脾气,下面的半个月也得吃土豆了……”呆呆地凝视着那道愈去愈远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周雨梅无力回天的挎下肩来,为自己接踵而来的命运很认真的叹出一口长气……
置身于真实的沙场,费英昂才领悟到自己刚才的触景生情不过是文人悲秋的幼稚罢了!在死亡的笼罩下,人性,脆弱的像是马蹄下默默花发的野菊,不仅无人欣赏,还被践踏成满地残香!胃在血腥的刺激下抽搐,握着马缰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仿佛抓住的是救命的那根草绳!然而……他那被血色映红的双眼,却在这片“燃烧”的土地上寻找唯一的洁白!真的是不经意间的发现吗?还是……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在追逐那道孤傲而清冷的白?
苦战中的曲洛冰在自顾不暇之余,当然没有发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角色!
勉力挡下朱丽华又一轮自杀式的猛攻后,她急促的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斜枪撂倒第七个想在侧面偷袭的敌将!而不放过任何刹那的朱丽华则在她回枪之际,狠狠地一剑刺来过来,直逼她毫无防备的左肋!
“小心!”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费英昂见状,不假思索的狂吼出口!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保护什么,但唯一明确的是……身为男人,他不能让自己认识的女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反射性的伸出手,费英昂对费尽力气挤到自己身边的周雨梅大声命令:“快!傍我枪!”忘了现在是冷兵器的时代,他只想用自己业余射击比赛一等奖的水平把伤害曲洛冰的人赶开!
“枪?”本来准备劝他和自己退回去的周雨梅,还没开口就被对方的抢白夺走了主动权。疑惑的眨眨眼,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词是不是幻觉,她踌躇一下,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说什么啊……跟我退回去——”
“我叫你把枪给我!听见没有!傍我——”大男子主义高涨的费英昂,揪住心头所有的不安,狠狠瞪了还在废话的后者一眼,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命令道!不知怎么地……明明觉出不妥,周雨梅却本能的折服于对方的气势,犹如被催眠般抬手,乖乖奉上自己的配“枪”……
“……”抓在掌心的木制感,终于让头脑发热的费英昂清醒过来。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忍不住暗骂自己忘了这里是什么时代!手里的“枪”,确实也叫“枪”……可给他这种石器时代的东西有什么用?!就在费英昂恨不得用手里的长枪敲打自己停工的大脑时,一声不轻不重的低呼成功的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
“将军!”眼见险险躲过三、四人偷袭的曲洛冰,手中的银枪卡在一个敌人的肋骨间拔不出来,而朱丽华的剑锋闪着寒光而至,饶是粗枝大叶的周雨梅也失声叫了出口!
“可恶!不管了!当标枪用吧!”没有时间给费英昂耽误了,即使现在手里拿的是根柑蔗,他也要赌上一赌!深吸了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凝聚在手里的长枪内,费英昂回忆着标枪比赛时的技巧,拉开手臂,对准朱丽华奢侈耀眼的盔甲,怒吼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投了过去!
当然……没有投中。
不过他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成功的吓阻了朱丽华的动作!虽然她的剑只停滞了眨眼工夫,但也足够曲洛冰夹马闪避掉那雷霆一击!
“你来做什么?!快走!”顾不上拔出卡住的银枪,曲洛冰抬头,在发现安下心来气喘嘘嘘的费英昂的下一秒,冷静全失的紧张喝道!就算是刚才险些命丧黄泉,她沉稳冷静的端丽面容也没有起过半丝波澜,可从那道伟岸的身影入目的时候起,她那古井一般宁静的心湖便如同被投入了一块超大的石子,怎么也找不回原有的平衡!保在咽喉的苦涩,是惊讶也是愤怒……惊得是怎么有男人敢于闯入沙场,怒得是自己竟然不能把他保护在安全的地方!
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朱丽华突然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狠冷笑。似乎是在必死的绝境内找到了生机,她不再恋战,招呼着其他残兵阻碍住曲洛冰后,她自己虚晃一着,反马向着还在喘息的费英昂杀去!
“英昂——”察觉了她的意图的曲洛冰想要阻止,可车硫国的残兵像是放弃了生命般横在了她的面前!清丽的面容褪去了血色,她咬了咬快要溢出血丝来的下唇,放开握着银枪的手,转而由腰间抽出轻易不予示人的朴素配剑!
“什么?”还在为自己的歪打正着侥幸的费英昂,没有理解到那近乎尖叫的一声意味着什么。安下心来的他,正准备催马赶到那银白色的身影旁边,就见一张带着冷笑的脸,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般的冲到了自己面前!
“你——”本能的嘶吼了一声,费英昂自然而然的抬起手臂,遮挡在自己的脸前,试图去阻挡那劈来的破空一剑,可凡胎又哪里是冷兵器的对手?!眼见得再一个瞬间他的双臂就要和相处多年的手肘分家了,一只朴素无华,却锋利无匹的配剑突然横空飞射而来,狠狠地准确无误地砸开了朱丽华的夺命之举!
狐狸般狡猾的回头扫了手中暂无武器的曲洛冰一眼,朱丽华挤出几声没有诚意的凉笑,并没有与吓呆的费英昂缠斗,而是按照计划中那样,策马向疏于防范的包围圈薄弱点攻去,成功的杀开一条血道,夺路而逃……
“喂!”发现那道身影夹风而去,费英昂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勒紧马缰,懊恼的吼道!可恶!竟然敢挑战自己男性的尊严,被一个女人的攻击吓到,他以后还拿什么颜面混啊……可是,还不等他冲动的追过去,另一道身影便如轻烟一缕袭到了他身前,稳稳的挡住了他的去路——是料理完其他人的曲洛冰!
“你……你没事吧?”被那张有些扭曲的冷艳面庞慑到,费英昂嗫嚅了一下唇,有些担忧的反问。他明明记得这银甲上的血没有一滴是流自眼前的身体的啊?可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容颜铁青的连半丝血色也没有?伸出手,费英昂不假思索的想要拭掉曲洛冰唇角宛如沾染落英缤纷的血渍,然而,一声清脆的击打声阻止了这个动作!
悔恨地,埋怨地,忧心如焚地,曲洛冰扬手,眉宇间写满了痛苦和责难,狠狠地一掌扇在了费英昂的右颊上!瞬间肿起五指的痕迹……
“将军?!”不敢置信的高叫了一声,周雨梅想要上前帮完全石化的费英昂解释点什么,却被追捕朱丽华未果的苏琳一把拽了回来。使了个眼色给不知所措的同僚,后者压低声音提醒:“别去搀和,那是将军的家务事。”
“……真是。竟然出手打男人,将军这回可真是气炸了……”爱莫能助的瞥了僵持的二人一眼,周雨梅耸了耸肩,眯起眸子,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乖乖的沉默着,继续身为背景一号的宿命——老老实实看热闹。
“为什么……”捂着被打痛的脸颊,费英昂虎目中燃起愤怒和冤屈,虽然被女人打一两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这一掌挨的实在莫名其妙。难道在这里她们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望向他的目光别开了,曲洛冰死死咬住下唇,蹙紧的眉头仿佛在证明自己才是被伤害的那个。缓缓地,她掉转马头,朝周雨梅等人赶了过去。只在与费英昂兀立的身影擦肩时,淡淡的丢下自己的解释:“男人……就不要上沙场来填乱了!”
“……”似乎没有消化掉她的发言,还是被那一掌打的元神出窍?总之,费英昂是在曲洛冰银白色的身影和黑压压的大军融为一体时才发现自己听到了什么——
“女人?!你有没有搞错——”
疲惫的躯体踩着曾经是敌人的或者曾经是友人们的尸体缓缓向前迈近,偶尔几只不识人间悲苦的秃鹫盘旋而过,沙哑的重复着只有它们自己懂得的凯歌……
挺直腰杆,抬眼默默凝视着在风中招展的残破的旗帜,仿佛是被其上血迹的斑驳所吸引,曲洛冰伸出修长的玉手,牢牢的握紧了龟裂的旗杆。一双妙目在坚定中闪烁着无奈的神采,她轻轻开口,淡淡的随着叹息问出心里的迷惑……
“即使是敌人,她们也是多少男儿的深闺梦里人啊……”微微用力,将插入尸体堆中的敌方的旗帜从还紧握其不放的死者手里拔出来,曲洛冰感慨的垂下眼帘,在无声中给予临死依然没有忘记荣耀与尊严的敌人最高的敬意。
默默地接过她手中血迹斑斑的旗杆,苏琳抬起头,想要宽慰曲洛冰几句,冲口而后出的,却是同样无可奈何的长嘘:“将军……”
“……打扫战场吧。”不是不知道属下的关怀之意,但身为一军之将的女人还是隐没去幽艳的容颜上倾泻而出的表情,转身冷冰冰的低声吩咐道:“把尸体都埋了吧,我们的人的,我们的敌人的……”
呆呆的点点头,崇敬的目送那抹萧瑟的孤影策马消失在视线中,苏琳叹息着耸耸肩,扭过头正准备指挥将士们动手,就见周雨梅一脸贼笑的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扒到她耳畔小心翼翼的说道:“喂!将军是不是又照老规矩,打完胜仗后去最近的湖边净身去了?!”
“……你明知故问做什么?”似乎不想被传染了同撩的傻气,苏琳皱着眉头把她推开两步后才兴趣缺缺的反问道,并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鄙视习惯了,后者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回瞪了一眼后,便老老实实的主动奸笑着坦白:“嘿嘿嘿嘿~有好戏可看了!”
“什么意思?!”从直觉中嗅出不安的感觉,苏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他刚刚也跑过来问我,哪里可以洗去一身的血腥味道啊!”
“……男人嘛,就是爱漂亮,不让他洗澡相信他也受不了。”
“现在受不受得住的就得看将军了~”夸张的笑眯了眼睛,周雨梅瞥了远处山峦起伏间的碧湖一眼,怪笑着揣测。
“……将军怎么会受不住铁马金戈的血腥呢?”奇怪的把她看了又看,苏琳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本能的拒绝去思考。而身为她的同撩,周雨梅自然会很好心的主动提供答案了。
“问题在于,这回将军要面对的不是凶残的女兵,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的男人啊……”
“……”找不到合适的回答,苏大副将聪明的选择了最好的逃避方式——彻底石化。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湖面被风吹皱在了一起,又被扬起的水滴敲碎成了一轮轮荡漾开的同心圆。
大半的身子置于清澈凉爽的水中,仿佛是透过肌肤呼吸到了清新的氧气,费英昂划开满意的浅笑,帅气十足的甩了甩被湖水沾湿的头发,飞舞的水珠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映射着点点光芒,将他那曲线矫健的身体勾勒出力与美的完美融合!
“呼……”长出一口气,把堵在心中的埋怨和征战后的疲惫一起排出体外,他潇洒的抬起手臂,边抚模着还在隐隐辣痛的面颊,边喃喃地抱怨着绕过湖畔遮蔽的巨石,转出原先梳洗的角落:“死女人……那么用力!好歹我也算她的救命恩人啊,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寓……”
“……怎么是你?!”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低沉惊呼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前者。不假思索的觅声望去,费英昂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湖中央令一双深隧睿智的妙目!木然了足有十秒钟之久,他停工的大脑才反应出此时眼前白皙光洁的娇躯意味着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迅速的伸出右手捂住眼睛,又在下一秒觉得不对劲的连忙配合着左手先遮掩住,结果再次看到令自己鼻膜崩溃的景致而不得不先处理掉视觉,又感受着凝固在自己身体上的那束烧得皮肤发烫的目光以至于不得不先维护自己的男性“尊严”!几次手忙脚乱后,费英昂不负万有引力期待的脚下打滑,狼狈不堪的折腾了几下,平衡全失的跌入了快要没过腰际的湖水中!
“……英昂?!”总算他舍身的砸水声惊醒了曲洛冰飘浮在九重云宵外的神智,懊恼的纂拳捶了自己一下,她勉强压抑住心头小鹿乱撞的悸动,在水中依旧行走自如的赶到了前者落水的地点,紧张的忘记了男女间的礼法规范,敏锐的抓住水下对方的双肩,把呛在水里还不准备冒头出来的费英昂一把揪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重见天日,顾不得弯腰咳出肺部的积水,费英昂俊颜红得发紫,尴尬的别开目光沙哑地用低了几度的性感男声嘱咐:“你、咳、你快把衣服穿上!”
“不、不好意思!是本将……的疏忽大意!”经他提醒,曲洛冰犹如触电似的快如闪电的抽回还恋恋不舍的握着对方肩膀的双手,拧起月眉,展臂探手一个收力,岸上放置的外袍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凌空飞到了她的手中!想也不想地,曲洛冰抖开宽大的外袍,布面飘舞着跟随主人的动作,轻柔优美的笼降在费英昂的肩上!
收手包裹住对方牵动自己心绪的身体,俏颜发烫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她还想要安慰什么,却被脸色更阴沉的前者近乎咆哮的抢白道:“女人!顺序是不是错了!”搞什么!这种情况下她只要遮住那引发自己烦躁的该死的诱人的胴体不就好了!现在她裹住自己又能怎么样?!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豆腐,他的血管都快要爆炸了!这是个谋杀的好方法,但只适用于对付他费英昂这类宁可自己内伤也不强人所难的君子……
“……顺序?”不是很理解的歪歪头,看他摇摇晃晃地逃避自己望过去的目光,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再跌入水中,她很“好心”的凑近了一点,环臂搂住费英昂的腰身,却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刹那,引发了前者快要吐血的哀嚎:“拜托……饶了我吧!求求你找件衣服盖一盖!OK?!”
“……让你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体贴的点头,快速的抓起岸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曲洛冰回身,温柔的将费英昂的衣服递到了对方面前后,转身君子的背对了过来。
“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以前见得多了!”心虚的边往身上套衣服边大声为面子辩护,无法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娇颜已经浮现出了浓重的危险意味,他还嘴不饶人的啧啧有声:“就你这种皮肤粗糙,伤痕累累的身体,求我看我还不一定赏光呢!不要太自以为是……”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偏偏因这么一付写满了沧桑痕迹的身体口干舌噪,责是费英昂本人也不愿触及的问题了。
真是的……这个女人,怎么可以把自己宝贵的身体弄伤成这样!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身体被晒成健康的色泽,纵横交错着无数细小伤疤的女人身体,一个坚毅中读不出动摇的女人的容颜……竟然是那么的,令人心生怜惜……
不是厌恶,不是别扭……
他想保护这个女人,保护她的身体,保护这个,不得不站在风口浪尖,挥指千军的女人。将军又怎么样?强大又怎么样?!站在他眼前的是个女人,他身为男人,想要保护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以前经常看女人的身体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心头窜升的怒火。身为将领,第一要旨就是冷静,不能被情感左右。然而,她却在对方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中,迷失了方寸!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相信,他是如此随便的……男人……
“当然!”不无骄傲的大声回答道!男性的尊严被小小刺激到的费英昂冷冷地接口道。哼!太看不起人了吧……想他堂堂跃龙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要体格有体格,要气度有气度,要身份有身份,要外貌有外貌!多少女人想尽办法自动送上床来,十五岁尝腥后,他的艳遇就从来没有断过!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要怀疑自己是别人看不上剩下来的?
“……”
即使是乐户,也没有如此不知廉耻的把这种事情当荣耀夸赞的人!这个男人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下成长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事物,将他逼到了如此放浪行骸的地步?!生硬的握紧拳头,任由指甲扣痛掌心的老茧,曲洛冰默默地提醒自己不要再提及会伤害彼此的过往,然而冲口而出的却是管也管不住的焦躁:“身为男人,怎么可以如此不知自爱!”
话出口,刺伤的却是自己的心脏。
如果她可以早点遇到他的话,如果她可以把他纳入自己的保护下的话,如果她可以的话……这个男人便可以幸福的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成长为一位三从四德,贤良淑惠的大家闺秀了吧。她恨!她恨所有扭曲了这个男人性格的命运……
“……”终于想明白了对方声音发寒的缘由,自叹苦命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暗骂着旧社会的腐败,费英昂警惕的捂住完好无损的另一边脸,后退半步试探的提示还背对自己的曲洛冰:“先说好……就算你是女人也不许再打我的脸了!两边都肿起来的话,我的面子就全被周雨梅她们笑光了!”
“……痛吗?”因他的话回忆起了自己不久前的冲动,自责的垂下眼帘,曲洛冰小声的转移开话题。
“你自己试试!”不悦的挑了挑剑眉,费英昂抗议的反驳道。开什么玩笑!谁的自尊心被打击不会心痛啊!
“……我不会道歉的,因为痛是要你记住,一个男人是不能和女人那样在战场撕杀的!太危险了……男人,是应该在后方被保护的……”口是心非的辩驳着,曲洛冰抬手,轻轻的抚模被自己打出来的红痕,没有看见费英昂因疼而皱眉,她的眉宇却深深的锁在了一起……
“你嫌物理攻击不够,现在还要心理上刺激我吗?!”低吼着拍开她的手,为了防止自己心跳过速而倒毙当场,费英昂聪明的选择了拉开两人间微妙的距离。见状,后者伸出去的手臂凝固在了半空中,想要伸前,又顾虑重重。最终,还是无力的垂在了身侧……
就在此时,夹着水气拂过大地的风并没有觉察出两人之间短暂的尴尬,一阵凉意袭来,费英昂裹在身上的外袍列列起舞,将他那锻炼而出的身材若隐若现的勾勒出来。见状,曲洛冰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但是此刻费英昂所期待的却不是上述这个君子的动作!叹了口气,理智快要向本能投降了,在心里哀号连连地伸出手,后者潇洒的将对方披给自己的外袍扯了下来,盖在衣衫着水后将胴体描绘的玲珑有致的曲洛冰身上。
“英昂?”不甚理解地僵硬了一体,背后压过来的是带有自己的味道和那个人体温的外袍,两种截然不同的部分交织起来,像是一鼓暖风,吹开了曲洛冰紧簇的眉头,熏醉了她沉浸在迷惘中的神智。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费英昂给自己的暗示实在太露骨了。她见过不少青楼柳巷里不思自爱,毫无矜持的男子向女人献殷勤,可身边这个男人虽然一次次挑逗着她毅力的极限,却丝毫没有轻薄的风韵。所有的动作是那么自然,那么浑然天成,仿佛是注定了他在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与自己相遇……
“……”模了模鼻子,费英昂试图绕过垂首不语,横亘溪边的曲洛冰去取拿岸上的衣服,但就在他懊恼的羞红了俊颜,遮遮掩掩地想要在对方还魂并发现自己再度全果之前解决问题时,不知算艳福还是根本就是横祸,刚刚举步,鹅卵石的光滑便向他开了个雪上加霜的玩笑。
“啊呀——”
“英昂?!”
昏昏愕愕中,听到了一个令自己揪心的惊呼,曲洛冰几乎是本能地拧腰探臂,甚至在眼睛看清楚之前,她的手就凭借直觉稳稳地捞住了费英昂滑倒的身躯!当清洁溜溜的男人倒向同样一片“赤诚”的女人的时候,他的手应该抓在哪里?
……抓在哪里都不可以吧!
“呃、这、意外、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我不是故意、我是说……”掌心顺其自然的按在了对方身体的一个突出部位上,触手的柔韧与滑软媲美原子弹爆发在了费英昂的脑中!语无伦次的想要开月兑罪责,他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可从心里涌出来的那些暧昧情素却如何也塞不回原处了!他是绅士没错,但他不是和尚啊!七情六欲一个不少,他也只是个很健康的成年男子罢了……他不是龌鹾,对男人来说,身体和大脑在某些时候是可以各自独立思考的。比如说,现在……
“……英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肢体的碰撞胜过言辞的沟通,曲洛冰很容易和理智达成协调,但身体却明白自己浑身发烫所想要的是什么。她需要有什么来浇灭莫名而来的烦躁,她需要有什么来验证若即若离的猜想,她需要有什么来告诉她,费英昂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或者任何危险从自己身边带走了!
“不可以——”费英昂在鼻膜的哀号声中叹息出口,看来今天这个女人是准备让自己超生了。柳下惠果然不是常人所能当的,如果他也试试被一个滚烫曼妙又柔韧有力的女体搂抱住赤果的身体的话,看他还能否坐怀不乱!捂住濒临阵亡的鼻子,血的腥味像一股暧昧的催化剂在身体里流转,费英昂绝望的白了一眼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不规矩的手开始变本加厉的曲洛冰,深刻的觉悟到,再拒绝的话——他就不是男人!
“英昂……”迷醉的环搂着费英昂宽厚的脊背,曲洛冰安抚的轻声呼唤着,外袍早就被风撩走了,天地间万水千山如此雄伟,她却只看得到眼前的美妙风光。
“洛……洛冰……”不太适应这个亲昵的叫法,费英昂笨拙的伸出手揽住对方润滑的腰支,可笑他在情场是过尽千帆的老手了,此时竟犹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如果你愿意的话……”抿了抿唇,艳丽的容颜升出花开般的红润,曲洛冰试探性的吻了吻费英昂的颈子,一双深隧的眸子执着的望过来,想要把前者吸进去私藏起来一般。见费英昂苦笑着眯起双眼,暗含许可的将手在自己的后背下滑,她欣慰的漾开了浅笑,将震撼到心灵的感动化做一声坚定如山的承诺:“放心……本将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曲洛冰……”还差一点就要弃械投降了,可偏偏在干柴烈火的时候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费英昂搂抱着后者的手臂有了瞬间的僵硬,可惜曲洛冰一点也没有发现问题出在何方。她只是说了所有男人家最期待的一句誓言,她有把握自己得到的是喜悦的泪花而不是冰冷的推离!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上一秒还愿意向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居然在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推到了一边?!难道是……她的诚意还不够……
“英昂!本将绝无诳语!你要相信我——”她焦急的挑眉。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才非推开你不行啊!”他懊恼的垂首。
“为什么……难道……你有所苦衷?”烧在心头的火快要把她的理智和耐心燃烧怠尽了!她需要得到个可以安心的回答,不然的话,她怕自己的冲动伤害了他。
“……反正和你是解释不清楚啦!”头痛的拍拍脑袋,费英昂很想找块石头把自己撞到失意算了!这样一来,他也不用介怀那么多,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他是男人,上吃不到亏,可再怎么说,一个女人对自己……说出那种话来……他还能有兴致的话……
“英昂……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委身其他女人了?!”她可以不计较他的不贞,但她却不能连心都得不到!抓住费英昂的双肩,激动中忘了收回力道!曲洛冰握痛了费英昂,但费英昂没有说出来,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他只是以不输于对方的气魄吼回去……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委身给女人了!!”
“那你为什么……”一线希望宛如穿透浓云的霞光,瞬间点亮了曲洛冰略显暗淡的眸子。她期待的抓住费英昂的手腕,在对方闪避的目光里敏锐的挖出了一抹不寻常的温度,可以让她沸腾的心湖平息下来,在春暖中荡漾的温度……最可动心的温度……
所以这一回,她没有再逼问猛咬下唇翻白眼的费英昂。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自己有责任留给脸皮薄的男人一点时间。一点……让彼此的感觉发酵的时间……
温柔爬上了眉梢,垂下的眼帘里微微含笑。曲洛冰侧开了头,不肯轻易地让费英昂看到。
“……回营去吧。车硫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歼灭了,过了今晚就要拔营回边城驻守了。”淡淡的把用血与命换来的结果轻描淡写的说完,曲洛冰回身,一个指哨唤来神采飞扬的俊马,腾身稳稳端坐上马背后,她向还站在原地的费英昂再度伸出手来。
“……那就是说,我可以不用再吃你们炊事兵用于虐待战俘的饭菜了?”坏坏的笑了笑,费英昂打趣的解除两人间气氛的尴尬,这一次没有犹豫,痛痛快快的将手伸出,牢牢的握住对方并不柔软的玉手。
“本将请你去吃城里最负盛名的‘朋来居’如何?”收力将他拽上马背,不顾费英昂抗议的吆喝把他稳稳桎梏在怀里后,曲洛冰朗声笑着许诺道。凭雨梅总结出的经验,只要吃过半个月以上军中饭菜的正常人,都无法抵抗这个诱人的建议!丙然,费英昂也不能免俗……光是听到“朋来居”这个有模有样的名字,就让他脑中浮想联翩了!
谨慎的白了坚持要自己坐在前面的后者一眼,考虑到自己“远道而来”空荡荡的钱袋,他不得不小人的明确一句:“你付帐吗?”
“……难道有本将军请客,由你来付钱的道理吗?”不明白的斜了他一眼,曲洛冰催马,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叹道。
“能这么天真是因为你没有遇见过蔺寒那只铁公鸡!”咬牙切齿的翻着白眼,回忆起被蔺寒敲诈的苦难岁月,费英昂硬气的表情渐渐丰富了起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曲洛冰,虽然不悦于对方如此摩拳擦掌,“深情款款”的思念别人的名字,却也庆幸于费英昂给出的答案。
他还是要跟在自己身旁不是吗?
间隙也好,目的不纯也罢。
只要他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琢磨……究竟这搅乱心绪的情感,叫不叫做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