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需要朋友,也需要情人;可是情人总是来来去去,朋友才能长久陪伴,也许经过很多年,身旁的伴侣早就不知换成谁朋友还是那一个。
至少,沈佩璇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阿扬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知道她有难,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帮她,让她的求学之路不至于走不下去。
好啊!既然命中注定是如此,那她就整理好起一颗难以收拾的心,专心一致的当他的朋友,祝福他。
看着他和小君那么快乐的样子,她也很开心。
他跟小君真的是天差地远的一对──士扬是个有话就说,想做就做的男生,大剌剌的个性只能用粗线条来形容;可是小君却是个很温柔、很细腻的女生,她永远乖乖待在一旁听士扬说话,也不回嘴,更很难答腔。
每次看见他叽喳个没完,小君只能安安静静听他说话,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沈佩璇想,这家伙本来就够聒噪了,再加上他主修法律,说起话来占个理字就更加不饶人。
除此之外,严士扬也是个嘴巴还在说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动作的人──话说这是件好事,证明他是个身体力行的男人,不过从负面的角度来看,就怕他也是个做事前不懂得三思的男人。
每次严士扬一冲动起来,要跟别人吵架或打架,小君几乎拦都拦不住,只能红着脸在那里干着急,不然就是向沈佩璇求救。
那天在市场里,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正说明了这一切……
照惯例,棒球队的队友到市场帮忙沈家卖菜,其实很难得,这些还只是大学生的孩子,一辈子说不定都没上过市场,竟然愿意为了帮助同学家里解决困难,采取排班制度每个人都轮流上市场帮忙卖菜。
即便沈家的状况已经梢微上了轨道,沈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危险,只要定期洗肾,就能过正常生活。
那天,沈妈妈向到市场帮忙的严士扬与汪映君说不好意思,“小璇太紧张了,其实我们已经可以应付得来,这孩子……真是麻烦各位同学了。”
严士扬豪气千云说着,“伯母,没问题啦!这哪是麻烦,小璇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说一声,我们一定来帮忙。”
汪映君也微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沈佩璇就站在一旁,四个人往市场外面走;时间接近市场收市,人潮逐渐散去,各家摊贩即将收摊,荷包满满。
就在他们来到市场外面,他们亲眼看见一辆五十cc的机车疾驶而过,一瞬间,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妇女摔倒在地,回过神来时,那辆机车已经扬长而去。
“抢劫啊──”那名妇女高声痛呼。
他们赶紧上面察看,受害者倒坐在地,脸上满是惊魂神情,眼眶里更有泪水。
汪映君和沈佩璇帮忙扶着妇女,沈妈妈也在一旁叫喊着请人帮忙。
严士扬站在现场,一脸的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那么张狂的人,当街行抢,这样天理何在?
“妈的,家里没大人了啊?”严士扬立刻冲到一旁牵出他的机车,插入钥匙,发动引擎,什么话都没丢下就冲了出去。
沈佩璇与汪映君都看傻了!
汪映君更是惊喊着,“阿扬啊──老天!怎么办?”
沈佩璇真不敢相信,那男人就这样一个人冲了出去,他当自己是在演古装剧,骑马出去追贼啊?
不行!她不能让他这样一个人去……
“小君,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阿扬。”她没有机车,只能牵着她的脚踏车,踩着慢吞吞的二轮交通工具,气喘如牛的赶紧追上去。
老天!这确实是严士扬会干的事。
他一定心想,这种当街行抢的坏蛋绝对不能容许!那家伙就靠着这满腔的正义感,以为自己可以当拯救世界的超人,却让他身边在乎他的人担心死了。
担心……不足是小君,她也担心。
沈佩璇担心到就这样骑着脚踏车追赶上去,也没时间去想小君在后头会不会误会,会不会怀疑她干嘛这么担心她的男友?
一直以来,她都掩饰得很好──单纯的做个朋友,保持距离,即便这违背了她的心意,但为了能永远当他的朋友,她愿意。
可是看见他就那样冲了出去,迎向危险,尽避知道那就是他的个性,她无法放心,她只能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追上去。
脚踏车的速度慢,怎么赶都好像赶不上,可她对附近的路很熟──从小就在这市场活动,她知道附近有什么小巷子可以钻,而且观察四周路人的眼神与表情也可知道那两辆机车刚刚是否经过这里。
“到底跑到哪里去……拜托,阿扬,你可不要太激动!”她怕抢匪身上有武器会伤到严士扬,她也怕严士扬太气愤,把对方打成重伤!
那家伙的拳头,绝对有能力做到。
她到底该担心谁啊?
突然,脚踏车经过转角时,眼尖的她看见了某个景象──两辆机车倒在地上,其中一辆就是严士扬的。
她吓得当场跳下脚踏车,车子连架好都来不及,直接摔在地上;她没看见人,倒是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看见了血迹。
她全身一冷,不断发抖;四周有民众指指点点,沈佩璇回头向路人拜托,“拜托帮忙报警一下,我朋友骑车追抢匪,拜托快点报警通知警察来帮忙!”
路人赶紧照办。
沈佩璇走上前去,走进眼前那个巷子,一旁的路人还劝她不要一个人行动,可是她不管,此时此刻,她是不可能呆站在现场等。
她往前走,巷子里幽暗僻静,看来鲜少有人活动。她边走,突然听见一阵声响,她赶紧跨开步伐向前奔去。
丙然在一辆汽车后面发现了一团混乱──
两个人缠在一起相互攻击,那个被抢来的霹雳包就掉在地上,里头的钞票都散了出来。
“妈的,欠揍,敢多管闲事!”那名抢匪狠狠揍了严士扬几拳。
严士扬当然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眼前这种抢匪他深恶痛绝,果然一出手就连续几拳回敬对方。“我就要管,你这种人渣!”
场面惊心动魄,沈佩璇看得几乎吓到忘了要有动作。
她可以清楚看见严士扬脸上有的伤,地上甚至还有几滴血滴,就跟她在巷口看到的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抢匪拿出了一把刀,将严士扬压制在地,眼看就要将刀挥下!
沈佩璇吓了一大跳,嘴里立刻大喊,“警察来了!”
严士扬抓住机会一拳挥出,将对方彻底击倒,或许是正中要害,抢匪整个人昏了过去。
现场恢复安静,只听见严士扬痛呼闷哼,以及沈佩璇微微的喘息声;而这样的安静声逐渐被后头的嘈杂声给取代,因为警车来了。
严士扬坐在地上喘息,模模自己脸上的伤,骂了声倒楣,抬头就看见沈佩璇站在那里,他好讶异,“小璇,你怎么会来?”
沈佩璇终于支撑不住,吓到跌坐在地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耶!”
“哎呀!这种小CASE怎么可能难得倒我?不用担心啦!”他还在说大话。
沈佩璇不禁笑着,尽避眼眶里因为那一瞬间不断放大的恐惧而浸透了泪水。
严士扬笑着看她,距离有点远,没看见她眼里的泪水,“不过你也很厉害耶!竟然追得上我,你不是只会骑脚踏车吗?”
她骑着脚踏车就追了过来,是因为担心他吗?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莫名让严士扬很开心。
警察赶到了,将抢匪当场逮捕;而眼前这两个帮忙逮到抢匪的年轻人当然成了英雄,尤其是严士扬,一路追赶,锲而不舍。
严士扬像个小孩子一样提醒着沈佩璇,“我刚刚差点被抢匪打挂的事,你不可以跟别人说啊!尤其是棒球队的人,这样太丢脸了;不过我不反对你帮我宣扬我打挂抢匪这件事啦……”
沈佩璇看着他,带着笑,眼眶里还是酝酿着泪水;这么靠近他,他应该看到了,只是粗线条的他大概会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
他不知道啊!就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为他担心!
她想,如果他真的那么迟钝,不解甚或不在意她的情感,那就让她主动抱抱他吧!
尽避她别有二心,至少他只会以为这是朋友的拥抱。
可是看见汪映君出现在严士扬身边,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沈佩璇还是没勇气去拥抱他,给他一个充满赞许、佩服、心疼、不舍、担忧与喜欢的拥抱。
严士扬见义勇为追抢匪的事让他声名大噪,学校帮他记功,甚至连警察局都表扬他,媒体采访他,他还大声说,说他以后要当检察官以铲奸除恶,说些场面话,反正大家听了都很开心。
连那些当初讨厌他到底的棒球队前经理们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好帅,甚至还说愿意跟他交往看看,也不管人家现在早就有女朋友了。
总而言之,严士扬的名声在一夕间扭转。
沈佩璇知道,这男人确实值得称赞,至少他见义勇为,不能原谅自己亲眼见到有人犯罪而毫无作为,虽然这常会让他陷入险境。
她觉得好奇怪,她的生活怎会转眼间就变得这么单纯,除了课业与市场的工作,就只剩下他──她变得常常在关心他、注意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其实在大学生涯,她不是没人追求过,相反的还很多。
只是最后总是无疾而终,有人说她看起来太理智,不样一般的女生,至少不像小君那样的女生,可以轻松的取悦,可以为了男生一点讨好的举动,弄得又哭又笑。
好友说,她喜欢的一定是真性情的人──想哭就哭,陪她一起哭;想笑就笑,陪她一起笑,这样的男生大概才能得到小璇的青睐。
也许吧!这说得也许没有错,而这个世上确实有这个人,只是这人已不可能属于她!
沈佩璇原先以为她跟严士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士扬很喜欢小君,他们甚至不曾吵过架,尽避士扬是个有点粗鲁的男生,但旁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彼此。
在大学这几年间,至少没听过两个人吵架、斗嘴、闹分手,相反的,严士扬与汪映君要吵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她沈佩璇可是亲眼见过的。
她以为士扬与小君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至毕业,直到走入社会,然后走入他们的家庭,也走出她沈佩璇的人生。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就发生在他们大学毕业前最后一个寒假──
不知是何原因,问谁都弄不清,汪映君不再出现在学校,她好像消失了;严士扬四处打听探询,都不得要领。
打电话到汪家,汪家说映君出国了;严士扬不信,冲到汪家想要亲自见到映君,却被赶了出来。
他大声要求映君的父母给他一个答案;却只换来“请你不要再来烦映君”的答覆,或是叫他“不要再来找映君,映君要跟你分手”!
严士扬急到发疯了,他不敢相信放假前最后一次见面时还好好的,怎会过了一个寒假,一切就变了调?
小君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这样避不见面?有什么话不能话清楚的?
小君……
为了得到解答,严士扬每天都到汪家门口去等;汪家一开始当作没看到,但他这样近乎疯狂的纠缠让汪家不堪其扰,甚至打电话报警,让他被带到警局。
沈佩璇赶过去看他时,她永远无法忘记当下她看到的严士扬变成了什么样──一个颓废的男人,一个心碎的孩子;一双茫然带泪的眼睛,一副倔强不肯认输的神情。
警察训斥他,要他不可以再继续骚扰别人,说他既然是学法律的,不可以知法犯法,如果再犯,一定会移送。
他痛苦的离开了警局,心中的疑惑依旧难解。
此时校园内开始传开了谣言──听说那个汪映君跟某大企业的小开在交往,听说汪家父母对于自己的女儿可以跟这样的贵公子在一起而感到欣喜不已,听说……听说……
沈佩璇都听到了,她心里为此震惊,心疼不已,理智告诉她,此事很难令人相信;可是小君避不见面也是事实!
严士扬不再问了,他也不再到汪家去找人──他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学业,最后一学期,明明还有课程要修习,明明为了考司法特考还有一大堆的书要念,他却完全放弃!
课不上,书也不念,甚至到后来他连学校都不来,不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包括那个他曾经最爱的棒球队。
沈佩璇到处找他,从他家到他家附近,从他最常去的打击场到河堤外的球场,校园里的每个角落,统统找不到他。
她替他难过,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小君;可是她也生气,不是说至少是好朋友吗?为什么有伤心难过的事不会来找她,要这样一个人躲起来?
严士扬与汪映君的事在校园里掀起一阵波澜,但就跟大多数的八卦新闻一样,风波过去就了无痕迹,只有关心他的人,不断的追寻、不停的关注。